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正文完
霍乾曜的話語在嗓子里轉(zhuǎn)了幾道彎, 最后無可奈何地叫了出來：“段云衍，真沒有人能管得了你。”
段云衍抵著還未從被捏碎的痛感中緩過來的頭：“嗯？管什么？什么管？”
霍乾曜：“……”
段云衍眨眨眼，光刃揮出去刺進迎面飛過來的蟲族體內(nèi)：“沒有關(guān)系呀, 之后要處分我就處分吧, 我們會贏的。”
“好。”霍乾曜嘆了口氣，心里卻也松了下來, 也笑了下，“我們會贏的。”
貪狼的精神力隔離做得確實比自己的機甲要好一些, 但更重要的兩人的精神力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了。
遠比一股更加強大。
段云衍腦子里的嗡鳴減輕了很多，哪怕他們現(xiàn)在更加往前, 那股將要把他拉下水，在他腦子里刺痛的聲音也消失了, 整個知覺里都是霍乾曜的精神網(wǎng)。
“李云的聲音傳不進來了。”霍乾曜看了眼通訊, 李云的面容已經(jīng)呈條狀斷斷續(xù)續(xù)了，“但她現(xiàn)在還能勉強聽到我們的聲音。”
“唔。”段云衍抬起光刃，和霍乾曜配合斬殺了冒到面前的蟲族。
精神力上的壓力也重了起來, 段云衍問：“你怎么樣？”
“可以。”霍乾曜的手很穩(wěn)，和段云衍之間的配合不需要出聲，在他的啟明星到來了以后, 精神力上的壓力驟地輕松不少。
但這些在蟲母面前還是不夠看。
他沒有說什么，來都來了，也不可能把段云衍趕回去。
只是真的……不能輸了。
他可以死, 但是他的啟明星不行。
他們身前還應(yīng)該有著大好的未來, 未來星光璀璨，是他們本就應(yīng)該走過去的路。
貪狼終于重重跌進了一個深深的溝壑, 霍乾曜掃了眼：“左臂有部件損壞。”
他操縱機甲重新站起來，段云衍緊接著出刀砍下蟲族機甲的外臂, 對方的機甲如同黏液一般從身下滑走，他們沒有戀戰(zhàn)，繼續(xù)往前。
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蟲母的精神力往里滲透得越深，他們好像只身處在太空當中，無盡的廣無盡的大，無盡的田野遼原之中只有彼此，彼此是最小單位。
而蟲母是無盡大。
段云衍不敢想象，如果只有霍乾曜一個人在這里會是什么感覺，兩個人尚且能感知到彼此，一個人只能在和蟲母的差距中無限地懷疑自己。
天旋地轉(zhuǎn)。
“將軍。”段云衍叫，覺得聲音有些遙遠。
“我在。”霍乾曜答。
“霍乾曜。”段云衍又叫，和對方結(jié)成的精神網(wǎng)堅不可摧。
“我在。”霍乾曜依舊答。
段云衍笑了：“是不是馬上就要到了？”
他們此時已經(jīng)無法從外界取得聯(lián)系，貪狼的網(wǎng)絡(luò)也斷斷續(xù)續(xù)，只能憑借記憶和霍乾曜的經(jīng)驗來判斷他們所身處的地方。
“快了。”霍乾曜如是答，吸了口氣，“準備好——”
他們破開最后一層墻面，再也沒有蟲族的侵襲，因為蟲母的身體就這樣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
滔天的精神力，海嘯潮汐的精神力如同恒星爆炸時產(chǎn)生的能量，幾秒內(nèi)就向他們涌了出來，那一瞬間他們仿佛升維，腦中膨脹的是不屬于三維的概念，所有的時間線在面前一覽無余。
段云衍叫了出來，又或者是怒吼了出來，體內(nèi)的某種能量必須要宣泄出來，不然就要跌進無窮無盡的黑暗。
“段云衍！”霍乾曜在他耳邊叫，聲音遙遠但又清晰。
身體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應(yīng)，和霍乾曜一起打出一套能量炮。
蟲母的身軀巨大，但又沒有想象當中大。
能量炮對它沒有作用，光刃對它也沒有作用，只有真真實實的子彈、炮彈、真真實實的刀槍劍才能刺入它的體內(nèi)。
蟲母的身體震蕩，從它的身軀上看不到任何可以稱之為“眼睛”的地方，但它的視線好像如影隨形地跟隨著他們，凝視的感覺好像將他們包裹在某個果凍般的固體里。
固體里是要把他們刺穿的精神力。
在某一刻，段云衍好像看到了亙古蟲母的誕生，饑餓始終包裹著它，它不斷的生育，不斷地掠奪，而它們所需要的資源越來越多，蟲族的基數(shù)也越來越多。
它們遇到其他的文明，掠奪、吞噬，敗則數(shù)量減少，成則擁有新的資源。
它們就是這般活下來的。
幾十萬年變遷不過彈指一揮間，霍乾曜猛地扯了一把他的手。
他望去，他感受過去，對方的精神力帶著尖銳地刺。
而他自己的精神力承載著對方的精神力。
霍乾曜調(diào)出了核彈，蟲母的移動速度不高，但對方精神力的侵襲會讓他們失去瞄準。
天旋地轉(zhuǎn)，他們只有彼此依靠才能在搖搖欲墜的世界里穩(wěn)住身形。
“段云衍——”霍乾曜又叫，與此同時核彈發(fā)射出去，一把巨大無比的合金刀被段云衍同時調(diào)了出來。
動力裝置啟動，他們同時騰飛向空中，核彈卷起的巨浪掀起了巨大的風暴，風暴中心是更為巨大的精神力，層層要將他們摧毀。
段云衍的眼神帶血，指節(jié)擰著操作桿幾乎要將其擰斷，厚重的精神力托起霍乾曜的精神力，他們迎著層層阻力一往無前——
先是刺穿了皮。
然后是血肉。
然后是要將他們攪得粉碎的精神力，是來自宇宙的第一次大爆炸，是五彩繽紛的兒童畫被開膛破肚，是把他們的大腦要拆碎重組。
是把靈魂都拆成一個個掉落的量子碎片，是血液里最小的分子。
然而他們的刀沒停。
貪狼的零部件隨著巨大的風暴破碎而后被攪飛，操作臺上的所有光屏都因為承受不住強大的精神力而熄滅，整個控制臺只剩下最基礎(chǔ)的功能。
大腦已經(jīng)無法思考，一切都隨著蟲母的哀鳴而被帶走，可霍乾曜的精神力帶著刺，段云衍托著這個刺和他們的刀一起刺進了蟲母的身體。
刀尖旋轉(zhuǎn)，眼前已經(jīng)模糊一片，一切都全憑著感覺，全憑著直覺，手下的不過是被他們斬殺過無數(shù)次的蟲。
不過是被他們斬殺過無數(shù)次的蟲而已——！
段云衍聽到自己在怒吼，他不確定霍乾曜是不是和他一樣，但他知道自己在笑，身體要控制不住地發(fā)抖但是是因為激動。
他向來如此。
而后手下皮開肉綻，迸裂之時是一道白光。
動力裝置破壞，整個機甲跌落到地上，巨大的撞擊。
很久，很久。
所有意識都消失，段云衍只知道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于是意識消失也沒關(guān)系-
“滋……滋……有信號嗎？能……滋……聲音……滋——”
段云衍緩緩睜開眼。
眼前是緊急氣囊。
精神力的陣痛讓他有些反應(yīng)遲緩，他愣了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是在貪狼里。
他們……好像殺死了蟲母。
“……已經(jīng)……滋……檢測不到蟲母的精神力了……霍乾曜？滋滋……段云衍？”
段云衍抬頭，望向了那個發(fā)出聲音的光屏，上面顯示并不完全。
“我……在。”段云衍開口，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出離的沙啞，好像久經(jīng)干旱的土地。
對方卻好似聽不到他的話，又重復(fù)叫了他們幾遍。
段云衍緩慢地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全身都疼。
他側(cè)頭看，霍乾曜也被包裹在一個安全氣囊里，此時對方剛剛睜開眼。
沒有任何言語，他們已經(jīng)耗盡的精神力就這樣絲絲縷縷和對方碰到了一起。
霍乾曜的聲音更啞，更低：“……云云。”
段云衍輕輕笑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霍乾曜愣愣望著他，半晌才記起言語：“……云云。”
段云衍笑著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笑，但是唇角怎么也抑制不住。
霍乾曜側(cè)身過來，抓起他的手，又喊：“云云。”
“我在呀。”段云衍終于出聲，努力挪動好像帶傷的身體，“我在呀，霍乾曜。”
霍乾曜說：“我愛你。”
段云衍愣了愣，唇邊的笑意更厚：“我知道呀，我也好愛好愛你。”
霍乾曜看著他，深深地看，愣愣地看，好像還沒從剛剛的戰(zhàn)斗中緩過神來，幸好他們兩個這個時候反應(yīng)都慢。
他一只手抓著段云衍的手，一只手按開了操作臺上的一個按鈕。
一個小小的儲物空間被打開，他從里面取出了一枚戒指，認真又笨拙地給段云衍戴在無名指上。
段云衍茫然看著他，歪了歪頭。
霍乾曜終于扯開了一個笑，一個真正放松又幸福的笑。
“我們結(jié)婚吧，云云。”他說。
“我們回去——就辦一場婚禮。”他說。
而段云衍牽起他的手親了親：“好呀，我的將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