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鼻梁窄而高挺,峻拔輪廓下落到嘴唇，變得格外柔軟，兩排齒又很硬,虎牙尖，舌頭靈活有韌勁。從一個荒唐維度，如此清晰、深刻感受到這些,一舉一動仿若鐫刻進了靈魂最深處，溫柚心臟劇烈地縮緊、舒張，倏忽間,伴著豪雨汛至,他悉數吞咽。

    臉洗得晶瑩,烏黑短發上都有水珠。他欺上來吻她，唇角勾起笑意，顯得壞透了,濕漉漉的臉頰卻很紅，幽沉的目光也會晃,藏不住屬于這個年紀的緊張青澀。

    溫柚不想再親,味道好奇怪。云深手臂撐起來，她看到他每一寸肌膚,都繃緊像巖石,青筋嶙峋攀援,他卻只是咬了會兒她嘴巴，就把人抱起來去清理。

    這里的床上用品并不柔軟,被單很厚,帶著消毒水味道。溫柚擦洗一遍就鉆回被窩,鼻尖盡是浴液清香,被他指尖熱度暈開,濃稠地綻放，消毒水味也沖不散。

    云深留在洗手間，淋雨水花聲噼里啪啦，很重。溫柚極其努力地忽略掩藏在水聲中的異響，突然想到，他今晚短時間內洗三次澡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多潔癖。

    知道的，羞得頭都抬不起來。

    溫柚半張臉悶在被子下面，聽水聲不間斷，一直響了很久很久。

    實在筋疲力盡，她頂著隆隆的心跳聲，兀自昏睡過去。

    ……

    一夜漫長。

    溫柚習慣平躺，睡著了下意識就會把自己捋得賊直，手腳規規矩矩，有人對此似乎極不滿意，隔三差五就要把她擺弄成不規矩的姿勢，與他糾纏在一塊。

    早晨， 溫柚被鳥鳴聲叫醒時，正背對著云深側躺。

    他呼吸聲很淺，存在感卻極強，溫柚背貼著他炙熱堅硬的胸膛，腦子還未清醒，心跳便飛馳起來。

    猜他應該沒醒，手放肆罩在她胸前，溫柚咬唇，含胸向后縮，他立刻追過來，夢里也一樣混賬。

    溫柚羞憤，干脆轉過身去，與他面對面。

    膝蓋無意間碰到晨間某些難捱的反應，下一秒，云深便睜開眼，眸子覆著混沌的暗光，溫柚裝睡都來不及，被他視線捕獲，她張皇失措，腦袋埋下去抵著他鎖骨，從寬松衣領窺見風光，又有些心猿意馬。

    云深嗓音很啞，仿佛含著砂礫，繾綣磁沉：“鬧騰什么？”

    “才沒有。”溫柚輕聲，耳根子軟成水，一個多月前還對她愛答不理的人，這會兒卻與她耳鬢廝磨，溫柚忍不住揚了下唇角，“你困就接著睡。”

    “不睡了。”云深貼近，龍驤虎峙，求教似的問她，“這怎么睡？”

    溫柚：“……”

    ……

    許久后，溫柚從床上爬起來，一腳深一腳淺，飄也似的走進洗手間。

    感覺手心都磨薄了一層，她靠著大理石臺面沖洗，穿黑色衛衣的少年就站在她旁邊刷牙，眉眼張揚，唇角沾著泡沫，他含糊說：“怎么不等我去抱你。”

    誰要你抱。

    溫柚心說我才沒那么弱，目光卻像被看不見的線牽引，落在云深拿牙刷的右手上。每一根手指都修長，靈活有力，骨節清晰，屈起的時候指甲刮下來， 關節突出，鏗鏘形狀，讓人刻骨銘心。

    某一瞬間，溫柚覺得自己就像團印泥，或是那種記憶型的模具。

    鏡子照出少女低垂的緋紅臉頰，水龍頭嘩啦啦響了半天，她洗手動作機械，魂不知道飛哪去了。

    白天的活動是登山，就在山莊所處的小山包，海拔不過五百米，漫山黃楓很好看，上下一趟，最累人的是拍照。

    云深用溫柚手機給她拍了幾百張照片，連她靠著樹喝水他也拍，顯然忘記了不久前才吐槽過十年后的某人工作不飽和，一天到晚就知道給女朋友拍照，

    晚間，一行人舒舒服服泡溫泉。

    山莊露天浴場男女分浴，也有獨立的私湯，但是在室內，風景不好看，所以大家事先預定的是露天浴場，男生和女生必須分開。

    溫柚穿著浴場提供的浴衣，日式，淺藍色，布料不厚，不用手攏著會漏風。

    她的連體泳衣很保守，純紫色沒有花紋，上面是粗吊帶，下邊有裙擺，堪堪遮住臀。

    脫掉浴衣，溫柚和兩個學姐一起泡在湯泉東南角，岸上有一棵高大的木芙蓉，正是花季，霧氣蒸騰在粉花間，如夢似幻。溫柚舉起手機拍了張花樹的照片，發給云深。

    過了幾分鐘，云深回復：【還有嗎？】

    溫柚換個角度又拍幾張發給他。

    云深意不在此：【看看柚子】

    溫柚：【那沒有】

    發完消息，她直接把手機往岸邊一丟，整個人滑下去，沉在水里臊了一會兒。

    不知趙凌去哪兒了，溫柚身旁只剩下賀宜嘉，氣氛莫名變得尷尬。

    溫柚硬著頭皮和賀宜嘉搭話，對方反應平淡，目光無意間落在溫柚鼓囊囊的胸口，看到一抹不甚明顯的紅痕。

    賀宜嘉臉色陰沉了些，忽然問溫柚和云深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上個月月中。”溫柚回答。

    那才在一起沒多久。十八歲的女孩子，這么快就和剛交往的男友滾到床上，可真玩得開。

    賀宜嘉狀似不經意地說：“他家的情況，你知道嗎？”

    溫柚：“知道。”

    賀宜嘉愣了下，轉瞬又提起唇角，語重心長：“你和他剛交往，可能看不出他是個多功利的人。對他而言，事業永遠是最重要的，他急于積累資本改變一窮二白的現狀，他需要的是能幫助他成就事業的人，其余用處不大的人，他根本沒時間與他們維系多久的關系。你覺得你現在能幫到云深什么？”

    溫柚很平靜：“似乎沒什么。”

    賀宜嘉：“我也是好心提醒你。”

    “謝謝。”溫柚淡淡道，“但你說的好像不是云深哥，我從八歲認識他開始，就很清楚他是什么樣的人。他也許有功利的一面，但不可能只有這一面。他成年后賺的幾乎每一分錢都花在了別人身上，你覺得他多自私，只能與對他有用的人相配，我不信。”

    “……”賀宜嘉怔住，完全沒想到他們之間有這么深的淵源，顯然溫柚了解到的云深更貼近事實，但賀宜嘉心犟嘴也犟，不愿就此認輸，干脆坦白，“我也很喜歡他，我也追了他很久，你不覺得我和他更像一類人嗎？”

    溫柚皺了皺眉，身為正牌女友，這種話她肯定不愛聽。

    她抬起眼睛，很認真地打量了賀宜嘉一會兒，心緒漸漸平和，甚至能輕松地笑一下：“宜嘉學姐，不管你信不信，我會看一點面相，還挺準的，我朋友都管我叫溫大仙。”

    賀宜嘉：“……”

    這話題會不會一下子偏太遠了？

    溫柚：“你的面相告訴我，你有很強的事業運，也許會成為讓很多人仰望的、在職場上叱咤風云的女強人。人的一生中，可以專注的事情有許多，如果你目光放遠些，會看到數不清的高峰，你攀登上去就和吃飯一樣簡單，足以和所有男性一爭高低。”

    神神叨叨的。賀宜嘉心說。

    但是聽起來莫名順耳。

    “但是你桃花運很一般。”溫柚接著說，這話是事實，她坦坦蕩蕩，“你在這條路上會很坎坷，而且你好像還是個，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戀愛腦。”

    “……”賀宜嘉像被戳中肺管子，急躁道，“你就編吧！”

    溫柚：“隨便你怎么想。反正，你要是非要和我爭男人，那就爭吧，我不怕你的。”

    爭男人多無聊，女孩子有的是別的事可以做，但是，溫柚也不可能把她的人拱手讓出。

    放下狠話，溫柚后知后覺地感覺有點中二。她爬上岸，穿上浴衣抱著手機溜走了，留賀宜嘉一個人在池子里， 望著她背影，久久失神。

    這個叫溫柚的姑娘，真的叫人討厭不起來。

    賀宜嘉莫名有些自慚形穢，長嘆了一口氣。

    離開湯泉，溫柚攏著浴衣，漫無目的地亂逛。

    莫名有點煩躁，想把云深那家伙揪到面前，質問他干嘛到處散發魅力，招惹那么多桃花，一個個對他死心塌地，有對象了都撇不掉。

    轉念想到云深是什么樣的人，他絕不會給別人機會，不把追求者凍死就不錯了。

    即便他們要一起共事，溫柚好像也一點都不擔心。

    所以她剛才面對賀宜嘉的挑釁才會那么平靜，溫柚這才意識到，云深給予她的安全感，充足到就像氧氣環繞著她。

    溫柚的心情漸漸平復。走到冷飲店，她點了一杯果汁，站在柜臺前等出餐。

    “溫柚？”一個高個男生停在她身邊，驚喜道，“好巧啊，你也來這兒泡溫泉。”

    來人是溫柚在院學生會認識的學長，兩人工作上多有交流，很是熟稔。

    溫柚和他寒暄兩句，忽然指了指他脖子：“學長，你那兒沾了東西。”

    似乎是樹葉，打濕了貼在頸后，不易察覺。

    男生轉頭，沒看見：“哪兒啊？”

    “再往后點。”

    男生伸手抓了抓，反而把樹葉推得更遠。

    溫柚無奈，踮起腳尖湊近些，食指和拇指拈起樹葉，沒碰到他皮膚。

    “謝謝。”男生笑了下，目光滑過少女浴衣領口露出的白膩肌膚，他臉微紅，忍不住抬手想揉揉溫柚頭發。

    溫柚在頭發絲被他觸碰的一瞬間，慌忙避開。

    她皺眉，記得這個學長有女朋友，怎么還對其他女生做這種親昵動作。

    果汁已經做好，溫柚拿起，冷淡撂下一句話：“我去找我男朋友了。”

    表明自己非單身，而且對象就在附近。

    話音落下，溫柚轉身就走。

    往前邁了兩步，她抬眸，好巧不巧，云深正從不遠處走過來。

    他披著男士浴衣，衣架子似的撐出挺括利落的線條，半截小腿露在外邊，筋骨修長，腳踩浴場的拖鞋，步子懶散，慢悠悠地往前走。

    因長相過于張揚，一路上，他收獲了數不清的注目。

    不知道云深看到她和那個學長交流沒有，溫柚莫名緊張，快步朝他跑過去。

    “哥！”溫柚挽住他的手，“我買了果汁，你要不要喝？”

    云深抓了下杯子，沁涼，干脆把整杯拿走：“我給你重新買個溫的。”

    “……”溫柚抿唇，“好吧。”

    那個學長已經離開，溫柚看云深神色正常，應該是沒瞧見。

    冷飲店后面是私湯區域，一座占地面積極大的日式木屋隔成一間間小房間。云深給溫柚買了杯草莓味的熱飲，拉著她就往那邊走。

    溫柚愕然，拽了他一下：“哥，去私湯要加錢吧？”

    “買好了，不貴。”云深晃了晃手機，眼神透著一絲涼，“給你發消息沒看見？”溫柚：“剛才沒看手機。”

    云深：“忙著干嘛呢？”

    溫柚唇角一抽。

    忙著和喜歡你的人battle呢！你這個禍水！

    進了私湯，他們的房間很偏，但是隔間的木質墻壁和屋頂不相連，沒什么封閉性，只起到將各個私湯分開，遮擋視線的作用。

    趁云深走出去看旁邊隔間有沒有人，溫柚飛快脫了浴衣，鉆到水里頭，身體全部沉下去，只露個腦袋在外面呼吸。

    很快，云深走回來，利落地把浴衣一脫，丟在旁邊。

    溫柚假意拍水玩，眼珠子滴溜溜地偸覷他。

    私湯光線很暖，照得他冷白皮膚浮起一層溫光。雖然對他上下其手過幾次，但這還是溫柚第一次視線拜訪，沖擊力強烈，看得她血直往臉上涌，頭昏腦漲。

    云深很大方，任她觀摩個夠，視線從他平直寬闊的肩走過，向下描摹肌肉線條，精瘦而不單薄，力量感十足，越往下輪廓越深刻，溫柚目光觸及人魚線消失的地方，倏地抬起來，心跳劇烈。

    云深這時下池，身子側過來，溫柚眨巴眼睛，不期捕捉到他頸后的抓痕，有兩道，橫亙他白皙肌膚上，極其明顯。

    她劃近些，躊躇問道：“哥，你剛才在大浴池，脫浴衣了嗎？”

    云深：“你說呢？”

    “……”

    和那群人泡的時候，云深已經被“慰問”多次，自然猜到溫柚在意的是什么。

    他目光淡淡掃過她，手探過去，不輕不重：“你這兒也有。”

    溫柚躲不開，背抵著粗糙的石壁，戰術性抓起旁邊造型別致的浮木，丟到水里頭玩。

    霧氣蒸騰，她越抓浮木越緊，吊帶滑下去的一瞬，浮木猛然拍水，濺起溫熱迷蒙水花，將空氣打濕，一切都被淋透。

    “別玩這玩意兒了。”

    云深湊過來，眸光幽黑，一字一頓低啞敲她耳朵，野得不行，“玩兒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不出意外的話明天是if線最后一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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