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沁·嘶啞淤血
“不走。”
莊寫意死皮賴臉的特質再度顯現, 她將頭埋得更深了些:“我發現你最近不太乖。”
“都會勾人了。”
許相宜想掙脫:“我勾誰了?”
此刻身著校服的莊寫意面上顯露幾分侵略意味,與學生模樣不太符,讓許相宜想起了初見時那一身紅裙, 妖艷如野玫瑰的她。
“反倒是你忽冷忽熱。”許相宜有點煩躁, 但極力克制,像是隨口一說。
莊寫意圈住她,像是嘆息:“沒辦法,我只能披著馬甲愛你。”
“為什么?”
“懲罰吧。”
許相宜覺得她身上有太多謎團, 但莊寫意不說, 她就不問。
“那你現在又是什么意思?”
她掃了眼女生白嫩的脖頸,此刻正于寬大的校服中露了一半,自己則被其死死抱在懷里, 像無法割舍。
“現在”她的雙眸像漣了一層很深的霧,眨了瞬間后, 恢復清晰。
“懲罰就懲罰吧。”
“我忍不了了。”
她這段時間克制著, 努力逼迫自己別靠近許相宜。可對方卻愈發來勁般, 連帶著些小動作都含了情。
懲罰?不就是魂飛魄散,她莊寫意會怕?
只是她看著懷中人, 眼中還是漸漸濕潤。
這輩子的許相宜,好不容易又愛上自己, 似乎再走一點,就能瞧見幸福的影子。
命運總是這般可笑。
許相宜感受著對方傳來的溫熱, 忍不住縮了縮身子:“其實兩者沒什么區別。”
“我只愛你的靈魂。”
“至于馬不馬甲,我無所謂。當初這么迫切想讓你掉馬, 只是疑惑甚至有點煩, 你為什么總是換個身份出現在我身邊。”
“依稀得知你是我前女友后,我又做了場夢。夢中, 我很愛你。”
“就像,”許相宜稍稍拉開二人距離,點起腳尖:“現在的我這么愛你一般。”
下一秒,蜻蜓點水,她輕輕吻了她嘴角。
只觸碰一瞬,許相宜耳垂紅紅,想低頭。結果只感受到莊寫意瘦長有勁的手指托起自己的臉頰,對準她的唇,綿長一陣后加深。
正是五月初夏的傍晚,候鳥飛過不知去向。靜謐無人的樹林,只流出一份延續百年的愛,直至今日,依舊熱烈。
往教學樓去的路上,許相宜還有點暈乎乎。她問身旁人:“打算什么時候再捏張皮出來?”
莊寫意捏了捏她手指:“再說吧。”
“聽說了嗎——學校似乎有老師提出應該嚴查校園暴力。”
“真的假的?咱學校還有欺凌的?”
“不知道啊。”
一群學生走過,正抱著書往機房走去。
兩人自然聽得一清二楚。她們看著學生們離去的背影,對視一眼,許相宜問:“哪個老師?你去問。”
老婆的話哪敢不從。
莊寫意摸摸她腦袋,而后三步上前,攔住她們:“同學,有什么八卦嗎。”
幾人看著女生,有點驚訝。其中一人道:“學姐,你也想聽?”
不都說這位學霸一心只讀圣賢書嗎。
莊寫意笑笑:“誰不喜歡聽八卦,講講吧。”
“其實也沒什么,好像是有老師向學校提起有關校園暴力的。”
“我們高二了都不知道學校還有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有點震驚。”
莊寫意像是隨口一問:“哪個老師啊?”
“不知道,我們也是瞎聽來的。”
正聊著,“砰——”一聲巨響,瞬間,引得全校同學都出來看。
嘰嘰喳喳講話聲和腳步聲中,有人最先尖叫,后一秒,叫聲開始一浪接一浪,沒有停息現象。
摻雜著幾句:“有人跳樓了!”
許相宜眉心一跳,她轉身繞過走廊,往教學樓之間的空地跑去。莊寫意在她身后追著,在其即將看見慘狀之際,她將人輕輕扯到懷里。
許相宜語氣很急:“有人跳樓。”
對方拍著她背:“我知道。”
“你待著別動,我去看一眼。”
說罷,她揉了揉許相宜的后脖頸,表示安撫,后朝著前方跑去。
耳邊是學生們的驚慌尖叫,而眼前,是女人以四肢扭曲的姿勢倒在地上,肉與骨頭相碎泥濘不堪,血水淌了一地,其身上穿著的碎花外套被染了大半。
是徐歡年。
莊寫意皺眉,遠處奔來的校警高聲呼喊:“學生別靠近!都走開!”
許相宜聽見這聲吆喝,也朝前奔去,結果地上之人被莊寫意擋個嚴實,女生轉頭道:“又不聽話。”
“我什么時候聽話過。”
莊寫意搖著頭笑,靠近許相宜俯身:“是徐歡年。”
許相宜訝異:“徐歡年?”
“所有學生立刻回到班級內,由老師清點人數!”廣播響起,許相宜想最后看一眼地上之人,卻被莊寫意拉走。
“看了做噩夢。”
“我又不怕。”
許相宜還是執意要看,無論如何,她都給過自己一件碎花外套。
結果此刻,那件外套早已血淋淋,附近殘肢斷臂亂飛,慘不忍睹。
女人面容早就模糊不清。
她心忽然沉下來,喘不過氣。
“走吧。”
直到莊寫意碰了碰她的臉頰,許相宜才回過神來,她嗓音輕輕:“好。”
學校內一片混亂,全部教師都出動維持秩序,學生們嚇得失措,正軟著雙腿往教室去。許相宜與莊寫意二人慢悠悠走著,前者很安靜,沒說一句話。
“看來,提出校園暴力相關事項的老師,就是徐歡年了。”莊寫意看著人一聲不吭,又捏了捏她的手指,“這并不是你的原世界,死了人不用特別難過。”
“我總覺得這里的一切都愈發熟悉,就好像,我曾經生活于這個世界。”許相宜終于說出口。
之前這種感覺還未這么強烈,自從與寧顏一同繞過教學樓和操場,去往食堂開始,她驚覺,自己竟然認得每條路。
莊寫意一頓,欲言又止。
許相宜見她這副模樣,不知是什么情緒:“你真的瞞了我很多啊。”
良久,她緩緩:“下個世界吧。”
“那時候,你想了解的,我全部告訴你。”
“下個世界,不就是最后一個了么。”
“是啊。”莊寫意笑,“你要解脫了。”
“那你呢?”
“我?我也要解脫了。”
許相宜總覺得事情不太對,莊寫意說的每句話,似乎都含著告別意味。
她眼波微動:“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吧。”
莊寫意隔了幾秒才笑道:“當然。”
壓根就是強顏歡笑。
許相宜靜靜看著她,心底絲絲泛起酸澀,寧顏的聲音忽然響起,她急匆匆朝二人跑來:“學姐,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
女生瞥了眼莊寫意,像看壞人,聞言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學姐,你趕快回班吧,我也要走了,拜拜。”廣播聲再次響起,她有點驚慌,跑得飛快,沒了蹤影。
“她從哪兒冒出來的?”許相宜皺眉,身旁人若有所思:“好像是頂樓吧。”
二人對視,猛然驚醒。
“那邊兩個趕緊回班!”教導主任急匆匆到處攆人回班級,逮到許相宜和莊寫意兩個就直嚷嚷。
夜深了,周圍漸漸暗下來。班內,學生們聚成一團,好像有人落單就會遭遇不測。臉上大都掛著驚恐,連帶著話都說不清楚。
徐歡年不在了,來接管的老師有點眼熟,許相宜卻怎么也想不出來在哪見過。她一進班就大喊:“安靜!都回到自己座位上!”
“今日發生之事學校已抓緊處理,你們不用擔心。晚自習取消,大家排完隊后由我帶領回宿舍。”
“好了,現在都去走廊排隊吧。”
樓下是警車鳴笛,醫護人員抬著擔架,腳步聲嚷亂,校長姍姍來遲,周圍有老師受了刺激直接暈倒在地。
一時間混亂不堪。
幾棟教學樓腳步聲急促,應當都是老師帶領學生回宿舍。
班內的學生猶豫半晌,最后還是都去了走廊排隊。許相宜問莊寫意:“要走嗎。”
后者還未回答,老師忽然靠近二人,幽幽道:“你們怎么還不動?”
話音剛落,屋內忽然閃了一陣光,太過強烈,許相宜只能瞇了雙眼。等她再睜眼,周圍空無一人,連帶著莊寫意都不見蹤影。
她喊:“莊寫意!”
無人回答。
廣播聲忽然響起,女聲很熟悉——
“請全體同學到操場集合,成人禮即將開始。”
是解以沅的聲音。
廣播一直重復著,許相宜皺眉,看著空蕩蕩的教室,只能轉身出門。一路上都沒見到過其他人,像是全校僅有她一人。
操場上,每個角落都被鮮花撲了滿懷,大片紅毯鋪著,無數氣球飄蕩在空中,白色舞臺搭起,音箱放在周圍。
她預備著異能,總覺得解以沅會隨時從某個角落跳出來。
果不其然,她感受到背后有靈力波動,一轉眼,卻是那名老師的臉。女人笑:“覺得我眼熟吧?分身,都是有點相似之處的,除了那些特別跳脫的,比如說你的老朋友,解圓。”
“解以沅在哪?”
“喲,這么迫切想見我老板?她知道后應當很開心。別急啊,快了。”
她拋下這句話便一走了之,人間蒸發般憑空消失。身后的舞臺倒是有了動靜,輕柔的音樂開始緩緩響起,許相宜轉頭,就見解以沅坐在舞臺中央,撐著臉看她。
“歡迎來到你的成人禮。”
“相宜。”
“別來無恙?”
她果然沒死。
許相宜冷著臉問她:“莊寫意人呢。”
解以沅今日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褪去青衫,換上現代裝束,一身長裙飄飄。
她像很苦惱:“不知道呢。”
隨即勾起邪惡一笑:
“也許是,魂飛魄散了吧。”
第42章 沈應棠·舊事終章
“這里是我為你創造的世界, 喜歡嗎。”解以沅的眼神漸漸復雜起來,“莊寫意能做的,我也能做到。”
音樂飄蕩于各個角落, 此刻沾染上幾滴詭異。
女人長嘆一聲:“相宜, 跟我一起在這里長久生活下去。好不好?“
她手一揮,許相宜瞬間換上一套白色禮服,她雙腿落地,朝人走來。
四周都浮上了一層暗色屏障, 許相宜能活動的空間很小。她只能先抽出靈劍, 結果“啪”一聲,直接被解以沅掠奪而去。
許相宜這輩子只是個有異能的人類,面對解以沅這種歷經百年修煉的鬼怪還是很吃力的。
“好不好?”解以沅站定在她面前, 手中把玩著那把靈劍,沒再靠近。
不厭其煩地再次詢問。
許相宜嗤笑:“我認識你嗎。”
“你還沒想起來?”解以沅捏著劍柄的手一頓。
難道是那日的留憶瓶出了差錯?
不可能, 白霧明明全灑出來了, 許相宜怎么可能還沒恢復記憶?
“莊寫意啊, 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女人呵笑,對上許相宜的眼:“你知道她為什么不想讓你恢復記憶嗎。”
“因為, ”她忽然話鋒一轉,“只要你答應我留下來, 我就把一切全部告訴你。”
“不需要。”
莊寫意在的時候,她確實想知道這一切。
但莊寫意不在了, 她什么都懶得搭理,什么都不想了解。
她只想她回到自己身邊。
“我不可能留下來, 要殺要剮隨你便。”許相宜像忍受了許久, 幾個世界連軸轉的煩躁全都顯露。
“來殺了我吧。”她向前走了幾步,一字一頓:“來殺我啊。”
解以沅盯著她沉默片刻, 然后勾起一抹笑,滲著苦。
“你總是這樣。”
下一秒,她靠近捏緊許相宜的脖頸:“你以為我真不敢殺你?”
女人的力度漸漸加重,許相宜只用一雙極其平靜的眼盯著她,結果下一秒,天色大變,雷電閃爍,操場上的花束被風刮跑,舞臺兩旁的帷幕抖動,倒像個葬禮。
解以沅能感受到劇烈靈力,將自己的身子扯著往后拽。
她咬著牙齒,依舊抓著許相宜不放,后一秒,她慘叫一聲。
“啊——!”
十指忽然粉碎,揚在風里,沒一會就吹飛。
她被迷了眼,尖叫過后,她只能堪堪后退幾步,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地抬頭:“莊寫意!你給我滾出來!”
對比她的鬼哭狼嚎,后者表現得極為冷靜。
莊寫意擋在許相宜身前,面無表情吐出一句:“來了,有什么遺言么。”
“你你怎么進來的?”解以沅不甘心地看著其身后的許相宜,但還是又往后退了幾步,“你憑什么還沒死?前一個造物者對你懲罰便是不能讓許相宜愛上你的真身,你,怎么還沒魂飛魄散?”
“難道是,許相宜壓根就不愛你?”想到這,解以沅突然大笑。她指著莊寫意的臉:“你以為自己魅力很大?能讓許相宜一次又一次愛上你?”
呆在后邊的許相宜聞言默默勾了莊寫意的手指,輕輕晃了晃,對解以沅高聲道:“她沒什么魅力,但我就是喜歡她、愛她,你有意見嗎。”
莊寫意微笑:“可以先夸我一下嗎。”
許相宜踹她一腳:“不行。”
解以沅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但聽到許相宜親口說出這番話,她像再也沒了什么執念,身體有點軟,向后踉蹌幾步。
“她追你幾百年,那我呢,我也是。”
“你為什么不能看看我,哪怕一眼。”“明明我才與你最相配。”
她轉身,眼眶含了幾滴淚,看著自己精心布置的宴會現場。說是成人禮,她其實完完全全是照著婚禮模樣準備的。
“算了。”她嘆氣,想說之話都咬碎了咽進肚子里。
“蘇沁!滾出來!”
“還想逃?”莊寫意直接打碎她設下的屏障。操場附近有條小溪,瞬間掀起一陣浪花,力量猶如大海洶涌。
奔騰不息的水流沖上天空,朝解以沅涌來,她尖叫:“蘇沁!”
“快走,我來了!”
許相宜看見水浪之中,蘇沁的身影迅速閃過來。她那副膽小模樣完全消失,擋在解以沅身前時,像變了一個人。
在海浪即將吞噬身子時,蘇沁耗盡全身力量支撐起一點微弱屏障來,只是一秒,解以沅便迅速消失。
“嘩——”水浪波濤洶涌。
蘇沁最后朝許相宜笑著,毫無一點善意,全然是計謀得逞的狡詐味道。
又一個巨大浪花拍打而來,她的身影隨之消失不見。
精心布置的現場被攪得不堪入目。莊寫意回頭抱緊許相宜,像毫無安全感的大型犬尋求安慰。
她忽然來了句:
“你上次答應我的舞還沒跳。”
身前是水浪侵襲,雖很有度地未靠近兩人一分,許相宜心中還是有點說不上來的難受。她微笑:“你在海里跳舞?”
話音剛落,兩人稍稍分開,她的腰肢就被莊寫意攬了過去。說是跳舞,這更像是曖昧挑逗。
莊寫意吻了她的鼻尖:“嫁給我,好嗎。”
許相宜還沒反應過來,呆了幾秒后,她隱隱覺得有什么壞事要發生。于是她環住對方手腕,像是這樣就能禁錮莊寫意,不讓其離開。
“不愿意嗎?”
莊寫意見人靜著沒反應,歪了頭。
“愿意。”許相宜有點哽咽,“你什么時候娶我?”
莊寫意摸摸她腦袋,“都不讓我準備準備?”
“你能準備什么。”
“很多東西。你想要的一切,哪怕是閻王爺的心臟,我都能掏出來給你。”
“只是今天有點倉促了。”她嘆氣。
后一秒,許相宜的手指間觸上冰涼。她看著對方為自己戴上一枚戒指,白光閃爍幾下,隨即靜止不動,似乎很好地適應了這位主人。
“這是我們曾經相愛的見證者。”
“你愿意收下它嗎。”
許相宜不明白莊寫意為什么會這么問。她點頭,嗓音輕輕:“嗯,我愿意。”
莊寫意松了一口氣,像深深埋在她內心的阻礙在此刻終于瓦解。
天邊忽然下起小雨,她迅速為許相宜變幻出保護層,卻把自己阻擋在外。許相宜皺眉,拍打著透明保護罩,大喊:“你干什么?”
“快進來!”
莊寫意輕柔一笑,雙手撫摸上保護罩,好像這樣,就能摸到許相宜的腦袋,如往常般安撫她。
她慢慢開口:“下個世界若遇見危險,這枚戒指會保護好你的。這一切結束后,你回去要好好生活,照顧好自己。”
“別哭了,你不是走高冷路線的嗎。”她開玩笑道,看著許相宜臉頰劃過幾滴淚,想幫她撫去,卻還是收回手。
“莊寫意,”她狠道,像是什么都不管不顧了,“你要是離開我,”“我就不想活了。”
“說什么傻話。”
其實莊寫意聽到這話后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了當年許相宜死后,自己那般絕望。只是沒想到那時絕情無義的神女,如今也能說出這番話。
她忽然就想,也值得了。
能讓許相宜愛自己愛得這么深切,就算被千刀萬剮、五馬分尸,也值得。
“乖,我還有點事,先走了。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聽到沒有?”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后,她張開雙臂,海浪瞬間朝她奔涌而來。
“莊寫意——!!!”
許相宜跪在地上,看著對方的身影瞬間消失,崩潰哭喊。
莊寫意!你憑什么這么對我?
你為什么要留我一個人?
莊寫意。我討厭你我恨你!
短短幾秒她頭痛欲裂,抱著腦袋不停拍打著保護罩,良久,她的身子漸漸癱倒在地,手撫上這層白色屏障,沉默著。
這是莊寫意留給她的、除了戒指以外的唯一物品。
“蘇沁死了,還有誰?”她喃喃自語:“沈應棠!”
下個世界,肯定是沈應棠!
熟悉的眩暈感來襲,天旋地轉,再然后,是窗外鳥雀鳴鳴。
婉云殿內,許相宜坐在銅鏡前,侍女為她梳妝。身子一抖,發簪掉不慎掉落,碎了一地。她睜眼,看著陌生環境靜了半晌,眼角的淚還未擦干。
“上神,您怎么了?”侍女忙去清理地上之物。
許相宜聽到這一稱謂轉頭:“上神?”
“是啊,您是不是最近做噩夢了?我看您最近狀態不是很好。”她拾起碎片,叫了護衛來將這些收走。
在這個世界,熟悉感更甚,基本上撲面而來,她轉頭看身旁人,試探性叫出她的名字:“珠兒?”
對方立刻應了:“上神,有何吩咐?”
她低頭打量自己一身白色長袍,頭發也長了許多,眉眼間滿滿都是古人之韻。許相宜問她:“今日有什么安排嗎?”
既然這般梳妝打扮了,想必應是要出門。
“沈上神近期平復了人間邊疆動亂,天后要在云湖邊大設宴席,同為神女,您得去參加。”珠兒為她戴上幾支玉蘭簪,流蘇長長,“您喜素雅,這簪襯您。不過今晚是大場合,不能全是些素凈的。”
她說著挑了支粉艷的桃花珍珠釵來:“上神,這簪如何?”
許相宜對這方面壓根沒什么心思,擺手讓她隨意后便陷入沉思。
莊寫意真死了嗎?
被海浪吞噬,痛不痛?
她心事重重,珠兒以為她是在憂慮今晚宴會之事,于是道:“珠兒知您不喜熱鬧,但今晚天后也在,不好拂了她面子。”
許相宜壓根沒怎么聽,過了會才問:“現在幾點了?”
“啊?”
“我是說現在多少時辰了。”
珠兒消化完她的意思道:“酉時,再過一個時辰咱就該起身去云湖了。”
第43章 沈應棠·舊事終章
出了殿門, 許相宜發現許多人于空中飄來飄去,出行壓根不用馬車或是其他。珠兒帶了幾個侍衛,對許相宜道:“上神, 咱走吧。”
說罷, 幾人就已漂浮于空中。
許相宜:“”
怎么飛?
她撣了撣長袍,假裝無事發生,咳嗽幾聲朝人道:“你們先走吧,我再游蕩一會。”
珠兒道:“上神, 您再慢慢來, 那可就來不及了。”
許相宜無法,只能屏息凝神,手心聚了靈力, “嘩——”一聲,雙腳離地。
一次成功。
她揮揮手, 假裝妥協:“好吧。”
天庭繁華, 彩云之中到處是金碧輝煌的宮殿屋宇, 仙子上神都帶著各自的手下動身前往云湖邊。路上,有打扮秀麗的仙子與許相宜搭話:
“許上神, 好久不見你出門了,是身子近來抱恙?”
“無事, 只是近來無任務要執行,閑得很, 便呆在殿內懶得動。”她胡說八道。
話說出口,她訝異幾分, 腦子還未轉動, 嘴巴倒是有了動靜。
“原是如此,我還擔憂你身子狀況。”她揮揮手告別, “那我先走一步!許上神也加緊速度吧,今日可是有天后在場!”
說完,如風刮過,一溜煙沒影了。
“那位是掌管運勢的仙子,本體為一朵靈芝,為人和善,人緣甚佳。”珠兒見她面上有疑,為其解答:“上神哪,您真是太久未出殿了,連林仙子都忘記了。”
“這不今日出門了嗎,”許相宜為自己找補,想起那林仙子說的話,這時候倒有點急:“走吧,這附近都沒什么人了。”
云湖這個地兒,是天后最愛去的。它眾星捧月般被幾大片云包圍著,向上托起,最中心是一片湖泊,景色動人,無論哪個季節總是極致茂盛。
宴會早已烏泱泱圍著一堆人,主子們坐在席位上,侍女也有座位,站著的便是她們的侍衛,腰間別著彎刀。
許相宜一走近,便有許多人來擁著,嘰嘰喳喳開口,最多的便是:“許上神,好久不見。”
她微笑點頭,寒暄幾句后,找到寫著自己名字的座位,坐下。
好巧不巧,身旁便是那位林仙子,她樂呵呵:“沒想到我有朝一日還能與您齊坐,真是榮幸。”
待人確實謙虛和善,許相宜回笑:“不必妄自菲薄的。”
見兩人似乎聊得愉快,其余人也紛紛湊過來。
“許上神,聽說您最近沒怎么下凡執行任務?”
“是,挺清閑。”
“哎,您當年那樁美談真是多久都不衰啊!”
許相宜抬眸,聽她繼續說,身旁還有人不停附和。
“就那次一舉拿下七個作惡多端的逃犯,直接震驚了好幾界,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林仙子與旁人聊著,贊美聲不絕于耳。
七個?逃犯?
應當就是她那七個隊員了吧。
這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怪不得要追殺自己原來是報仇。
周圍一陣驚呼,方才還圍在一起談天說地的仙子們立刻各回原位。許相宜抬眸一看,就見頭戴鳳冠、一身紅色錦緞裙的女人緩緩到來,身旁侍女為其扶著裙擺,待她入座,才急忙退下。
她身居最高位,不怒自威。
底下人立刻起身行禮,許相宜慢了一拍,見她們齊聲喊道:“參加陛下,”她也跟著慢悠悠應了一句。
女人一擺手,眾人齊刷刷坐下,整齊得猶如復制粘貼,只有許相宜稍稍慢了動作。
天后注意到她:“許上神,最近宣明殿沒給你發布任務,近來休息得可好?”
許相宜點頭:“挺好。”
她微微一笑:“聽說這段時間,除了今日這一宴席,其余的你都沒出面?”
許相宜手指點著桌面,你問我,我怎么知道?
她喝了口茶拖延時間,想著怎么滴水不漏地回答。
莊寫意下落不明,她腦子亂糟糟,一時間沒想出來。于是在眾人注視下又喝了第二、第三口。
眾人:“”
天后皺眉:“許上神,你現在是愈發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許相宜大夢初醒般回答:“近來染了風寒,不大愛出門。”
林仙子一頓,想著您這借口真是拙劣。
方才還與自己說近來身子未抱恙呢!
“身子不好,連帶著腦子也不太行了。”許相宜干脆將茶一飲而盡,而后握著茶杯對天后舉了舉。
此話一出,女人明顯愣了愣。
“罷了,沈上神呢?怎么,還沒到場么?”她環顧四周都沒尋見沈應棠的影子。
此話剛出,便有個隊伍浩浩蕩蕩來了。她不似其他仙神憑空而飛,而是六七個侍衛圍擁著,肩上扛著轎子,抗哧抗哧好不威風。
席間有些膽子大的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只有許相宜這一塊兒稍安靜些。她和林仙子都是沉穩的性子,誰也沒開口。
“安靜!”天后皺眉。
正巧,隨著一聲吼,轎內人挑開簾子,將臉露出來。
許相宜一瞧,冤家路窄,倒是送上門來了。
是沈應棠。
她由下人扶著,頭上鳳釵晃啊晃,一身紫袍矚目張揚。一揮手,那些下人便抬著轎子往旁邊空地去,自己則一步步慢慢悠悠走著而后站定在宴席中間,行了個禮——
“見過陛下。”
天后神色不太好看:“今日怎來得這樣晚?”
沈應棠直直道:“凡間稀奇事多,看得眼花繚亂,便耽誤了些時間,不過依舊加快馬鞭趕來了。”
加快馬鞭?
天庭中是個正常人都知道使用飛術比轎子快多了。
天后盯著她,情緒捉摸不透。良久:“入座吧。今日你是功臣,先恕了你的罪。”
沈應棠勾起一抹笑,轉頭朝許相宜身旁走去。
經過許相宜時,她頓了頓,而后笑:“許上神啊,當真是好久不見。”
許相宜抬眸與她對視,對方眼中似乎并沒有其他意味,完全就是隨口一寒暄的模樣。于是她微笑:“是許久不見。”
待她入座,宴會也便是真的開始了。天后開口:“今日宴席,大家盡興,我就不多說了,隨意吧。”
底下瞬間哄鬧起來,尤其是許相宜這一塊兒,沒多久便再度涌來一批又一批仙啊神的。
“二位上神的威風真是不減當年。”這話明擺著是夸了沈應棠去的,為了不尷尬,硬是將許相宜加上了。
畢竟她最近連殿門都未踏出過一步,這是人盡皆知的。
許相宜心寬,無所謂。倒是林仙子開口:“這位文神,怎么從未見過?是剛進天庭嗎?”
男人“嗐”一聲:“我都成這天庭的老人了,比你們資歷都深呢。”
林仙子思考好一會:“不好意思,還真是不認得您,最近可有什么功績?您說來聽聽,說不定就認得了。”
男人倒吸一口涼氣,完全沒想到她會這么說。
周圍人哄笑,他臉紅,舉著酒杯到別處轉悠去了。
“哎喲,這還天庭的老人呢。”有其他仙子模仿他的語調,嘲笑道。
林仙子咬了塊桃花酥,轉頭就見許相宜盯著自己。
“許上神,怎么了?”
“無事,”許相宜擺手,“只是覺得,林仙子的脾性似乎有變啊。”
“她么?哈哈,她向來如此哪。”其中一個仙子笑著,“她對些看不順眼的就這個脾氣,不過大多時候嘛還是很好的。”
林仙子點頭,將桃花酥吃完后,她笑著:“這糕點不錯。”
沈應棠坐在一旁沒說話,靜靜品茶。
“話說來,沈上神,這次邊疆攪得蠻厲害的嘛,說是鬼界作祟。”此話一出,周圍幾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看向許相宜。
正咬著桃花酥的許相宜:“?”
“鬼界?那莊咳咳,我是說,那鬼界不是早易主了嗎?還能這么強?”
“是啊,那誰稱王的時代都不知過去多少年了,鬼界早衰落了吧,我覺得背后定有其他東西協助。”
“說不定是妖界呢?妖界雖然近些年才擠進四大界,但能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說起莊寫意啊。”沈應棠直呼其名,“我這回倒是碰見她了。”
許相宜瞬間抬頭,眼神毫不掩飾。
眾人內心:“嗯這倆肯定還有點貓膩。”
“想聽嗎?”沈應棠挑眉,看向許相宜。
“想。”!!!?
來八卦了!
眾人豎起耳朵抓緊聽。
“她不想聽。”此話一出,許相宜眉毛一跳。
誰?解以沅!
果然,女人還是那身青衫,正風塵仆仆趕來。
沈應棠問:“你不是任務進行到一半?”
解以沅面無表情:“沒有啊,你記錯了。”
“喲,解上神!這下好了,三位聚齊了!”
許相宜神色復雜地看了眼解以沅,想翻白眼,然后重復著對沈應棠道:“我想知道,你說吧。”
眾人:“哇,如此執著!”
解以沅:“”
“她不當鬼主后,有了個更厲害的身份。”
“造物者。”
周圍瞬間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造物者?
許相宜無語,想著,
我以為你能有什么消息,結果來了個這。
她神色淡淡:“然后呢?”
“然后?”她邪笑,“然后呢,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
“就是她造的啊。”
周圍先靜了一瞬,然后愈發吵鬧——
“什么意思?什么她造的?”
“造物者?我記得古書中有記載,可上一代造物者都是千年前的事了!她怎么做到的?”
也有完全不信的,
“她能造世界?怎么不說我是她生的?”
許相宜不知她要干什么,只盯著她接下來的一言一行,神色冷冷。
沈應棠站起身來,對那不信之人做了個“噓”的手勢,幽幽道:“小聲點。”
“她也許,就在你旁邊呢。”
第44章 沈應棠·舊事終章
許相宜轉頭看向林仙子, 對方同一時間也望過來。
不像。
林仙子笑:“許上神這是什么神情?”
其余人對此覺得可笑:“那莊寫意都銷聲匿跡多久了?怎么會忽然到天庭來?沈上神怕不是故意戲弄我們吧。”
方才那文神倒是晃晃悠悠又來了,冷不丁冒出句:“正好今日天后在場,要不然將這事與她講講?”
眾人覺得這提議可取, 于是齊刷刷一轉頭, 卻見那高位上空空如也。
人呢?
早跑了,連個侍衛都沒留下。
在場所有人:“???”
許相宜輕輕眨了眨眼,總覺得剛才那么一瞬間,她似乎嗅見了莊寫意的味道-
昏暗的一方小屋, 由于許久沒住人, 雜草叢生。角落里,天后緩緩醒來,她打量著這陌生的環境, 在看見屋子里堆滿桔梗花時,饒是平時再穩重, 她此刻也是寒意瞬升。
門突然開了。她理了理紫袍, 想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狼狽, 就見莊寫意靠在門邊,身子忽明忽暗。
她盯著看了許久, 忽然沒那么害怕了,甚至長笑一聲:“你快消失了吧?”
“別執著了, 早點離開吧。至于那位么,我會替你照顧好的。”
“解以沅。”她喊出名字的一瞬間, 天后神色僵硬。
然而下一秒莊寫意所說之話,則更讓其冷汗直出。
“造物者的游戲, 好玩嗎?”
不等解以沅有所反應, 莊寫意低頭看著自己即將消失不見的胳膊,沒有一點驚慌, 反而笑了。隨即一步步走到解以沅面前,蹲下與其平視,幽幽:“只有你能救我。”-
“何為造物者?古書中記載,”
“以人為底,后為鬼魂或妖孽,靈力無邊者,修煉進階而成后,謂之造物者。其不僅能操星控月、手握生靈,也可造世,引人入局。”那文神搖著扇子,仿若一說書人。
“那這造物者,沒弱點嗎?”有仙子發問。
“當然有,這世間萬物,哪有十全十美的?”他喝了口酒釀,胃中滾燙:“一般人是不會修煉到這種地步的,因為代價太大,稍稍不注意就得碎魂而亡。”
“仔細說說?”林仙子瞥他一眼。
“古往今來的造物者啊,都逃不過一個字。”
“情。”
他嗓音緩而長,尾音落得很深。
“大都是由于愛人死去,而自己思念過度,修煉而成后,大手一揮!”他說得夸張,伴隨著動作,引得旁人也一震:“就直接造了個世界出來。”
“但這并不是萬能的,代價便是——若愛人投胎轉世,再相逢后,其必定不能愛上造物者的真身。所以有些人就會鉆個空子,變換各個模樣,再去到愛人身邊。”
“但,若愛人認出了其真身,并再度相愛的話,造物者就會魂飛魄散,永遠不能轉世,徹底消失。”
許相宜聽著,心底酸澀惆悵。
“有什么辦法能救她?”
“嗯?誰?造物者?”那文神疑惑。
許相宜點頭。
他“嘶”了一口氣:“辦法是有的,就是有點艱難。”
“造物者這身份,雖千年來修煉而成的極少,卻不限數,只瞧你靈力是否達標。只要你趕在自己魂飛魄散之際,吞噬掉另一個造物者,獲取更多的靈力,就有可能重獲新生。”
“但到現在無人能做到。”
許相宜想起解以沅也曾創造出一個世界來,她看向女人,對方笑盈盈與她對視:“相宜,是乏了嗎?要不要先回殿內休息?”
什么鬼,演戲演上癮了?
解以沅被盯得有些羞澀,她低了眉眼,再抬頭,眸中柔情似水:“相宜,怎么這樣看人家?”
許相宜:“”
她這時候是真分辨不出解以沅是裝的還是真的。
沈應棠冷哼一聲:“她滿腦子都是那誰呢,盯著你發愣而已,別浮想聯翩了。”
眾人再度豎起耳朵,默默聽八卦。
許相宜咳嗽一聲,在解以沅疑似質問的目光下,平靜點頭:“嗯。”
眾人:“!!!”承認了!果然這倆人還有點關系!!
許相宜看著她們的反應,有點理不清楚時間線,于是道:“你們都知曉我與莊寫意?”
“嗐,家喻戶曉人盡皆知啊!”
“簡直是流傳多年,凡間說書人最愛的虐戀啊!”
虐戀?還人盡皆知?許相宜扭頭不屑:“誰說是虐戀的?”
眾人愣了半晌,那林仙子看熱鬧不嫌事大,指著解以沅:“她。”
解以沅黑臉:“這不是事實嗎。”
宴會落了尾聲,天庭雖沒黑夜,但她們還是要休息的。于是再有個片刻,都三三兩兩散了,杯盞盛著美酒,磕在桌沿,清脆一聲,有神豪邁一吼:“以后再聚!”
這塊地方也陸陸續續有仙子離開。許相宜還沒套出幾句話來,沈應棠便著急催大家走:“下次再聚!”“行,有好任務少不了你的。”
許相宜盯著她:“你再急一個呢。”
對方攤手,一臉不關我事:“您說什么呢?我怎得聽不懂?”
場上沒多少人了,連林仙子都不知去向。許相宜凝了靈力,長袍一擺,朝侍女護衛勾手:“該走了。”
隨即幾人“刷”一聲飛到空中,只留下沈應棠神情捉摸不透,站在原地。
婉云殿內,珠兒為其揉著胳膊酸肉,許相宜不太習慣,擺手:“我身子還行,你不用半蹲著挺累的,到這兒來坐吧。”
對方猶豫幾秒就坐在了許相宜身旁。心里想:“我家主子就是好。”
“問你個事兒。”
珠兒覺得今日自家主說話真是愈發怪異,不過并無多想,乖巧道:“上神,您說。”
“莊寫意和我什么關系?”
珠兒眉毛險些飛起。
怎么回事,除了說話奇怪,連帶著行為舉止都詭異非常!
放在從前,莊寫意這號人物完全是提都不可提起的!
珠兒稍稍冷靜了下:“您您確定要問我嗎?”
什么關系!當然是您本人最清楚!為什么要來問我呢!她在心底咆哮。
許相宜盯著她,表示默認。
“是,仇敵的關系?”她試探,對方沒說話,于是她接著:
“是,愛人的關系?”
這下,許相宜表情終于有了點變化。她嘴角不明顯地勾起,似乎比較滿意這個回答。珠兒看著大驚。
真是見鬼了!
下一秒,許相宜靠在長榻上,神情散漫:“繼續吧。”
珠兒這下不管不顧了,全然開始放飛自我:“先是愛人之后分道揚鑣成了宿敵再然后是愛恨交織不明不白的關系?”
許相宜挑眉,珠兒身子一抖,低著眉眼。
很好。她就喜歡這種通俗易懂、簡潔明了的回答。
“沒了?”
珠兒攥著自己衣角:“沒了吧。”見自家主沒動靜,她絞盡腦汁后再可憐巴巴補上一句:“真沒了!”
許相宜似乎陷入沉思,“上神,我先去為您備些吃食,”說罷,想一走了之。她察覺到珠兒想逃,一把將人攔住,“還沒問完呢,先坐著。”
早知這珠兒了解那么多,她何苦還去那神仙堆里套話?
“你方才提到分道揚鑣,怎么個分法?別疑惑,你只需要將你所知道的一切全說出來。”
珠兒撓撓頭,索性破罐子破摔:
“這事您絕對比我更清楚。但您執意要問,我只能如實回答了。”
“數不清是多久前,那會您與莊莊寫意的關系非常密切,”她不太敢直呼其名,故而停頓一會,繼續道:“但四界關系緊張,按理來說,是不應來往的。”
“但您,恕在下直言,您向來是不聽勸的。直到一次任務結束后,您開始閉門不出,莊寫意多次來尋您未果。”
“再然后,便是一刀兩斷了,反正我再沒見您與她有交流。”
許相宜極輕地眨眨眼,所有碎片化記憶開始浮現于她腦海。再然后,她身子一傾,直直暈在長榻上,珠兒驚慌對著門外侍衛大喊:“快喊醫仙來!快!”
殿外某個角落,沈應棠手心捏緊留憶瓶,聽見里邊傳來動靜,袖子一甩,朝上方飛去。
一百多年前,難得的硬仗,漠北三連屢次侵入中原,仗著兵多人盛為所欲為,近來更甚,想拿下中原占了領土,好讓各處號角吹得都是他們漠河的鼎鼎大名。
北邊風雪烈得如大風刮,卻堵不住三連充滿野心的眼。此時宮中的軍隊已堅持不住,即將要倒下,連同其將軍一起。
許相宜作為揚善懲惡的神女,領了任務下凡去,想救這軍隊一把。途中,莊寫意卻攔住了她——
畫面漸漸地,不只是存在于她腦海,許相宜感受到自己的雙腿落地,然后再一眨眼,就與莊寫意對峙著。
她欣喜,下意識想跑到人面前去,身子卻動彈不得。許相宜看著自己冷臉略過莊寫意,對方扯住她手腕,開口:“非去不可嗎。”
自己渾身散著冷,連正眼也沒給她一個,只落下:“嗯。”
莊寫意似乎還想開口,許相宜看著自己重重甩開她的手,語調拔高:“別再靠近我!”
話語間,頭頂有花瓣掉落,配上二人這景,平添幾分悲涼。
畫面又一轉,明月被烏云遮得愈發慘淡,戰場上沙土飛揚。
漠北人民是沙漠養出來的孩子,從小野慣了,干什么都是發狠玩命地打。他們擅長猛攻,這比精細的中原人突出,因此是實打實的壓制,戰場上飄著的全是他們的狂嚎。
作為那時天界第一的神女,許相宜并沒當回事,直到她猛然發現對方似乎有妖界助攻。那會妖界對于其他三界來說只是個小螻蟻,壓根是無人在意。但也就是這點,使得天界輕敵。
許相宜那會高傲自信,又心比天高,所以她甩開莊寫意的手去了。
畫面再一轉,一支閃著妖光的利劍穿越人群直沖她而來。許相宜側身躲過,卻不小心踩入了陣法。
她定睛一看,幾塊骨頭、內臟放置于不同方位,自己一靠近,便瞬間結印為牢。
數了數,剛好是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