第 151 章
安江村的人都知道, 因為八年前孩子“被拐”的事情,張?zhí)m已經(jīng)瘋了。
不過,她雖然瘋了, 但是除了會突然著急的跑出去找孩子,平日里她更多時間里是很安靜的, 所以, 被林荷花挾持的她突然發(fā)瘋,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是你殺死了我的小魚, 我要殺了你!”張?zhí)m突然發(fā)瘋, 對橫在脖子前的菜刀不管不顧,直接猛的轉(zhuǎn)身,一頭撞在林荷花的身上。
這架勢, 竟是魚死網(wǎng)破,就算被菜刀割喉,也要把林荷花給殺了的樣子。
不說其他人被張?zhí)m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驚到了, 就連林荷花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暴動,因而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她撞了個踉蹌, 腳下步伐凌亂的往后倒去。
不好!
當意識到自己跌倒的時候,林荷花心中驚叫了一聲。
只是等她跌坐在地上, 張?zhí)m已經(jīng)伸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雙手手指死死的用力, 一副一定喲將她掐死的模樣。
“我殺了你!
殺了你!”張?zhí)m嘴中喃喃喊著, 臉上的表情兇惡而充滿了神經(jīng)質(zhì)。
她雙手用力, 林荷花只覺得一陣窒息, 肺部里的空氣在逐漸減少,這讓她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只是……
透過模糊的視線, 她看見了張?zhí)m猙獰悲痛的表情,竟是痛快的笑了起來,笑容充滿了報復(fù)意味的快意。
“咳咳咳,……”她笑容譏諷的看著發(fā)瘋的張?zhí)m,道:“就算你殺死我,你家小魚也活不過來了,張?zhí)m,都是因為你!因為你,你家小魚才會被我殺死的!”
張?zhí)m聞言,手上動作一頓,而后更加瘋狂的掐著林荷花的脖子,一直到羅大斌父子兩沖過來,伸手攔她。
“媽,媽!”羅剛大喊,“您醒醒,您別沖動!”
羅大斌也著急的扒拉她掐著林荷花脖子的手,道:“是啊,你不要沖動,我知道你因為小魚的事情難過,但是我們不能殺人。
他們一家都是樸實的農(nóng)民百姓,即便遭遇了這樣的傷痛,但是卻仍然不想看見張?zhí)m因為仇恨殺人。
“媽!媽……嘶!”羅剛張口喊著,只是菜喊了兩聲,他的身體便吃痛的往地上倒。
羅大斌大驚,下意識伸手去扶他:“剛子?!”
此時大家才注意到,羅剛背后已經(jīng)被鮮血給染紅了,因為疼痛和失血過多,他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慘白,身上更是一片涔涔冷汗,顯然身體已經(jīng)十分虛弱了。
羅剛暈厥之前,還一直堅持著去拉自己的母親,喃喃道:“媽,不要殺人……”
大概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正奮力掐著林荷花脖子的張?zhí)m,雙手突然一松,她轉(zhuǎn)頭看向倒地的羅剛,臉上的表情從仇恨迷蒙,逐漸變得驚慌起來。
“剛子,剛子……”她喃喃叫著,關(guān)心又著急的湊到羅剛面前,“剛子,你沒事吧?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啊,啊!”
看著手中的鮮血,她驚恐似的突然尖叫了起來,而后竟是白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羅大斌大驚:“張?zhí)m、張?zhí)m!”
又去看同樣暈過去的羅剛,“剛子,剛子,你醒醒啊,你不要嚇我啊……”
妻子和兒子同時陷入昏厥,顯然讓他手忙腳亂了起來,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好在旁邊還有不少人,大家紛紛開始幫忙,給他出主意,才讓他有了主心骨。
“救護車,先叫救護車吧!還有,現(xiàn)場有沒有人會處理這種傷口的啊?”
“……我會,我是學(xué)護理的,我先去藥店買藥和繃帶!”
“他這是失血過多吧,是不是得先止血?”
……
而在一片混亂中,脖子被掐住的林荷花在再次獲得呼吸之后,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以及咳嗽起來。
我得逃,我得逃……
在咳嗽中,她的腦海中清晰的浮現(xiàn)出這么一個念頭來,只是不等她做什么,就撞上了鄧希一群人警惕的眼神,以及手上拿著繩子的動作。
鄧希:“這人是殺人兇手,以免她逃跑,我們先把她捆起來吧!等警察來了再做處理!”
林荷花:“……”
就這樣,她被鄧希等人用繩子給扎扎實實的捆了個底,一直到鎮(zhèn)上派出所的人到來,才從繩索換成了一副銀手銬。
在她被警察拷走的時候,她的丈夫和孩子聽到消息趕過來,正巧便看見了她被拷走,押進警車的那一幕。
林荷花的丈夫和孩子瞳孔猛的一縮,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十分荒謬,簡直就像是做夢。
他的妻子/他們的媽媽,竟然是殺人兇手?殺的還是隔壁羅家的那個小孩……這怎么可能呢?畢竟林荷花和羅家人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啊,她怎么可能做出那種殘忍的事情呢?
只是,不管吳家的人心里有多么的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實如今就擺在眼前,也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你,你竟然真的殺人了?”林荷花的丈夫突然大聲喊道,他厭惡的看著林荷花,道:“離婚!我們立刻離婚!”
他一想到,自己這么多年來,竟然是在和一個殺人兇手同床共枕,他就忍不住覺得毛骨悚然,身上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警察同志,林荷花殺人的事情,我是一點都不知道的,這事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他急切的跟警察們表示自己的態(tài)度,力求直接和林荷花徹底撇開關(guān)系,“而且我馬上就和她離婚了!以后我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的!
聽到他這話的林荷花,臉上忍不住露出嘲諷譏誚的表情,不過更讓她沒想到的,在丈夫說完這話之后,她的一對兒女也紛紛開口:
“我們,和我們也沒關(guān)系啊……”
“我媽,不對!林荷花殺人這事,我們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八年前,我們都還是小孩了,什么都不知道的!
林荷花的兒子更是著急的問:“警察同志,林荷花要是真的殺人了,那我是不是不能考公了?”
——作為不入流大學(xué)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林荷花兒子這兩年一直在努力考公,只是可惜,他這人讀書時候?qū)W業(yè)不精,考公考了兩年也沒能成功上岸。
而現(xiàn)在,林荷花殺人的事情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噩耗,因為這代表著他以后可能都沒有考公的機會了。
所以,這是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了。
被他抓住問話的警察表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很顯然,比起母親殺人這件事,林荷花的兒子看起來竟是更在意自己考公的事情,這讓警察同志心里不免有些微妙,不過警察同志還是如實的回答了林荷花兒子的這個問題:
“如果林女士的確殺人了,那么你作為他的兒女,在考公上的確會受到一些影響,不過如果你只是打算報考普通崗位的話,那就沒什么問題了……”
父母犯罪,他們的子女在考公上的確有所限制,不過主要是對司法、警察類的崗位會有影響,但是普通崗位,那就沒什么限制了。
林荷花兒子失魂落魄,喃喃:“……那我想報考法院里的崗位,是不是沒戲了?”
他說完,顯然有些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忍不住惡狠狠的看向已經(jīng)坐在警車里的林荷花,大聲喊道:“都怪你,你為什么要殺人?你怎么這么惡毒,連個小孩子都不放過?”
他沖著林荷花罵了一通,惡狠狠的看著她,罵道:“都是因為你,害得我沒法報考法院里的崗位……”
旁邊的人看著這一幕,雖然大家很不齒林荷花的所作所為,但是卻也忍不住竊竊私語的議論起來:
“嘶,這個林荷花一出事,她的丈夫和兒子女兒竟然就這么拋棄她了啊?雖然林荷花殺人有錯,但是她家里人這也太無情了吧?”
說撇開關(guān)系就撇開關(guān)系啊。
“說不定是她這人為人不行呢?她可是殺人兇手啊,她家的人之前也沒想到她是這樣的人吧!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們家這根就壞了,難道還奢望長出好的果來啊,很顯然他們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也算是爛鍋配爛蓋了!
“眾叛親離,她也是活該了,要說慘,羅家人才慘吧?孩子被她殺死,她剛剛還想把羅剛和張?zhí)m都給殺了了!”
“……這女人真的好可怕。”
……
大家議論了一圈,終究還是議論了回來,得出了林荷花這人太恐怖的回答。
林荷花坐在警車上,聽著周圍人的議論,以及丈夫和兒女著急和她撇開關(guān)系的聲音,臉上忍不住露出幾分嘲諷和憎惡來。
“……我永遠都比不過你啊,張?zhí)m!”她喃喃。
當初張?zhí)m瘋了,她的丈夫和兒子對她不離不棄,這么多年都一直努力照顧她,醫(yī)治她,可是自己呢?只是自己殺人的事情被曝出來,罪還沒定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女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要和自己撇開關(guān)系了。
就好像,和自己扯上關(guān)系,對他們來說,是一件多么恥辱的事情。
一想到這些,林荷花心中的嫉妒就忍不住瘋狂的涌出來,只恨自己還
是心太軟了,當初在殺了羅小魚之后,就該早點把張?zhí)m給殺了的。
可惜了,剛才就差一點……
她心中生出幾分遺憾來。
***
在林荷花被警察帶走后,救護車也很快趕過來了。
感謝因為碧波湖的開發(fā),省里和碧波鎮(zhèn)已經(jīng)通了很便利的交通,因而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將暈過去的張?zhí)m父子兩給帶走了,羅大斌也跟著一起去了。
接下來的事情,池晚并沒有參與了,只是她和沈凌夷也沒有離開碧波鎮(zhèn),而是暫時先留在了這里——旅館的老板娘為了感謝他們的幫忙,直接給他們免了住宿費,讓他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碧波湖這邊可玩性還是很強的,除了碧波湖,也有其他可以游玩的地方,池晚他們既然留了下來,索性放慢了腳步,慢慢的游玩起來了。
而池晚,因為羅家的因緣,也和老板娘逐漸熟悉了起來,從她那里得知了不少羅家人的近況。
據(jù)說羅剛身體無礙,只是失血過多,需要休養(yǎng)一段時間,倒是張?zhí)m,大概是受到的沖擊太大,比起以前,看起來更瘋更傻了,如今也留在醫(yī)院休養(yǎng)。
而林荷花所做的事情,在那天之后也徹底傳開了,好一段時間,池晚出去,都能聽見大家在議論林荷花的事情,說她是“惡婦”、“毒婦”,殺人不眨眼。
至于林荷花的案子,因為碧波鎮(zhèn)上的派出所剛建立沒多久,人員不齊,省里便直接派了人來接手處理這個案子。
而在省里的警察來到碧波鎮(zhèn)的當天,吳家被警戒線給封鎖起來,在下午的時候,警察們在吳家的菜園里挖到了羅小魚的尸體。
當尸體被挖出來,用白布蒙上抬出去的時候,圍觀的眾人不由嘩然——不少人因為沒有見過當天的情況,對于林荷花殺人的事情有些將信將疑,只是如今看見尸體,他們是終于確定了這件事的事實。
而吳家人,當他們知道尸體是從他們家后院的菜園子里挖出來的時候,一家人忍不住紛紛跑到洗手間去吐了。
……這八年來,他們家的人吃的菜,大部分都是從菜園子里種出來的。
林荷花很喜歡種草,他們家的菜園子永遠都是蔥蔥郁郁,生機勃勃的,以前還有村里的人跟林荷花取經(jīng),問她他們家菜園的菜怎么長得這么好。
同樣的菜種,偏偏從吳家菜園里長出來的菜,總是要茂盛得多。
那時候林荷花是怎么回答的呢?
“……大概是我舍得用肥料吧,”她當時笑著說,“肥料用得多,這菜當然就長得好了。”
可是現(xiàn)在看來,林荷花口中的肥料,難道就是羅小魚那孩子的尸體?
吳家人只要一想到,這么多年來他們所吃的菜,都是從人的尸體里長出來的,腹中便是一陣翻涌,忍不住再次吐了起來。
當然,吐出來的人可不止是吳家人,還有曾經(jīng)在吳家菜園子里摘過菜的人。
——他們很多人,當初可都在這菜園子里摘過菜的啊,如今一想到他們當時摘菜的時候,腳底下踩著羅小魚的尸骨,大家都不由覺得毛骨悚然。
而且,這件事傳開后,安江村許多本地人以前的一些疑惑也終于解開了。
“難怪當初林荷花死活不愿意把他們家的菜園子給推了,修成民宿……”很多人恍然這么道。
要知道他們村和碧波湖旅游區(qū)挨得很近,那是天時地利,村里的人只要稍微努力點,就能賺到錢,大家開民宿的開民宿,做旅館的做旅館,做吃食的做吃食,總之只要愿意,想賺錢的路子很多。
吳家作為原本安江村的一員,當初就有人建議他們家推了菜園子,挖地基修個民宿或者旅館,這樣坐著都能賺錢。
只是可惜,當時這個意見得到了林荷花的大力反對。
林荷花當時的理由是,推了菜園子,以后吃菜就得去別人家買了,她當時看起來斤斤計較,不知道多少人在私底下嘲笑她這人沒有遠見。
可是現(xiàn)在羅小魚的尸體在菜園子里被挖到,大家才恍然明白:林荷花當初哪里是沒有遠見啊,她分明是擔心菜園子被占,羅小魚的尸體會被挖出來,那么到時候,她所做的一切都將會被曝光出來。
好在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所做的惡事還是被揭露出來了。
***
林荷花被抓,羅小魚的尸體也被挖了出來,一切也終于塵埃落定。
在這期間,池晚終于和常悅見了一面,讓常悅得以親自跟她道謝,她和沈凌夷還和常悅他們一群人一起吃了頓飯,池晚還給他們簽了名。
“……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作為池晚的死忠粉,鄧希拿著簽名表現(xiàn)得十分激動。
當晚,他們一群人便將池晚的簽名分享到了網(wǎng)上,表示道:【在碧波湖偶遇到了池小姐,池小姐不僅幫朋友找到了不小心遺落的重要物品,還給我們簽了名……】
這不由得引來了無數(shù)粉絲們的羨慕嫉妒。
【是池小姐的簽名誒。∥乙埠孟胍AQ 什么時候我才能偶遇到池小姐?】
【網(wǎng)上搜了一下,碧波湖是個旅游景區(qū)啊,池小姐這是出去旅游了嗎?所以這段時間才請假了,沒開播,也沒在江城?】
【……誰羨慕嫉妒破防了我不說,我也好想要池小姐的簽名啊!】
【碧波湖,我吃下這個安利了,有時間我也去那里玩一玩,嘿嘿嘿,和池小姐get同一個景點!】
……
鄧希他們的分享,讓池晚的粉絲們知道了池晚的去向,也讓【碧波湖】這個景區(qū)第一次進入了大眾的視野。
而碧波湖景區(qū)這邊的工作人員,顯然也是能抓住熱點的,趁此機會好好的宣傳了一波他們碧波湖,放了不少美照,倒是讓不少人對碧波湖有了興趣,打算下次有時間去那里玩一玩。
池晚的一些死忠粉,在知道池晚如今在碧波湖旅游的事情后,當天就包袱款款,收拾著行李去了碧波湖。
只是可惜,他們雖然來得很快,但是池晚這時候已經(jīng)離開碧波湖了,這實在是讓他們有些遺憾。
好在,碧波湖這個地方的確漂亮,可玩性很高,來的粉絲們雖然沒“偶遇”到池晚,卻也痛痛快快的玩了幾天,也在網(wǎng)上分享了他們在碧波湖游玩的真實感受。
這么一宣傳,碧波湖在網(wǎng)上的名氣倒是更盛了,導(dǎo)致下一次旅游高峰期到來的時候,碧波湖的游客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人流量,對于碧波湖那邊的人來說,這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驚喜了。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而現(xiàn)在,池晚他們在離開碧波湖之后,便輾轉(zhuǎn)去了下一個要旅游的地方。
在這之后,網(wǎng)上偶爾會有網(wǎng)友偶遇他們的照片,而且偶遇的地點并不相通,都是在一些風景美麗,可玩性很強的景區(qū)。
對此,網(wǎng)上的大家也逐漸了悟:池小姐這是真的在外旅游啊。
就這樣,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網(wǎng)上突然流行起了“偶遇池小姐”的活動,網(wǎng)友們突然十分熱衷于在各個景區(qū)偶遇池晚。
當然,華國這么大,能偶遇到她和沈凌夷的還是少數(shù),不過對于網(wǎng)友們來說,偶遇是驚喜,沒有偶遇上,出來玩一趟也不虧。
哦,對了,在網(wǎng)友們的偶遇活動中,沈凌夷的存在也逐漸曝光在了人前,畢竟大家又不是瞎子,每次網(wǎng)友們的偶遇照片中,池晚的身邊都有沈凌夷的存在,想忽視都不行。
一次、兩次、三次……
逐漸的,大家也意識到了池晚和沈凌夷關(guān)系的特別,因為不管怎么看,兩人都不像是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
——哪有普通的男性女性朋友,就兩人在一起進行為期這么長的雙人旅行的?
【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吧?】
【是吧是吧……】
【唉,池小姐這個年紀,有男朋友也正常!有一說一,雖然沒有正臉和大圖,但是池小姐這個男朋友看起來真的很帥啊,個子高不說,氣質(zhì)也好,和池小姐站在一起真的很般配啊】
【。!終于有人和我一樣磕起CP了嗎?從第一天看見他們的合照,我就已經(jīng)磕起來了好吧!】
……
網(wǎng)友們就【辣個男人是不是池小姐男友】的事情討論過,大部分都認為,他們兩關(guān)系不一般,逐漸的,沈凌夷在【池小姐身邊的辣個男人】的標簽上,又加上了【池小姐男朋友】的標簽。
大家對于沈凌夷這個男友的存在,是接受得很快的,一方面是池晚雖然有名,卻不是明星,她交男朋友是她的自由;至于另一方面嘛,主要就是沈凌夷長得很帥,粉絲們覺得他和池晚很配。
帥哥和美女的組合,總是讓人很容易接受的,因而網(wǎng)上竟然還多了一撮池晚和沈凌夷的cp粉,這倒是池晚他們沒想到的了。
***
“……你們今天又被拍到了。 边@天,沈凌霄又打電話過來,說話的語氣酸溜溜的。
他正在網(wǎng)上摸魚,翻著池晚和沈凌夷今天被粉絲偶遇到后,被拍下來的照片。
@無限好文,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照片中,兩人簡直從頭到腳都寫著“和諧”和“般配”,看得沈凌霄心里都羨慕嫉妒了,因為在他苦巴巴的工作的時候,他大哥和池晚竟然在外游山玩水。
嗚嗚嗚,想當初,他也是這么瀟灑的啊,果然從一開始他媽叫他去公司的時候,他就算在地上打滾,也不該去的。
現(xiàn)在好了,一入公司深似海,身上頓時背負了“社畜”的重量。
“……你可不算社畜,”池晚糾正他,“你頂多算是個資本家!
沈凌霄嘟囔:“我可從來沒壓迫人,而且我們沈氏的福利可一直很好,加班也有加班費,可沒讓人貼錢上班!
“……所以,你和我哥到底什么時候回來?”不出意外的,不管怎么聊,話題終究會回到原點,沈凌霄咆哮道:“這班我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快了快了,”沈凌夷十分敷衍的回復(fù)他,“你再辛苦一下。”
說完,他動作熟練的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沈凌霄怒瞪著已經(jīng)被掛斷的電話:“……我話還沒說完了!你上次也是這么說的!”
他發(fā)現(xiàn),沈凌夷越來越雞賊了,敷衍他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了,上次也說快了,可是半個月過去了,人還在A市那邊,這叫什么快了?
“就知道敷衍我!”他忿忿不平。
而另一邊,池晚看著沈凌夷動作果斷的將電話掛斷,忍不住道:“你這么掛他電話,沈凌霄肯定又要罵你了。”
沈凌夷:“現(xiàn)在不掛,等他訴苦起來,那可真的就沒機會掛電話了!
沈凌霄要是開始訴苦,那可真的是變身話癆,滿肚子的苦水要訴,也不知道他上個班,哪里來的這么大的怨氣。
果然,還需要再磨煉一下嗎?
沈凌夷腦海里閃過這個念頭,便將這事暫時拋在了腦后,和池晚說起明天的計劃來。
A市作為發(fā)達城市,最出名的是它這里的森林公園,這里存在著華國最大的森林公園,四時四景,不管哪個季節(jié)來,都有它獨特的景色。
這是池晚他們的最后一站了,也打算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畢竟出來旅游說是玩,但是其實也挺累的。
兩人今晚好好看了一眼森林公園的旅游路線,等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便十分悠閑的去了森林公園。
兩人因為不趕時間,所以這一路的旅途,旅游的腳步都很慢,經(jīng)常會在一個景點呆好一段時間,以一種很輕松愜意的心情在游玩。
森林公園作為最后一站,兩人也并不打算加快節(jié)奏,甚至他們的打算相反,打算腳步更加放緩慢一些,慢慢的在森林公園游玩。
不得不說,作為華夏最大的森林公園,A市的這個森林公園物的確十分豐富,存在著各種動物和鳥雀,就是這些動物看起來特別的喜歡池晚,便是最不喜歡接近人類的鳥雀,都喜歡飛過來,停留在池晚指尖,任由她撫摸自己。
“好累啊!”
走了三個多小時,池晚和沈凌夷暫時在一片草地上歇息。
池晚坐在后,一只姿態(tài)優(yōu)雅的長尾小鳥飛過來,輕輕的落在了她的頭上,池晚能聽到頭頂傳來的鳥叫,忍不住目光上移。
當然,鳥在她的頭頂,她是什么都看不見的。
坐在草地上的池晚,窩在她頭上的長尾小鳥。
雖然池晚的模樣和可愛搭不上邊,但是這一幕在沈凌夷看來,卻是著實是可愛,讓他忍不住拿出手機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咔嚓!
快門的聲音響起,池晚下意識的看過來。
沈凌夷看了一眼手機里的照片,忍不住笑了下,問道:“我怎么覺得,你最近越來越討鳥兒們的喜歡了?”
這一點,池晚也有發(fā)現(xiàn)。
“……餅餅說,可能是最近去過太過自然景區(qū),所以山神的特質(zhì)變得明顯了。”池晚說,任由頭頂?shù)镍B兒窩在自己的頭上。
她是山神,本身便是最接近自山野然的存在,山野間的生命尊敬且親近她,不過以前她身在山神廟,廟里那么熱鬧,到處都是人,也算是身處鬧市,所以屬于山神的特質(zhì)并沒有太過明顯。
不過這段時間,和沈凌夷旅游,去了太多的自然景區(qū),身上山神的自然特質(zhì)變得明顯了起來,所以山野間的動物更加親近她了。
這一點,具體表現(xiàn)為,走在路上遇到的任何動物,都會自然而然的想要靠近她。
“果然,我這個樣子,去做獸醫(yī)也很適合!”池晚笑道。
沈凌夷將水遞給她,兩人坐在草地上休息,不知不覺的,池晚身邊便圍繞著不少的小動物,什么鳥雀,兔子,甚至還有不知道從哪里鉆出來的一頭小鹿,一頭撞進池晚懷里。
池晚:“……”
小鹿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沖她叫了一聲。
“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池晚不由得覺得有些頭疼,伸手摸了摸這頭充滿靈氣的小鹿。
這個森林公園里自然是有鹿群的,甚至還有一些兇猛的動物,不過人類鮮少能碰到它們,而像這樣主動朝人類靠過來的小鹿,卻是第一次出現(xiàn)。
而這頭小鹿的出現(xiàn),毫無疑問吸引了森林公園其他游客們的注意,池晚已經(jīng)聽到大家的驚呼聲了。
大家的驚呼自然是沒什么惡意的,只是覺得很稀奇而已,畢竟這么親近人的小鹿,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啊,那個被小鹿親近的人,難道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嗎?
游客們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池晚身上,這才驚訝的發(fā)現(xiàn),在她身邊竟然還簇擁著其他的動物。
“……是池小姐?”游客里有人驚呼,顯然是認得池晚的人。
池晚感受到大家的騷動,伸手拍了拍小鹿的頭,讓它離開,小鹿?jié)皲蹁醯难劬Σ簧岬目戳怂谎郏@才轉(zhuǎn)頭,沒入身后的森林,逐漸消失身影。
而在小鹿離開后,池晚也將其他的動物驅(qū)散,打算和沈凌夷離開了。
“……池小姐?”圍觀的游客里有人忍不住出聲,有些激動的問:“你是池小姐嗎?”
池晚和沈凌夷都戴上了口罩,此時聽到有人發(fā)問,她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眉眼微彎,欣然承認道:“是我……”
她在嘴邊豎起食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道:“我和我朋友現(xiàn)在正在旅游途中,所以不太希望被打擾,你能理解媽?”
聞言,開口的人激動的點頭,表示道:“我知道的,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她就是偶遇到自己的偶像,有些激動而已,就是她突然出聲,打擾了偶像的游玩,她倒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畢竟他們也說好了,就算偶遇到池小姐,也不能打擾她的旅游,畢竟池小姐不是明星啊,他們要是貿(mào)然上去打擾,那就太不禮貌了。
而剛才,女生激動之下開口,已經(jīng)算得上是打擾了,所以她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池晚見她
理解,笑著沖她點了點頭,便和沈凌夷離開了,而剩下的人里,有不認識她的叔叔阿姨們議論著:
“那兩人到底是誰。侩y道是什么明星嗎?”
“肯定是明星吧,我看那閨女長得可好看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端正!她旁邊那男的雖然戴著口罩看不見樣子,但是那么高的個子,一看就是個帥氣的!”
“所以,他們果然是明星吧?”
叔叔阿姨們問池晚的那個粉絲,那粉絲忙道:“池小姐他們不是明星,不過確實是名人!”
她努力的跟叔叔阿姨們科普起池晚的事跡來,而在其中,一個中年男人聽著她的話,臉上表情微動,忍不住問:“那個池小姐,算命真的那么厲害?真的什么都能算出來?”
女孩重重點頭,作為池晚的死忠粉,她堅決不能忍受自己的偶像被懷疑。
“當然了,池小姐什么都能算得到!”她語氣無比肯定的說。
中年男人追問:“那,如果是已經(jīng)死了的人,她能算出來對方是死在哪里的嗎?能算到對方現(xiàn)在的尸骨在哪里嗎?”
大概是沒想到中年男人會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女孩愣了一下,而后想了想,不確定的道:“應(yīng)該是可以的吧?”
她記得,池小姐曾經(jīng)給人卜算的案例中,其中似乎就有一個類似的事情?
“應(yīng)該可以!”女孩回憶著,語氣肯定了幾分,道:“當初有個網(wǎng)友的奶奶想要找到失蹤多年的丈夫,就找池小姐卜算了對方的下落,然后池小姐算出來,那位奶奶的丈夫早就已經(jīng)被害死了!”
之后,池小姐幫助那位奶奶找到了她已經(jīng)去世的丈夫的尸骨,這件事,因為那位奶奶的孫女在網(wǎng)上鄭重其事的感謝過池晚,所以池晚早起的粉絲基本都知道這事。
女孩是后來才入坑的,所以只隱約聽見過這個事情,卻不能確定。
她拿著手機在網(wǎng)上搜了一下,終于搜到了有關(guān)這個案子的事情,還搜到了那位奶奶孫女的某博號,當即就舉著手機給中年男人看。
“找到了!”她有些高興的說,“我就說我不會記錯的,這個網(wǎng)友的爺爺就是去世很多年了,還是池小姐幫忙找到她爺爺?shù)氖,讓她爺爺能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女孩頭頭是道,“也多虧了池小姐,她爺爺被人殺害的真相才能被揭開!”
中年男人拿過女孩的手機,仔細看著這個事件的前因后果,等看完后,他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突然抬頭,視線掃過四周。
“……剛剛那位池小姐是從哪個方向離開的?”
第 152 章
池晚和沈凌夷可不知道他們身后的談話, 也不知道有人因為那番談話,正著急的想找到“池小姐”。
兩人離開那里之后,又在森林公園里走了一圈, 一直到中午,這才慢悠悠的從出口離開——短短一早上, 自然是逛不完整個森林公園的, 兩人一早上其實只走了一小片地方而已。
不過池晚和沈凌夷并不趕時間, 按照他們的旅游劃, 他們會在這里停留大約一周的時間, 所以并不著急逛完整個森林公園。
不過兩人在森林公園出口之時,卻被人給叫住了,更準確的來說, 是池晚被叫住了。
“池”這個姓并不算多見,因而當聽見有人大聲的呼喚“池小姐”這三個字的時候,池晚下意識的扭頭看了過去, 便看見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男人面帶欣喜,快步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
這人,似乎是找我的?
隨著對方的走近, 池晚心中的這個想法越加清晰和肯定了。
等到人走到面前,池晚開口問:“請問您是?”
中年男人, 也就是厲萬鵬擦著臉上的汗水,自我介紹道:“你好, 池小姐, 我是厲萬鵬!”
“……原來是厲先生。”池晚和對方握了握手, 而后好奇的問, “厲先生你叫住我,是有什么事嗎?”
厲萬鵬看了看四周。
剛剛他的那一聲“池小姐”, 吸引了入口處不少游客的注意,畢竟“池小姐”這個稱呼,雖然不少見,但是卻也很容易讓大家響起一位“神算”來,因而現(xiàn)在有不少人隱隱約約的朝著他們這邊看過來。
厲萬鵬征詢池晚他們的意見:“……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問道:“剛好現(xiàn)在是午飯時間,池小姐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這頓午飯我來請?”
見他似乎的確有事要說的樣子,池晚和沈凌夷便沒有拒絕他的邀請。
半個小時后,三人坐在了一家火鍋店的包廂里。
在將菜單確定之后,池晚好整以暇的看向厲萬鵬,問:“厲先生有什么事,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
對于厲萬鵬的來歷,她隱約也有所猜測了,“厲先生是有什么為難的事情,想要拜托我卜算一下嗎?”
畢竟來找她的,除了找她算命,也沒有其他的事情了。
聞言,厲萬鵬臉上表情坦然的點頭,道:“是,我的確是想讓池小姐幫我卜算一件事。”
池晚露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我聽說池小姐曾幫人成功找到了已死之人的尸骨,所以……”厲萬鵬雙手交握放在桌上,臉上表情十分嚴肅,“我想請池小姐幫我算一算家父的尸骨所在!
池晚面露意外。
厲萬鵬苦笑了一下,嘆息著解釋:“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大家都說,可能是死在某個地方了吧……”
根據(jù)厲萬鵬所說,他是農(nóng)村人,他們村在很偏僻的地方,就算是現(xiàn)在,也屬于比較落后的區(qū)域了。
“我們那里窮,土地也不好,種不出什么東西來,我們家又有八口人,光是張口要吃的孩子就就有六個,如果只是在地里刨食,根本就養(yǎng)不活一家人……”
這樣的情況,不止是他們家,還包括他們那里的其他人家,大家都是一樣的情況,所以,他們那里的人,大多數(shù)年輕力壯的人,都外出打工了。
三十多年前,對于一些大城市來說,交通算是比較發(fā)達了,但是對于很多地方來說,卻仍然落后。
那時候,電話沒有成為主要聯(lián)系方式,所以大家交流聯(lián)系還是靠寫信,這導(dǎo)致很多外出打工的人出了什么事,他們的家里人也不知道。
厲萬鵬的父親,便是這樣的情況。
“……我爸是在過年的時候失蹤的,因為沒錢,他舍不得買火車票,便打算從G省那邊徒步走回來。”
在那個年代,在他們那邊,這樣的事情并不少見。
許多外出打工的人,要么舍不得錢,要么是兜里沒什么錢,所以過年回家,都是走回家的,火車兩三天的路程,光靠人的雙腳,卻要走上半個月、一個月,厲萬鵬的父親,也只是這其中的一個而已。
根據(jù)和厲萬鵬父親一起打工的同鄉(xiāng)說
,厲父提前一個月便請了假,和其他打工人約好了,打算一起徒步走回家。
但是,厲父這一走,卻徹底失去了消息。
“我媽接到我爸的信,說是要回來過年,可是,一直到年后,都沒見人回來……我媽去G省找他,卻沒得到任何消息,我爸的工友們都說,他早就已經(jīng)回去了!”
就這樣,厲父這個人再也沒出現(xiàn)過了,大家紛紛猜測,大概是在回家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一直到現(xiàn)在,厲家人都沒有厲父的消息。
這個人,仿佛在人間蒸發(fā)了。
說到這些事情,厲萬鵬的語氣很平靜,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三十多年,他也從一個小孩長成了中年人,早就已經(jīng)接受了厲父已經(jīng)死去的事實,甚至提起來也不會覺得有什么悲傷的。
只是……
“我媽老年癡呆后,卻一直在叫我爸的名字,讓我們?nèi)ソ游野只貋!”說到這,厲萬鵬臉上露出了頭疼的表情,“她總說,我爸一個人在外邊很孤獨,讓我們一定要帶我爸回家……為了這事,她都哭鬧好幾次了!
雖然厲萬鵬兄妹六個是很想實現(xiàn)自家母親的愿望的,可是,這件事哪里那么容易做到。慨吘顾們連厲父在哪里失蹤的都不知道,又能去哪里找厲父的尸骨,帶他回家呢?
所以厲萬鵬雖然因為厲母的哭鬧而覺得頭疼,但是卻也沒想過真要去找父親的尸骨,畢竟這種毫無頭緒的事,怎么想都是不可能找到的……一直到他剛剛聽見了有關(guān)池晚的事跡。
“……聽說池小姐你什么都算得到,所以我就想,也許池小姐你能算到我父親的尸骨如今在什么地方!眳柸f鵬語氣認真的說。
池晚想了想道:“雖然不能保證一定能找到,但是我可以試試!
聞言,厲萬鵬雙眼頓時一亮,忙保證道:“池小姐你放心,能找到自然好,如果找不到的話,也沒關(guān)系……”
本來對于這事,他也一直都沒抱希望,如今也只不過試一試罷了,如果池晚能幫忙找到他爸的尸骨,那自然是最好的了,但是如果找不到……那也沒什么關(guān)系。
池晚見他這般反應(yīng),便點頭:“行,那我就幫忙算一算吧!”
……
厲萬鵬作為厲父的兒子,兩人血脈相連,算是世上最為親近的關(guān)系了,因而池晚卜算起厲父的尸骨來,并沒有受到任何的阻礙,輕而易舉的便卜算到了厲父尸骨的所在。
正如厲萬鵬所言,厲父的確早就已經(jīng)死了,就在他徒步回家的那一年。
池晚看到了過去,看見了厲父死亡的畫面。
在寒冷的冬日,因為想省錢,就連下雨也舍得去旅館住宿躲雨的厲父,在第二日不出意外的開始發(fā)燒了起來。
發(fā)燒的他草草的吃了點藥,在從山上抄近道的時候,一頭從山上栽倒了下去,身體像是滾動的球,一頭栽進了一個山谷,而在跌落的時候,他的頭撞在一塊石頭上,將腦袋撞得皮開肉綻,頭破血流,也將他撞得奄奄一息。
就這樣,在這個無比寒冷的冬日,厲父靜靜的躺在山谷中,身體逐漸失去了熱度。
因為是山林,還是山谷,這里也鮮少有人來,山林中的草木落葉落在他的尸體上,逐漸將尸體掩埋覆蓋,一轉(zhuǎn)眼三十三年過去了,他的尸骨仍然靜靜的躺在在那片谷底,沒有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
池晚心中嘆息。
她轉(zhuǎn)頭看向厲萬鵬,道:“我找到你父親的尸骨了……他的尸骨在H省的萬仞峰,當初在回家的路上,因為淋了雨發(fā)了燒,所以在繞路爬山的時候,他突然一頭栽倒了下去。”
而后在從山坡上滾落下去的途中,又將頭給撞破了。
在那種鮮少有人來往的山林中,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所以他就這么靜靜的在山谷中徹底失去了氣息。
“H省,萬仞峰嗎?”厲萬鵬喃喃。
他看向池晚,道:“我知道了,我會去找的!”
池晚想了想,道:“……我也不確定是在萬仞峰的具體哪里,只知道是在一個山谷里,接下來要怎么找到你爸爸的尸骨,我就幫不上忙了!
聞言,厲萬鵬感激的道:“知道在萬仞峰這個地方,就已經(jīng)足夠了,你已經(jīng)幫了我最大的忙了……”至少現(xiàn)在總算是有頭緒了,不再像之前那樣,完全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找。
H省……
那的確是在G省和他們A省的之間的省市。
***
厲萬鵬這么大年紀,自然不會憑借吧別人的三言兩語,就選擇徹底信任池晚的。
他之后在網(wǎng)上仔細查過池晚的相關(guān)消息,確認這位池小姐真的是“神算”,不是虛有其名的人,這才著手安排,找人去H省的萬仞峰找厲父的尸骨。
“……我昨天做夢又夢到你爸了。”這天,老年癡呆的厲母突然又這么說,說著說著又抹起了眼淚,哭道:“你爸說他在其他地方,真的好冷,讓你們?nèi)ゾ人?#8204;!”
“你們身為他的孩子,一定要去找他!”
厲萬鵬的大姐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吐槽:“有時候我都懷疑媽是不是真的有老年癡呆,都生病了,竟然還記得讓我們?nèi)フ野值氖恰?br />
厲萬鵬道:“媽生病之前就一直惦記著這件事,生病之后記得,也不奇怪!
只是那時候,他們家條件艱苦,他媽又忙著工作賺錢養(yǎng)活他們兄妹六個,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思去找他爸的尸骨。
但是他們兄妹幾個都明白,他媽一直都惦記著他爸的,也許也是因此,生病之后,這個念頭倒成了她的執(zhí)念,即便老年癡呆,也時刻想起,一想起她老人家就淚水漣漣,難過得不能自已,讓他們這些做兒女的也跟著難受。
厲萬鵬的三妹說道:“……我們也很想找到爸的尸骨啊,可是G省距離我們A省這么遠,我們也不知道爸當時走的那條路,又到底是死在什么地方了,這讓我們怎么找。俊
雖說三十多年過去了,他們對早就已經(jīng)去世的厲父并沒有太多的感覺了,但是那怎么說也是他們的父親,如果有可能能找到,他們當然是愿意去找的,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是,這事完全就沒可能啊。
難道要他們一寸一寸,把G省到A省這一段路都找個遍?這想想都不可能啊。
厲萬鵬聽著兄弟姐妹們的議論,想了想道:“我決定找人去H省的萬仞峰找找……”
聞言,在座的人除了厲母之外,紛紛都將視線看向他,表情都有些訝異。
“H省的萬仞峰?”厲萬鵬的大姐有些意外的開口,“怎么會想去那里找?”
H省是最臨近他們這里的省市,萬仞峰更是和他們A省毗鄰,有句話,叫你拿著手機在萬仞峰上,走幾步是H省,退幾步是A省,所以他們A省的一些人也是知道萬仞峰的。
厲萬鵬的兄弟姐妹們意外他竟然會說出這么具體的一個名字來,就好像有聽誰說,厲父的尸骨就在那里一樣。
厲萬鵬也沒打算瞞他們,因而直接道:“我找網(wǎng)上的那位“神算池小姐”給算了算,她跟我說,爸是在H省的萬仞峰出的意外,尸骨也在那里!
厲萬鵬大姐:“……什么神算池小姐?”
她面露警惕的看著厲萬鵬,“你不會是被什么江湖騙子給騙了吧?”
他們家年紀最小的弟弟卻是眼皮倏抬,語氣驚異的問:“二哥你說的神算池小姐,不會是昭明山山神廟里的那位池小姐吧?”
厲萬鵬意外的看向她,“你知道這位池小姐?”
厲萬鵬小弟:“我當然知道!你們知道的,我們公司做的就是網(wǎng)絡(luò)這一塊的,這位池小姐在網(wǎng)上可有名了,光是粉絲數(shù)就破億了……”
其他姐弟妹忍不住好奇的問:“她是很有名的大明星嗎?”
“那我怎么沒在電視上看見過?”這是最愛看電視劇的厲四姐,“沒聽說有這
個明星啊?”
厲小弟:“池小姐不是明星,而是山神廟的廟祝,她算命特別厲害,聽說從來沒算錯過……不過二哥你是怎么請到池小姐,讓她給你算命的?我聽說想找池小姐算命的人,那可是多得不得了,很多大公司的老板想找她算命,都沒機會了!
厲萬鵬:“……我是昨天在森林公園和他們偶遇了。”
他簡單的將昨天的事情說了,等他說完,厲小弟忍不住驚嘆羨慕的看著他,說道:“那二哥你也太好運了吧,這都能碰到池小姐……我的確看網(wǎng)上有說,池小姐好像來我們A市了!
“你找她算命,她提了什么要求嗎?”厲大姐卻仍然警惕,緊張的看著厲萬鵬,“不會要了你好多錢吧?”
“沒有!眳柸f鵬哭笑不得,道:“她沒要我什么錢,只要了五十的卦金……我本來想說多給點的,可是都被她拒絕了,她說她算命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只需要五十塊的卦金就夠了!
厲大姐:“就五十塊的卦金?沒要其他?”
厲萬鵬肯定點頭,“就要了五十塊的卦金!”
厲小弟:“……我聽說過池小姐的這個規(guī)矩,池小姐的確不貪圖錢財這種東西,如果她真的想要錢的話,只要她愿意,可是多的是人捧著錢去找她算命了!
但是直到如今,即便已經(jīng)聲名大噪,即便她的卜算本事也被無數(shù)人知曉和肯定,她卻仍然還是原來的規(guī)矩,想找她算命,只需要“運氣”。
厲大姐上了年紀,人比較固執(zhí),即便厲萬鵬和厲小弟這么說,她卻仍然是將信將疑的。
厲小弟倒是慢半拍的反應(yīng)過來,語氣有些激動的道:“……二哥你如果真的是找了池小姐幫忙,那爸的尸骨在萬仞峰的事情,很有可能是真的!”
畢竟池小姐可是“神算”啊。
厲萬鵬的目光落在厲母身上,嘆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媽的心愿也能實現(xiàn)了!
厲大姐雖然仍然心有疑問,但是厲萬鵬和厲小弟卻都一副選擇相信那位池小姐的態(tài)度,因而她也沒多說什么。
而厲萬鵬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說了要找人去萬仞峰找厲父的尸骨,等第二天,便已經(jīng)找齊人了,讓人開始在萬仞峰尋找了起來。
“……你們的工作就是,從萬仞峰的山腳開始找,整個萬仞峰的任何一寸地方都不能放過!”
第 153 章
厲家突然找人去H省的萬仞峰, 據(jù)說是因為他們家的二兒子厲萬鵬,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他父親尸骨很有可能就埋在萬仞峰山上的消息。
對此,厲家的親朋好友中不免有人坐不住, 紛紛前來詢問這件事的真實性。
雖說厲萬鵬對池晚的本事十分信任,但是如今他父親的尸骨還沒找到, 他并沒有橫生枝節(jié)的想法, 因而對于找上門來詢問這件事的親朋好友, 并沒有說出池晚的名字。
“……這個消息, 的確是有人告訴我的, 那人很厲害,所以這個消息很大可能是真的!”
說到這,他頓了頓, 又補充道:“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得去找一找,我不想丟掉任何一點能找到我爸尸骨的可能性!”
他這話直接完美的堵住了大家還沒說出口的質(zhì)疑——人家作為兒子都這么說了, 他們這些外人還能說什么呢?
就這樣,厲家人請人去萬仞峰找尋尸骨的事情很順利。
找尋尸骨的這幾天,厲萬鵬整個人避免不了的有些神思不屬, 腦子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念頭,甚至于他都忍不住開始懷疑那位池小姐卜算的本事來。
“……雖然大家都說池小姐算無遺策, 但是說不定就在我家的這件事上失誤了呢?”
“也許那位池小姐根本就沒那么厲害,只是她的運營團隊很厲害, 隔著網(wǎng)絡(luò), 誰知道事情的真假?那些說她厲害的, 說不定是水軍呢?”
“今天還是沒有消息嗎?難道池小姐真的算錯了嗎?”
……
厲萬鵬忍不住多想, 腦海厲不受控制的冒出這些雜七雜八的這些念頭,這讓他不得不努力將自己更多的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 以至于當厲小弟那邊打來電話說,找到他們父親的尸骨了,他都有些沒回過神。
“……你說什么?找到爸的尸骨了?”厲萬鵬不確定的再問了一遍。
手機中厲小弟興奮的聲音傳過來:“是!我們找到爸的尸骨了,真的就在萬仞峰這里,二哥你快來!”
“……”
厲萬鵬掛了弟弟的電話,坐在椅子上呆坐了好幾秒,這才猛的起身沖出房間。
接下來在短短時間里,他接到了家里其他四個姐弟妹不斷打來的電話,顯然他們也接到了厲小弟的電話,從他那里知道了厲父尸骨在萬仞峰被找到的消息。
五姐弟叫上家里的孩子們,立刻就打算驅(qū)車去往萬仞峰,等坐在車上的時候,五姐弟的心情避免不了的有些激動,也有些不確定。
——雖說他們姐弟幾個之前對于尋找厲父的尸骨這事并不熱情,但是那只是他們覺得找到的希望十分渺茫,如果真的能找到,他們怎么可能會是那種不在意的態(tài)度?
畢竟再怎么說,厲父也是他們爸爸,當初更是為了出門賺錢養(yǎng)家才會出的事,所以,如今真的聽到找到了的消息,他們姐弟幾個的心情自然是激動的,
“……那位池小姐,竟然真的這么有本事?”厲大姐恍恍惚惚,仍然覺得不可置信,“爸的尸骨,真的在萬仞峰?”
厲萬鵬比較冷靜,道:“萬海只說在萬仞峰找到了一具疑似是爸爸的尸骨,但是那具尸骨到底是不是爸,還不能完全確定了!”
畢竟已經(jīng)三十多年過去了,那具尸骨又沒被好好的掩埋,在山林中風吹日曬,已經(jīng)化作白骨了,想要辨認它的身份,也沒那么簡單。
“……所以,你們也別太抱希望!眳柸f鵬不得不給激動的姐弟們打個預(yù)防針。
不得不說,他這話的確讓大家冷靜下來,一群人一路無話,坐車坐了七個多小時,車子才抵達了萬仞峰這里。
厲萬鵬的小弟厲萬海已經(jīng)在山腳等他們了,見他們車子停下,忙滿頭大汗的迎了上來。
“你說你找到爸的尸骨了?”一見面,厲大姐就忍不住問。
他們姐弟六個里邊,厲大姐和厲萬鵬的年紀最大,因而也是和厲父相處時間最大,對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如今厲父的音容相貌都存在于兩人的記憶中,所以對于找到厲父尸骨這件事,姐弟二人也是最激動的。
厲萬海道:“我是覺得那就是爸的尸骨,但是沒有明確地證據(jù)可以確定,所以我也沒辦法保證……”
厲萬鵬:“……我們先看看尸骨吧。”
厲萬海點頭,帶著他們往山上走。
萬仞峰之所以被稱為萬仞峰,是因為這片山山勢險峻,重巒疊嶂,仿佛有萬個山峰佇立于山林之中,因為是H省和A省的交界,這座山也算是標志性的一座大山了,H省和A省的許多人都知道。
厲萬海他們找到尸骨的地方,意外的距離山腳的距離并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
而從山腳走上來的時候,厲家人兜里的手機一直在響,提醒他們跨省的消息不斷的傳過來。
“誒嘿,”厲家一個小輩舉著手機,有些驚奇的道:“這左邊走幾步就是H省,右邊走幾步,就是我們A省了啊……”
所以這導(dǎo)致他們手機里不斷傳來歡迎你來到××省的消息,畢竟一不小心歪了兩步就是另一個省份。
厲萬海樂呵呵的道:“畢竟萬仞峰是我們A省和H省的邊緣,走幾步就是H省了……啊,我們到了!”
隨著厲萬海的話,厲萬鵬他們已經(jīng)看見了眼前的場景。
考慮到
萬仞峰的面積,厲家請了五十個人在山里尋找,如今一群人烏泱泱的站在山上,這個畫面十分壯觀。
而現(xiàn)在,這些人正圍著一個地方,見厲萬鵬他們過來,大家不約而同的散開,露出了一具被挖出來的白骨。
看到這具白骨,厲萬鵬腳步一頓,旋即才若無其事的走上前去。
這具白骨雖說無人掩埋,但是因為山上不斷有落葉,實際上面上早就覆上了一層不算太厚的腐土,因而被挖出來的時候,白骨看上去并不算干凈,摻雜著腐爛的泥土和落葉。
而且因為時間太久了,尸體早就已經(jīng)腐爛了,就連他身上的衣物也一樣腐爛,只剩下零星的一些布料還掛在上邊,辨別不出太多細節(jié)的東西來,所以想要從尸骨上分辨出他到底是不是厲父,實在是太過艱難了一些。
“……在四周有找到什么東西嗎?”厲萬鵬問弟弟,“爸當初是打算回家來過年的,肯定帶得有東西!
哪個打工人回家過年不是大包小包的?所以厲父當初回來的時候,肯定也帶了不少東西的。
如果這具尸骨真的是他,他又在這里出的事,那么他所帶著的東西,肯定也是落在這附近的。
聽厲萬鵬這么一分析,厲萬海也深覺如此,急忙又讓找人的人幫忙再在四處找一找,而在大家尋找的時候,厲萬鵬掃視了附近的環(huán)境一眼,又抬頭往上邊看了一眼。
他們現(xiàn)在其實算是處于半山腰,不過這里正處于兩座山峰間的凹陷處,所以這里更像是一個山谷,而且是鮮有人至的山谷,到處都是叢生的灌木。
“山谷,還有石頭……”
厲萬鵬的視線一一掃過這片地方,眼中所看見的東西竟是和那位池小姐當初所說的一一對上。
厲萬鵬深深的吸了口氣,心中已經(jīng)有所確定了。
就在此時,另一邊突然有人喊道:“……找到了!我這邊找到了一個包!”
厲萬鵬聞言,快速的走了過去,其他的厲家人也紛紛湊過去。
被找到的那個包很大,因為風吹日曬,已經(jīng)腐爛了一半,但是仍然可以看出原來軍綠的顏色,而在包里裝著很多的東西,一些已經(jīng)腐爛了,但是仍然還留下了一些東西。
譬如,裝在鐵皮盒子里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模樣的餅干,又譬如,已經(jīng)腐爛,只剩下一堆不知道什么的衣物碎片,以及……一堆被蒙在塑料袋里的結(jié)婚證、身份證明等。
在看到塑料袋里的東西之時,厲萬鵬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預(yù)感來。
感謝塑料袋,雖然里邊的東西避免不了的有所損傷,但是卻比露在外邊的東西完整多了,至少厲家人通過這里邊的東西,確定了那具尸骨的身份。
“……這是爸和媽的結(jié)婚證!”厲大姐有些激動的說,雙手捧著那張微微腐爛的結(jié)婚證,“你看,這上邊還有爸和媽的照片!”
她眼眶發(fā)紅的道:“是爸,那具尸骨就是爸!太好了,我們終于找到爸的尸骨了……”
聞言,厲萬鵬深深地吸了口氣,也覺得眼眶發(fā)熱,心情激動。
——原本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厲父的尸骨的,他真的沒想到,竟然真的還有找到的一日。
****
池晚再次見到厲萬鵬,是對方來請她和沈凌夷去參加厲父的葬禮,當然,在葬禮之前,他們得先將厲父的尸骨從萬仞峰請回家來,這才能辦葬禮。
“……多虧了你,我們家才能順利找回我爸的尸骨!眳柸f鵬這么說,這一次面對著池晚,他的語氣更加尊敬了許多。
倒不是說他之前對待池晚的態(tài)度不好,只是因為年紀問題,畢竟他的年紀都能做池晚的爸爸了,因而他對池晚的態(tài)度比較隨意一些。
只是這一次再見,他對池晚的態(tài)度中就多了幾分尊重,顯然已經(jīng)將池晚徹底放在了與自己相同平面上,甚至面對池晚,他的姿態(tài)要更加謙卑一些。
對于他的邀請,池晚和沈凌夷并沒有拒絕,作為親眼看見厲父出事那一幕的池晚來說,她也是很想親眼看見厲父回到家的那一幕的。
而在厲家人請厲父尸骨回家的那一天,那天的天氣格外的明媚,晴空萬里,萬里無云,是難得的好天氣。
A市這邊對于人的身后事很是看重,因而到這一天,萬仞峰十分的熱鬧。
全文完
今天天氣是難得的好天氣, 惠風和暢,就連,短短幾天, 萬仞峰這邊便已經(jīng)被走出了一條路了。
厲家人請來的先生們嘴中念著聽不懂的經(jīng)文,在一眾繁瑣莊重的法事之后, 厲萬鵬姐弟六個開始給厲父撿骨, 將厲父的尸骨抬到棺材之中。
池晚和沈凌夷靜靜的站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
池晚不由得想起厲父出事的那一幕, 從山上跌落下來的他, 死亡之際, 他心中還惦記著的,就是回家,到死目光都盯著A省的方向。
“……其實那時候, 他已經(jīng)算是回家了吧?”池晚心里想。
因為他發(fā)現(xiàn),厲父尸骨所在的位置,正是萬仞峰H省和A省的分界點, 厲父當時伸出的手,便正處于分界處,已經(jīng)到了A省的境地。
所以, 這怎么不是回家了呢?
“……爸,回家了!”
厲大姐走在前頭, 按照先生們的叮囑,嘴中大聲呼喚著“爸, 回家了”的字眼,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抬著厲父的尸骨往山下走。
厲父尸骨先被送到火葬場焚燒, 而后才被送到公墓, 被幾柸泥土掩埋,只剩下冰冷墓碑以及上邊的照片。
厲父的弟弟嘆道:“以前我們?nèi)省, 便喜歡從萬仞峰抄近路,你爸當時大概是想著從萬仞峰走會近很多!
只是誰知道,最后會發(fā)生那樣的意外呢?
對于厲家人來說,厲父的死亡自然是沉重的,但是能找回他的尸骨,讓他落地歸根,回歸故里,這卻是讓他們高興的,因而葬禮結(jié)束后,厲家人的表情并不如何嚴肅,甚至有幾分輕松。
池晚也在葬禮上看見了厲母,對方已經(jīng)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頭發(fā)花白,牙齒也掉光了,不過顯然她被家里的人照顧得很好,整個人被拾掇得干凈又利落,滿頭白發(fā)被梳得整整齊齊的。
“……我媽一直都想將我爸的尸骨找回來!眳柸f鵬這么跟池晚說道。
對于國人來說,游子歸鄉(xiāng),落地歸根,那是存在于骨子里的信仰,所以厲母一直心心念念著想要找回丈夫的尸骨,即便是老年癡呆后,也總是會想起來。
厲萬鵬嘆道:“我媽和我爸是少年夫妻,兩人婚后的感情一直很好……”
兩人不僅是少年夫妻,又一同經(jīng)歷過那樣艱苦的日子,感情自然比一般的夫妻還要深刻。
“我爸沒消息后,我媽甚至一度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險些就隨我爸去了,最后是我們的存在,讓我媽活了下來。”厲萬鵬說。
因為還要撫育他們這些孩子,所以厲母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時間,但是對于早已經(jīng)沒有消息的丈夫,即便她幾乎已經(jīng)快忘了對方的模樣,但是卻一直講這個人記在心里。
厲萬鵬看著表情呆滯的厲母,嘆道:“雖然我媽現(xiàn)在癡呆了,但是如果她知道我們已經(jīng)找回我爸的尸骨了,她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畢竟這事對于厲母來說,是她即便癡呆了,也仍然惦記著的。
所以,厲萬鵬姐弟兩對池晚心中很是感激,因為要是沒有池晚的話,也許一直到厲母去世,他們姐弟六個大概都找不回厲父的尸骨了。
“……蘭花啊!”癡呆的厲母突然叫了厲大姐一聲,抓著她的手,聲淚俱下的念叨道:“你和鵬鵬一定要找到你爸啊,你爸一個人在外邊,他會害怕的啊,你們要接他回來啊,不要把他忘了。”
厲母老淚縱橫,渾濁的眼睛里飽含著熱淚和期盼。
厲大姐看著她,心中一酸,回握著她的手說道:“……媽,您忘了嗎,我們已經(jīng)把爸接回來了!”
厲母愣愣的看著她,問:“接回來了嗎?”
厲大姐使勁點頭,語氣肯定的道:“接回來了啊……所以,您可以安心了!
“接回來了啊!眳柲膏,又重復(fù)念叨道:“……接回來了就好,接回來了就好!你們不知道,你爸這個人啊,最怕一個人了,他一個人在外邊,肯定會很傷心的!
老太太念著念著,突然問:“你們怎么找到你爸的?”
在這一刻,她老人家看起來竟是無比的清醒,一點都看不出癡呆的模樣,就好像突然恢復(fù)正常了。
“是池小姐,”
雖說老太太有癡呆癥,可能轉(zhuǎn)頭就會將這事給忘了,但是厲大姐還是認真的跟她解釋這件事,引著她看向池晚,道:“是池小姐告訴我們,爸的尸骨在萬仞峰,所以我們才能找到爸!”
聞言,厲母渾濁的
眼睛看向池晚,在看了幾秒后,她老人家突然一把抓住池晚的手,感激的道:“閨女,真的太謝謝你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了……”
她抓住池晚的雙手暖烘烘的,心底感激深厚的情緒,似乎隨著兩人接觸的地方傳到了池晚的心里。
——即便池晚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場景,也接受過無數(shù)人對她的感激,但是如今看著厲母含著淚水的渾濁雙眼,池晚的心中仍然避免不了的生出一種觸動來。
她突然想,也許“山神”存在的意義,便是為了如此吧,即便她的力量無法惠澤到這世上的每一個人,但是只要能幫到一個人,那就已經(jīng)足夠了。
就在池晚這么想著的時候,她心中突然微動,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之中似乎發(fā)生了一種微妙而奇異的變化。
她心中突然有了種感覺。
在和厲家人分開之后,她目光灼灼的看向沈凌夷,道:“我想去一趟醫(yī)院,做一個身體檢查!”
沈凌夷一愣,旋即欣然點頭,“好。”
他沒問池晚為什么“突發(fā)奇想”,只是和以前一樣,毫無異議的尊重池晚的任何決定,因而在離開公墓之后,兩人便直接去了市醫(yī)院。
掛號、各種檢查……
等一切檢查做完,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池晚拿著剛出爐的檢查報告,眼中閃過異彩,只見檢查報告上的每個指標不僅都很正常的,甚至堪稱優(yōu)秀,沒有任何的病痛隱患。
池晚掛號的醫(yī)生看著報告更是忍不住感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身體這么健康的人!”
要知道如今的人,身體健康基本都是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毛病的,但是池晚的身體,卻并不屬于“亞健康”的范疇,而是完全的健康。
對于這樣的情況,醫(yī)生怎么能不驚嘆?
不過看著眼前人的模樣,醫(yī)生驚嘆之后又不覺得奇怪了,畢竟眼前的人可是那位神奇的池小姐啊,神奇的池小姐會有多神奇,那都不神奇了。
而池晚聽到醫(yī)生的話,卻是忍不住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下,整個人也長長的吐出了口氣來。
就在四年前,她在醫(yī)院被診斷為癌癥晚期,因為癌細胞已經(jīng)大量擴散開,完全已經(jīng)沒有治療的可能了,而就在那天,走出醫(yī)院的時候,她被從天而降的石頭砸在腦門上。
等她從醫(yī)院醒過來,就發(fā)現(xiàn)自己成為了山神,而她想要活下去,只有成為山神,賺取信仰,獲得神力。
而現(xiàn)在,她體內(nèi)的病終于被徹底的治好了,她終于不用擔心,自己哪天會突然因為疾病死亡了。
“……上一任山神,活了一百零五歲了!”池晚聽餅餅說過,每個山神都是很長壽的,也就是說,池晚病好了,以后想活個一百多歲,那是妥妥的。
池晚覺得,自己倒是不強求能活一百歲,能活個七八十歲就很不錯了。
心里這么想著,池晚笑著將檢查報告放到包里。
“……池小姐,”這時候,面前的檢查醫(yī)生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他看著池晚說:“我是你的粉絲,你能幫我簽個名嗎?”
池晚有些訝異的看了對方一眼,旋即點頭道:“可以啊!
她接過醫(yī)生遞過來的本子,動作利落流暢的在上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在將簽好名的本子遞給醫(yī)生的時候,她動作一頓,突然對醫(yī)生道:
“醫(yī)生,我覺得你今天下午下班的時候,最好不要開車回家……我建議,你可以選擇地鐵作為你回家的交通工具!”
說完,她將本子放在桌上,留下表情懵逼的醫(yī)生,轉(zhuǎn)身離開了診室。
“……坐地鐵回家?”醫(yī)生是認得池晚的,自然不會不將池晚的話放在心上,當即有些緊張的猜測:“難道是我今天下午開車回家,會發(fā)生什么意外嗎?”
對于池晚的話一點不敢不放在心上的醫(yī)生,在下午下班之后,難得的沒有開車回家,而是選擇坐了地鐵。
而當晚,他就在網(wǎng)上看見了,自己下班回家的那條路上險些發(fā)生了爆炸,說是險些,聽說是因為警察那邊及時得到了“準確的消息”,在事情還沒發(fā)生之前就做好了準備,因而爆炸還沒發(fā)生,他們就已經(jīng)將兇手給直接控制住了。
——兇手是一個失業(yè)人員,在被公司裁掉之后,便打算報復(fù)社會,自己做了炸彈,打算帶著路上的人一起去死。
不過最后的結(jié)果嘛,顯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在網(wǎng)上路人上傳的模糊視頻中,那人被警察抓走的時候,嘴里還在不可置信的大喊:“……你們怎么知道我要做什么的?你們怎么可能會知道的?”
而醫(yī)生看到這個視頻,聽到兇手的大喊之時,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出了一個名字——“池小姐”。
他覺得,交通局如果真的事先得到了消息,那么告知他們這個消息的,很大可能就是池小姐。
很顯然,有這樣想法的可不止醫(yī)生一個人,網(wǎng)上不少人都有相同的猜測,紛紛猜測這個人是不是是池小姐。
而A省警方官博這邊,也很快有了回應(yīng),也肯定了網(wǎng)友們的猜測。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而現(xiàn)在,確定自己身體已經(jīng)徹底恢復(fù)健康的池晚走出醫(yī)生的診室,抬眼就看見了見她出來,猛的站起身來,一臉緊張的沈凌夷。
“……怎么樣?”沈凌夷緊張的問她,“醫(yī)生怎么說?你身體沒什么大礙吧?”
作為唯二知道池晚身體情況的人,他對于池晚的健康一直懷抱著擔憂,今天池晚突然說要來醫(yī)院檢查,他不緊張那是假的。
此時他緊張的盯著池晚,生怕從她這里知道不好的消息。
池晚看著他,倏地一笑,道:“醫(yī)生說我的身體十分的健康!沒有任何的健康問題!”
沈凌夷呼吸一滯,旋即追問:“那你的病?”
“我的病自然也是好了。”池晚笑,語氣十分肯定,“我的病已經(jīng)痊愈了!
沈凌夷:“……”
這么好的消息,他卻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最后只是沉默的將池晚抱進了懷里,這是他第一次這么用力的擁抱池晚,用力得像是要將對方融進自己的懷里。
池晚從他身上感受到了極為濃烈的情緒。
“太好了,”他這么說,聲音在池晚耳畔,幾近嘆息,語氣帶著濃濃的慶幸。
感覺到他的情緒,池晚心中發(fā)軟,伸手反抱住他,聲音輕柔的道:“你別擔心,我已經(jīng)沒事了,以后也不會有事的!
沈凌夷:“……嗯!
兩人在醫(yī)院的走廊中擁抱著,他們交疊影子落在地上,就像是一個人似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
等再次回到山神廟之后,池晚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上的一些變化。
當回到昭明山的時候,她仿佛聽見了腳下的昭明山在喜悅的歡呼,而站在昭明山上的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奇異而強烈的歸宿感。
她覺得,自己和腳下的昭明山之間的聯(lián)系,似乎已經(jīng)變得極為的緊密了,從未有過的緊密,她甚至仿佛能感覺到山里一草一木的存在。
她跟餅餅說起自己的感覺,而對此,餅餅卻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問:“……你這次出游,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聽到餅餅問話的池晚,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厲家,便跟餅餅說起了當時所發(fā)生的事情,尤其是自己在當時那一刻所產(chǎn)生到的奇妙感覺。
“……就好像,得到了某種肯定!彼@么說,說起這事,也覺得當時的自己感覺很是奇特。
甚至在那一刻,她有種自己身體已經(jīng)痊愈的篤定感,她也不知道這種篤定感是從何而來的,但是就是如此的確
定。
餅餅聽著她的話,卻是笑了起來,老含欣慰的道,“那是因為在那一刻,你終于得到了腳下土地的認可,徹底的成為了昭明山的山神。”
池晚面露疑惑,“認可?”
餅餅道:“神,不是肆無忌憚的,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一位合格的山神,不僅要擁有強大的神力,也要擁有一顆幫助普通人類的善心……”
它認真又高興的道:“池晚,在你擁有這樣的一顆善心之時,便得到了大地的認可,真正的成為了一個山神……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十分合格的山神了!我當初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為一個真正的山神的!”
餅餅十分臭屁的道:“我的眼光果然很好!”
大地是有生命的,只有得到祂的認可的“山神”,才是真正的山神,而之前的池晚,沒有得到認可的她,只能說是一個“半”山神,并不完整。
池晚看著眉飛色舞的餅餅,卻是面露危險:“……你之前都沒跟我說過這些事。”
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了。
餅餅:“……”
它干笑道,“我以前沒說嗎?哈哈哈,那可能是我忘了吧?”
它堅決不會承認,自己最開始是故意沒提起這件事的,因為它怕自己說了之后,池晚就不愿意做這個山神了,至于后來嘛……它是真的忘了。
到底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沒說……
池晚看了餅餅一眼,只有一個問題。
“如果我一直沒能得到認可呢?”她一針見血的問,“我可不覺得,沒有得到認可的我,能一直做這個山神!
如果不管得沒得到認可,都不影響她做這個山神,那這個“認可”,就沒必要存在了,所以池晚覺得,這個來自于大地“認可”,對于她做山神來說,肯定是很重要東西,所以,餅餅才會一直隱瞞她。
“……這個嘛,”餅餅?zāi)抗庥我,臉上?#8204;心虛顯露無疑,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的確是會有一些小小的問題……”
在池晚銳利的目光中,它破罐子破摔的道:“如果八年內(nèi)你沒得到認可的話,就會被收回神力,抹去記憶,變回普通的人。”
果然!
這個答案,池晚真的是一點都不意外。
她看著餅餅,忍不住感嘆道:“果然,我當初給你取這個名字,真的是取對了啊,你真的很擅長給人畫大餅啊……”
餅餅干笑:“……哈,哈!”
池晚雖然這么說,但是心里其實并沒有太生餅餅的氣,畢竟當初如果不是餅餅的出現(xiàn),她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死了,不過……這話可不能跟餅餅說。
剛好餅餅最近實在是太囂張了,也該讓它緊張一下了,尤其是它這一身肥肉,也該讓它減減肥了。
池晚這個想著,瞥了一眼表情緊張糾結(jié),抓耳撓腮的餅餅,眼中一絲笑意轉(zhuǎn)瞬即逝,不過等餅餅看她的時候,她臉上卻是一片面無表情。
“……休息這么久,我也該上班了!”池晚伸了個懶腰,朝著山神廟前邊走去。
在她身后,餅餅忙跟上她,大聲的喊道:“池晚,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這件事的,你不要生氣啊,池晚,池晚……”
一人一靈的聲音漸行漸遠,直到消失。
秋日的枯葉晃悠悠的被風卷動落在地面上,隨著時間的移動,山神廟在盛極之后,又逐漸敗落下去,逐漸化為一片廢墟。
終于,在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之后,一個年輕的女孩再次推開了山神廟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