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瑯不明白墨宴的意思,亦懶得深想,趕在下雨前同墨宴回到客棧房間。
回房間的方式與出來時一致,白瑯仍難免害怕,只是這次墨宴吸取教訓溫柔許多,至少并未又一次將人惹哭。
白瑯今日情緒起起伏伏,又受莊家那邊怨氣影響,才回到房間便打起哈欠。
“困了?”墨宴注意到他的狀態,有些擔憂,“今日時辰可還早得很啊……是被那邊的怨氣影響到了么?”
白瑯搖頭:“不知道,就是覺得好累。”
他聲音悶悶的,情緒不高,與往日困倦時的狀態不太相似。
墨宴又看了眼白瑯懷中那枚玉珠,黑霧般的怨氣似乎有些躁動,看來確實是受影響了。
白無常不同于黑無常,黑無常能將怨氣吸收化作自身力量,不太容易被怨氣影響,同時還有白無常的術法,隨時為他疏導多余的怨氣。
白無常則極易受怨氣侵擾,術法亦不能對自己使用。
因而在處理拘魂事宜時,都是黑無常吸收怨氣,保護白無常不受侵擾,白無常為其疏導,避免黑無常承受過載。
他們之間始終是相輔相成的。
墨宴亦聽孟婆囑咐過,受怨氣影響亦是白瑯歷練中的一環。
以怨氣激心魔,再除心魔消怨氣。這是考驗白瑯能否堅定本心的一環。
墨宴看著白瑯難受的狀態有些心疼,但既是考驗要求,他便不能干涉。
而且如今他們都化作肉體凡胎,白瑯無法為墨宴疏導,墨宴亦無法吸收太多怨氣,否則將影響他這具肉身的狀況。
墨宴揉揉白瑯的腦袋:“實在難受便去睡罷,睡一覺應當會好些。”
只是明日起還要到莊家那邊去,不出意外便是要在那邊留宿的。
也不知這小孩會不會受怨氣影響,難受到哭。
墨宴頗為惆悵地嘆了口氣。
白瑯昏昏沉沉間乖順點頭,正欲轉身時,窗外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
雷雨將至。
墨宴轉身欲至窗前看看天色,又在這時感知到衣角被攥住。
“小白瑯?”他回頭,“怎么了?”
白瑯神色僵硬,唯有拉住墨宴的手攥得很緊。
他開口想說些什么,但尚未來得及說出口,窗外又響起一道巨大的雷聲。
“嗚!”
白瑯嚇得當即捂住耳朵蹲下,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與此同時,一個大火沖天的畫面自他腦海中閃過。
巨大的雷聲,沖天的火光,還有……近在咫尺倒下的火柱。
“嗚……不要……不要殺我……”
畫面閃得極快,反反復復地鉆進白瑯的腦海中,仿佛要將他撕裂。
他什么片段都沒捕捉到,只記得接連不斷的雷聲,熊熊燃起的大火,和幾乎瀕死的絕望。
墨宴并未聽清白瑯在說些什么,唯一能聽清的便是他在哭。
窗外又是一道雷聲,白瑯身體一個激靈,墨宴也終于察覺他是怕打雷。
這一切太突然了,墨宴無措地站著,完全不知他這時該做些什么。
之前怕黑怕高也沒見哭得這么厲害啊……
無奈下墨宴先隨手布了個隔絕外界聲音的結界,截斷雷聲對白瑯的影響。
他蹲在白瑯身邊,伸手想拍他的肩膀,卻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又將人給狠狠嚇了一跳。
白瑯猛地一下要躲,結果沒蹲穩,徑直就要往后栽倒。
墨宴連忙伸手撈住他,白瑯被拉著換了方向,便一頭撞進了墨宴懷里。
墨宴被撞得骨頭疼,倒吸一口涼氣,先關心起了白瑯的腦袋:“沒事吧,疼不疼?”
白瑯被這一下撞回現實,捂住腦袋,抽泣著回答:“好、好疼……嗚……”
他淚眼汪汪地看著墨宴,可憐極了。
墨宴輕輕拿開他的手:“撞哪兒了?讓我看看。”
沒了雷聲影響,白瑯狀態正常些,乖乖放下自己的手,露出被撞紅的額頭。
他面色本就過分蒼白,紅了一小塊便格外顯眼,似是被撞得很嚴重。
撞成這樣,只怕本來沒哭的都得被疼哭了。
墨宴扶他起來,給他遞了手帕:“先去床邊坐著吧,我給你拿藥擦擦。是我沒注意力道,你別哭了。”
白瑯吸了吸鼻子,拿過手帕走到床沿邊坐下,聽話地不哭了。
墨宴也終于松口氣,自儲物法器中翻找出藥膏,坐到他身邊幫他上藥。
他順口問:“你很怕打雷嗎?”
白瑯腦袋被墨宴按著不能動,只應了個“嗯”。
墨宴又問:“之前你怕黑怕高都不見你情緒這么激動,怎么打雷對你影響這么大?”
白瑯垂眼,眼睫上還站著些晶瑩的淚珠:“我、我不知道……方才打雷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場大火。”
墨宴動作停滯:“大火?是你源自于你腦海中的記憶么?”
白瑯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那是一場打雷天的大火,其他都不知道了。”
“這樣啊……”墨宴低頭看著白瑯,深邃黑眸間掠過些思緒。
估計是與白瑯心魔有關之事了。
他輕輕抹開最后一點藥膏,并未同白瑯明說:“應當只是你太累了。房間內我已布了隔音結界,外邊聲音傳不進來,你先安心休息罷。”
聽墨宴這么一說,白瑯也確實覺得自己似乎更累了,順從地點點頭。
墨宴給白瑯施了個凈塵術,看著他回到被窩里,沒多會兒便閉上眼沉沉睡去。
須臾,墨宴才轉身走向窗戶的方向。
烏云仍舊只局限于莊家那邊的小片范圍,雷聲亦是自那邊不斷傳來,但暫且不見雨點落下。
這莊家的怨氣,比他預料中的要重了不少。
墨宴回頭又看了眼白瑯,確認這小孩是真的睡熟了,輕手輕腳地翻窗而出,到屋頂掐法決喚來了鐘馗。
鐘馗來得很快,模樣比上次更憔悴了。
墨宴“嚯”一聲:“你最近這干什么去了?怨氣快趕上莊家那邊了。”
鐘馗翻了個白眼:“我除了加班加點地拘鬼我還能干甚?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小爺我最近忙死了,沒空擱這跟你這個罪魁禍首嘮嗑。”
最近這一陣冥界尚在處理厲鬼出逃的后續爛攤子,又有不少惡鬼趁亂跑到了人界來,鐘馗一人干三份活已經忙得腳不著地了。
——雖然身為鬼使,他本就是靠飄的,腳也未著過地。
墨宴看出他是真忙,也不耽擱了,直入主題:“我想托你幫忙去問問孟婆,關于小白瑯受怨氣影響滋生心魔的事情。”
鐘馗幽怨十足的情緒暫時停歇:“白瑯受怨氣影響了?”
墨宴示意了一下鐘馗身后,鐘馗回頭,亦是被那團烏云嚇到:“我去,這怨氣夠重的啊,這得多少只惡鬼啊?”
“尚且不知,我明日再過去那邊細查。”墨宴回答著,“小白瑯怕打雷,受那邊怨氣影響,又聽到雷聲,應當是有點心魔雛形了。所以我想問問這心魔真正形成了會有怎樣的征兆,會不會對小白瑯身體造成什么影響,比如讓他難受什么的。”
鐘馗大致明白了:“行,晚些時候我找孟婆大人聊聊。”
他說著便要走,墨宴又叫住他:“哦對了,還有一事。”
墨宴神情格外認真嚴肅,鐘馗以為是什么正經大事,也嚴肅起來:“何事?你說。”
墨宴繼續問:“你知道小孩哭了要怎么哄嗎?”
鐘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