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軟糯的呼聲喚回了向南枝漸行漸遠的思緒,盡管她仍舊沒理清眼下的狀況。
為什么會有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孩突然冒出來……喊她媽媽?!
初次見面,小孩就像是找到了蜜罐的幼熊,驚喜地沖過來用它肉乎乎的小手臂箍住了向南枝的腿。
他的個頭勉強只到她膝蓋上面一點,四歲左右的樣子,抱緊了就不撒手,像極了一個可愛又好捏的腿部掛件。
小孩用他圓潤的臉頰親昵地蹭了蹭向南枝的膝蓋,語氣里帶著點撒嬌,又有點委屈,但更多的是開心:“媽媽,你怎么才來接我呀?”
向南枝:“……”
你問我?我、我怎么知道啊?!
回想三十分鐘前,她還在嘲笑“詐騙犯”的不專業,連她是燕大在讀學生的信息都調查不清楚,就敢編出她有小孩的瞎話。
面對不斷打來的騷擾電話,她甚至還對“詐騙犯”進行了嚴肅教育——
“喂,向南枝小姐,你的孩子走丟在我們警局,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喂,詐騙犯大哥,早點自首還能混口牢飯吃,我也沒跟你開玩笑!”
“……”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電話那頭的“詐騙犯大哥”默默報出了自己詳細的警號和警局地址。
距離燕大不到十五分鐘車程的海安路警察局。
向南枝心想,應該沒有哪個詐騙犯膽子大到敢把警局當窩點吧?!
所以她來了……
當時她有多囂張,現在就有多懵逼。
又因為她拿不出任何能領走小孩的關系證明,偏偏這個小孩只認她,還能報出她所有的基本信息,連脫口而出的家庭住址都跟向南枝身份證上的地址對上了。
在警員們懷疑她“棄養”的眼神中,向南枝不得不配合警局做了親子鑒定。
其實就算沒有這個流程,向南枝也是想做的。
因為實在太像了!!
這個小孩除了面部輪廓和眼睛形狀和她有些區別,整體五官就跟復刻她似的,尤其是這雙眼瞳。
向南枝有家族遺傳的淺瞳,很漂亮的琥珀色,在陽光下更為明顯,眼前的小孩就有一雙漂亮的琥珀眼,濕漉漉的,帶著小孩獨有的清澈和天真。
也難怪接待她的警員都不問她的來意,就猜到她是來領孩子的人。
他們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冰涼的長椅上等結果。
向南枝猶豫了一會,主動打破了此刻的沉默,“你叫什么名字?幾歲了?”
小孩疑惑地歪了歪腦袋,他暫時不太明白為什么媽媽今天對他這么冷淡,沒親親,也沒抱抱,還問他這種簡單的問題。
奇怪,是他多看了一集動畫片被發現了?還是偷吃蛋糕的事情暴露了?!
向南枝看著小孩時而皺眉,時而害怕,幾種情緒在他臉上明顯地切換,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思考好一會兒,紀星衍比劃出四根小手指,揚起甜甜的微笑,“我叫紀星衍,今年四歲啦。”
說完還拉過向南枝的手,在她手心里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邊寫邊用他稚嫩的童聲求表揚:“媽媽,我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咯,是不是很棒?”
向南枝感受著手心的癢意,軟綿的指尖一下下劃過,她忍不住再次打量起紀星衍。
他皮膚白嫩,又帶著些嬰兒肥,笑起來時兩頰還會有淺淺的酒窩露出,一頭松軟的頭發偏棕色,頭頂還有三個小小的發旋,一身精致配套的背帶童裝,斜挎著一個小熊包,配上他天使般的面龐,廣告童模恐怕都沒他好看。
四歲就會寫這么復雜的名字,說話流利又有禮貌,一看就是被家人精心照顧和接受良好教育的乖小孩。
“媽媽我寫得對嗎?”紀星衍寫完最后一筆,揚起笑臉期待地看著她。
向南枝恍惚。
看著這張臉,莫名有種和小時候的自己面對面的奇妙感。
她輕聲道:“對,很棒。”
有了她的肯定和表揚,紀星衍“耶”了一聲,小臉上寫滿了得意,一邊晃悠著著不到地的小短腿,一邊抱著向南枝的手臂,依偎著她汲取溫暖。
向南枝沒有抽回手。
這種奇妙感一直持續到親子鑒定結果出來。
警員們投來的同情目光,讓向南枝一度懷疑這會不會是她爸媽瞞著她偷生的第二胎,到此時,她都不覺得,這會是她的小孩。
“99.9999%……”
“在排除同卵多胞、近親和外源干擾的情況下,依據dna分析結果,支持向南枝為其生物學母親的身份。”
向南枝默念著鑒定意見,心臟驟停。
“不可能的,是不是出錯了……”
警員做好登記遞回她的身份證,聽到這話默默嘆了口氣。
向南枝身份證上的年紀也才不過二十歲,可這個小孩看上去都四五歲大了!
一旁的女警員惋惜地安慰道:“小孩都養這么大了,還這么可愛聽話,能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不想認他呢。”
“盡快補齊證件,帶孩子來上個戶口。”熱情的女警員留下聯系方式,臨走不忘鄭重交代:“千萬別再把小孩丟了啊!”
向南枝:“……”
現在是丟小孩的問題嗎?
現在的問題是,她怎么會有一個四歲的親生兒子啊!?
向南枝難以置信地看向紀星衍,除非…除非科技已經發展到人類也能夠無性生殖兼體外繁殖的程度了。
沖擊,炸裂她認知的沖擊!
向南枝忍著精神崩潰的前兆,在警員們耐人尋味的眼神中機械地辦完手續,沉著臉抱起紀星衍,一路逃回了家中。
平時她都是住的學校宿舍,但因為她父母很寵她,又因為工作原因不能長留國內陪她而感到抱歉,這種寵愛甚至演化成了溺愛。
比如在收到燕大錄取通知書的當天,兩人就興沖沖地買下了燕大附近的獨棟小別墅。
美其名曰:一招遠離宿舍矛盾和突發情況。
當時向南枝還覺得有點夸張,現在想想,真是太有必要了!
很難想象她領著一個四歲的娃,跟全寢室介紹這是我兒子的盛況,她們會報警的……
“啪嗒。”
到家后,向南枝隨手打開屋內的燈。
水晶燈耀眼刺目,紀星衍一開始還有點對新環境感到陌生的遲疑,轉瞬,他就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乖巧地跟著向南枝坐到餐桌邊。
為了緩解自己內心的尷尬,向南枝從冰箱里拿出了僅剩的一塊千層蛋糕遞給紀星衍,“喜歡嗎?吃吧。”
哄小孩她可只會這招。
紀星衍坐著只比餐桌高出半個頭,看到蛋糕的一瞬間,露出的眼睛就睜得圓圓的。
平常媽媽不給吃的東西,現在一給就是一大塊!
紀星衍小心地拿起勺子,瞥了向南枝一眼后迅速挖了一大勺塞進嘴里,好像生怕下一秒她會反悔一樣。
一張小嘴被他塞得滿滿當當,兩頰鼓成了包子,嘴角還沾上了一點奶油,像偷吃的小饞貓。
向南枝牽起嘴角,不自覺地笑了笑。
雖然突然有孩子這件事本身很荒謬,但并不妨礙她覺得這孩子可愛。
機靈的紀星衍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她的笑容,之后每吃一口都會探出腦袋跟她分享感受:“媽媽,蛋糕真的好好吃,是芒果味的,謝謝媽媽。”
向南枝正思索著該怎么開口詢問他的來歷,紀星衍就主動湊過來和她胳膊挨著胳膊,神神秘秘地說道:“媽媽,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
“說出去什么?”
“我不會告訴爸爸的,媽媽放心。”
向南枝才露出疑惑的表情,紀星衍就跟小大人一樣拍拍胸膛,保證道:“媽媽又在玩離家出走的游戲對不對,我絕對不告訴爸爸你在哪,所以這次,”紀星衍微頓了下,隨即露出充滿期待的星星眼:“媽媽可不可以帶我一起玩!”
紀星衍有記憶以來,媽媽離家出走過好多次,一般三天,最多五天,爸爸就會帶著媽媽回家,但媽媽玩這個游戲從來不帶他。
說實話,三天見不著媽媽,對紀星衍小朋友來說是一個莫大的考驗,半夜偷偷捏被角抹眼淚的那種!
“媽媽,帶我吧。”紀星衍扯了扯向南枝的衣角,嘴巴一扁,哀求道。
短短一瞬間,向南枝就他話里透露出來的零散信息腦補了一場夫妻關系不和、拋下孩子出走的大戲。
瞧他說得有模有樣,向南枝的腦海里又浮現出一些超出常識的可能,平行時空?穿越過去?
向南枝咽了下艱澀的喉頭,認真問道:“星衍,媽媽考考你,你是哪一年出生的?”
紀星衍掰著指頭算,然后驕傲地說:“xx年。”
三年后?
向南枝驚訝地合不攏嘴,難不成……他真是未來穿越過來的小孩!
有了親子鑒定結果在前,好像,也沒那么難以接受?
經歷過這些,向南枝驀地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變強大了。
她甚至有點好奇“爸爸”這個角色,準確的說,應該是好奇未來的自己會和一個怎樣的男人結婚,他又會是誰?
應該沒人能拒絕提前知道未來的誘惑吧。
紀星衍能背出所有跟她有關的身份信息,想必也能背出男方的。
“咳咳,媽媽再考考你。”向南枝清了清嗓子,“爸爸的名字是?”
紀星衍笑彎了眼角,這個問題也太簡單了吧。
他自信回答:“爸爸叫紀聽洲。”
“紀聽洲?!!”向南枝乍然的驚呼響徹了整個客廳。
紀星衍不明所以地縮了縮脖子,有被嚇到但不忘點頭表示肯定:“嗯。”
向南枝敢肯定,她只認識一個“紀聽洲”——
她的死對頭,紀聽洲!
向南枝忍著心口傳來的悶痛,暗罵:強大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