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起的時候，姜鹿醒了之后，洗漱完站在行李箱面前挑衣服，三天假期，今天是第一天。
前一晚不算。
因為那是周末。
今天程江臨說要帶他參觀展覽，不知道關于什么的，姜鹿只是瞥了眼廣告紙，寫的是什么科技展覽廳。
嗯，看起來很高大上，但并不是姜鹿所認知的范圍。
所以他的目的是，跟程江臨在一起。
至于展覽會要穿什么，正裝還是……
不對，他也沒帶正裝。
襯衫休閑褲大概可以了吧。
他平時在公司也這么穿，雖說領導要求員工必須來了個什么正裝，但是平時在公司渾水摸魚就行了，又不是天天儀容儀表檢查，這事姜鹿可太熟了。
換好之后，姜鹿出了房門，就直奔隔壁的05號房間。
“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姜鹿進去之后，一下子就看見程江臨坐在沙發上，跟人打電話，嘴唇一張一合的，說話聲音也很低沉。
說的內容一概不懂，但欣賞美色，他可太專業了。
程江臨這通電話之后掛斷放在桌子上，也沒動，倒是打量了一下子正在走神的姜鹿。
沉默過后就是尷尬了。
姜鹿回過神來，站在他面前說：“我這樣穿可以嗎？”
程江臨抬頭看了一眼，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轉一圈我看看。”
轉一圈。
轉？
姜鹿轉了半圈，接著身體扭過來，然后木木的說：“我穿的也不是裙子啊。”
剛說完，就看見程江臨臉上掛著的笑，姜鹿窘迫道：“我只是拿不定主意而已，才問問你的。”
程江臨摸了摸腕表，說：“那我也要看個完整，才能給出合適的建議。”
姜鹿：“那現在呢？”
“就這樣。”
“叔叔，你可真敷衍。”
程江臨瞥了他一眼：“穿正裝你應該沒帶，我的衣服，你穿的下嗎？”
姜鹿慫了：“穿不下。”
搞不好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穿出去貽笑大方。
程江臨笑：“那就走吧。”
他們先下樓吃了個早餐之后，就有專人接送到展覽會廳里，現在已經是人滿為患了。
但姜鹿一眼掃過去，大部分是媒體到場比較多。
等等，他不會被拍進去吧？
姜鹿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早知道就不來了。
程江臨進場后，先是有幾個代表過來跟他談話，之后又是被邀請去看某個展覽品，姜鹿都不好跟上去，索性自己在這周圍隨便逛逛。
剛走了兩步，就有一個穿的特別洋氣的女人走了過來。
她眼角上揚，微笑時美艷動人，看姿態顯然是過來跟姜鹿搭話的。
“江臨什么時候多了個弟弟。”
姜鹿：“……”
“前天他說不帶我，是因為身邊還帶了個你，看來我只能退場了。”
啊？
這話信息量好大。
姜鹿表示，讓我捋捋。
意思就是原本這個展覽會，程江臨要跟這位小姐姐一起來的，結果他突然空降，然后就變成了他陪著程江臨一起來了。
等姜鹿捋完之后，小姐姐就被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邀請走了。
挺神奇的。
有種完全很陌生的感覺。
感覺也是，他一個小平民，跟程江臨那種身份好像不太對等。
嗯……就社交方面都很難融入進去。
不過沒關系，他想接觸的也不是程江臨的朋友，而是他本身這個人，本身就很吸引他。
姜鹿逛了一圈，了解了一下這次展覽的展品后。
打算去外面曬曬太陽等著，要是被人發現不是專業的，那他丟臉了。
小姐姐挽著一位高大的男人來到程江臨那，敬了一圈后，走到程江臨說：“我看到你弟弟了。”
程江臨：“？”
“你前天不是跟我說，你已經有伴了嗎，我看到你帶他進場了。”
程江臨沉默了一下，解釋道：“那不是我弟弟，他是我帶來的。”
小姐姐疑惑了：“長得真嫩，還以為是你弟弟呢。”
程江臨接受她的調侃：“我可不敢讓他當我弟弟，剛才在哪里見他的？”
“b區門口。”
“嗯，先走了。”
旁邊的男人突然問：“程總這是哪里去，就扔下你一個人？”
小姐姐說：“你管人家去哪里，我用得著別人帶著的嗎。”
程江臨并沒有在自己預想里找到姜鹿的身影。
展覽會四周都是大門口，外面就是一座花基，今天陽光不錯，暖洋洋的。
程江臨在那里看到了姜鹿。
站在太陽底下，頭發仿佛鋪了一層金芒，看起來毛茸茸的。
就在那瞬間，姜鹿突然轉過頭，眼神懵然無欲的看著他，下一秒又帶上了些許笑意，在陽光下，異常溫暖。
程江臨低低的笑了，走過去。
姜鹿也跟著走過去，還沒開口，程江臨就先說話了。
“這里你沒興趣的話，我們可以先離開，我記得這邊晚上有個很大的海灘，會有一個專屬于夜晚的音樂節。”
姜鹿笑了笑：“好啊。”
程江臨低著頭去看他，被他笑容給感染了。
之后，姜鹿問他：“你談完了嗎？我們就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沒什么問題，有人替我。”
那就是沒談完啊。
姜鹿說：“我還是等你吧，難不成真讓你扔下一群人過來陪我，那我多……”
程江臨幫他接上這個詞：“藍顏禍水。”
“咳咳咳。”姜鹿說，“這是比喻，比喻而已！”
“雖然事實上我扔下了一堆人，展覽會也沒有結束，但這并不影響，你不用擔心。”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不擔心嗎？”姜鹿小嘴叭叭的，“如果因為我，影響了工作的話，那我不如直接買車票回去算了，我本來也就是來看看你的……”
“姜鹿……”
程江臨打斷了他的話：“第三天你就要回去了，今天是第一天。”
姜鹿愣愣的點頭：“然后呢？”
“那為什么是你來陪我，而不是我陪你，你的時間比我重要，比我緊張，也比我短暫，需要陪伴的人，是我不是你。我說對了嗎？”
姜鹿看著他，直接咂舌：“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反駁啊。”
“你有抗議的權利。”
姜鹿哼哼地說：“那我抗議！”
程江臨摸了摸他的頭發，這是他剛才很想做的事情。
“已經無效了。”
剛才那十五分鐘內，姜鹿一共咂舌了三次，最后一次簡直是不敢相信，程江臨居然耍賴皮。
晚上的音樂節并沒有那么快開始，程江臨也確實扔下了一堆工作來陪他出去。
不過他說，那不是什么重要的。
工作還不重要啊。
姜鹿調侃他：“那你丟了飯碗怎么辦？”
程江臨說：“成為一個失業的人。”
“那我勉為其難可以養養你。”姜鹿想到他住的地方，“不過你那個地方的物管費我是交不起的，所以你只能跟我一起蝸居了。”
程江臨笑了：“想得還挺齊全。”
姜鹿側過臉看過去，突然發現他真的很愛看程江臨笑。
他們原本打算待一會兒就要去吃午飯了，姜鹿剛才已經在手機查過了，有一家火鍋他還挺想吃的，畢竟北城火鍋跟南城的有很大的差別，但很可惜，楚銘鑫的一通電話打破了他的所有計劃。
“我也不是非要打擾你約會，鹿鹿，別怪我，主要是那個客戶是你負責的啊，經理那邊讓我通知你，趕緊出一份報告就行，我們之前幫另一個部門需要采購的列表，都是你負責的。”
姜鹿：“……”
內心簡直臥了個大槽。
但這份項目又確實是他一直跟進的，除了他沒人知道該怎么操作，姜鹿就是再無可奈何也得承下：“行吧，我下午給你。”
“不用給我，直接給經理，我只是個傳話筒，對了，希望你對象不要怪我，我走了，拜拜。”
楚銘鑫含淚掛電話。
姜鹿掛了電話后，臉色頓時一僵。
那份報告，他記得好像原來是做了一份，但是如果重新做的話，加上采購列表，需要兩三個小時，那基本就是要浪費時間啊！
太可惡了。
程江臨看他走路姿勢都變了：“怎么了？”
姜鹿抬起頭，像是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看著他：“領導不做人。”
程江臨：“……”
雖然程江臨很確信，姜鹿口中的不是他，但作為姜鹿上司的上司，總是有種很難以言語的復雜情緒。
因為姜鹿臨時有事做，所以原定的午餐就取消了，程江臨叫人把飯菜送上來酒店里解決。
去的酒店自然是程江臨住的05號房。
因為只有他的房間有電腦，有打印機，還有專業的指導人員從旁協助，指的是程叔叔。
當姜鹿坐在了程江臨辦公的位置后，瞬間就仿佛君臨天下了。
這就是老總的世界嗎？
有點奇妙。
他碰了碰扶手，又看了看桌面兩邊擺放的幾沓文件，電腦屏幕是經典藍色，上面有一兩個新建文件夾。
然后……
他抬頭看見程江臨在盯著他。
姜鹿思忖片刻后，趕緊坐好，再看了程江臨一眼。
好怪啊，再看一眼。
終于是程江臨沒忍住：“你在干什么？”
姜鹿收回視線，假裝登錄電腦微信，結果發現程江臨的微信還沒退下來。
然后他看見了上面的備注——鹿。
姜鹿趕緊關掉，說：“你微信沒退，我幫你退了？”
程江臨給他泡了茶，拿過來，順便嗯了一聲。
姜鹿開始登上自己的微信，干活了。
其實這活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但是有人在隔壁，姜鹿就有點不自在，特別是他的氣場還蠻大的。
有種在老師眼皮子底下考試的亞子。
真的好怪。
“是我打擾你了？”
姜鹿坦然的說：“沒有。”
程江臨嗯了一聲，臉上的情緒沒有變淡的痕跡：“那你為什么總是看我。”
糟了，被發現了。
姜鹿敲了幾個字后，理不直氣不壯：“這年頭看你還收費啊。”
采購這方面姜鹿不太熟悉，跟程江臨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時候，程江臨還看了幾下，幫他整理了數據。
整理完了之后，姜鹿感覺不對勁，為什么他會知道這些數據。
“為什么？”姜鹿把心里的疑惑說出來。
程江臨剛想反問一句，我為什么不能知道的時候，姜鹿已經自問自答了：“我知道了，你剛才在偷偷看我的電腦。”
程江臨：“……”
小孩有時候說話挺有趣的。
喝茶喝多了，姜鹿感覺不對勁，得去上廁所。
在姜鹿上廁所的下一秒，放在桌子的手機就響起了。
程江臨走過去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最不好惹的領導。
他拿起手機走到洗手間門口。
“電話。”
姜鹿剛脫下褲子而已，隔著門問了句：“誰啊。”
程江臨斟酌回答：“應該是領導。”
姜鹿兩眼一翻，解開皮帶，憤憤不平，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的說：“程叔叔，那你幫我接了吧，就說我不在。”
程江臨顯然不是很在意：“嗯。”
然后他接起。
“干嘛去了，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你不給我好好解釋，待會兒我煩死你。”
程江臨：“……”
女的，聽聲音應該是上了年紀的。
姜鹿的領導，他記得是個男的。
程江臨輕輕皺眉：“請問您是……”
對方也頓了一下：“咦，這不是我兒子的電話嗎？”
兒子……
行，程叔叔知道怎么回事了。
“阿姨，不好意思，姜鹿去洗手間了，手機落在桌子上，我幫忙接了。”
“哎呀呀，那我也不好意思了……”姜母剛說完，轉頭就跟自家老頭嘀嘀咕咕，我還以為那小子做了聲帶手術。
特別小聲，但程江臨耳朵挺靈活的。
姜鹿這樣的，估計也是有那么點遺傳基因在身上的。
“我讓他出來給您回個電話。”
“好的好的，不過阿姨能問一下，你是鹿鹿的誰？”
程江臨想了想，保險一點：“朋友。”
姜鹿出來的時候，程江臨翹著腿坐在沙發上，喝茶看書了。
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扭扭捏捏的問了一句：“我領導說什么了？”
程江臨瞥了他一眼。
姜鹿摸不著頭腦。
叔叔這是什么眼神？
程江臨收回視線：“對方要求回個電話。”
“哦哦。”姜鹿拿起手機，查看了通話記錄，然后……
他死了。
他看了眼程江臨，硬著頭皮說：“我媽沒說什么吧，她有點大大咧咧的，應該不至于……”
“阿姨很有趣，并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程江臨低笑了一聲，學舌，“鹿鹿，還不趕緊回撥？”
“……”
姜鹿簡直炸紅了臉。
他走到陽臺那里回撥，確認室內的程江臨應該聽不見了之后，電話就接通了。
“媽，你干嘛打電話給我！”
“我為什么不能打電話給你？？？”姜母生氣，“你今年國慶回不回家？”
國慶有七天假期……但是又擠又熱。
姜鹿說：“不了吧，搶不到車票，還熱。”
“哦，那沒事了，你回不回來也沒問題，但是呢，小姨又給你介紹了一個，你要不要去。”
姜鹿又炸了：“為什么又要給我介紹？”
對比姜鹿不淡定的口吻，姜母老淡定人了：“你談了？”
“……沒啊。”
“多個選擇也不是壞事啊。”
姜鹿這回是真的不去：“那不行，我跟……我跟之前的相親對象，有戲。”
姜母問：“那你談了？”
“……沒。”
“那就不得了，都兩三個月了還沒成，那得多久，隔壁村的王阿姨都抱上孫子了，我家兒子還八字沒一撇，我好傷心。”
這話就離譜。
姜鹿無語至極，氣頭上了，在陽臺走來走去，然后不耐煩的大聲說了一句：“我又生不了！”
室內的程江臨：“……”
低頭看了眼書的頁數。
十幾分鐘了，還沒翻過頁。
姜母也跟著大聲：“我也沒指望你生！我指望你脫單，給你多點選擇而已，你還想咋地啊，造反啊你。”
姜鹿：“……”
這場通話是有點不歡而散在里面的，當然最后還是姜鹿有點慫，在母上大人面前，不敢造反。
他進去的時候，看見程江臨之后，心里冒出來一個念頭。
雖然說慢慢來，但就不能談了之后慢慢來嗎？
姜鹿就這么想著，然后慢吞吞的走到程江臨面前。
他臉色不太好，剛才講電話聲音大到程江臨也聽見了。
看狀態，更像是受了委屈。
“跟家里人吵架了？”
姜鹿搖頭：“我……”
“你想說什么？”程江臨看了一眼表，“你還有十五分鐘的時間。”
“啊？”
“我們開車過去海灘的話，剛好就是音樂節的開始，所以，你的數據分析寫完了嗎？”
糟了，還真沒有。
原本想表白的姜鹿，啪的一下心碎了。
“可惡，唉，算了，我先去工作。”姜鹿剛走兩步，就被程江臨叫住了。
程江臨看了眼：“你休息會兒。”
姜鹿已經往書桌那邊走了：“趕不及啊。”
“趕得及。”
姜鹿扭過頭，眼神喪喪的：“為什么？”
于是程江臨放下書，站起來說：“我幫你做。”
姜鹿呆：“為什么？”
茶水還是溫的，人卻是熱的。
程江臨垂眸，很輕的說：“沒有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