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桃子
回程時, 氣氛沉默的多。
阮喬沒想到云映居然真的因為這點小事生氣,主動跟她說兩句話緩和氣氛而云映不搭理他后,他也憋著氣不吭聲了。
他悶悶的想, 反正她遲早主動來找他。
家里爹娘都圍著他轉(zhuǎn), 她要是想跟他們好好的,就跟跟他搞好關(guān)系。
想到這, 他又挺直了腰背。
側(cè)眸看了眼旁邊這個背著他書袋的少女, 心想她居然因為一個簪子跟他生氣,難道他還沒一個簪子重要?
思緒轉(zhuǎn)了半天,他還是想跟她說說話,但又不可能低頭認錯,遂而隨便找話道:“慢死了,你快點!”
云映停下了腳步。
“干嘛?這就走不動了?”
云映沒說話,把背在自己的肩上的書袋扔在了地上。
男孩不可置信道:“…你敢扔我東西?我待會回去告訴我爹!”
成天都是這樣,云映甚至懶得回話。
她只覺得他又煩又吵。
她頭也沒回的走在了阮喬前面。
身上輕松些后, 云映的步子快了幾分。
她比阮喬高, 腿也比他長,這會沒半點要等他的意思, 沒一會就把那個獨自發(fā)火的男孩甩在了身后。
署氣熏蒸,越到午時天氣就越悶熱。
云映低頭不停的向前走,那根碎掉的簪子她沒繼續(xù)戴,而是藏在了衣服里。她腦中沒想什么旁的, 只是在琢磨待會怎么把簪子修好。
小半個時辰后,時不時的上坡的終于結(jié)束,云映踏上一片空地。她幾不可聞呼出一口氣, 彎腰捏了下自己的酸脹的小腿。
“小映。”清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平緩的腳步聲離她越來越近。
云映呼吸平復(fù)了些,她抹了下自己下巴上的細汗, 抬頭看過去。
寧遇正朝她走過來,清貧的少年眉目沉靜,膚色冷白,一身整潔衣袍,半點不因這炎熱的天氣而狼狽。
她站直身子,正要說話時,目光又不經(jīng)意落在了寧遇身后。
女孩溫柔清麗的眉眼掠過幾分說不明的情緒,目光在那個今日與她萍水相逢的年輕男人身上停了幾瞬。
她很少在寧遇面前走神,也很少在他面前去看別人,但這次是個意外……
她不想看,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無關(guān)她想看誰,而是赫崢那本就,與眾不同,強橫的吸引著旁人注意。
她心想,換任何人來了都會先看赫崢的。
正值七月,烈日滾燙。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先她一步回了家,可能是才忙完,身上原本顯人冷酷沉肅的外袍被脫下。襟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白皙皮膚來,鎖骨線條流暢,腰身窄瘦,革帶束在胯上一些,下面是一雙筆直的長腿。
天氣炎熱,他出了點汗,部分衣裳貼在肌膚上,若有若無顯出一層并不夸張的肌肉。
一顆被洗凈的粉色蜜桃在他手里,上還有晶瑩的水珠,桃尖艷紅,碩大飽滿,上面沒有半點傷痕,看模樣就能看出甘甜多汁。
男人袖口卷起一些,桃子被他輕輕拋起,又穩(wěn)穩(wěn)的落在寬大的掌心。
他朝云映走過來。
寧遇回頭望了一眼,赫崢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云映面前,他自然而然伸出手握住云映的手腕,然后把那個放在井水里冰過的桃子塞到她手里。
“等你半天了。”
桃子大到云映有些握不住,她收攏掌心,第一反應(yīng)是:“可是我家…沒有桃樹。”
赫崢道:“路上買的。”
以前夏天的時候,云映最青睞的是西瓜,其次是桃子,但他回來時看了一圈也沒看見賣西瓜的,就退而求其次給她買了桃子。
云映心中有些愧疚,她弄壞了他買了簪子,還收了他買的桃子。
她記得桃子不便宜,尤其長這么好看的。
“謝謝你。”她輕聲說。
想了半天不知怎么報答,只在心里默默想,下次陪他挑東西一定要多砍砍價,至少能幫他省錢。
赫崢已經(jīng)習慣這個拘束小心的少女,他語調(diào)隨意道:“有什么好謝的。”
寧遇靜靜看著,然后把起初放在衣袖里的小水壺掩住,轉(zhuǎn)而道:“小映,不介紹一下嗎。”
云映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兩人站一起時,那股相似便更突出了。
只是赫崢氣質(zhì)鋒利些,就算表現(xiàn)的再親和,舉手投足也帶著股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而寧遇更像是溫吞清澈的泉水,讓人看著很舒服。
她對赫崢道:“這是我家的鄰居,也是我的朋友,他叫寧遇。”
“這位是從曲洲來的大人,姓赫。”
寧遇盯著赫崢的臉,道:“赫大人。”
他聲音平穩(wěn),直接道:“大人與我,相貌似乎有些相似。”
赫崢不咸不淡的應(yīng)了聲,然后低聲道:“畢竟有些不太好的緣分。”
旁的他沒再多說,畢竟他還沒好心到要幫助赫延與寧遇父子相見。
云映聽清赫崢說了什么,眉心輕蹙了下,想細問一番,但赫崢明顯耐心耗盡,他熟練的拉著她的手腕,道:“走了。”
云映只好跟上他。
她把桃子拿在手里。
她頭一回見這么大這么紅的桃子,握在手里覺得好滿足。舍不得吃,想給藏起來,心情不好了就拿出來看看。
“你不喜歡桃子嗎?”
云映道:“喜歡。”
“那你怎么不吃?”
云映心想,她現(xiàn)在舍不得,明天再吃吧。
她輕聲道:“待會要吃飯了。”
好歹跟云映同床共枕兩三年,赫崢對她幾乎了如指掌,他道:“你房間還有一筐,不吃快點會壞掉。”
云映:“……!”
他一定是個好官。
云映在心里想著,一筐的話,她一時半會肯定吃不完,放不了幾天就壞了。
她默默咬了一口手里的蜜桃,咬的一瞬間,汁水侵入她的口腔,特屬于桃子的清香,甜的云映心情都好了。
赫崢看了眼少女舒展的眉頭,然后緩聲問她:“甜不甜?”
云映匆忙點頭,對他笑了起來:“好甜。”
他們一起回到了院子,看門的小麻子這會還是個胖乎乎的小奶狗,跟赫崢熟悉后,一見他就在他腳邊翻肚皮。
云映沒往院子里走,而是坐在門口啃她的桃子。
赫崢站在她旁邊,靜靜的望著她。
隔了一會,他才輕蹙眉道:“你的簪子呢?”
云映動作頓了一下,他才送她沒多久就被她弄壞了,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算了,還是找個別的借口吧。
男人繼續(xù)道:“壞了?”
“……”
云映嗯了一聲。
赫崢這才想起來,她說去接阮喬,卻沒跟阮喬一起回來。
他合理推測道:“你弟弟弄的?”
他怎么什么都能猜中啊,云映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能聽見她心里想什么了。
她低頭沒說話。
這個時候,不遠處才傳來腳步聲,一個看起來才道他腰處的男孩累的氣喘吁吁從,背著包,邁著沉重的步子推開了院門。
他余光掃到云映,想也沒想就道:“阮映,你今天太過——”
赫崢轉(zhuǎn)過身看向他。
阮喬聲音戛然而止,男人臉色冷淡,目光輕落他身上,卻讓阮喬脊背發(fā)涼。
他抱著包擠進來,臉龐因為太熱而紅的跟猴屁股似的,他看向云映,慢吞吞的道:“……姐,家里來客人了嗎?”
云映嗯了一聲。
她跟赫崢介紹道:“這是我弟弟。”
阮喬干巴巴的同赫崢打了個招呼后,就去后面棚里找了正在摘菜的徐芳。
沒過一會,阮喬又從后面走出來。
赫崢仍在看他,阮喬咽了口口水,然后道:“官爺……官爺好。”
赫崢對阮喬了解不多。
但也不需要太多。
他對阮喬招了招手,不容置疑道:“喂,幫我下山買個東西。”
下山?
阮喬聽見這兩個字就雙腿一軟,他可才從下面上來。
他看向云映,企圖讓云映攬下這活。
云映根本沒看他。
阮喬只好挪到男人面前,道:“官爺,買…買什么?”
赫崢道:“你姐姐發(fā)上的簪子。”
阮喬:“……”
“知道長什么樣吧?”
阮喬小聲道:“知道,”
赫崢看著男孩,又隨口道:“再買十斤肉回來吧。”
阮喬頓時雙腿一軟,他面露抗拒,男人慢悠悠靠在墻面上,冷眸掃向他:“一個時辰內(nèi)回不來,你的學就別上了。”
……
這的人對當官的有著天生的畏懼,尤其阮喬年紀尚小,覺得自己不聽話就得蹲大牢,聞言想也沒想,直接就跑出門了。
云映把桃子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實在吃不完了。
她知道赫崢不高興了,因為那個簪子。
她望著他道:“對不起祈玉哥哥,弄壞你的東西了。”
赫崢糾正她:“那是你的。”
他如實道:“他把你的東西弄壞了,所以我才有點生氣。”
云映一時尚未理清這關(guān)系。
但不妨礙她心跳莫名因他快了幾分。
第92章騙子
云映還以為赫崢會很忙。
她覺得大官們一定都日理萬機, 就算暫時借住她家,也必定是有什么秘密計劃要執(zhí)行,說不定會忙到她見不著他。
總之他不可能有閑心坐在這里教她寫字。
粗糙的筆桿被他握在手里, 指節(jié)修長白皙, 像被精雕細琢的玉。
他不應(yīng)該握這根破筆,配不上他。
墨跡在紙上暈開, 筆勢勁挺, 字跡沉作疏朗。他教的認真,云映卻悄悄走了神。
目光從他的手上移,停在他的喉結(jié),然后是他俊美冷然的側(cè)臉,下頜削瘦,眼眸帶點薄涼,聲音卻很溫柔。
是溫柔吧。
他好耐心啊,像做夢一樣。
他在這待了兩天, 他們幾乎同吃同住, 昨天下午在她按著習慣要去寧遇那時,還莫名其妙攔住了她, 有點生氣的說他可以教的更好。
“好看嗎?”
男人猝不及防對上她的目光,云映心中一緊,心虛避開了目光,臉龐燥熱。
“對不起。”她先跟他道歉。
赫崢擱下筆, 望著她問:“對不起什么?”
云映捏緊衣袖,小聲道:“沒認真聽,還偷看你。”
他坐在她身邊, 臺下地方狹小,她的腿能碰到他, 隔著兩層布料。
男人聞言眉心動了下,然后支著太陽穴,微微低頭意態(tài)疏懶的問:“為什么偷看我。”
云映沒察覺到他話音里的幾分逗弄,垂眸不知怎樣應(yīng)答。
偷看他當然是因為被他吸引,可是為什么被吸引呢,她總不能告訴他,是因為他長的太好看吧。這樣貌似有些許輕浮。
“我不知道。”
外面徐芳又在喊她,讓她上山割豬草。
云映揚聲應(yīng)了下。
赫崢也跟著收起了面前的紙,要跟她一起去,這兩天他總幫她干活。
云映按住他的手臂,道:“我自己去就好,很快就回來。”
赫崢看了眼院子里正逗小狗玩的阮喬,問:“你弟怎么不去?”
云映臉色僵硬幾分,還是低聲解釋道:“祈玉哥哥,你應(yīng)該還不知道,我不是我爹娘的親生女兒,我是收養(yǎng)的。”
“收養(yǎng)的話,你也是女兒。”
就算是被買來的丫鬟每月還有工錢呢。
不過赫崢沒有想替她打抱不平,而是道:“我?guī)阕甙桑铱梢詭阏矣H人。”
這會云安瀾還滿世界的找人呢。
他這次就算不帶云映走,消息傳回京城后,云安瀾也會找過來,總之最多三個月,云映就會回到京城。
云映沒當回事,世界之大,怎么可能說找就找,她有沒有家人,家人還認不認她都還未可知。
她道:“不用麻煩的。”
她從沒想過這種可能,雖然赫崢看起來是個好人,但去京城什么的,這個想法太大膽了。
等云映把慣常的事忙完時,已至傍晚。
她今天執(zhí)意沒讓他幫她,直接自己先走了。
云映站在井旁一邊打水,一邊看向正在啃桃子的阮喬,問:“那位大人呢?”
阮喬還在吃,聲音含糊道:“出去了。”
云映盯著他手里的桃子,又問:“你又進我房間了?”
阮喬這才嗯了聲,道:“不進我還不知道你偷偷藏了桃子,你怎么那么自私?”
云映沒這意思,但這本來就不是她自己買的,是赫崢說要兩天之后,也就是明天才能拿出來給她的家人。
她低頭洗臉,道:“這不是我買的。”
阮喬這才反應(yīng)過來點,他道:“那個大官給你買的?對了,你倆這幾天怎么天天在一起?”
“你喜歡他啊?”
云映瞥了眼阮喬,也就十三四歲,屁大點兒,知道什么喜不喜歡的。
她抹了抹臉上的水漬,道:“關(guān)你什么事。”
阮喬見她不答,反而站起了身來,他擋住云映的去路:“就關(guān)我的事,你快說。”
他握緊手里的桃子,不知道為什么,她越不正面回答他,他就越覺得有股無名火在胸口燒著。他這兩天在家里,阮映很少跟他說話,基本都跟那個年輕的大人走在一起,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很不舒服。
云映不想跟他吵架,她呼出一口氣,然后道:“你別瞎說,我們只是朋友。”
阮喬年紀越大就越討人厭,說的話也越咄咄逼人:“你怎么那么多朋友,你不是已經(jīng)跟寧遇是朋友了嗎?你就不能跟女孩玩嗎,你怎么那么喜歡找男人玩,你就那么喜歡男人嗎。”
云映蹙起眉。
別的不說,她倒是想找女孩,可這附近有嗎。就算有,也是十四五歲就嫁人去,哪有機會跟她交朋友。
她終于有些動怒,低聲道:“阮喬,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你上個學都在外面學什么了?”
她冷著臉推了下阮喬的肩膀,把他推開,阮喬立即又追了上來,他問:“姐…姐你跟我說你喜不喜歡他就行。”
云映的美很出名,他在鎮(zhèn)里上學時,學堂就有不少同窗聽說過他姐姐。
他們都說他姐最后會給有錢人當小妾或外室,那些富家子弟最愛玩弄漂亮女人,尤其是他姐姐這樣的。
他知道這不是什么好話,所以每次聽了都很生氣,常常打架讓他們閉嘴,不準隨便編排云映。
可是聽的多了,腦子里就時不時會閃過這個可能。
他語氣急,說話也顛三倒四的:“我只是擔心你跟他跑了,我聽說那些有錢少爺都愛養(yǎng)小妾玩,你長的那么漂亮,最適合當有錢人小妾了。”
云映倏然停住腳步。
“你說什么?”
阮喬道:“你想去當小妾對不——”
啪的一聲,突兀的響在寂靜的庭院里。
云映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手掌都被震得發(fā)麻。
在阮喬還發(fā)懵的時候,他身后率先想起籮筐落地的聲音,徐芳正好從外面趕回來,她二話不說直接攔在了阮喬前面,伸手就用力推了云映一下。
云映被推的腳步不穩(wěn)差點摔倒,她好不容易穩(wěn)住身形時,徐芳紅著眼睛朝她高高舉起手……
云映目光平靜,沒有半點要躲的意思,偏就執(zhí)拗的盯著徐芳的眼睛等著那一巴掌。
女人胸口起伏著:“你怎么敢打他?”
云映陳述道:“他說我適合當別人的小妾。”
女人聲音刻薄,“他年紀這么小你跟他計較什么!”
云映看了眼她揚起的手掌,對她的母親道:“那你打回來吧。”
徐芳手指顫抖瞪著她,目光稱得上怨恨。
但最終這一巴掌也沒落下來,她收回手,低頭心疼的碰了碰阮喬的臉,輕聲道:“疼不疼啊喬喬?”
阮喬沒說話,徐芳就轉(zhuǎn)過來訓斥云映:“你怎么有沒有一點當姐姐的樣子!你打他顯得你自己很厲害?給你說過多少遍讓著弟弟讓著弟弟。”
“怎么,你就那么金貴,就說不得了?他隨口一說而已,又沒真讓你去當小妾?而且小妾怎么了,未必不是好出路,你真能當還好了。就不說這個了,就說我跟你爹這兩年逼過你嗎,你不是知道的嗎,山下老張家的女兒,兩個山雞兩袋米就被買走了,你還不知足?”
云映知道徐芳在阮喬的事上會喪失理智。
但她的每個字都像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她的樣子咄咄逼人,不給云映辯解的余地:“你這么厲害,怎么不連我一起打?”
好像打阮喬顯得她是個恩將仇報的人一樣,別說打,她連生氣都沒資格。
她后悔了,開始羞愧的無地自容。
天際晚霞璀璨無比,突然不知道這種日子怎么才是個頭。
“喂,聊什么呢。”
男人沉靜聲音忽然從身后響起。
云映回過頭去,眼里蓄了點淚水,她低頭眨了眨眼睛試圖把淚水憋回去,不想讓別人看笑話。
但她沒成功,在他面前哭了出來。
眼淚靜悄悄的滑到了下巴。
他很快就走到她身邊來,衣袖擦著她的衣袖。
赫崢目光掠過阮喬和徐芳,徐芳摟著阮喬后退了半步,彎下腰姿態(tài)柔和不少:“官爺,他們姐弟吵架呢,讓您看笑話了。”
她給云映使了個眼色,斥道:“傻站著干什么!”
云映要走,赫崢卻握住她的手腕,他面色如常,望著阮喬問:“能問問為什么吵架嗎。”
阮喬道:“……我就說了她兩句。”
“說的什么?”
阮喬抿著唇不吭聲,赫崢垂眸重復(fù)了一遍:“說的什么。”
徐芳看了眼云映,然后打著圓場道:“能有什么呀官爺,小孩不懂事亂說的,就說小映漂亮,適合當人家小妾。”
“您說這又不是什么不好的?咱們窮苦人家,小映要是真能去富貴人家做小,那也是好事是不是,就這還動手打人。”
赫崢低聲道:“是嗎。”
他聲音聽不出喜怒,但那張漆黑的雙眸好像浸著冰一般。
他掃量著阮喬,道:“您說的是。”
“我看令郎也是面如冠玉,我倒知道京城幾位富賈,日后可以搭線介紹他去做小妾。”
“您這是什么表情,這不是好事嗎?”
赫崢從不是一個喜歡跟人逞口舌之快的人,他其實比較喜歡直接動手。
但眼前又很遺憾,不能動手。
“哦,不喜歡富商啊。”
他沉吟道:“有權(quán)有勢但喪夫的寡婦我也能介紹,不過令郎出身貧寒,去了只能做外室,想必您也不會介意,畢竟是好事。”
“官爺您這……”
徐芳臉色難看,偏偏還不敢反駁什么。
場面又幾分微妙。
云映動了動手指,轉(zhuǎn)了身。
晚霞暗了點兒。
上山的路還一如以往,不過云映今天心情不好,沒打算去山頂,她只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
“剛剛謝謝你幫我說話。”
想起阮喬鐵青的臉色,她心里就舒服不少,十三四歲,又不是三四歲,憑什么不能計較。
她因為長相出眾,從小到大聽過不少不太好聽的話。她今年十六歲,已有人陸陸續(xù)續(xù)過來說親,但不知道為什么,另一方大部分都是比她大許多的歪瓜裂棗,除了有錢沒旁的優(yōu)點。
她也為自己物色過,但都太丑了。
寧愿嫁個漂亮的窮小子。
好在父母沒逼她。
想了一圈,又想起了徐芳。
她偏袒親生兒子是理所當然的,她不能做要求,云映每次都靠這句話跟自己和解,這次也不例外。
“不用謝。”
他扶著她上坡,自然而然的又重新握住她的手腕。云映注意到后就突然了局促起來,欲蓋彌彰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們停在一處野薔薇旁,這兒人跡罕至,草木叢生,連空氣都輕松了。
晚風徐徐,赫崢遞給她一塊帕子。
“不要難過。”他對她說。
云映接過,但她沒舍得擦,只是用袖子抹了抹臉,然后握住手帕。
“我不難過。”
“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不應(yīng)該打他,他畢竟……”
赫崢覺得云映還真是變了些,長大后的她是不會糾結(jié)這些的。他打斷道:“不管怎么畢竟都該打。”
“你力氣太小了,要不我晚上幫你打一頓?半天沒十天半個月下不來床。”
他靠在花樹上,又義正言辭補充:“我會幫他找大夫的。”
云映被他逗笑,道:“不用了,我已經(jīng)消氣了,他愛怎么說怎么說吧。”
“你為什么對我那么好啊?”
赫崢望著她沉思片刻,道:“可能是一見鐘情。”
“你別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
云映臉上笑意收斂幾分,她咽了口口水,聲音小心起來,問:“是因為我長的漂亮嗎?”
不然她想不通一見鐘情的其他緣由。
赫崢笑道:“因為上輩子見過你。”
云映覺得他有點土,也笑了起來,她轉(zhuǎn)過身看向茫茫山野,道:“祈玉哥哥,謝謝你安慰我。”
赫崢輕嘶一聲,道:“我沒安慰你,我說真的。”
云映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她道:“可是喜歡我的人很多的。”
赫崢沉吟道:“那看來我得做點加分的事啊。”
“你想做什么?”
他的聲音緩緩傳了過來:“我想帶你回家。”
回她自己的家。
回他們的家。
云映偏過頭,晚風掠動她的發(fā)。
本來她真的沒想過離開裕頰山的,她不知道外面有什么,怕危險,怕孤獨,她身邊幾乎所有人都生在這,死在這,她以為她也會這樣。
日子好像一眼就望到了頭。
又好像永遠沒頭,就像那條向上的山路,她每天都在爬,卻永遠沒法真正歇下來。
“那你會不會是騙子啊?”她問
赫崢道:“我這么俊,又這么有錢,至于當騙子嗎?”
云映覺得有點道理。
而且就在此刻,她確實突然想出去看看看看了,這個家里的愛讓她好累,不愛也讓她好累,能出去走走最好了。
這么多年她攢下來一點錢,省一點應(yīng)該夠路費了。她能干的活很多,到了京城應(yīng)該可以自力更生,實在不行,聽說還能去大戶人家當丫鬟。
最低等的粗使丫鬟,一年能有六七吊錢。
掙錢了還可以再回裕頰山,把家里院子修葺一下,給父母養(yǎng)老,她還想換一張沒有聲音的床。
赫崢站在她身后,看她飛揚的發(fā)絲,情不自禁抬手碰了一下,發(fā)絲尾卷住他的小指,他道:“相信我嗎。”
云映搖頭:“不相信,我們才認識三天,我又不是六歲小孩。”
她面對著他,然后垂下眸,慢吞吞抬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指,肌膚相碰。
她眼眸溫柔又明亮,對他輕聲道:
“不過我想了想,被你騙一次也沒關(guān)系。”
第93章父母
一
初春, 國公府內(nèi)。
面貌俊美的男人一臉無奈的從里間走出來,他腳步沉穩(wěn),看著三十多歲的年紀, 身上氣質(zhì)偏溫和, 但眉眼間有股沉淀下來的威勢。
他看向云映,停住步子道:“小映, 宮里突然有點急事, 我先出門一趟。”
云映坐在桌子前,沒抬頭,只道:“知道了爹爹。”
云頌和嗯了一聲,還站在原地。
他回頭看了眼珠簾內(nèi),里面隱約可見一點藍色衣角,一個女人坐在榻上,此時對他頗有怨氣。
他看了一會,然后朝云映走過去, 在她身側(cè)放低聲音道:“小映, 你娘親又生氣了。”
云映朝里望了眼,道:“我瞧出來了。”
她道:“我娘親很喜歡那株蘭花的, 突然死掉她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
云頌和嘆了口氣,道:“誰讓那幾天太冷,我還專門進宮問了花木局的人應(yīng)該如何應(yīng)對,可連宮里的都死了。那段時間誰養(yǎng)都會死的, 這事你娘怪我是不是稍有些過分了?”
云映面不改色的道:“但是,在我娘親心里,無論在哪方面你都是最厲害的男人呀, 宮里花匠自然不能與你比擬的。”
云頌和聞言默了默,大概是覺得有道理, 又回頭看了眼房里生悶氣的女主人。
他道:“……你說的對。”
“但我現(xiàn)在有點急事必須得出門,你先幫我哄哄你娘,我晚上早點回來。”
他摸了摸云映的腦袋,輕聲道:“過段時日我要出趟外差,去揚州,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你娘親都跟我念叨好久了。”
外面小廝還在催促,云頌和只得匆忙道:“好了,我必須得走了。”
云映嗯了一聲,她仰起頭道:“爹爹再見。”
云頌和出門以后,里間才傳來輕緩的腳步聲。很快,一位面龐殊艷的婦人悄悄挪到云映身邊坐下,自然而然的抱住了云映的手臂。
“寶寶,你爹走的時候跟你說什么?”
“他這次真的太過分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他,寶寶你別勸我。”
云映被她摟著手臂沒法翻書,只好默默換了只手把書闔上,她看向樂渠,輕聲道:“我爹讓我安慰你,還說他今晚早點回來。”
云映這樣一說樂渠更生氣了:“他憑什么讓你安慰我啊,他自己干嘛去了?”
“他把我的蘭花養(yǎng)死了,他根本就不愛我。”
云映眉心動了動,替自己的父親辯解:“可是娘,那株蘭花本就不好養(yǎng),誰也沒想到這幾日會突然降溫,沒養(yǎng)好就…也有情可原吧。”
樂渠輕哼一聲,有自己的邏輯,道:“他連我的花都養(yǎng)不好,怎么養(yǎng)好我呢?我可是囑咐過他不可以養(yǎng)死的。”
“這……”
云映放棄勸說,雖然她爹對她很好,但一般他們吵架云映都是偏幫樂渠的。
不過這不重要,這么些年她都要習慣了,不管她幫誰,晚上他們自己就和好了。
她娘親樂渠,是江南巨賈樂氏的小女兒,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家中旁的沒有,就是錢多。
云映的父親云頌和在早年下江南做布政使時與樂渠結(jié)緣,兩人迅速墜入愛河,不到一年他爹就帶人回了京城成婚。
到現(xiàn)在,成婚已有近二十年。
因為出身商賈,為了防止被人瞧不起,樂渠格外注意自己的名聲。
她的努力頗有成效,這么多年樂渠也是美名在外,都說她端莊有加聰慧嫻靜識大體,府中中饋被打理的井井有條。
但其實……
“寶寶,娘親今晚可以跟你睡嗎?”
云映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事,晚上也不方面與讓人睡一起,她搖了搖頭。
“娘親,我已經(jīng)長大了,你不要叫我寶寶。”
樂渠不高興:“你才多大嘛,別說十八了,你八十歲也是我寶寶。”
云映道:“我要成親的哦娘親。”
樂渠眉頭一皺,正色起來,她握住云映的手小心試探道:“……跟誰成親呀?”
尋常女子十六七歲就要物色成親人選,但云映十六七歲的時候,家里全然沒人提起此事,云映自己不想出嫁。
但今年好像不能不提了。
她腦中一下冒出好幾個人選。
上京追求她的女兒很多,從皇子皇孫到新科進士,其中有幾個她還覺得不錯,面如冠玉才高八斗,勉強夠格配她女兒。
“劉尚書的兒子嗎?還是三皇子?不會是那天那個小白臉書生吧?雖然白白凈凈人也挺好但太窮了呀。”
樂渠痛心疾首:“小寶,你一餐經(jīng)費低于十兩娘親都會心疼的。”
云映沒多說,只道:“你太夸張啦娘親。”
她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然后抱住樂渠:“娘親,我晚上要出門一趟。”
樂渠囑咐道:“要帶好護衛(wèi)。”
云映道:“不用,我只是參加一個小宴會。”
“那也要帶護衛(wèi)的呀。”
“結(jié)束后祈玉會順便接我。”
樂渠這才放下心來。
國公府跟赫家關(guān)系尚可,兩家人時常走動,連帶著云映與赫崢都熟悉起來。
他們算得上一起長大,小時候還說定娃娃親來著,后來因為不想限制兩個孩子才作罷。
赫崢在年輕一代里算得上最出眾的那個,不過他性情冷淡,是個悶葫蘆。
樂渠對赫崢的人品是十分信得過的。
作為親娘親,樂渠對她倆只是普通朋友這件事深信不疑。
她道:“那早點回來啊,娘親還等你幫我跟你爹吵架呢。”
“好哦娘親。”
她低頭親了親樂渠的臉頰。
樂渠離開以后,云映進房間換了衣裳。
宴會設(shè)在乾園,其實沒那么小。
是太后娘娘辦的,云映同幾個相熟的同伴一同進的乾園。
她脾性溫和,外人眼里是個十足的大家閨秀,通今博古深明禮義還好相處,所以簇擁在她身邊同她說話的人很多。
“前兩天父母給我定了親,那人家在姑蘇呢,人家都是千里迢迢嫁京城來,我倒好,就這么嫁出去了。”
“姑蘇還不好呀?那兒水土最養(yǎng)人了。”
“可我不想走,那么遠,一路都麻煩死了……誒小映,你在看什么呢?”
幾個人順著云映的目光遙遙看了一眼,正好看見那個少年出名的男人進園,肩寬腿長,神姿高徹。
他朝這邊看了一眼,云映對他笑了笑。
“哇。”
坐在云映旁邊的,那個方才說要嫁去姑蘇的女孩低低驚嘆一聲。
她捂著心口,握住云映的手,言辭懇切的小聲:“他怎么來了啊,小映,你真不打算介紹我跟他認識嗎?”
云映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他認識你,我跟他提過。”
女孩吸了口氣,遺憾道:“可惜我要嫁人了,小映你就替我跟他在一起吧。”
另一人道:“什么啊,小映要跟他在一起早在一起了,哪能等到今天。”
“喂,你們先別說話。”
一個紫衣女孩抬起手,目光仍放在赫崢身上。
就這么仔細看了半天,她看向云映,下了定論:“小映,我覺得他不行。”
云映問:“哪里不行?”
紫衣女孩眉目沉靜,胸有成竹分析道:“你看他側(cè)頸上是什么,紅那么兩塊,現(xiàn)在才什么時節(jié),可沒蚊子的。”
“我猜八成是…那個,以前我在我們府里姨娘脖子上見過,我可認得的,總不至于是小蟲子吧,他成天在宮里,哪來的蟲子。”
“小映,你覺得呢?”
云映收回目光,眉心蹙了下,然后沉吟道:“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這事他告訴你了嗎?”
云映搖頭,道:“沒聽說過。”
周邊人嘆了口氣,紛紛安慰她。
赫崢不近女色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她們被騙也就罷了,云映同他來往密切的多,竟然也不知道,赫崢這就顯得不夠朋友了。
“不說這個了。”
“對了小映,待會我們一起去挑面飾好嗎?”
“下次吧,我待會還有些事。”
太陽西落,云映告別她的同伴。
她在乾園門口等了一會,一輛黑色的馬車便停在她面前,上面赫然是赫家標識。
云映提著裙擺上了馬車,車簾微微掀起,她低著頭,率先看見的是雙隨意敞開的長腿。
還沒來得及抬頭,里面的男人便忽然伸手,拉著她的手臂直接把她拖了進去。
還沒叫出聲時就被他捂住了雙唇,車簾輕輕晃動,徹底遮掩住里面。
她直接撞在他懷里,帶著粗糲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跟她接吻。
她不斷向后躲,最后被按在了車廂動彈不得,被蠻橫的從里到外吻了透才獲得喘息機會。
“你……”
她不理解:“不差這會,你太著急了,被人聽見怎么辦。”
赫崢顯然不關(guān)心這個,他又碰了下她的唇瓣,低聲道:“什么時候跟我成親。”
云映道:“再等等,再等等。”
“我爹爹娘親還舍不得我。”
赫崢一語道破:“是你舍不得他們吧。”
“這都多久了,怎么跟偷情似的。”
他們從小就認識,云映還沒桌腿高的時候,赫崢就常常牽著她到處玩。
小時候她還管他叫哥哥,是真的拿他當哥哥,后來長大了,她又覺得這個稱呼怪怪的,好像做了兄妹就沒法做情人。
于是在十六歲的某一天,她偷偷改了稱呼,跟別人一樣叫他祈玉。
他問為什么,她就說覺得他名字好聽。
他沒再多問。
不過云映覺得他八成猜到了什么,因為也是從那起,他們的關(guān)系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本他們牽手,說話,獨自共處一室都很正常,后來沉默時會尷尬,見面會帶上期待,不經(jīng)意碰到對方的手會迅速抽回,然后各自無言。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久。
后來前年的某天晌午,日光溫暖,云映正坐在窗前欣賞她新買的兩個步搖,他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看著是從宮里才出來。
細碎日光落在他清瘦的肩頭,他一手撐在窗臺,一手握住她的手腕,單刀直入的問她:“要跟我在一起嗎?”
她錯愕半天,然后答應(yīng)了。
事后她后悔了很久,開始埋怨他太突然,不給她思考的機會,不等她穿漂亮點的衣服。
又埋怨他不挑日子,那一天太普通啦。
總之他們就這么在一起了。
起初一切都很純粹,牽下手心跳都會加快,赫崢第一次吻她臉頰的時候,開口向她求娶,那會她說再等等。
一等就是兩年。
后來接吻開始變得頻繁,相愛的年輕男女在一起總有許多難以克制的地方,她漸漸變得大膽,會跟他提一些無理的要求。
有的他會答應(yīng),有的不會。
當然,他也會跟她提要求,也沒合理到哪去。
不同的是,因為云映跟他太熟悉,所以她從不對他設(shè)防。當然也不認為提前做了會怎么樣,反正他們倆以后肯定會成親。
但是赫崢在這方面卻古板的很,他就非得等洞房花燭夜,說什么都不肯動搖,云映覺得他簡直多此一舉,就現(xiàn)在跟做了也沒差別吧。
云映嘶了一聲,道:“你還別說,是挺像。”
她坐在他身上,一邊晃著小腿,一邊把臉頰貼著他的側(cè)頸,繼續(xù)道:“好刺激啊赫祈玉。”
赫崢扶著她的腰往后靠了下,道:“等等也行,但怎么不能跟旁人說你我關(guān)系了?”
他越想越不高興,寬大的手掌向下拍了下她的后腰:“我就這么拿不出手?”
啪的一聲。
云映蹙眉,捂了下自己的屁股:“你打我哪?”
手上還留有彈潤溫軟的觸感,赫崢不承認自己拍偏了,他幫她揉了揉,然后道:“腰。”
云映輕哼一聲,道:“不跟你計較。”
她把手伸進他的外衫,抱住他的腰,道:“我爹娘只有我一個女兒,我要是出嫁太早,他們就沒人陪了,多可憐呀。”
“雖然我們兩家離得不遠,但是成婚后我肯定不能時常回國公府,不然旁人要說閑話。”
赫崢道:“那就讓他們說。”
云映知道,因為舍不得家人而不想出嫁,這個理由聽起來好荒唐,但她沒有騙人。
她從小時候就總覺得父母親人得之不易,所以喜歡與他們親近,但好在她的娘親比她粘人,親近就不需要她刻意找借口了。
她好喜歡她的父母啊,如果下輩子也是云頌和與樂渠做她父母就好了。
而且反正國公府離赫家不遠,她跟赫崢可以隨時見面。
云映道:“那你心里會不會不高興呢?”
赫崢道:“我跟你一起回家。”
他小時候來國公府的次數(shù)不少,甚至在國公府住過一段時間,那是他為數(shù)不多感受到正常家庭是怎樣的時日。
溫柔可愛的母親,寡言但會每天從外面帶東西給妻女的父親,沒有亂七八糟的姨娘,連爭吵都顯得很可愛。
云映也是。
她甚至很討褚萬殊的喜愛,一向冷艷的女人會對小小的云映笑起來,摟著她問愿不愿意當她兒媳婦。
每次云映來他家里陪他玩的時候,他可以獲得短暫的休閑十分,可以牽著妹妹的手,跟她一起去后山玩,褚萬殊會摸摸他們倆的腦袋,囑咐他照顧好妹妹。
后山什么都有,還是小孩的云映對什么都很感興趣。她很乖,寸步不離的跟著他,抬手給她摘個蘋果,她都會捧著蘋果對他說哥哥好厲害,摘得蘋果好大好甜。
他會全不在意的說她馬屁精。
但心里很開心,回去研究了好一會長什么樣的蘋果是最甜的。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他都在在他那個寂靜又枯燥的書房里,悄悄盼望那個精致漂亮的小姑娘能來找他。
但她來的很少。
因為期待她,喜歡她的人不止他一個。
第94章珍珠
馬車走的不快, 道路兩側(cè)是初開的桃花,風一吹花瓣落了一地。
云映掀開帷裳朝外看過去,聲音遺憾道:“你真就這么送我回家了啊。”
他把她撈了回來, 覺得她最近心火太旺, 嚴肅道:“不然呢?我又不是那種好色的人。”
云映望著他道:“我明天要跟我娘親去若檀寺,來回得兩天呢。”
男人眉心輕輕蹙起。
云映算了算, 繼續(xù)道:“修整修整的話, 得三天見不著面。”
“……”
很快,赫崢沉聲對外面車夫道:“去莊子里。”
上京認識他們的人不少,青天白日的自然也不可能去客棧,他們倆的家就更別提了,所以為了方便赫崢就在城西買了處溫泉山莊,他們偶爾會去那見面。
云映喜歡那得溫泉池子,有時候自己也會去。山莊離城中心有些遠,周邊還算隱蔽, 里面配的有丫鬟小廝, 就算沒人也會按時打掃。
馬車快了起來。
不到半個時辰,就送他們到了山莊。
山莊是的園子是按云映的喜好修的, 她把這當成是他與赫崢的第二個家,每次來都是偷偷摸摸的,她還挺興奮。
她蹲下身子挑弄水面,仰起頭笑著對赫崢道:“我今天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哦。”
赫崢正在吩咐丫鬟給云映送點水果, 聞言回頭道:“見到你不就是驚喜嗎?”
云映臉頰一熱,道:“你怎么變了。”
“你以前都不跟我說情話。”
赫崢回過頭來,道:“這算情話嗎?”
“我在說實話。”
云映彎起唇角, 她站起身子,確認下人都退出去后就開始解身上的衣服。
赫崢見她的動作, 不由道:“不用那么著急……”
好像顯得他們來這就是為了做這種事一樣,其實不是,只是這里沒人打擾,他們除了親近,還能一起溜達溜達一起用膳。
云映不以為然,她最喜歡跟他親近了,一邊脫衣服一邊道:“我得在日落前回去。”
“我爹快回來了,要是讓我爹知道我偷摸來這跟你搞這個,他得氣死了。”
小時候好多小男孩喜歡爬墻跟她說話,她爹知道后二話不說就加高了墻面。她幼時因為長相精致,很招人喜歡,有時出門在外難免會聽著些不堪入耳的話,他爹次次都會把人嚴查出來縫嘴,
后來長大了,想追她的男人多數(shù)會投機取巧選擇在云頌和面前表現(xiàn),但云頌和最煩這個,見一個趕一個。
回回云頌和在她面前夸赫崢,除了那常常被人稱道的,就是夸他心思純粹,不是什么好色的宵小之輩。
赫崢不知這些,他還有些幽怨道:“沒事,正好選日子成親。”
云映道:“那也不能這么草率呀。”
“等等挑個好日子,先讓赫閣老去我爹那探探口風。”
赫崢沒把她的話當真,反正她最會敷衍他了,“你次次都這么說。”
水汽氤氳,說話間赫崢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上手幫她脫衣服。
云映就自然而然也去幫他脫下外袍。
后來男人順勢挑起了她的下巴吻她,放肆侵入她的唇,又退出來含住那片豐滿柔嫩的唇瓣,漸漸的,脫衣服的動作就變得急切起來。
在裙子被他扯壞前,云映推開他聲音有些含糊道:“哥哥別急,我還有東西給你看。”
赫崢握著她的腰,問:“……什么?”
云映指了指水面,道:“你先進去。”
赫崢赤著上半身,望她片刻后便照她說的做了,他大概能猜出來點,云映可能是想送他個東西。剛才他給她摸了個便,能明顯感覺到她身上藏了東西。
他手臂橫在臺面上,肌肉勻稱,脖頸處還有上次她留下來的吻痕,水汽蒸騰中,男人俊美冷淡的面龐顯出幾分慵懶來。
他非常配合的裝作沒發(fā)現(xiàn),問:“你想跟我說什么嗎?”
云映搖了搖頭,一臉神秘。
少女身形窈窕,外面罩著的紗裙已經(jīng)被脫下,不知是水霧蒸騰還是什么,她的臉頰有些紅,脫衣裳的動作也慢了點。
“我……”
“我可給你看了哦。”
她慢吞吞朝前挪了幾步,然后硬著頭皮一下解開系帶,輕薄的衣料堆在她腳邊。
幾乎渾身赤條條,一雙長腿筆直細白,臀翹腰細,身前恰夠他一掌攏住。
這不是赫崢第一次見,但空氣還是靜默幾分。
……
重點在另外一處。
她的大腿處垂著幾粒珍珠,珠體很小,大大小小的有規(guī)律的串在一根極細的銀鏈上,圓潤光滑的珍珠被編成了一件衣裳,胸前幾根交叉著,陷進雪白里,關(guān)鍵地方一點沒遮。
脊背中間懸著一根,從脊背凹陷處垂到臀間,隨著她的動作一下下晃動著。
烏發(fā)如云,唇色嫣粉,她與珍珠不知誰白一些,赫崢抿住唇,眸光沉暗。
云映在起初的不自然后,很快就說服自己拋棄了羞恥心,她大方的在他面前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問:“好看嗎?”
赫崢目光還留在她身體上,他太認真,云映甚至能感覺到他在看哪。
她皮膚發(fā)熱,忍不住伸手想擋一下,心想今天是不是太色了,不太符合她往日的作風,萬一在赫崢心里她是個純情的姑娘呢。
但他適時開口道:“好看。”
銀鏈發(fā)著細閃的光,在她白皙的身體上閃爍。大概是覺得不夠,赫崢又補充了句:“很好看。”
他朝她伸出手,聲音還算鎮(zhèn)定:“過來。”
云映在他的目光下又緩步走下池子,細潤的珠子在她腿間晃呀晃。
赫崢扶著她,云映入水,頃刻被溫暖的水流包裹,她縮了下肩膀,然后冒了個腦袋出來感慨道:“好舒服呀。”
赫崢離她很緊,伸手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手指挑了下她胸前的珠子,又撥動,聲音略帶喑啞道:“誰教你的。”
云映把他的手挪到別的位置去,對他道:“我自己琢磨的。”
她抱住他的脖頸,輕聲道:“上次我戴那根步搖時,你說好看,這珠子與那步搖上的珠子是同一盒。”
少女吐息落在他肩頭,她繼續(xù)道:“就想穿給你看。”
細膩的肌膚沾了水,水光晶瑩。
赫崢的手與目光就沒離開過她,聞言握著她的腰又緊了幾分,他目光有些危險。
他對那里那兒的珠子好像格外鐘愛,又撥了撥輕聲道:“那這么硬,是不是不太舒服。”
云映道:“其實還好。”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jīng)被他圈在了懷里,男人的尾指纏住她身后的珍珠鏈,然后低頭跟她接吻。
接吻空隙,他又輕聲道:“成婚之前不要穿了。”
云映問:“為什么啊。”
赫崢把她轉(zhuǎn)了個身,然后抱著她讓她坐在池邊,“又做不了。”
云映晃著小腿,沉默一會后輕聲道:“那……那過兩個月,你來我家見我爹娘。”
她低頭望著他:“順利的話,我們明年就成婚。”
赫崢動作頓了頓:“真的?”
云映點了點頭。
她想了想,其實她現(xiàn)在年歲不小了,待嫁的話甚至稱得上大。
但因為現(xiàn)在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他,又有父母在身邊,生活已經(jīng)很順利很開心,所以她就不想改變,總想逃避成婚。
可不能一直這樣下去,雖然想起來還是會覺得離開家很忐忑,但總得有出閣的一天。
她用腳尖蹭了蹭他的胸口,笑著道:“總得給你名分嘛。”
這會她看起來好像是認真的。
赫崢不知為何,真到這種時候,反倒讓他莫名其妙有些緊張起來。
他腦中快速閃過許多東西。
不過云頌和好像對他印象挺好,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明顯不好的就是,他的家庭環(huán)境的確一言難盡,每次在云映面前,他都替赫延丟人。
“你想什么呢?”
赫崢回神,想起要成婚就興奮不少,他握住她的腳踝,透過窗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提醒道:“在想太陽要落山了。”
話音才落,他就低頭吻向她的小腿,上面還殘留水珠,起初還很正常,后來這個吻不斷向上,男人修長的手指終于握住了她的大腿。
云映被迫張開腿,雖然被看過,但每次她都不在自在,現(xiàn)在也是。
她看見男人跟看本書似的認真神情,不由催促道:“好了好了別看了。”
“我準備好了,你要是著急我現(xiàn)在可以用手幫你。”
“我們待會還可以一起吃個飯,你再送我回家,好不好?”
赫崢還在欣賞,聞言嗯了一聲,等她說完,他抽空抬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我能吻你嗎。”
云映啊了一聲,心想這也要跟她說道說道嗎,他剛才不親很自然嗎。
云映心里如是想著,大方道:“你親唄。”
她低了下頭,道:“不過你得把我放下去,我現(xiàn)在親不著你——”
話音戛然而止。
她垂著眸,錯愕的看他。
“你你你你……”
她想去推他,但才碰到他的頭發(fā)就被他控住手腕。
他好色。
云映心想,他學壞了。
…………
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
天際圍繞著一圈瑰色光暈,彩霞緋緋,日暮的桃花在晚霞映照下蒙上一層金紅的暗影,溫和恬靜。
沒了那層珍珠衣,身上好像還真舒服一下。她望了眼赫崢的手腕,上面纏著她的“衣服”。
看了片刻后,她還是不太順眼,把他衣袖拉下來幾分,囑咐道:“那你要藏好啊,這種東西不要被別人看見了。”
赫崢順從的把堆在一起的鏈子往上手臂上推了推,道:“沒關(guān)系,一般人瞧不出這是什么。”
云映收回手,低聲埋怨道:“你留著干嘛啊。”
“直接扔掉就好了。”
赫崢靠在車廂上,蹙眉道:“這如何能扔,我得留著。”
“留著做甚?”
赫崢看了她一眼,然后簡潔道:“想你。”
云映面色古怪,然后思維發(fā)散幾分,指著他道:“不要臉,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他突然道:“對了小映,我有件事想問你。”
云映見他神色認真,就也跟著認真起來,她問:“什么?”
赫崢湊近她,趁機吻了下她的唇,然后問:“還有別的款式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意思只是,我們成親后你可以挑著穿,多備幾件。”
……
*
下午的時光好像過的飛快,還沒過多久,馬車就已經(jīng)臨近國公府。
云映整好自己的衣服,朝外看了看。
赫崢在離國公府不遠處叫停了馬車,他拉著她的手,同她確認道:“你今天說的話我可當真了啊。”
“是你自己說的兩個月。”
云映嗯了一聲,道:“好嘛,我自己說的。天色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赫崢望著她道:“我送你。”
下馬車就能看見國公府的大門,其實沒什么好送的,不過云映還是應(yīng)了下來。
街道寬闊,路上空曠一片,不見行人。
他們倆并肩走在一起,衣袖遮擋處,他牽著她的手。
云映碰到了他指節(jié)上的繭。他的手很好看,修長有力,但因為這些年持弓練劍,留了不少繭下來。
而云映自幼就十指不沾陽春水,最讓她累手的時候還是最近跟他廝混的時候。
赫崢包裹著她,然后沒忍住揉弄少女細嫩的指尖,有時候他甚至不敢用力碰她,害怕自己的手太粗糙,弄紅她。
很快,他就與她十指相扣。
云映說:“還有十步就到了。”
赫崢腳步放慢了點,步子很也小,他理所當然道:“這下就有二十步了。”
云映抿唇偷笑,赫崢側(cè)眸看她,晚霞映照她的臉龐,撞進他心口。
娘子。
他悄悄在心里這樣喊她。
天怎么黑的那么早。
時間好像從見到她的一刻開始變快,還沒做什么一下午就過去了。
小時候的云映比現(xiàn)在更受歡迎,她性格好,見著合眼緣的小男孩都叫哥哥,他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后來他把所有被她叫哥哥的小孩都揍了一頓,眾人敢怒不敢言,纏著云映的次數(shù)就少了很多,很快,她身邊就只剩他一個哥哥了。
她也是他唯一的小青梅妹妹。
聽赫延說,云映還不會走路的時候他就抱過她,不過這事他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好多回跟赫延一起去找云頌和的時候,都能看見后花園有個鮮艷活潑的身影。
小女孩沒凳子高,跑的還挺快,鵝黃的衣裙紛飛,在青綠的草地上跟她娘親撒嬌。
他在心里叫她小花蝴蝶。
撒嬌怪。
“你看我干什么?”云映忽然轉(zhuǎn)頭問他。
赫崢停住腳步,目光溫和靜靜的看著她她。然后在她面前有些無理的低聲要求道:“親一下再走。”
云映看了眼四周,捂了下唇道:“會被人看見。”
現(xiàn)在街道上沒什么人,但前后都通著,保不齊有誰突然就冒出來了。
兩人就這么沉默片刻,然后赫崢就拉著云映手把她帶進一處小巷。
那兒地方狹窄,石板上還有青苔,平時沒什么人來往,連地縫中都長了幾株野草。
才一進去,赫崢就摟著她的腰低頭吻她。
云映理所當然的張開唇回應(yīng)他。
而與此同時,散班回府的云頌和正背著手,緩緩走在寬闊的街道上。
他身邊的男人與他差不多高,氣質(zhì)溫和謙遜,兩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敘著朝政。
直到他們瞧見了停在路邊帶著赫家標識的馬車,云頌和道:“你還派人來接你了?”
赫延道:“我哪有那閑工夫。”他掃了眼然后道:“應(yīng)該是崢兒的。”
赫崢跟云映關(guān)系好,來國公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云頌和沒放在心上。
提起赫崢,他不由問道:“對了應(yīng)洵,你是將來也想讓赫崢進內(nèi)閣?”
赫延苦笑一聲,道:“我的確想,但他向來不聽我的管教,我如今都隨著他了。”
云頌和點了點頭道:“崢兒的確是個有主見的孩子,他起初在大理寺時我就看好他,若是沒被調(diào)走,我瞧老夏日后的地位不保。”
赫延道:“就是有一頭不好。”
“不妨說來聽聽。”
赫延嘆了口氣,一臉憂愁道:“他冠禮已過,卻沒半點娶妻之意,身邊也沒個知心體貼之人。”
云頌和安慰道:“他還年輕,應(yīng)洵啊,你也不用太著急,緣分到了就好。”
他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想這才哪到哪,有什么好催的。
他就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在他與樂渠的羽翼下過一輩子,她不需要試錯,也不需要成長,會有人為她打點好一切。
小巷僻靜,兩人呼吸交融。
炙熱的吻開始變得纏綿,云映嘴唇濕潤,抱著赫崢貼在他的胸口跟他小聲說話。
“成親都有什么流程呢。”
這個赫崢倒是非常了解,畢竟他這兩年隨時都在準備成婚,“那流程可復(fù)雜了,從納彩到洞房,怎么也得大半年。”
云映啊了一聲,道:“這么久啊,我怎么記得顧姑娘當時定的很快。”
“那是因為趕日子,許多東西省去了,我們又不會省。”
云映哦了一聲,她又道:“沒事,那我們也會很順利的,我爹娘對你印象很好,我嫁給你他們肯定很開心。”
赫崢卻不敢這么肯定,怎么跟云大人和云夫人提起這事還需要從長計議,畢竟在他們眼里,他幾乎是他們眼皮子底下把云映拐到赫家了。
天色越來越晚,云映從赫崢懷里抬起頭,依依不舍道:“好了,這下真得走了。”
赫崢嗯了一聲。
“再親最后一口。”
赫延又問:“對了,小映這邊最近可有人過來說親?”
云頌和聞言立即道:“有倒是有,但我都打發(fā)了,你們他們一個兩個的可真無聊。”
赫延啊了一聲,道:“這樣啊。”
他沉默片刻,又旁敲側(cè)擊道:“不過我聽說小映和崢兒關(guān)系很好,說不準你我兩家還能親上加親……”
云頌和干笑兩聲,立即道:“那估計是沒什么可能了,小映跟崢兒之間,我最了解了。”
“他們倆之間絕對不可能,就是純粹的兄妹關(guān)系而已。”
兩人走的慢,腳步聲也輕,又恰好走在靠近小巷的那邊。
途徑小巷時,里面有動靜傳過來,兩位位高權(quán)重的男人都頓住了話音,下意識朝里隨便看了一眼。
然后同時瞪大雙眸,頓住腳步。
只見他的兒子正摟著他的女兒,兩人就那么當著他倆的面,嘴對嘴的親了一口。
在僻靜的小巷發(fā)出吧唧的一聲聲響。
不知是不是云映的錯覺,最后分開的時候赫崢身體好像僵硬了一下,但云映沒多想,她親完就迅速轉(zhuǎn)了身想跑回家。
然后與自己的親爹打了個照面。
旁邊就是赫延,赫崢的父親。
……
她干了什么來著?她當著云頌和赫延的面親了赫崢,還那么大響聲。
她的面龐慢慢爬上緋紅,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場面一時死寂無比。
她親眼看著云頌和的臉色慢慢變得鐵青。
赫崢適時握住了她的手腕,云映心跳勉強緩和幾分,她硬著頭皮道:“爹,你聽我解釋……”
云頌和沒出聲。
但在他身邊的赫延卻見狀笑了起來,眉眼都舒展開來,再不見方才的憂愁模樣。
他看著云映,聲音柔和,一臉慈愛的道:“小映也在啊,有空來家里玩,怎么長大了反倒不去了,到時我叫崢兒接你。”
云映看見云頌和的臉色又由青轉(zhuǎn)黑。
云映尷尬的頭皮發(fā)麻,她道:“不……不用了。”
云頌和轉(zhuǎn)而看向旁邊這個笑面虎樣的老男人,聲音客氣道:“赫閣老,要是沒事的話,云某就先帶女兒走了。”
赫延抬手制止,道:“生疏了,頌和。”
“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你擺這臉色給誰看呢,人家小兩口年輕,都被你嚇住了。”
赫崢掃了眼赫延,目露警告。
赫延收了聲,也不生氣,還對著他欣慰的笑了笑。
云頌和黑著臉和對云映道:“過來。”
但赫崢仍在抓著云映的手腕,氣氛有些許凝滯。
赫崢沉聲道:“云大人。”
云頌和現(xiàn)在不想看見他,他沒理,又對著云映聲音重了些:“小映,還不過來。”
云映又緊張又尷尬,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赫崢已經(jīng)站在了她前面。
她大概料到赫崢要說什么,握著他的手,狠心避開了云頌和的目光。
很快,赫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與小映已經(jīng)在一起一段時日,從前未曾知會大人,多有冒犯。”
他聲音認真,一臉沉肅:“今日恰好趁此機會,與大人說清。我心悅小映,心悅很久,并非一時興起,我想跟她成婚,請大人給我一個機會。”
云映低著腦袋,臉更紅了。
她握緊了赫崢的手。
而云頌和被接連沖擊著,都快沒脾氣了,他胸口起伏著,偏偏赫延還在旁邊煽風點火:
“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倆既然兩情相悅,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到時擇個日子吧。”
他終于轉(zhuǎn)頭看向赫延,勉強禮貌道:“赫閣老,您先別說話行嗎。”
他呼出一口氣,對云映招了招手:“小映,先朝爹爹這來。”
見云映猶豫,云頌和又語氣不善的對著赫崢道:“崢兒,你也來。”
兩人這才動身。
云映臉還紅著,她抿住唇,想起剛才那個響亮的吻就無地自容,她感覺她要花好久才能忘記這事了。
可能是她的尷尬太明顯,赫崢停了步子。
云頌和:“又怎么了?”
云映對他很了解,當即就意識到他要干什么,連忙小聲制止道:“不用不用你別說——”
但赫崢已經(jīng)一本正經(jīng)的道:“剛才那一聲響,是我親小映發(fā)出來的,二位不要誤會。”
云映:“…………”
她頭低的更很了。
第95章幻夢
云赫兩家完全可以稱得上門當戶對, 因為生的漂亮,赫崢幼時跟赫延一起來國公府時,樂渠就把他列為了女婿預(yù)備役的一員。
只是后來云映漸漸長大, 跟赫崢表面全無苗頭, 所以身邊的親屬都漸漸默認了他們只是朋友。
如今他來求娶,難免給人一種被自家人在眼皮子底下撬墻角的荒謬感。
偷偷在一起這么久他不說。他想干什么?親嘴時被逮個正著才承認, 就這么不把云映當回事?
云映心虛, 但赫崢都應(yīng)了下來。
她一直都沒怎么說話,都是赫崢站在她前面幫她應(yīng)對,直到最后,她鵪鶉似的才冒出來表態(tài)一句:“爹爹娘親,我愿意嫁給她。”
雖說他們幼時相識,兩家人熟到不能再熟,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所以商量婚期一事,要等下次赫家上門提親之后再定。
云頌和雖然不高興, 但不會真的阻礙自己親女兒的選擇, 總之今日也算是把婚事提到明面上來說了。
赫崢走時,云映要去送他。
云頌和攔住她:“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路, 你回房待著去。”
云映不愿意,拉著云頌和的衣袖,央求道:“我以前每次都送他的。”
她聲音很低,道:“你今天對他太兇了, 我要去安慰他。”
云頌和聽著就氣不打一出來,他看向不遠處正在和云安瀾交談的父子倆,指著滿面春風的赫延道:“你看他笑的, 這父子倆指不定心里高興成什么樣呢,哪用得著你安慰。”
云映看過去, 只見動作間,赫崢衣袖里藏的珍珠鏈掉落幾分出來,又被他迅速抽回。
云頌和皺著眉道:“他還帶珍珠手鏈,你說說,哪個正經(jīng)男人帶這種鏈子?”
云映心虛,這下連辯解都不敢。
總之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隔日一早,赫家就派人過來提親。等云家?guī)讉長輩都同意議婚后,赫崢才第二次登門。
請期那天,日子定在了八月十六。
原本是八月十五,正值中秋時,但兩家人商議后,想讓云映在家里再過一個團圓夜,云映當然沒有異議。
從那起,云映與赫崢見面就少了點,雖然他偶爾會在晚上偷偷溜進來,但平日里,她若是出門就沒法像之前那樣,光明正大的去說是跟祈玉在一起了。
越是臨近婚期,府里就越是明顯忙碌了起來。成親前兩個月,赫家送過來一件赫崢的舊衣,按著禮制,她要給他的衣服上繡個鴛鴦。
云映平日在家很少做繡活,但她的繡工半點不差。
在與赫崢沒辦法順理成章天天見面的日子里,他的舊衣卻理所當然的躺在了她的榻上。
時下女子出嫁繡圖樣時,總喜歡挑些時興的款式,有些甚至不繡鴛鴦,但她最后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繡了最為傳統(tǒng)的芙蓉鴛鴦圖。
繡圖提前半個月就完工了,衣裳被她工工整整的疊好放在箱子里。
八月初的一天晚上,外面蟲鳴幽幽。
云映又把衣服拿出來瞧。
寬大的薄衫被她攤在床上,衣擺處是針腳細密,栩栩如生的荷下鴛鴦。
在衣衫旁邊,是個跟他衣服同色的小肚兜,上面的圖案跟他衣擺處一模一樣。
這是不知從哪聽的犄角旮旯的規(guī)矩,也不太正經(jīng)。她覺得挺有意思,也想跟他穿一樣的貼身衣物。
欣賞了會后,云映彎腰要把衣服收起來。
木窗忽而被叩響。
云映心神一緊,連忙跑去窗邊開了窗。
夜風灌進來,混雜著他身上的淺香,男人裝束松散隨意,額發(fā)被風掠動,臉龐略削瘦,望著她目光灼灼。
他撐著窗臺笑著問她:“跑這么快,想我想壞了吧。”
云映看了眼周邊,然后道:“誰想你了。”
“趕緊進來。”
赫崢身形利落的翻身進窗,然后熟練關(guān)上窗子。
夜探閨房這事反正也不是頭一回干了,他第一次過來時還是在兩年前,那會進窗因為太緊張還絆了一下。
他記得那會云映紅著臉坐在床上,而他坐在凳子上,兩個人都局促的說不出話。
可轉(zhuǎn)眼間,他們都要成親了。
房內(nèi)燭火溫暖,云映給他倒了杯茶,赫崢沒有接,而是迫不及待從腰間拿出一塊鎖來。
“送你。”
云映低頭一看,是塊翡翠同心鎖。
祥云花紋,精致繁復(fù),握在手心有些冰涼,剔透瑩潤的綠,甚至能透出掌心的顏色。
饒是云映見過不少珠寶玉石,仍不自覺小心起來,赫崢補充道:“是我前段時間出京時,從一個南下的貨郎那弄來的翡翠,然后送去宮里如意館做的。”
“怎么突然間送我這個?”
赫崢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道:“定情信物。”
云映輕笑一聲,然后把鎖收起來道:“我倆的定情信物都堆成小山了。”
赫崢沒有反駁,笑著讓她都收著。
送完后,兩人間沉默了下。
赫崢從桌上拿起她倒給他的水一飲而盡,看向她道:“那……我走了。”
“這么快啊?”
赫崢嗯了一聲,夜探閨房說是不止一次,但傳出去其實不好,尤其是是眼下快要成親時。
他只是感覺好久沒見她。
云映靠在桌沿,低頭輕聲哦了一聲。
赫崢沒轉(zhuǎn)身,她也沒有上前幫赫崢開窗看看外面有沒有人的意思。
兩人對視片刻,赫崢主動找了話題:“……我來之前,你在做什么?”
云映回頭指著那件衣服:“在看幫你繡的衣裳。”
赫崢目光這才落在床榻上,很久以前她給他繡過帕子,到現(xiàn)在都還被他裝在身上。
他一直知道她繡工了得,但還是贊嘆了句:“好看,比我所有衣服都好看。”
云映很受用,她道:“你太夸張啦。”
“旁邊那個是什么?手帕?”
云映道:“不是。”
赫崢又多瞧了眼,認了出來,他目光變得有幾分微妙,低聲問她:“也是給我的?”
“這個我若成日裝在身上,可能很難專注。”
云映擋住他的視線,道:“想的美,誰說是給你的。”
赫崢拉住她,偏要去看,還有些不講理道:“真不是?可我很喜歡。我方才還在想,能不能請娘子給改成香囊,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
云映倏然出手捂住他的唇。
因為他一直很正經(jīng),油嘴滑舌與他基本不沾邊,所以他偶爾跟她說兩句情話,效果就格外明顯。
云映警告他:“別說。”
她頭腦發(fā)脹,臉頰也泛了紅:“你好膩歪啊,還沒成親,不準喊我娘子。”
赫崢吻了下她的掌心。
“……”
她收回手,赫崢就笑著道:“你怎么又害羞了。”
云映不想再跟他說下去了,她推了下他的胸口,道:“好了好了,你走吧。”
赫崢被她推的后退兩步,道:“那我真走了。”
云映催促道:“走吧。”
她幫他推開窗,外面一輪圓月。
盛夏的清風迎面吹進窗子,赫崢靠在窗前,風灌進他的衣襟,他定定看著她,然后對她道:“我會想你。”
“知道啦。”
“你會想我嗎?”
“不會。”
“口是心非。”
他跳出窗子,然后最后回頭道:“好夢。”
直到赫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云映唇角的笑意都未曾消失,她對著虛無的夜色,跟著說了一句:“想你,好夢。”
……
八月十五當日。
府內(nèi)已經(jīng)布置的差不多,一場熱熱鬧鬧的團圓家宴后,一切都歸于寂靜。
不過是嫁人而已,鋪墊了好幾個月,按理說早該沒什么情緒,但云映還是睡不著。
她坐在窗邊仰頭靜靜看著月亮,心想生命就這樣要開始另外一個階段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忐忑些什么。
院子里彌散著輕淺花香,院門被輕輕推開,樂渠從外面走進來。
云映原先坐在臺階上,見她過來后站起身子,道:“娘親,你怎么來了。”
樂渠道:“怎么還不睡啊。”
云映道:“出來看看月亮。”
樂渠過來握住她的手,然后同她一起坐在了臺階上,柔聲道:“那我跟你一起看。”
清輝落在院子里,落在她們兩人的身上。
清風帶著涼意,怡人舒爽。
云映的相貌隨了樂渠大半,精致的五官,最直觀的驚艷,她倆坐在一起時,能輕易瞧出就是母女關(guān)系。
她輕輕靠在母親的肩頭,望著天上璀璨的星空,緩聲道:“娘親,我好舍不得你。”
“明明很近,我知道我走兩條街就能回家,祈玉也說會跟我一起常常回來,可是我還是覺得……”
好像要獨身出走了。
剩下的她沒說完,因為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成親是件喜事,夫君是她自己滿意的,其實沒什么遺憾的。
樂渠看著她,認真道:“小映,你就算出嫁了,國公府也是你的家。”
她又笑道:“只要我跟你爹還活著,你的家就永遠都在。”
云映挽住她的手腕,聽這話眼眶不知怎么有些模糊,她道:“那我可以常常回來吃栗子糕嗎?”
“當然可以啊。”
云映又道:“我沒法天天睡我的院子了,赫家我也沒去過幾回,不太熟。”
“蘇夫人是個怎樣的人呢?也不知道她好不好說話。”
樂渠道:“管她是什么樣的人呢。”
“你只管做自己該做的就好了,做不到也沒關(guān)系,沒人會說你的。”
云映低著頭沒有出聲。
以前她總之是作為女兒,作為戀人,被包圍被寵愛,她不需要承擔什么,可以肆無忌憚的去愛別人。
嫁人以后好像就不一樣了,要開始學著她娘親的模樣獨當一面。她覺得還有好多事,她都沒準備好。
“小映,別想那么多,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準備的。”
“可是……”
樂渠打斷她,又小聲道:“其實剛才我想讓你爹也過來瞧瞧,他不來,躲房間里偷偷哭呢。”
云映啊了一聲,匪夷所思道:“真哭了啊?”
樂渠點點頭,道:“還背著我不讓我看呢。”
“他這幾天總是跟我念叨,其實悔婚的話,后果沒想象中的嚴重,還想讓我勸你再想想呢。”
雖然很悵然,但想起悔婚,云映的眼淚憋回去點,她道:“我爹胡說什么呢。”
“這都定下了,想什么想,勸我也沒用,赫崢都夠好了,我悔婚對他也不負責任了,我總要出嫁的。”
“再說了,我很喜歡他的,我又不會跟別人成婚。”
樂渠安靜的望著她,雙眸溫柔明亮。
聽女兒一連串的說了一堆后,才彎起唇角,抬手輕抹了下云映眼角旁方才沒擦去的淚水。
她低頭道:“對呀,總有這么一天的。”
樂渠又呼出一口氣,拍了拍云映的手臂,然后道:“不過現(xiàn)在來,娘親還有點正事。”
她招了招手,隨侍的丫鬟便跟了過來,手里提著東西,樂渠牽著云映的手,道:“來,進屋里說。”
云映問:“怎么神神秘秘的。”
樂渠回頭沖她眨了眨眼睛,道:“上課。”
“小映,一會你別不好意思,這是每個姑娘出嫁前都得知曉些的。”
“他這么年輕,可千萬別叫他傷著你。”
云映當即就猜到了。
她心虛的哦了一聲。
雖然樂渠對她溫柔的多,但她仍不敢跟樂渠說其實她跟赫崢早知道怎么做了,根本不用人教。
她只好裝作懵懂的模樣的問:“……上什么課啊。”
八月十六當日。
好像整個京城都熱鬧了起來,國公府亂中有序,樂渠風風火火的操辦著府內(nèi)大小諸事。
云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從嫁妝到排場都是云頌和親自安排的,珍寶金銀暫且不說,里頭還有一張千機拔步床,光是抬起都得十幾個人。
規(guī)格完全比肩皇室女郎,根本不少于赫家送來的聘禮。那天上午,城內(nèi)人光是看這兩家抬聘禮跟嫁妝就看了一上午。
天還沒亮時,云映就起身,然后一直忙活到下午,連午膳都只匆匆吃了兩口。
黃昏時分,云映終于被接上喜轎。
赫崢握住她的手,低聲跟她說了一句:“娘子。”
“娶到你了。”
云映彎起唇角,眉眼柔和。
吉時到,轎攆被抬起。
云映移開移開扇子,看向轎下的站在一起的樂渠和云頌和。
可太陽還未曾全然落下,光線落在他們身上,模糊了他們的臉龐。
她心里突然莫名一陣慌亂,她有些急切的想看清他們,但越努力眼前越模糊,抬手碰了一下,原來是她哭了。
越模糊就越著急,越著急眼淚就越多。
她有些急切的去擦,眼睛一眨不眨的去看她的樂渠和云頌和,可他們在光暈里,她還是看不清楚。
“小映,不要哭。”
嘈雜中,她聽見了樂渠的聲音。
像柔風化雨,云映又被安撫,她無聲嗯了下。
天際日光洶涌,余暉如金,黃昏的風卷起躍動的碎光,飄向遠方。
喜轎啟程,鑼鼓喧天。
云映不再回頭去看她的父母。
但她能感覺到,他們她身后送她出嫁,在看她遠行。
一切都順利無比。
落轎赫家,被赫崢攙扶著走進門,耳邊是一片喜慶的嬉笑歡祝聲,三拜過后,禮成送入洞房。
等赫崢回來時,云映已經(jīng)洗去厚重的妝容,正盤腿坐在榻上,打量他們的新房。
房門被慢慢推開。
他動作輕,但因為一路疾步,所以胸口略微起伏著。
他看見她被暖黃燭光包裹,面龐恬靜,笑著看向他,對他道:“你回來啦。”
好像是夢里見過的場景。
赫崢嗯了一聲,踏進房門。
怕酒味熏到他,所以他提前沐浴換了衣服,但因為走的太急,額上還是出了些汗。
他朝云映走進,然后開始脫衣服。
云映道:“……你急什么。”
赫崢把外衫隨手扔在一旁,只見他里面穿的是不久前送回赫家的那件舊衣,上面是她繡的芙蓉鴛鴦圖。
“急著給你看。”
他捧住她的臉親了一口,然后道:“很適合我。”
云映被迫后仰幾分身子,她摟住他的脖頸,輕聲道:“就你著急。”
說話時,吐息落在他的唇上。
云映吻了他一下,然后小聲問他:“現(xiàn)在開始的話,會不會有點著急?”
赫崢扶住她的腰,沉吟片刻道:“可前面的禮都行完了,不開始的話,我們要做什么?”
云映貼近他的臉龐,思索道:“說說話?”
赫崢摟著她躺在榻上,道:“……現(xiàn)在說了,弄完以后干嘛。”
云映覺得很有道理,輕易就被說服了。
接吻空隙,她抬手就扯他的衣服。
赫崢按住她的手,在關(guān)鍵時候起身,自己脫了衣裳,然后小心搭在了一旁,這才欺身而上。
“你會不會啊。”
“你在開什么玩笑?”
但到底是沒有真刀真槍過,這個過程其實不如想象中那樣順利。
很快,他就學到了技巧。
紅燭悠悠,長夜漫漫。
云映眼眸半闔,那點燭光在她眸中上下晃動,她感覺自己被頂?shù)?#8204;神魂破碎,無數(shù)次懇求他慢點,輕點。
她累的渾身無力,慢慢闔了眼。
燭火在她眼前消失。
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逐漸變得明亮,云映有些恍惚,慢慢又睜開了眼睛。
天光已大亮。
但桌上沒有那兩根紅燭,場景是熟悉的樣子,但儼然不是新婚。
思緒慢慢回籠時,有人親了下她的臉頰。
赫崢光著上身躺在她旁邊。
他跟夢里一般無二,男人碰了碰她的臉頰,輕笑著道:“怎么呆呆的,也做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