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明明是在吹著清風沐著夜色的柔和之境中,宋望瀟卻無法讓自己真正舒心熟睡。
白日發(fā)生的一切在她眼前重現(xiàn),江辭霜的身影在她的回想中如影隨形。
寧愿自己受傷也要護好她的安全,仿佛她才是江辭霜唯一的信念,宋望瀟緊蹙的眉頭隱在月色中,煩悶地抓著頭,一團郁火窩居在她的心中。
江辭霜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她們二人明明早就已經(jīng)斷了所有關系,她再這般情意綿綿做給誰看。
宋望瀟不信那些虛偽的愛意,愛可以偽裝,宋望瀟根本無法識出此刻的江辭霜真正的情感。
她也知曉自己以后不會再愛上人了,偏那個將她弄成這般的始作俑者還想喚出她對她的感情。
宋望瀟沒由來的煩躁,她本意想安靜生活在這世上,為何江辭霜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來找她,攪亂她的生活。
她也恨自己,沒由來的恨,恨她自己明明還恨著江辭霜偏還要裝作不在意。
眾人口中遙遠的百年時間,對她來說也不過一場荒唐夢,夢醒之后那些痛苦和折磨如附骨之疽般緊緊黏著她,她沒有一刻是不活在這種痛苦之中,即使離開魔宮同江辭霜斷了所有的關系,這些回憶還是時不時地刺她一下,叫她想起。
宋望瀟不想再陪著江辭霜繼續(xù)裝下去了,每一看到江辭霜,她就會想到自己那些好笑的情愛,烈火般燒著她的理智。
宋望瀟翻身坐起,準備到處走走散散心。
她猛地坐起,還未反應過來就覺察到四周的氛圍有些不對,清風停息,蟲鳴靜止,天地似乎攏入了一片虛無之中,那股陰冷令人發(fā)寒的氣息再次撲面而來席卷她的身子。
宋望瀟心中警鈴大作,她敏銳覺察到身子右后方一聲“簌簌”聲音,頓時飛身而起,下一息她身側的樹木“咚咚”兩響之后轟然倒地。
宋望瀟眉頭緊蹙,緊緊盯著暗器射來的方向,江辭霜一夜未睡,本就一直關注著宋望瀟的情況,看到此處出現(xiàn)這種異常,忙飛身趕過來,行聽也起身奔至兩人身旁。
“阿……宋道友,你有沒有傷到?”江辭霜靠近宋望瀟,滿目擔憂。
宋望瀟無暇避開她,只搖搖頭,緊緊看著對面之人,握緊手中靈劍。
火堆被壓制的火光再次擴散開來,幾人終于看清了對面人的長相。
黑衣冷眉,眼底含著毫不掩飾地惡意,直直看著三人。
是全淵門的修士。
“我就說他們一定會使絆子的吧。”行聽祭出靈器,冷冷笑道。
“三位道友可曾是誤會了,我們只是想同你們交流一下,怎么就這般警惕。”遠處的男人看著三人彎著唇盡量保持親和,可他眼底滿是陰鷙,哪像談判的樣子。
宋望瀟握緊手中劍,凝眉冷冷道:“道友,方才那兩針,我若是沒躲開,現(xiàn)在倒在那的可就不是樹木了。”
男人呼吸頓住,而后突然大笑,陰鷙道:“好!敬酒不吃吃
罰酒,識相的話就把攝靈石給我,要不然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宋望瀟眉心一跳,原來那塊石頭叫攝靈石,按照花歸塵之前同她說的全淵門修習的術法和這石頭能蠱惑人心的幻術來看,宋望瀟大致知曉了這塊石頭對這些全淵門修士的重要性。
宋望瀟從儲物戒中將攝靈石拿出,盈盈的光亮包裹在布帛中,宋望瀟卻看到了對面修士眼中的癡迷。
“把它給我。”男人冷道。
她淡淡笑,下一秒又將石頭重新放回儲物戒中:“給你可以,但你要怎么保證你不會對我們動手呢。”
男人身形一頓,渾身的氣息暴起,他定定看著三人,大喝:“找死!”
彈指間,他身側飛出數(shù)十個由草木制成的人偶,簌簌朝著三人奔來。
“看來他們一開始就沒想讓我們活著出去!”宋望瀟冷道,祭出靈劍朝著人偶奔去。
江辭霜關心著她的情況,頂著傷痛隨著她提劍奔過去。
人偶都是草木制作,很好斬殺,但勝在數(shù)量之多,宋望瀟忙活好一陣竟然發(fā)現(xiàn)還有許多人偶,她再次揮劍,余光中看到男修正冷冷看著她們,陰冷狠毒的目光看著她們不斷斬殺人偶,不為所動。
宋望瀟心中一驚,放下靈劍緩緩朝后退,沒再有什么動作,而就在這一刻,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江辭霜正硬撐著靈脈的震顫,將靠近宋望瀟的人偶全部殺掉,她想著只要自己擋住想要進攻宋望瀟的人偶,宋望瀟就不會出事,想著她又揮手斬掉一個人偶,過度的消耗和壓制的修為令她的內(nèi)丹隱隱有碎裂之勢,她只得硬撐著不讓自己顯露出異常。
她轉身,避開人偶的攻擊,正準備揮劍,下一秒余光卻猛然定住。
顧不得身后的人偶,她猛地轉身看向宋望瀟,卻見宋望瀟身前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女人,女人緊緊抱住宋望瀟,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媚眼輕掃,看著江辭霜微微彎唇,下一秒自宋望瀟身上猛地升起一團煙,緊接著一聲轟鳴,煙霧遮蓋眾人的視線。
江辭霜背后被人偶利爪劃過,白色衣衫頓時溢出鮮血,她卻好似從未察覺般踉蹌著朝前走了兩步,灰塵散去,江辭霜清晰地看到,宋望瀟就這么消失在原地。
江辭霜身子猛地怔住,她愣愣看著宋望瀟方才站著的地方,此刻只余幾縷淡淡的煙霧。
宋望瀟再次離開了她,無聲無息,無任何蹤跡。
江辭霜的腦海忽地頓住,死寂和冰冷瞬間覆蓋她的全身,她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感官,只聽到心臟冰冷僵住的聲音,眼前的場景不住地同之前宋望瀟離開魔宮的那一幕重合,失了色般不斷在她眼前重現(xiàn),像無窮無盡的利刃刮著她本就腐爛不堪的傷口。
靈海中被壓制的心魔突破桎梏,覆在她的耳邊宛若陰毒的蛇吐著信子。
“你看,無論你怎么做,怎么克制自己的想法,宋望瀟還是會決絕地離開你,這就是你的命。”
“抓回來,只許你一人看著她,讓她只許看到你,這不好嗎
?你可以做到的,你明明可以做到的。”
“你還不明白嗎!阿瀟根本不需要你的好意,你做的這些什么都不是!她最終還是會離開的,就像現(xiàn)在這樣!”
江辭霜緩緩低著頭,一股無力感充斥著她的全身,靈劍不受控制地自手中脫落,掉在地上發(fā)出叮呤聲響。
“阿瀟……”她喃喃道,聲音顫顫,眼眸深沉凄楚:“我的阿瀟……不需要我。”
她早就接受這個事實,可每一次親眼所見依舊令她痛不欲生,麻木、冰冷、窒息灌著她的口鼻,屏蔽她的靈識。
她對于宋望瀟來說可有可無,可宋望瀟于她卻無法割舍,她不能沒有宋望瀟,不能沒有她。
行聽揮劍擊退人偶,越發(fā)覺得這些人偶的攻勢更加兇猛,再抬眼看向遠處冷冷瞧著的男人,頓時明白了什么。
“憶憂!不要攻擊,這些人偶會吸收我們的法術融合成自己的。”她忙道,轉身看去,卻發(fā)覺一身白衣的憶憂就這般直直站著,自她身上不斷溢著黑霧,穿插在靈氣中攪動著周圍的環(huán)境。
行聽愣住,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憶憂,你怎么了?”
江辭霜依舊低著頭不發(fā)一語,環(huán)繞在她身上的霧氣卻愈發(fā)濃郁,幾乎包裹她整個身子,她的白色衣衫已被浸成玄色,整個人看上去異常奇怪。
行聽心中一顫,常年醫(yī)診不同的病人見多識廣的她幾乎是下意識想到一個詞語。
“入魔。”她顫顫道,滿是震驚,握緊手中靈器。
不遠處冷冷看著的男修似乎也發(fā)覺了不對勁,他下意識朝后退半步,有點想放棄將這兩人殺盡的想法,他揮手想要召回人偶,反正現(xiàn)在攝靈石已經(jīng)被他們的人擄走,他只需前去匯合即可。
男人忍不住抬眸,卻猛地同一雙猩紅的雙眼對視,渾身血液僵住,定在原地般一動不動。
江辭霜眉眼猩紅,蘊著霧氣,她全身發(fā)著抖,強忍著被靈氣絞殺的痛苦,抬腳,一步一步朝著男修走去。
男修早已被江辭霜渾身的威壓震住,根本無法動彈,那是一種高修為者對低修為的天然壓制,可想而知面前的女人的修為究竟有多高。
“阿瀟……我的阿瀟在哪?”江辭霜蒼白的唇翕動,聲音灌了沙般沙啞,雙目無神,有鮮血自她唇齒溢出,宛若地獄的惡鬼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