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殿中,陽光被阻擋,沒有一絲光線進入,殿中蹲坐著一位白衣女人,怔愣著看著身前,一動不動。垂在身后的發絲被微風吹動,拂過她的指尖,劃出道道血痕。
她失神看著身前空無一人的殿內,腦海中回蕩著的是宋望瀟方才對她說的那句話,仿佛靈識被抽出,她嘴唇翕動,絕色的面容蒼白無比,再也無法綻出笑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宋望瀟還愛她。
好似整個人的情感都被抽空,宋望瀟的一字一句還有她的行為真正地告訴她,她早就不是宋望瀟的道侶,她的自欺欺人終究會被拆穿,最后遭到反噬。
良久,江辭霜喉間一甜,吐出一口反噬的鮮血,深紅血跡染在青白玉佩之上,那象征著她美好祝愿的玉佩散發著冰涼寒意,再也沒了祝福的意味。
江辭霜無力地倒在地上,倚仗的執念被破開,她清晰感受到心臟剜開的疼痛,所有的魔氣再也不受任何控制,在她體內橫沖直撞,江辭霜的眸子死寂,漆黑至沒有一絲光亮。
明明是同她的回憶,是同她在一起這么珍貴的記憶,她從不敢褻瀆,可宋望瀟卻告訴她,那些回憶早已不重要,她珍視的那些默契也能同別人一起使用法陣,她堅信的那些執念不堪一擊地化成一堆齏粉。
江辭霜以為反噬的身子早已對疼痛麻木,可是這一時刻,她還是能感受到清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好似要將她拖入永不見天日的深淵。
宋望瀟的感情她本不該奢求,她做了這么多錯誤的事情,她早就不配得到宋望瀟的愛。
可她不甘,明明這些是她曾經擁有過的,是她之前只要想就能同宋望瀟一起的,卻被她親自拋棄了。
身上的魔氣已經感應不到宋望瀟的存在,宋望瀟已經離她很遠了,遠到宋望瀟這輩子都不愿被她找到,宋望瀟厭惡她,宋望瀟遠離她,宋望瀟不愛她,她已經不配再尋找宋望瀟。
江辭霜倒在地上,白衣被血色浸染成紅衣,她耗費全部魔氣不甘心地尋找宋望瀟的方位,攙著誓死的偏執,可最后還是被劇烈的疼痛反噬,渾身魔氣像冰冷的刀子往她脆弱的內丹上刺,在她身上刻出一道道血痕,她絕望地闔上猩紅的眼眸,兩行血淚自臉頰劃過。
她找不到了。
眨眼之間,宋望瀟已從魔宮傳送至幾千里外的花滿閣,短時間耗費大量靈氣令她一時間意識有些模糊,幸好被身旁的人抓住手臂才堪堪站著。
“望瀟!你回來了!”花歸塵興奮地抓著她的手臂,看著她完好無損的樣子興奮道。
她扶著宋望瀟坐在椅子上,兩人身后的法陣發出的淡光緩緩消弭,直至徹底隱入地面。
宋望瀟晃了晃腦袋,直至那詭異的沉悶感消失這才看清楚面前的景物,她真的離開魔宮了。
“你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對勁?”花歸塵關切道,而后眼神示意讓站在一旁的行聽過來檢查她的身體。
宋望瀟被行聽按在床上,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迫灌了一口藥。
“我沒事,就是耗費靈力過多,休息一下就好了。”宋望瀟掙脫兩人的束縛,抬眼看向四周,她的腦中還印著方才江辭霜失魂落魄的樣子,一時竟不知說些什么。
花歸塵看向行聽,在得到她確認的宋望瀟無礙后,這才沉沉喘了口氣,然后失了力氣坐在椅子上:“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法陣時間太長,我方才真的以為這個陣法出了差錯。”
她的大部分靈氣也在開啟法陣的時候耗盡,此刻大口喘息著,額間紅花發著妖冶的紅光。
行聽看了看她,轉身離開為兩人燒制草藥,房間只剩下她們兩人。
宋望瀟雙手發顫,她揉了揉昏沉的腦袋,腦海里江辭霜渾身魔氣痛不欲生的樣子還印在她的腦中,心潮翻涌,她彎了彎唇,充斥在內心的復雜的情緒。
“那這般,江辭霜便就找不到你了吧。”花歸塵輕聲開口試探,她實在不想提到有關江辭霜的事情,可現在她更關注宋望瀟以后的情況。
找不到嗎?宋望瀟無所謂地笑了笑。
“她會找到我的。”她淡淡道,眉眼盈著疏離。
花歸塵眉頭一蹙:“怎會如此,那我們離開這里。”就是不能再被江辭霜找到,宋望瀟在魔宮經歷了什么她不知曉,但是此刻的宋望瀟全身充斥著濃郁的郁色,全然不似以前那個愛笑的宋望瀟了。
她絕對不能再讓宋望瀟被江辭霜找到。
宋望瀟卻怎么辦?”
“我會交給其他人,總之你就是不能被江辭霜找到。”花歸塵堅定道。
宋望瀟見她如此堅定,低下眸微微搖頭:“她要找就讓她找,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她要的不是永遠躲著江辭霜,躲著江辭霜對她偏執地追尋,她要的是江辭霜對她每時每刻都處在后悔和痛苦之中,她要的是江辭霜不敢見她,要的是以后天道要強行讓江辭霜來殺她時,江辭霜再沒有殺她的勇氣。
宋望瀟抬眼,透過半開的窗欞看向天際,眉間充斥著淡淡的氣息。
被自己最珍視的回憶打敗,讓江辭霜清晰地意識到她自己的自欺欺人,宋望瀟覺得,她應該不會再來找自己了。
宋望瀟不是個善人,性格使然做不到以德報怨和毫不在意,她當時愛江辭霜愛到癡迷,所以發現被利用后痛得也是錐心,恨意也最為濃厚。
她曾試過將那些愛與恨掩埋,裝作已經釋懷毫不在意的繼續生活,可她又遇見了江辭霜,她這才發現,她根本沒有釋懷,原來一直都愛著江辭霜也恨著江辭霜。
愛之深恨之切,將這些痛苦全部還給江辭霜才是她最應該做的,她也的確這么做了。
江辭霜,你利用了我,我將我們這些痛苦又快樂的記憶全部還給你,我們兩不相欠了。
她想著,她現在應當是快樂的,也必須是快樂的,所以她彎了彎唇,笑了。
花歸塵心中滿是懊悔,她看向面前性格明顯同之前不同的宋望瀟,只能嘆氣。
沒關系,只要人回來了就好,這些心中的傷痛慢慢用時間治愈,她也沒問什么目的,宋望瀟能開心就好。
“好,既然目的已經達成了,江辭霜不會再來將你掠走就好。”她緊緊握拳,看著宋望瀟脖頸上深淺的痕跡,繼續道。
“這段時間苦了你了,快去洗漱休息,晚上我為你準備接風宴。”
宋望瀟挑眉:“還有接風宴?”
“當然,你不知道這么長時間,閣中的大家都很想你,尤其是小留采和行聽,行聽雖然說等你回來她一定要好好問問當時那枚隱息丹的藥效,但是也是想讓你快些回來,小留采也是,很想你。”
宋望瀟空洞的心似乎在被什么東西緩緩填補,心臟流著溫熱,是這么久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溫暖的感覺,竟有些不敢回應。
“快去洗漱,愣著干什么。”花歸塵似乎看出她的怔愣,主動開口將宋望瀟的意識喚回。
宋望瀟點點頭,忍下鼻間酸澀,準備起身,卻在站起來時心卻猛地一抽疼,好似有什么從心中猛地抽離,渾身都放松了下來。
她抬頭,視線下意識看向南邊,淡淡的目光透過房屋看向天空,似乎在看向更遠的地方。
一直跟隨著她的那股若有似無的監視目光,在剛才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