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不待葉書怡反應, 狗子便伸出爪子抱住她的腰把她推進門里,直逼到她后背抵住墻面,大大的狗腦袋使勁地在她脖頸間蹭。
葉書怡伸手隔擋開她, 聲音嚴肅中卻又帶著一絲顫抖:“停下。”
狗子乖巧停下, 但放在腰上的手沒有放下來。
葉書怡想要扒開她的手, 對方卻絲毫不放開,反而還越抱越緊, 抱得她整個半邊臉都貼在“狗”臉上。
她拍拍狗子的肩:“放開。”
狗子依舊聽話, 乖乖把她松開一點, 但是放在腰上的手仍然沒有放下來。
葉書怡妥協地任由她抱著, 只要別再往她身上蹭就行,皺眉道:“你不是去換衣服了嗎?怎么還沒換掉?”
這話問出來的一瞬間, 她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個念頭:這里面難道不是易淺?
狗子沒有說話, 卻又再次想要湊上來。
對方不說話, 葉書怡心里的猜忌急速加深,連忙躲開, 抬起手掌在對方的手臂上使勁“砍”了一下,趁對方手麻無法用力之際,迅速拿開對方抱在自己腰上的手, 順勢搭到自己的肩膀上, 干脆利落地來了一個過肩摔。
狗子一個大屁股蹲被放倒在地上,臉上的表情還是笑著的, 但里面的人被摔得悶哼一聲。
葉書怡走到她面前, 抬起腿準備再踩上一腳, 只聽對方立刻求饒:“別, 是我。”
聽到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葉書怡抬起的腿頓在半空, 她悠悠地放下腳,沒有過去扶,而是站到一旁冷眼看著,胸膛劇烈起伏,臉色泛白。
好似劫后余生一般。
易淺揉著自己的肩膀坐起來,委屈巴巴地向站在一旁的人伸出手,見對方沒有搭理她,她抬手扶了扶自己有點歪的大腦袋,這才看清葉書怡的臉,發現對方的臉色不對勁,趕緊利索地從地上起來,摘掉自己的頭套,上前抱住她,手輕輕拍在她的后背安撫,柔聲道:“怎么了?”
葉書怡沒有說話,整個人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這么僵站著,盡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平復情緒。
易淺自始至終抱著她,輕拍她的后背,沒有再問什么,只是安靜地陪著她。
時間在手掌的一起一落中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懷里人的心跳逐漸平息下來,隨即上手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放開我吧,我沒事了。”
易淺放開她,替她整理了一下額前發絲,聲線溫柔:“現在可以告訴我怎么了嗎?”
葉書怡抬起眸,小鹿般眼眸澄澈透亮,好似經歷過大雨洗禮的湖面,漾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易淺看著她,沒忍住低下頭吻在她眼睛上,額頭抵住她的,耐心又溫柔:“告訴我好嗎?”
“都已經過去了。”葉書怡淡淡道。
“所以今天是因為我再次想起來了是嗎,如果你不告訴我,我恐怕永遠都不能原諒自己。”易淺認真道。
或許是葉書怡以往藏得太好,以致于她一次都沒有見過她如此慌張無助的時刻,現在想想,無論是工作上的,還是家庭上的,似乎葉書怡從來沒有對她吐過一絲苦水,或者有過一丁點的抱怨。
她突然有點自責,這又何嘗不是她以前作為女朋友的失職。
想到這個易淺的瞳孔微微睜大,突然意識到什么,但葉書怡突然開口打斷了她的思緒。
“其實也沒什么,也算是我貪玩,所以造成那個后果的”
事情發生在她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她高高興興地拿著滿分的卷子回到家,拿給爸爸看,但是對方卻是敷衍了一句,壓根不記得答應過她什么。
小葉書怡很失落,但她不甘心,直接把卷子拍到桌面上,奪過爸爸手里的手機:“爸爸,你答應過我考到一百分要帶我去游樂園的!”
葉爸爸直接搶回自己的手機,毫不愧疚道:“獎勵都是說來騙小孩的,爸爸也是為了激勵你在考試中取得好成績,不讓你被媽媽罵才這么說,你應該要感謝爸爸知道嗎?你能考到這個一百分都是爸爸的功勞,等會兒你媽媽工作回來看到你這張卷子,別提會有多高興呢,你等著吧。”
她媽媽確實高興,晚上做的菜全是她喜歡吃的,但她一點也不高興,一直表現得意興闌珊。
在媽媽的再三詢問下,小葉書怡“哇”地一聲哭出來,委委屈屈地跟媽媽告爸爸的狀。
葉爸爸最終被葉媽媽教訓了一通,葉爸爸答應周末就帶她去游樂園。
來到游樂園的小葉書怡一整天都非常高興,坐了最喜歡的旋轉木馬,也吃了最甜的棉花糖。
臨近傍晚回家時,葉爸爸突然蹲到她面前,一臉的愧疚:“怡寶,爸爸為那天對你說的話道歉,為了補償你,爸爸有一個驚喜要給你,你在這里乖乖等爸爸一會兒,好不好?”
“好。”小葉書怡甜甜的答應,等葉爸爸離開,就站在原地玩自己手中的小玩具。
過了一會兒,一只粉色的小狐貍突然蹦到她面前,朝著她行了一個紳士禮。
小葉書怡看到自己最喜歡的玩偶出現在自己面前,喜不自禁地上前抱住她蹦蹦跳跳:“爸爸是你嗎?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嗎?書書很喜歡,爸爸我愛你。”
粉色小狐貍摸了摸她的頭,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個手機,把上面早已準備好的頁面給她看。
——為了粉色小狐貍能在書書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爸爸粗糙的嗓子就不出聲了,爸爸穿著這套帶你回家,讓所有的小朋友都羨慕你好不好?
小葉書怡瘋狂點頭,待粉色小狐貍抱起她,她親昵地抱著對方的脖子,兩人一直往前走。
她的注意力完全在粉色小狐貍身上,完全沒注意抱著自己的人往哪里走。
“書書!”
突然聽到媽媽的叫聲,小葉書怡正打算轉過頭跟媽媽打招呼,粉色小狐貍卻突然狂奔起來。
小葉書怡嚇得立馬抱緊粉色小紅利的脖子,以防自己摔倒,她大喊道:“爸爸,你為什么要跑?是媽媽啊。”
看著自己的媽媽在后面狂追,抱著自己的人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小葉書怡逐漸意識到什么,恐懼的情緒很快包裹住她,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看著后面:“嗚嗚嗚嗚,媽媽”
葉媽媽一邊在后面追一邊向路上的人求助:“那個人是人販子,他要搶走我的女兒,麻煩大家幫我攔住他。”
求助的呼喊聲嘶力竭,卻沒有一個人出手相助,只是好奇地觀望。
“嗚嗚,媽媽”
“書書!你別怕,媽媽來救你前面黑色衣服,平頭的大哥,麻煩幫忙攔一下那個人。”
幾乎被指名道姓的大哥本來正準備舉起手機錄像,但聽到這句話,直接把手機丟到地上,如狼豹一般朝著人販子撲上去,見此狀況,越來越多的路人跑上去幫忙,很快,披在狐皮下的人販子被人群制服,黑衣平頭大哥從人販子手里抱出小葉書怡,交給慢一步追上來的葉媽媽。
小葉書怡一把撲到媽媽懷里,心有余悸地放聲大哭。
葉媽媽抱著自己的女兒,輕拍她的后背安撫,連聲向幫忙的路人道謝。
回到家,小葉書怡還沒從陰影里走出來,神色還在恍惚,葉媽媽便拿起衣架打了她一頓,說是幫她加深這次教訓,讓她好好記住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走,而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在現場葉爸爸,則是站在一旁一聲不敢吭。
一個晚上,葉媽媽對葉爸爸的道歉視而不見,連正眼都沒有看過葉爸爸一眼,更遑論交流。
但葉書怡記得,她半夜被噩夢驚醒時,房間里的爸爸媽媽正在吵架,吵得很兇。
“好像就是從那天起,家里的氛圍開始變得奇怪。”葉書怡回憶道,“他們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關系縫縫補補,最終還是在我初中的時候離婚了。”
“我一直以為,我這件事是導致他們離婚的導火索,默默恨了自己好多年。”葉書怡說著緩緩垂下眼眸,“直到我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媽才把他們離婚真正的原因告訴我。”
“所以原因是什么?”易淺低頭追隨著她的目光,語氣柔和至極。
葉書怡突然回神一般抬起眸,眸中微光波動,陰霾逐漸散開,輕松道:“這個跟這件事無關,就不說了。”
易淺抬手摸摸她的頭,語氣寵溺:“好,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葉書怡眼睛眨了眨,澄澈如泉水的目光盯著她,目不轉睛地盯著,卻不說話。
氣氛一瞬間似乎變得氤氳,兩人的距離極近,幾乎鼻尖貼著鼻尖,彼此呼出的熱烈氣息交纏升溫。
易淺無聲地咽了一下唾液,盯著對方近在咫尺的誘人紅唇,拇指覆上輕柔捻磨,聲線微啞:“你這樣盯著我,想說什么?”
葉書怡張嘴,淺漏舌尖輕點了一下唇上的手,語氣如絲般勾人:“你剛才為什么不說話?偏要等我揍你一頓才說。”
“想等你夸我來著,你都沒有夸我可愛。”易淺鼻尖貼上她的鼻尖,輕輕磨蹭,語調委屈,“反而被你用我教你的防身術揍了一頓。”
話音剛落,她的唇便被葉書怡柔軟的唇貼上,對方伸出舌尖在她唇縫上掃過一圈,隨即迅速撤離,一字一句好似是勾人沉淪的毒藥:“那這樣獎勵安慰一下可以嗎?”
易淺被她的主動打得微愣片刻,語調微顫:“寶貝,這可是你主動的。”
話音落地,沒待對方反應,易淺直接貼上那兩瓣肖想已久的唇,在可口的綿軟上索取一番,舌尖長驅直入,撬開守護城池的貝齒,纏上甜蜜的軟舌
初雪紛紛揚揚落下,茶梅花莖身微顫。
“寶貝,可以嗎?”
“你都還問我!”
大雪落盡,茶梅花開。
第四十二章
清晨陽光普照, 透過碎花窗紗灑進房間,給木色地板貼上一朵朵金色的花,點綴著灰色系的房間, 明媚又燦爛。
床上, 易淺翻了個身, 伸手在身側的位置摸了摸,沒有摸到人, 她抬起頭看了一下, 位置是空的, 皺了皺眉, 隨即從床上爬起來,在床頭柜上拿過手機給葉書怡打電話。
電話鈴聲一聲還未聽完, 電話便被接通。
易淺滿意地勾著唇, 聲線還殘留著沒睡醒的沙啞, 直接了當地問:“你去哪兒了?”
葉書怡聽到她的聲音,微微勾了勾唇, 調侃道:“你這眼睛睜開了嗎?”
“睜開了,沒看到某人倏地一下睜開的。”易淺聲音嘟嘟囔囔的,似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 又問了一遍, “所以你去哪兒了?”
葉書怡抬眼看著眼前緊閉的大門,無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佯裝輕松道:“我有給你在飯桌上留小字條, 還說起了呢, 現在肯定還躺在床上吧。”
易淺確實躺在床上, 確切地說,是趴在床上, 頭枕在手臂上,眼皮微垂,好似隨時都有睡過去的可能。
但聽到對方的調侃,她并沒有覺得輕松有趣,反而是腦子里一個激靈,朦朧的眼神瞬間清明,雖然對方可能盡力在偽裝,但她還是聽出了對方聲音里的失落。
腦海中有了一個想法,她快速爬起床,沖到飯廳桌前,拿起小紙條看了看,隨即問道:“現在到了?”
葉書怡微愣,不再偽裝,恢復平日里固有的清冷聲線,語氣平淡:“在家門口了。”
“嘶這么快,你這是多早就起床了,嘶看來我昨晚不太行啊,都沒讓你累著。”易淺故意逗她。
對面沉默一會兒,傳來一個極其冷淡的聲音:“閉嘴,大清早就說這些沒羞沒躁的。”
易淺輕笑一聲:“這是害羞了?”
葉書怡拿著電話的尾指撓了撓耳垂,那里逐漸泛紅,嘴上卻冷漠無情:“再說這些,我就掛了。”
“好好好,不說不說。”易淺唇角耷拉下來,認真道:“要不要我過去陪你?”
“不用。”葉書怡毫不猶疑拒絕道。
她們交往三年,雖然她們父母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她們都還沒有見過彼此的家長,畢業之后易淺倒是一直想要帶她回家見她的父母,也想要來拜訪她的父母,但是都被她用各種理由拒絕了。
之前尚且如此,現在兩人還是模棱兩可的關系,她更不可能讓對方現在過來。
就是每次回家前莫須有的緊張罷了,很快就能緩過來。
只聽對面頓了好一會兒,才試探道:“你今天回來嗎?我在家里等你回來?”
“今天應該會在這邊住一晚,你吃完早餐就回去吧。”葉書怡頓了頓,“那我先掛了,我要進去了。”
說完沒等對方回應,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伸手按了按門鈴,里面很快應了一句“來了”,片刻后門被打開,伴隨著女人興奮的聲音:“寶貝兒子今天出門又忘帶”
看到來人,女人的聲音很快剎住,笑容僵在了臉上。
葉書怡看著眼前的女人,歲月已經在她眼角留下了一絲痕跡,濃黑的頭發也隱約可見幾縷斑白,她以往都是逢年過節才回家,今年由于工作格外忙,期間的大小節日都沒有回來,只是在電話上聊了兩句,距離兩人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一年。
一年不見,眼前的女人好似比自己印象中蒼老不少。
她正欲開口,卻先聽見女人身后傳來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媽你在叫什么,吵我睡覺,我還沒出門呢。”
葉書怡偏頭往里面看過去,只見一個男生穿著拖鞋,身上的睡衣松松垮垮,染成紅色的頭發亂糟糟的,一臉不耐煩地揉著自己的腦袋。
還真是每次見到都不一樣。
女人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哄道:“沒事沒事,你再睡會也行,待會兒媽媽自己去買菜就行。”
女人回過身跟葉書怡解釋:“昨天晚上聽說你要回來,你弟弟嚷著要去給你買喜歡吃的菜呢。”
哦?是嗎?
葉書怡挑眉看著他。
只見男生淡淡睨了她一眼,仰起頭打著哈欠往房間走:“那我去睡了,等一下吃飯再叫我吧。”
“去吧去吧,到時候媽媽叫你。”女人回應道。
安撫好自己的兒子,女人回過頭,臉上笑意淡淡,好似是突然想起了開門那一幕的尷尬,解釋道:“這么早就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快中午才會回來呢,怎么也沒先給我打個電話。”
女人說著讓開門讓葉書怡進來。
“想著還那么早,就只給你發了信息。”葉書怡走進來道。
“我一般不看手機信息的,下次要記得還是直接打電話。”女人強調道。
“嗯。”葉書怡淡淡回應一句,便把買來的東西放在桌面上,拿著自己的包去自己的房間,想把包放回房間再出來幫忙收拾。
女人本來在幫忙整理東西,見到她往房間走,“哎哎”兩聲想要阻止,但顯然已經來不及,葉書怡已經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口的身影微微頓住。
眼前的房間已經完全不是原來的樣子,而是被改裝成了一個電競房,桌面上擺著最新款的三臺電腦,如果葉書怡沒記錯,不,她肯定不會記錯,有一臺電腦就是易淺代言的獨家特制款,價格至少需要七位數以上。
電腦桌后面擺了兩排書架,放的卻不是書,而是各式各樣的手辦,讓人眼花繚亂。
葉書怡握在門把手上的手逐漸握緊,嘴角冷冷地彎起一個弧度。
真諷刺,她當時給她們買房子時就是為了避免這個情況,特地給他們三個人買了五室一廳,一廚一衛,沒想到這里還是容不下她。
或許在父母離婚那一天,她早就沒了所謂的家。
“我忘了跟你說了,媽媽想著你平時一年也就回一兩次家,就算回來也經常不留夜,想著房間空著也是空著,你弟弟又說很想要一個電競房,班上同學都有,媽媽不忍心,就把這個房間改了,書書,你不會怪媽媽吧?”
媽媽?
仔細想想,好像每次找她要錢,或者做了什么覺得對不起她的事,對方就會自稱媽媽。
弟弟說很想要一個電競房。
她很想問,小時候家里的條件也并不差,為什么她說很想要一個粉紅小狐貍玩偶,卻三番四次被說不懂事,亂花錢。
明明即時到她長大也沒有花那個錢。
她很想問,高中的時候明明她的獎學金那么多,為什么只愿意給她永遠不夠花的伙食費,還讓她不夠就自己出去做兼職,說什么還可以提前適應社會,只會對她有好處
媽媽?
她很想問,自稱媽媽為什么從來沒有盡到做媽媽的責任,以前生活在一起卻活得好像兩個陌生人合租,從未對她噓寒問暖。
她一直以為是她造成爸媽離婚,媽媽才會在離婚之后對她的態度仿佛像變了個人一般,于是內心始終自責,不敢要求什么。
可是后來對方親口跟她說他們離婚不是因為她不是嗎?
好像積攢的情緒在一瞬間暴發,葉書怡真的很想聲嘶力竭地問身后的女人這些問題,為什么,這么多年的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但是就算她問了,一切也不會改變不是嗎?
盡管母女倆之間的情系早已岌岌可危,但,別人不在乎她的感受,她總得維持住自己的體面。
葉書怡不動聲色地深呼一口氣,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待她覺得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這才緩緩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勾了勾嘴角:“沒事,當然以住在這里的人為重。”
女人看著她輕松的樣子,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問道:“那你今晚要在這邊過夜嗎?要是在這里過夜,今晚媽媽就讓藍叔叔到沙發上睡,我們母女一起睡。”
葉書怡扯起嘴角,淡淡道:“不用了,明天有很重要的工作,我吃完午飯就回去。”
“好,那你先在這里休息一下,你藍叔叔出去散步了,我去給他打個電話,讓他買些菜回來。”女人說完便轉身要回房間。
“對了,”葉書怡頓了一下,突然想起來什么,道,“我原本房間里的那些東西呢?”
女人僵了一下,尷尬地笑笑:“你那些東西我看你放在這里應該是也不太想要了,就全部捐贈出去了,就當給我們家積點德了,你那里面沒很貴重的東西吧?”
應該說,沒有一件是不重要的東西。
但還是被丟掉了啊,被當成不重要的東西,就像它們的主人一樣。
葉書怡扯起一抹微笑搖了搖頭,道:“沒事,丟了就丟了吧。”
“那我先去打電話。”女人說完便進了房間。
葉書怡在客廳坐了一會兒,隨即起身去了衛生間,出來時,經過虛掩的房門,聽到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識頓住腳步。
“葉書怡啊是啊,回來了,回來這么早也不知道打聲招呼,要是知道是她,我肯定就假裝還在睡覺,懶得這么早開門看見,我以為是咱們家寶貝兒子呢。”
“房間的事?她知道了,知道了又能怎么樣,雖然這房子是她買給我的,但那也是我的,我愛怎么樣怎么樣,愿意給她開門就不錯了。”
“對了,你買菜的時候多買點菇類的東西,這些她都不能吃,我到時候做菜的時候就都放一點,她到時候愛吃不吃,誰讓她無緣無故回來壞我們家好心情呢,還讓我把兒子吵醒,被兒子兇了一頓,可委屈了。”
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呼吸控制不住地變得急促,眼眶在一瞬間變得紅潤,葉書怡仰起頭,用盡身上的所有力氣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但閉眼的一瞬間,還是讓一滴眼淚逃出了眼眶。
她一直知道自己在這個家不受待見,但她沒想到,他們對她已經竟然已經到了厭惡的程度,別人就算了,但是連自己的親媽媽也
她抬手擦掉眼角的淚滴,緩慢呼出堵在心里的氣,垂下眼的瞬間,目光恰好跟站在一旁的男生碰撞到在一起,只見男生滿臉不屑,看見她看過來,冷嗤一聲,翻了個白眼便往衛生間走去。
葉書怡回到客廳坐著,等了一會兒,見女人終于講完電話從房間里出來,她拿著自己的包站起來,語氣云淡風輕:“公司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是有急事需要我回去處理,我就不在這兒吃飯了。”
女人臉上瞬間閃過一絲喜色,但很快便被掩下去,佯裝不舍挽留:“很急嗎?你藍叔叔馬上就回來了,我早點做飯你吃一口就走。”
“不用了,我應該也吃不了。”說完便往門口走,打開大門,她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背影微頓,最終還是轉過身看著站在原地的女人,聲音平靜得好似從未起過波瀾的死水,“我其實一直以來都很好奇,當初你為什么要讓法院把我判給你,就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累贅嗎?”
女人聞言微頓,反應過來臉上慢慢堆砌起來一絲笑意:“我女兒這么優秀,怎么會是累贅,我把你從你爸爸那個不上進的男人手中搶過來,其一是為了你的未來著想,其次當然是因為媽媽愛你啊。”
是啊,小時候每次考試幾乎全科滿分,成績永遠都排在全校第一的孩子,又怎么會不優秀。
葉書怡淡淡抬起眸看她,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冷笑:“那這么看來,我現在長成這個樣子,沒有讓你失望呢。”
“那當然,你是媽媽最大的驕傲。”女人喜笑顏開。
有能力當給你們買房買車的提款機,那怎么不是驕傲呢。
葉書怡直視她的眼眸,話里意味不明:“是嗎,希望我以后也不會讓你失望。”
見大門被關上,女人愣在原地,不知道對方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剛剛站在你房門口,應該是聽到你們講電話了。”
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女人被嚇了一跳,慌忙轉過身,見是自己的兒子,她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嗔怪道:“怎么走路沒有一點聲音的,嚇到媽媽了。”
男生沒有搭理她的念叨,而是一臉陰冷地盯著門口,猜測道:“所以,她不會之后不給我們生活費了吧?”
“那怎么可能,就算她聽到了,那又能怎么樣,她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這層關系永遠脫不了,再說,小時候沒有我養她,她能長這么大?”女人絲毫沒有覺得自己哪里不對,“她要是敢不給,我就去搞她。”
男生搖搖頭,捏著下巴:“不一定,前幾天我找她要幾萬塊她都不肯給我。”
女人聞言又打了他的肩膀一巴掌,道:“你找她要錢干什么?你不覺得掉臉?你跟我說,我什么時候不給你?”
男生撓了撓頭,別扭道:“這不前幾天才管你要了幾十萬,怕你覺得我花錢太快嘛。”
“媽媽怎么會這么想,你現在是大學生,正是花錢的年紀,你看你媽媽什么時候說過你,下次直接找媽媽就行,別去干那種掉價的事情。”女人頓了頓又道,“你姐也真是,幾萬塊都不給,我這就管她要錢,然后給你。”
女人說完便回到房間拿手機給葉書怡發了信息。
車上,葉書怡看了一眼支架上的手機彈出來的消息,沒有搭理,而是繼續開車。
沒過幾分鐘,不出所料的,很快又來了一條信息,這次她連看都沒有,目視前方專心開車。
她慢悠悠地開著車,沒有目的地,哪里有路就往哪里開,好似一個失足跌到人間的沒有歸屬的游魂。
信息一路上都在轟炸,但她這一次選擇視而不見。
不知道在星城的街道上游蕩了多久,待她反應過來,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悠悠凄涼的月光代替了明媚的陽光,街道上霓虹燈光交錯,街上人來車往,好不熱鬧。
葉書怡緩緩把車停在路邊,額頭抵在方向盤上,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某小區的高級別墅里,易淺把一顆葡萄喂進嘴里,目光鎖在正播放著電影的電視屏幕上,似是突然感知到什么一般,她偏頭看向落地窗外。
下雪了啊。
這天還真是陰晴不定,就像某人一樣,今天早上還陽光明媚呢,現在一聲不吭就下雪。
她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一個電話都沒有回。
真是說變就變。
易淺盯著外面絮絮飄落的白雪,摘了一顆葡萄丟進嘴里。
剛想把目光從外頭收回來,視線中卻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車影。
葉書怡的車?
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易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她沒看錯,只剩下枯藤纏繞的柵欄外,在燈火微黃的路燈下,確實穩穩當當地停著一輛白色的車。
葉書怡曾經借給她開回家的那輛車。
易淺迅速把葡萄盤放在桌面上,一刻不耽擱地站起身,抬腳便準備往門外走,但邁出的腳步頓在虛空處,想到什么,她把腳收了回來,重新坐回沙發上,抱起葡萄盤,想著等門鈴響了再出去。
但等了一會兒,門鈴絲毫沒有動靜,她往落地窗外看過去,只見白色的車車燈亮了起來,隨即車身緩緩啟動,似乎準備掉頭離開。
把手上的遙控器隨便一扔,遙控器落在沙發角散開,電池骨碌碌從里面滾下來,易淺迅速起身往大門口沖過去。
第四十三章
車子緩緩停下, 葉書怡抬眼看了看眼前緊閉的大門,神情有些恍惚。
怎么又開到這里來了。
她從柵欄處往里面看過去,只見易淺坐在沙發上, 手上抱著葡萄碗盤, 正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
今天人在家呢。
第一次回到這里接易淺的時候, 她當時心里很是震驚,她以為易淺早就搬走了, 因為在那之前她她就回來過很多次, 之前沒有見到過人, 無論白天還是夜晚, 這里都是大門緊閉,燈火不再。
她癡戀地看了看這個曾經一起生活的地方, 以前每次她晚上回家, 家里都會有人沖出來接她, 每次都是還沒下車就湊上來,等她一下車, 把車門關上,她整個人就會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易淺會抱著她撒嬌:“寶貝, 你終于回來了, 可把我想壞了。”
每當這個時候,葉書怡會好不猶豫地把手伸出她敞開的大衣里面, 緊緊抱住她的腰, 腦袋蹭進她脖頸間, 靜靜地給自己充電。
易淺溫柔地摸摸她的腦袋, 溫聲詢問:“今天累壞了吧?”
窩在懷里的人輕微地點點頭。
易淺吻吻她的發頂:“那我抱你進去?”
當時是答應了還是拒絕了來著?
葉書怡回想著當時的場景,好像大多數時候, 她都是答應了的。
在她談戀愛之前,她從未想過自己談戀愛時會這么依賴一個人,以致于當初分手時她猶豫了很久,很久,一拖再拖。
她以為,離開了易淺,她會活不下去。
但當她下定決心分開了,她其實很快重新適應了一個人的生活,說不難過那都是騙自己的,只是沒有想象之中那么難過。
易淺尚且如此,遑論早已幾乎沒有牽扯的所謂家人。
今夜過去一切就都會翻篇。
都會的。
葉書怡收回目光,啟動車子。
她慢慢地打著方向盤掉轉車頭,熟料轉到一半,一個身影沖出來擋在了車頭前。
葉書怡迅速松開踩著油門的腳,目露驚恐地看向車頭面前的人,暖黃的路燈下,只見易淺穿著薄薄的居家睡衣,鼻尖微紅,胸膛微微起伏,盯著她的目光里滿是埋怨。
易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下車。
葉書怡微頓,微微皺了皺眉,但還是下了車。
易淺走過來把她拉到一邊,直接上車把車開到車位上,隨即下車,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進了門。
與外面冰天雪地的冷空氣不同,甫一進入家門,葉書怡便感到暖氣便從四面八方撲過來,把她暖暖裹住,讓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易淺打開鞋柜,給自己換了一雙拖鞋,接著又從里面拿出一個鞋子收納袋,把里面的鞋子遞到葉書怡腳邊。
看著腳邊的拖鞋,葉書怡瞳孔不禁慢慢放大。
易淺半蹲在她面前,抬起頭看著她的表情,很是滿意地勾了勾嘴角:“看來你還記得。”
她怎么會不記得,這是她以前最愛穿的拖鞋,當時收到行李沒有見到這雙鞋,她還有點想念,但也沒有想過回來拿,不就是一些拖鞋而已,再買就是。
但當她收拾好心情去到商場,她在那雙鞋面前站了很久,具體她也不知道是多久,她只知道,她最終沒有買,并且以后再也沒買過。
沒想到,這雙鞋既然沒有被扔。
“以為我扔了?”易淺看著她,淡淡發問。
葉書怡抬頭看她,無言默認。
易淺佯裝輕松地聳了聳肩:“我又不是它的主人,我沒有資格把它扔了。”
走進客廳,葉書怡環視一圈,依舊是熟悉的感覺,這里面的裝潢一點也沒變,甚至連所有大的小的物品的擺件都沒有移動位置。
“熟悉吧?”易淺閑散地倚在墻壁上,目光溫柔地停留在她身上。
葉書怡看著她,微微頷首。
“你也知道我向來嫌麻煩,就懶得改了。”
一副漫不經心的口吻。
易淺走到沙發上坐著,雙手抱臂,一副在自己家里極其舒適的狀態,好似只是隨口一問般:“怎么會這么晚過來?”
葉書怡聞言頓了頓,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原來都已經十點了。
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移話題:“你怎么這么晚還沒睡?”
易淺淺淡色的眼眸盯了她一會兒,好似在探究什么一般,但她沒再追問,只是往電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打算把這部電影看完就睡,你也知道無論干什么,我向來都不喜歡半途而廢。”
葉書怡避開她的目光,微微點了點頭,道:“那你看完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易淺迅速起身閃過去擋在她面前:“這么晚了,要走去哪?”
“回家。”
“回這里住一晚不行?”
葉書怡微微愣住,抬起眸看她。
易淺伸手抱住她的肩背,把對方按進自己懷里,輕柔地撫摸她的頭,聲線極致溫柔:“就住一晚好不好?什么都不要想。”
葉書怡伸手環住她的腰,在她懷里輕輕點了點頭。
見她答應,易淺緩緩呼出一口氣,道:“今天晚上吃飯了嗎?餓不餓,我去給你煮東西吃。”
“不餓。”
話音剛落,不知誰的肚子就“咕咕”叫了兩聲。
易淺抿嘴輕笑出聲,道:“我敢肯定不是我的肚子在叫。”
咕咕
聽著落在耳邊的輕笑,葉書怡破罐破摔:“是我餓了。”
尾音輕緩放下,有點撒嬌的意味。
易淺直起身,隨即又彎下腰看著葉書怡的肚子,笑問道:“你可比你主人誠實多了,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要乖乖回答。”她頓了頓,抬眼戲謔地看了葉書怡一眼,繼續道,“你主人今天晚上是不是很想留下來,是的話就叫兩聲。”
咕咕
一聲不多,一聲不少。
葉書怡:“”
她覺得她有必要帶自己的藝人去趟醫院。
易淺滿臉堆笑,直起身子,抬手摸了摸葉書怡的腦袋,好像在順毛一般,道:“想吃什么?我去給你煮。”
葉書怡挑挑眉:“要不你問問它?”
“可以嗎?”易淺笑道。
葉書怡:“”
見易淺要低下頭,她趕忙道:“就簡單煮份面就行。”
“好,我去給你煮。”易淺寵溺道,“那你剛好趁這個時間去洗個澡?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的。”
她說著上手揉了揉她的臉。
“有嗎?”葉書怡說著摸了摸自己的臉。
易淺轉過她的身體,推著她往衛生間走:“我說有就有,你乖乖聽我的肯定沒錯。”
打開浴室門,易淺把她推進去,自己也跟著進去,見對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像一只受驚的小貓,易淺屈指輕輕敲了敲她腦門:“想什么呢?”
葉書怡微微搖了搖頭。
易淺眼睛微微瞇盯著她:“真的沒有?”
見小貓馬上要炸毛一般挑了挑眉,她投降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她說著打開玄關處的衣柜,展示在葉書怡面前,好似在炫耀什么珍品一般,實際上只是滿柜子的各式各樣的睡衣。
“右邊這些都是你的碼,左邊這些是我碼,不過你可以隨便穿,你想穿我的我也很樂意。”
“這最下面這個柜子里有你喜歡用的牙刷,牙膏,洗發水,沐浴露,你最喜歡牌子的毛巾”
她在介紹時話里話外滿是興奮,好像在替這些東西終于等到了它們的主人回來而高興。
但是如果方芯知道這事,對方一定會敲著她的腦袋說:“你是豬嗎?一下子把什么東西都告訴她,你要她怎么麻煩你啊?”
而事后易淺跟她說這事,對方也確實是這么做的。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葉書怡看著這些一應俱全的東西,盡力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你什么時候買的?”
易淺淡淡地搖搖頭,看著已經快塞滿衣柜的睡衣,眼神里流露出不知名的情緒:“我也不知道自己具體什么時候買的,就每次給自己買的時候,就想著這件你可能會喜歡,那件也很不錯,就都買下了,不知不覺的,每次買給你的比給我自己的都多。”
她說完笑著搖了搖頭,似乎很是無奈。
葉書怡看了看兩邊的衣柜,確實如此,裝易淺睡衣這邊的柜子還有一大半空著的位置,而裝著自己碼數睡衣的,就只剩大概一拳空著的位置。
每次自己買東西想得更多的卻是她。
買給她的東西比買給自己的東西還多。
把她穿過的拖鞋收好留了三年。
曾經一起裝飾的家絲毫未變。
即時她不在,這個家里的所有東西都有她的一份。
她葉書怡何德何能,讓一個人惦記她這么久
眼眶突然有些酸澀,葉書怡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去攔腰抱住易淺,聲線哽咽:“你這個蠢豬,有沒有想過,我真的不回來怎么辦?”
易淺微愣片刻,反應過來回抱住她,手掌在她后腦勺上輕撫,聲線微微顫抖:“你不是沒讓這件事發生嗎?”
她又怎么會沒有想過,只是她想得更多的,不是她會不會回不回來,而是等她回來時,這里沒有家的感覺要怎么辦。
“雖然你還不算真正地回來,但我想讓你知道,你永遠不會沒有家。”
易淺說著低頭埋在她頸間,緩緩道:“如果你什么時候想回來,那你記得一定要跟我說,無論刮風下雨還是天上下刀子,我也一定會去接你回家。”
衛生間一時間無人說話,擁抱的兩個人擁著彼此,久久無語,好像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葉書怡眼眶逐漸泛紅,在眼淚涌上來之前,她低頭在易淺頸間落下一個吻,隨即把她推了出去,迅速關上衛生間的門,后背靠在門上支撐著身體。
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
易淺猝不及防被推出來,身體不穩踉蹌了一下,穩住身形后懵懵地看向眼前已經緊緊閉上的門。
剛才突然發生了什么?
只聽里面的人甕聲甕氣道:“你快去給我煮面吧,等我洗完澡出來馬上就想吃。”
易淺看著在衛生間門上勾勒出來的身影,慢慢回味過來些什么,屈指敲了敲門,調侃道:“你不會躲在里面不出來吧?”
“快去。”
聲音冷淡。
“好好好,你慢慢洗,有事叫我。”易淺笑道。
聽著腳步聲逐漸走遠,葉書怡緩緩偏頭看向衣柜,又很快低下頭,冷笑了一聲。
對她來說,今天真的是很魔幻的一天。
本該有她一席之地的地方卻一點也容不下她,這個她曾經親自拋下的家卻處處保留著她的痕跡。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當初是她自己提的分手,按理說她應該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再出現在易淺面前。
但是,她主動回來了,除了這么多年她依舊沒有放下。
她是真的很想念,這個家,這個家里的人,曾給予她的獨一無二的歸屬感與安全感。
她回來,是想找回失去后放不下的一切。
現在事實證明,曾經的一切都被那個人好好地守護著,只要她想要,或許一切就會回歸原位。
可是,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沒有解決
*
葉書怡擦著頭發從衛生間出來,低頭思考著什么往客廳的走,不料她剛轉過身,便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易淺順勢摟住撞進懷里的人,低頭鼻尖蹭了蹭她的,勾唇笑道:“想什么呢?想這么入迷。”
只見懷里的人抬起眸看她,幽黑的眼眸水霧霧的,好似一只初入人世間的幼鹿,目光清亮透徹,不含一絲雜質。
葉書怡回過神來,微微挑了挑眉,勾起唇角道:“我在想我的面煮好了沒有。”
易淺托了一下她的腰,讓對方離自己更近一些,彼此呼吸糾纏,輕輕磨蹭著她的鼻尖,語調緩慢曖昧:“提取你這句話的中心思想,就是在想我是嗎?”
溫熱的氣息灑在臉龐有些癢,葉書怡拿起毛巾罩在她頭上,用力摩擦了一下,嫌棄道:“以前教你的提取中心思想,都運用在這方面了是吧。”
她說完便掙開某人的懷抱跑了。
易淺拿下頭上的毛巾,咬了咬自己下唇控制嘴角的笑意,緊接著跟出去。
她回到客廳,只見葉書怡乖乖地坐在飯廳的飯桌旁,捧著面碗聞了聞。
她走到她身后,攏過她垂下的發絲,用手里的毛巾替她溫柔擦拭,道:“你慢慢吃,我給你擦頭發。”
話音剛落,身前的人突然快速站起身,輕啄了一下她的嘴角,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眼前人又快速坐回了凳子上,背對著她淡淡道:“給面加點其它味道。”
易淺彎下腰,湊在她耳邊:“加都加了,要不我給你多加點?還是說要不干脆吃點別的?”
葉書怡用筷頭抵住她額頭,輕輕往上推,冷淡道:“別打擾我用面。”
易淺戲癮發作,笑道:“嗻,您慢用。”
飯廳安靜下來,一人安靜吃面,一人安靜幫忙擦頭發,時光清淺,歲月安然。
易淺目光溫柔地看著面前的人,唇角始終微微揚著。
要是這個場面每天都能出現該多好。
時間不知走了多久,見她放下筷子,易淺把毛巾放在旁邊的椅背上,探過頭看著她:“您吃好了?”
葉書怡身體小幅度往后仰,微微點了點頭。
易淺搭在椅背上的手抬起摁住她的腦袋,不由分說地吻上那雙紅潤的唇。
舌尖在她唇縫間輕挑,輕咬她的下唇,就在葉書怡被撩撥得想要推開她時,易淺卻瞬息間發起攻勢,撬開她的唇齒,舌尖在里面橫沖直撞。
“唔”不知吻了多久,直至葉書怡覺得自己肺里的氧氣快要被掠奪耗盡,她推開身前的人,微微喘氣,“夠了”
易淺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那雙甜軟的唇,抬手摸了摸她的頭,輕緩道:“飯后甜點,喜歡嗎?”
葉書怡推開她快速站起身,捏了捏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語速極快道:“時間很晚了,我去刷牙準備睡覺了。”
易淺看著對方逃跑的背影,微微瞇了瞇眼,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剛剛怎么就沒發現呢?
她把碗筷收進廚房,在廚房里收拾一番出來還未見到人,她便走到沙發上坐下,等人出來。
過來一會兒,只見葉書怡慢悠悠地從走廊里走出來,易淺微微瞇著眼睛掃視她。
葉書怡被她的目光看得有點不自在,道:“怎么了?”
“你說呢?”易淺繼續盯著她,臉上的笑容耐人尋味,“你身上的睡衣,你故意的吧?”
兩人此時身上穿的都是淺藍色系的睡衣,這是在那幾十套睡衣里,為數不多的五分之一的情侶款睡衣。
葉書怡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又抬眼掃視一番易淺身上的,邊否認便緩緩往后退:“不是,我就隨便拿的,沒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晚安。”
說著轉身就想走,熟料易淺很快出現攔住她的去路,秀眉微微挑:“不是就不是,跑什么?”
葉書怡鎮定地看著她,語氣極其平淡:“沒想跑,就是困了想睡覺。”
“行。”易淺盯了她一會兒,不再糾結這個話題,往她身后抬了抬下巴,“主臥在那邊。”
話音落地,不待對方反應,易淺便一手搭上她的肩背,一手抄起她的膝蓋,不容分說地把她抱了起來:“我看你是太久沒回來,連自己的房間都不知道在哪了,不過沒事,我帶你過去。”
葉書怡下意識抱住她的脖子,她手臂微微施力,威脅道:“快放我下來。”
易淺絲毫不怵,在她鼻尖上親了一口,語調懶懶散散:“別急寶貝,待會兒就放你下來。”
第四十四章
易淺把懷里的人輕輕放到床上, 雙手撐在她的臉頰兩側,抬手整理了一下她略顯凌亂的頭發,隨即在她額頭上深深地印下一吻, 撐起身子, 摸了摸她的發頂:“睡吧, 不鬧你。”
說著把被子拿過來幫她蓋上,又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鼻尖蹭蹭她的:“乖乖睡覺, 別想太多, 嗯?”
見身下的人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 幽黑的瞳孔略顯迷茫,易淺嘴角勾了勾:“還是我唱童謠哄你睡?”
葉書怡拉起被子蓋住自己半張臉, 只露出一雙漆黑漂亮的眼睛看著她, 微微搖了搖頭。
易淺不自覺咽了一下口水, 避開目光,抬手揉揉她的腦袋, 聲柔如水:“那就乖乖睡吧。”
她說完直起身,繞過床尾走到床的另一邊,關燈, 上床背對著葉書怡躺下。
白雪飄絮, 夜沉如水。
室內靜謐綿延。
閉了一會兒眼睛,易淺睜開眼睛, 眸中倒映著落地窗外的皚皚飄雪,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她想要再次閉上眼睛時, 她突然聽見身后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蓋在身上的被子被輕微扯動,她繃緊神經等待身后人的動作, 聽聲音,身后的人似乎正在往她這邊挪著位置,一點一點地挪過來靠近她,她假裝睡著般沒有任何反應。
片刻后,身后沒有了動靜,葉書怡沒有做出什么行為,但易淺能感受到,對方現在離她很近,好似能感受到對方灑在后背的氣息。
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些許,正待再次閉上眼睛,身后的人卻突然戳了戳她的后背,聲線細微:“你睡著了嗎?”
微頓片刻,易淺沒有轉過身,只是淡淡回應:“沒有,怎么了?”
“你不抱著我嗎?”葉書怡聲線淡淡的,好似很理所當然,在之前,易淺都會抱著她睡,這樣她會睡得更安穩。
易淺身體微僵,她現在是一個正處于易感前期的alpha,盡管有在好好地使用抑制劑,但無論何時,已經結.合過的omega對他來說都是一個極致的誘惑,何況她現在處于敏感期,對方還跟她躺在同一張床上,她強忍住內心的渴望已是不易,用當代網友的話來說,就差成為一個忍者,要是讓她抱著她,這讓她該如何忍受。
正欲拒絕,只聽身后的人又道:“知道你在身邊,卻離我這么遠,我睡不著。”
聲線略顯遲疑,好似在試探著什么。
易淺神奇地被這聲音安撫了一般,內心的渴望依舊存在,這是她作為一個alpha的天性,她無法抹殺,但這些欲望在愛的人面前,似乎也沒有那么控制。
她愛的人今天很傷心,她愛的人需要她的懷抱。
易淺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隨即慢慢轉過身,把身后的人攬進自己懷里,微微低頭輕吻她的發頂,輕拍她的后背,哄小孩一般:“安心睡吧。”
葉書怡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夜無夢好眠。
第二天,易淺是被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的。
她微微撐起身體,偏頭看向落地窗外,抬手擋了擋刺目的陽光,拿過床頭柜上震動的手機,正想接通電話,余光瞥了一眼懷里的人,只見葉書怡纖長細軟的睫毛上點綴著些金色的光芒,白皙透亮的臉頰上能看見細細絨毛,許是陽光打擾了她的睡眠,眉心微微皺著。
她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分開多年,她終于再次感到了起床的幸福,不是因為趕行程,不是因為生物鐘,即時是被吵醒的,但睜開眼就能看見愛人的睡顏,這一刻依舊美好。
她微微側起身體幫她擋住細碎的陽光,又在她眉心處輕輕吻了一下:“早安,寶貝。”
話音落地,她接通手上的電話。
電話剛接通,里面就傳來一個兇神惡煞的聲音:“你這臭丫頭,翅膀硬了是吧,都敢不接你老娘的電話是吧,還是昨天晚上離開家之后就死在外面了?哈?聽不到電話響是吧”
女人的粗俗話語像炸彈一般密密麻麻地向她砸來,美好的清晨就這樣被一句句狠毒的咒罵撕開一個窟窿,易淺微微皺了皺眉,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備注。
——母親。
易淺的眉心被攪成一團,低頭看了一眼懷里安穩睡覺的人,把胳膊輕輕地從她脖頸間抽出來,拿過窗簾遙控器把窗簾關上,隨即拿著手機往臥室外走。
走到客廳坐下,易淺眼神冰冷地望著虛空,一言不發地聽著電話那頭的咒罵。
良久,對面好像似乎終于意識到了什么,頓了一下,疑問道:“你怎么不說話?無話可說了?既然如此,那就趕緊把錢轉過來,這次的事情我就當沒有發生過。”
聞言易淺挑了挑眉,隨即突然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了什么絕世大笑話一般。
整個客廳充斥著易淺放肆的笑聲,繞梁不絕。
易淺止住笑聲,說話的聲音里依舊含著笑意,卻無比冰冷:“還有嗎?你先繼續說完?”
女人吞了一下口水,似是被易淺方才肆意的笑聲嚇到了一般,結巴道:“你是誰?葉書怡的新女朋友?”
易淺微微挑眉,抓住她話里的重點,緩緩吐出一個字:“新?”
對面的女人好似抓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一般,說話突然有底氣起來:“對啊,你的聲音跟她上次帶回來那個不一樣。”
還見過家長了?
這么說來,她一點都不知道葉書怡這些年的感情狀況,她也絲毫不知道對方這次回到她身邊究竟是為了什么。
易淺眸色黯淡下來,聲線卻毫無起伏,依舊不咸不淡:“知道叫什么名字嗎?”
對面女人剛發出一個聲音,便很快就剎住了話頭,轉口道:“小姑娘,我是葉書怡的媽媽,你先給伯母轉幾萬塊怎么樣?伯母需要錢急用。”
“這有什么問題,到時候我給你轉三倍的價錢。”易淺勾唇痛快道。
“好好好,阿姨把我知道的啊,全都告訴你,全都。”女人微微頓了頓,好像在回憶什么,“她這三年來,每一年都帶回來一個不同的女人,第一年跟第二年的已經沒有什么印象了,去年的印象比較深刻,好像叫什么宋什么遲?”
“那小姑娘好啊,長得漂亮,嘴甜會說話,出手還大方,給我帶了很多價值不菲的東西,都搞得我不好意思了,前面兩年的兩個小姑娘就不太行,兩手空空就回來了,還回來白白吃我的一頓飯。”
“不過,既然小姑娘你是她今年的新女朋友,為什么她昨天回來沒有帶你回來?不知道她過新年的時候會不會再回來一趟,如果你要跟著過來,記得千萬不要準備什么東西啊,阿姨會不好意思的。”
她一口氣說完一連串的話,不待易淺回應什么,又自顧自道:“還是去年的小姑娘好啊,看她對書書也是既細心又體貼,怎么就分手了呢,我還挺喜歡那個小姑娘的,不過既然分手了,那肯定就是對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分了不就剛好遇到你這個更好的嗎?你說是吧?”
“阿姨覺得,阿姨會更喜歡你這個小姑娘。”
話畢,兩頭的空氣瞬息間沉入寂靜,易淺這邊寒氣層層,好像能聽到空氣結冰的聲音。
易淺磨了磨自己的后槽牙,舌尖頂了頂腮,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她親口跟你介紹她們是她的女朋友?”
“那倒沒有。”女人理所應當道,“不是女朋友帶回家來干什么?而且是在那種闔家團圓的日子。”
“那”易淺擰眉思考著什么,最終還是問了出來,“她沒有跟你說過正式承認過的女朋友,或者前女友之類的?”
“有,只有一個,一個叫易淺的,不過我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長什么衰樣,想來也是跟書書她爸爸一個衰樣,都是絲毫沒有上進心,想讓另一半養活的吸血鬼。”女人一副嫌棄的口吻,微微頓了頓,繼續道,“還好書書聽話,聽勸離開了那個女人,不然肯定會被對方拖累,那就會沒有今天這些成績,她啊,還是得感激我。”
“還有就是,她當年不分,也不會遇到小姑娘你這么好的,這不都串上了嗎?”
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讓易淺應該感激她。
易淺眉梢高高揚起,順著她的意愿,咬著牙道:“我覺得我也需要好好謝謝你。”
對面顯然因為太過興奮沒有聽出來她的話外之音,瘋狂贊同道:“對的,你想要知道的阿姨都告訴你了,那轉錢的事”
“一分沒有。”不待對面說完,易淺便冷言打斷。
“什么?你什么意思?”對面好似還沒有反應過來,聲音顯得非常吃驚。
“我說,一、分、沒、有。”易淺一字一句道。
“哎,你這小姑娘怎么年紀輕輕說話不算話,騙我這個老人家呢,你要知道我是葉書怡的媽媽,你這樣騙我,就不怕我到時候”
“在那之前,你都不好奇我是誰嗎?”易淺打斷她的喋喋不休。
“我管你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在我面前也要說話算話”
“我叫易淺。”易淺語氣淡淡地插了一句。
“你是易淺又怎么樣,你是易淺還能給我錢不成,你是易淺!?”女人的話音突然剎住,尾音音調提高了一個度。
“是的,我就是你嘴里那個被你勸分,長著一副衰樣,絲毫沒有上進心,想靠另一半養活的吸、血、鬼、易、淺。”易淺著重強調后五個字,一字一頓生怕對方聽不清一般,慢悠悠道,“我很高興書怡有跟你提起我,不過她可能沒有跟你說過,我不是不上進,我之前選擇不去工作,是因為我家里錢多到就算我胡亂花三輩子也花不完,就算書怡不工作我也能養活她,而我,只想要兩人互相陪伴的時間多一點。”
話音落地好一會兒,對面也沒再說話,易淺正想繼續說些什么,對面突然開口說話,語氣和藹,跟之前的滿嘴污言穢語的“潑婦”好像是兩個人。
“原來你就是小易啊,阿姨之前跟你開玩笑呢,你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你什么都不用跟我說了,我沒有跟你開玩笑的心情,我只想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剛剛口無遮攔對書怡說的那些人身攻擊的話,我已經全都錄下來了,你,到時候跟我的律師談吧。”
易淺說完便掛了電話,她本來想把手機隨意扔出去,撒撒心里的悶氣,但突然反應過來這是葉書怡的手機,便收回手,把手機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她仰頭靠在沙發背上,眼神空洞地望了一會兒天花板,隨即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一通電話帶來太多的信息,讓她一時思緒煩亂。
易淺偏過頭看著通往主臥的走廊,看了半天,好似突然下定什么決心一般,站了起來,拿起桌上的手機,往臥室走。
打開臥室房門,只見床上的人背對著她,至今睡得非常安穩。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把手機放在床頭柜,爬上床,從背后抱住她,嘴唇叼著她肩上的衣服往下拉一點,隨即輕咬上她的肩膀,好似要留下什么標記,又好似在發泄什么不滿一般。
睡夢中的人動了動,隨即微微偏頭看過來,剛睡醒的眼神迷懵懵的,透露著一絲迷茫,聲音略顯沙啞:“怎么了?”
易淺短暫地放過她的肩膀,抬眼看著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聲音嘟嘟囔囔的:“我不開心,很不開心。”
說完又低下頭咬住葉書怡的肩膀,這次力氣比方才重了些。
葉書怡“嘶”了一聲,無奈笑道:“你不開心來咬我,你是狗嗎?”
易淺放過她的肩膀,腦袋蹭著她的后背,甕聲甕氣道:“你說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葉書怡拿過床上的遙控器,按下打開窗簾的開關,隨著窗簾向兩邊拉開,被昏暗籠罩的房間逐漸明亮起來,葉書怡轉過身,身體往下挪,直到視線跟易淺平視,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唇角微勾:“這大清早的,誰惹你了?嗯?”
“你媽。”聽到這兩個字,易淺明顯感受到頭上的手頓了一下,她繼續道,“她剛剛打電話過來,我被吵醒,以為是自己的電話,沒看就接了,然后,因為一些原因,就聊了一會兒。”
此番話落地,葉書怡沒有立刻說話,本來充滿笑意的眼睛里逐漸漾起波瀾,易淺看在眼里,卻也沒有繼續再說什么。
兩人面對著面靜靜地躺在床上對視,在無聲中整理著自己的情緒。
良久過后,葉書怡繼續撫摸她的腦袋,好似在順毛一般,輕聲問:“這么委屈,她罵你了?”
易淺提起一口氣,她想說:“沒有,她罵的是你,但這比聽到對方罵我自己還難受。”
她還想說:“她說你一年帶一個女朋友回家,為什么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你卻一次不愿意帶我回去。”
她最想說的是:“為什么你媽讓你跟我分手你真的跟我分手了,我是怎么樣的人難道你不清楚嗎?”
三座名為“委屈”的大山壓在她的腦海里,易淺一座一座攀過去,思慮再三,最終挑了一座自己覺得最為輕松的,像個受氣包一般語調極其委屈:
“你媽說你跟我分手這三年每年都會帶一個不同的女朋友回家,我不是介意我真的不是介意你離開我三年就換了三個女朋友,我介意的是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你每次都只會找理由拒絕我跟你回家。”
她說完拿下易淺撫摸自己腦袋的手,將狗狗的人設貫徹到底,輕咬在她手臂上。
葉書怡看著對方明明很吃醋,卻死鴨子嘴硬的樣子,不禁失笑,任由著對方“咬”自己的手臂,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臉頰上戳了戳:“你相信她了?”
易淺暫時放過她的手臂,搖了搖頭,抽空說了一句話:“我只相信你。”
說完又咬回去。
葉書怡輕笑:“你很想見她?”
易淺搖頭,再次放過她的手臂,道:“只是我跟你在一起三年,我都沒有去過,她們才一年,她們都去過了。”
“三年,一年!”
她抬起兩只手,一手伸出三根手指,一手伸出一根,拿出實際的行動讓對方看清這兩個數字的差異,語調持續性地委屈巴巴,說完又咬住她的手臂,好像葉書怡的手臂是什么美味的狗狗骨頭,可以一直啃都不會膩。
葉書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失笑:“所以你現在委屈的,是因為她們去過我家,而不是聽她說,她們都是我女朋友是吧?”
易淺這次沒有放過她的手臂,只是緩緩抬起眸委屈巴巴地看著她,含糊不清道:“那她們是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去的嗎?”
雖然話語含糊不清,但葉書怡還是聽得非常清楚,她屈指敲了敲她的“狗”腦袋,敲一下說一個字:“你相信她們是我女朋友那你還在這跟我撒什么嬌?”
被敲了二十一下,易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但依舊不妨礙她繼續咬著葉書怡,依舊口齒不清簡稱:“我只相信你。”
葉書怡抽走自己的手臂,捧起她的臉,直視她的眼睛,言簡意賅地解釋:“前兩個是我的同事,至于宋可遲,你認識她的,因為她的家人都很喜歡我,所以讓她跟著我回家拜年。”
她說完俯身吻住她的唇,片刻后撤離,唇角彎起一抹淺笑:“現在還委屈嗎?”
易淺回吻了一下她的鼻尖,又輕輕蹭了蹭,語調真摯:“我說了,我,只相信你。”
主語之間的停頓好似是在強調,只要對方愿意說,她都會無條件相信,無論那是什么。
她說完抱住她,兩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時光流淌,歲月靜好,但腦海中莫名地閃過葉書怡母親說的那些粗俗言語,她在電話結尾時跟對方說錄了音,要轉交給律師,她并不是在開玩笑,她捧在手心里的人,任何人都不能說一句她的不是,盡管那個人是她母親。
但是
在一起三年,她之前聽葉書怡提起過她的母親,次數屈指可數,但她印象深刻,在葉書怡口中,她的母親是一位上進,知性,理智,能力很強的女性。
但她想想今天對方說的那些話,怎么想都跟這些詞搭不上邊。
今天對方說出口的那些極其難聽的詞匯,足以告她一個人身侮辱的罪名,讓她進去“住”個三年。
但是書怡能接受嗎?
就葉書怡之前對自己媽媽的評論來看,她顯然很尊敬,也很愛自己的媽媽。
換言之,她媽媽應該也是一位值得敬愛的人。
但如果確實是這樣。
葉書怡昨天失魂落魄地回來是怎么回事?她回到那個家遭遇了什么?
今天早上那些侮辱性的咒罵真的會來自一個疼愛女兒的媽媽之口嗎?
易淺臉頰貼在葉書怡發頂上,時不時輕蹭,一只手輕拍在她后背,思慮良久,還是決定詢問她的意見。
“書怡。”易淺輕喊她的名字。
“嗯。”葉書怡躺在她的懷里,舒適地閉著眼睛,好像一只趴在主人懷里休息的貓咪,輕聲的一個單音節好似貓咪哼哼,撓得易淺心里癢癢的,想再聽一遍。
于是,她再次輕喚:“書怡。”
“嗯。”依舊是貓咪哼哼般的回應。
“書怡。”
葉書怡閉著眼睛輕拍她的肚子,聲線中含著明顯被壓制的笑意:“到底干嘛?”
易淺抓住她的手,拿到唇邊輕吻了一下,語調誠摯:“就覺得此情此景有些不真實。”
葉書怡抽回自己的手,在她的側腰的軟肉上捏了一下,力道不重,但也不輕,引得易淺輕“嘶”一聲。
“現在真實了嗎?”葉書怡在她懷里抬起頭,漆黑透亮的眸中盛滿笑意。
易淺抓住她的手,緊握在手心,以防自己的側腰再遭殃,語調輕柔道:“嗯,真實了。”
葉書怡滿意地重新趴回她的肩頸處,依舊閉著眼睛,垂在葉書怡身側的手時緊時握,不知道在思量著什么。
易淺指尖纏繞著她的發絲,思慮著如何打開話題。
“書怡。”
“阿淺。”
在某一刻,兩人突然同時出聲,喊了對方的名字。
第四十五章
聽到對方叫自己, 一個抬頭,一個低頭,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又同時彎起嘴角。
“你先說。”
“你先說。”
又非常默契地同時開口說出同樣的話。
葉書怡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 笑著重新躺回去, 用后腦勺對著她,語調輕淺:“你先說吧, 我聽著。”
氣氛短暫地陷入沉寂, 一個在思考如何開口, 一個等著另外一個開口。
但即使如此, 此刻的安寧,好像讓未知的等待也變得極有趣味。
易淺微微皺眉, 猶疑再三終于開口:“書怡, 你之前跟我提起你媽媽, 用的都是就,讓我覺得她非常地勵志美好, 但是,今天早上跟她通完電話,好像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葉書怡聞言緩緩睜開眼睛, 但瞳孔里沒有任何波瀾, 淡然道:“所以她今天早上罵我什么了?”
雖然易淺沒有明說,但葉書怡也大概能猜到對方說了些什么, 畢竟這不是她第一次忽略了對方找她要錢的信息或者電話。
只是上次她并非主觀故意, 而是工作太忙一時沒顧上。
她永遠都會記得, 她當時忙完工作把電話回撥過去, 對方接通電話就開始破口大罵,連一點給她解釋的余地都沒留。
當時她被罵了多久呢?
具體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個時間非常非常地漫長
她當時愣了很久,倒不是因為被罵,而是因為電話那頭的女人,跟她記憶里的人相比,好似完全不是一個人。
直至對方停下來很久,她也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么努力上進,理智知性的母親,突然好似變成了一個潑婦。
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呢,她只覺這一切來的太過于突然,打得她猝不及防。
但后來回過頭想想,其實一切早就有跡可循。
在她上大學的時,母親就辭去了工作,大學時沒再給過她一次生活費,反而找她要生活費,理由是很多大學生早早就可以自食其力,在校就開始創業,有自己的經濟來源,她養她這么多年,也應該開始享福了,理由鑿鑿。
在她畢業之后,藍叔叔也辭去了工作,每個月家里的所有負擔都由她來提供,甚至還要負擔剛上初中的同母異父弟弟的上學費用。
而她的父親,自從法院把她判給母親之際,就再也沒管過她,連一句問候都不曾有。
工作之后也是三天兩頭就找她要錢,幸運的是她工作收入還可以,有能力滿足對方的需求,不幸的,大概就是推遲了她發現母親真面目的時間。
原來她早就成了家里的提款機,只是自己沒有發覺,或許并非她沒有意識到,她只是不想,不想失去那記憶中的母親。
可是,無論是何種關系,若是僅僅由一方拼命維護,那這層關系遲早也會破裂,爛成一堆廢墟。
破裂就破裂吧,反正也只有她在意這點所謂的親情,對方早就棄她如敝履。
除開自己的原生家庭,她覺得自己其實一直足夠幸運,在最難的時候有易淺一直陪在她身邊,離開易淺之后又遇到了宋可遲,視她如親妹妹般把她介紹給她的所有親朋好友,不僅在事業上幫助她很多,還給她“送”了一個溫暖的家。
見身下的人遲遲沒有回答她,葉書怡抬起頭看向緊皺眉頭的人,幾乎一眼就看出對方正在想什么,她上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在她的嘴角撐起一個笑臉,笑道:“不用擔心我,我沒事。”
“她”易淺上手撫住她的臉頰,頓了頓,繼續道,“她,說得很難聽。”
葉書怡毫無波瀾地點了點頭:“所以?”
“所以我把她說的那些話都錄了下來,如果你同意,我就把錄音交給律師,至少讓她在里面住三年。”
葉書怡聞言只是躺了回去,手上有意識無意識地玩著易淺的指尖,好似在認真思考著什么。
良久,她沒有抬頭,依舊保持姿勢躺著,終于下定了決心一般:“阿淺,我打算給她一次機會。”
就當報答她當初沒有從人販子手中放棄自己。
“事不過三。”葉書怡說著挪上去了一點,把頭靠在易淺的頸窩處,聲音徐徐,“如若還有下次,我不會再攔你。”
事不過三?
如若下次?
所以今天這不是第一次?
她剛想說話,卻被突然震動的手機鈴聲打斷。
易淺探身拿過葉書怡的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備注,嗤笑一聲:“她倒是會掐著時間打過來。”
她說著拿著手機朝葉書怡晃了晃,語氣淡淡:“如果這次她開口還是滿嘴胡言,就是第三次了吧?”
葉書怡頷首。
易淺把手機遞給她:“接吧,開免提,我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什么好話。”
葉書怡看了她一會兒,點了點頭,接過手機,點開免提,接通電話。
這一次依舊是對方先開口,但并非氣勢洶洶的粗言粗語,而是小心翼翼地確認:“是書書嗎?”
葉書怡抬起眸,正好與易淺對視,只見對方向她挑了挑眉。
“嗯,是我。”葉書怡淡淡回應。
電話那頭似是松了一口氣,但依舊好聲好氣道:“書書啊,那個易淺有沒有跟你說過媽媽今天早上有給你打電話?”
又自稱媽媽了
葉書怡看向易淺,只見對方朝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知道這是讓她自由發揮的意思。
“沒有。”葉書怡淡淡道,“我剛醒,她應該去做早飯了,怎么了嗎?”
對面頓了一會兒,片刻后才道:“沒什么大事,就是昨晚媽媽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你都沒有理媽媽,媽媽很傷心啊,所以今天早上看你終于接了電話,媽媽說話就嚴重了點,然后那個易淺就說,她錄了音要告媽媽,寶貝女兒你能不能勸勸她,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能看在你的面子上,讓她放過媽媽。”
“媽媽今天早上實在是氣昏頭了,說話有點難聽,媽媽跟你道歉,也跟易淺道歉,媽媽知道錯了,不會再有下次了,這一次就原諒媽媽吧。”
對面的女人一口一句媽媽,就是這個自稱媽媽的人,昨天還聲稱要往所有的料理里加上菇類的食物
葉書怡眉頭胡亂攪在一起,深呼吸一口氣,并不想跟對方拉扯太多。
“可以,我到時候去跟她說,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她說完正要掛電話,對面連忙阻止她。
“別別別,寶貝女兒,媽媽還有一件事,就是昨天給你發信息說的,不知道你看過沒有,就是你弟弟他,需要一筆錢買個學習資料,媽媽最近手頭也有點緊,你看現在能不能轉十幾萬給媽媽?”
易淺看著一臉麻木的葉書怡,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撫摸,好似在給她注入說出她想說的話的力量。
葉書怡無聲輕嘆一口氣,聲音不疾不徐:“既然說到這個,那我這一次就跟你說清楚,你要知道,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我不是印鈔機,無法毫無壓力地當你們的提款機,所以,從下個月開始,我會履行對你們的撫養義務,支付你們最基礎的五千塊撫養費,多的沒有。”
她說完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似是壓在心里的重擔終于在這一刻被缷下來。
事實上,她確實覺得自己輕松了不少,她曾以為總有一天她會力竭聲嘶地說出這番話,但沒想到,她可以這么平靜地說出來。
總之,她現在的感覺很好。
“五千塊?”對面的女人震驚地喊出來,聲調尖而細,聲音通過擴音器回蕩在整個房間,一趟一趟地折磨著人的耳膜,易淺皺眉捂了捂葉書怡的耳朵。
葉書怡拿下她的手,朝她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這會不會太少了?書書,你也知道,家里的花銷有多大。”
“我不知道,你從來只是理所當然地讓我轉多少錢,從來沒有跟我說過那些錢的用途,以后,你的錢夠不夠花,跟我沒有關系,你兒子要買什么昂貴的學習資料,也跟我沒有關系,不管怎么樣,我以后每個月只會給你轉、五、千、塊、錢,話就到這兒。”
葉書怡說完就掛了電話,把手機隨手扔到床上,重新趴回易淺身上。
易淺伸手一遍一遍地撫摸她的發頂,無聲地安撫著她,其實她想說些什么,但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只知道,能讓葉書怡做得這么絕情,對方一定做過不少讓她傷心的事。
如果她直接問,以葉書怡的性格,肯定不會跟她說。
既然如此,她選擇不問,葉書怡決定要放下,她沒有必要再提起,就讓時間將這些埋沒。
“對了。”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易淺突然想起來什么,問道,“你剛才叫我是想說什么?”
葉書怡聞言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但良久沒有說話,似是在斟酌如何開口。
易淺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靜靜地等著。
“我”
咕咕
還沒待她把“我”字的尾音說完,葉書怡肚子便咕咕叫了兩聲,打斷了她的話頭。
易淺輕笑一聲,捧起她的臉頰揉了揉,拖長音調調侃:“你餓了?”
葉書怡的嘴被她揉得微微嘟起,想搖頭腦袋卻動不了,只能眨了眨眼睛。
易淺被她可愛到,低頭在她嘟起的嘴上啄了一口:“遲到的morning kiss。”
葉書怡微怔片刻,反應過來后含糊不清道:“我不是想說這個。”
易淺放開她,正經道:“那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
咕咕
葉書怡張了張嘴,有點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易淺把手覆在她手上,也揉了揉,笑道:“看來你不填飽它,她是不會讓你說完的。”說著起身下床站在床邊,又彎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口,“我先去給你煮早餐,待會兒我們邊吃邊說。”
葉書怡皺了皺眉,微微頷首。
易淺摸摸她的腦袋,哄道:“乖乖的,很快就好了。”
無論什么事,都會很快地,越來越好。
但俗話說的好,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兩人在餐桌上吃飯時,葉書怡正欲開口,話頭再三被截斷,這次是電話鈴聲。
易淺幽怨地看了一眼葉書怡放在手臂邊的手機。
葉書怡笑著輕拍她的手臂,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電話是張經理打過來的,說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需要她立即回公司一趟。
這邊她剛掛斷電話,易淺的手機又震動起來,張導聲稱需要易淺馬上去拍攝現場,有幾段馬上需要用的鏡頭需要補拍。
就這樣,兩人一個被召回了拍攝現場,一個被召回了公司。
第四十六章
公司, 易淺跟葉書怡重逢的會議室。
葉書怡推開門進去,只見辦公室里除了張經理,會議桌的另一邊還坐著兩個女人。
右邊扎著雙馬尾辮的女生看著有點眼熟, 似是在哪里見過, 至于左邊扎著高馬尾的女人, 完全不認識。
見她進來,張經理連忙站起來迎接她, 還殷勤地給她搬開椅子:“葉經紀, 您這兒坐。”
葉書怡坐下來, 淡淡地說了一句謝謝。
氛圍一時冷卻下來, 會議桌兩邊的人彼此探究,眼神對上, 高馬尾女人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張經理目光在兩邊逡巡一圈, 雙手合掌拍了一下:“好, 我來為你們互相介紹一下。”
“首先”張經理看向高馬尾女人道,“這位是葉書怡葉經紀, 就是易淺現在的經紀人,做了已經快兩個月了,所以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高馬尾女人看了葉書怡一眼, 贊同地點了點頭。
“葉經紀, ”張經理回過頭面對葉書怡,繼續介紹, “這位是我們公司新簽的女藝人, 藝名叫柔柔, 目前主要是以歌手的身份在活動, 按照公司的計算,是個潛力股, 前景非常好,至于旁邊這位,是柔柔的經紀人,徐暢。”
話音落地,徐暢站起來,向葉書怡伸出手:“你好葉經紀,久聞大名。”
葉書怡同樣站起身,淺淺握了一下她的手:“你好。”
她說完,柔柔也站了起來,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恰到好處地讓人看著她覺得很舒服,她向葉書怡伸出手,聲音溫柔動聽:“你好,葉經紀,見到你很高興。”
葉書怡同樣淺淺地握了握她的手,隨即重新坐下來,緩緩偏頭看向一直站著的張經理,示意他有什么事情直說。
這么緊急把她叫過來,總不可能只是讓她跟公司的新藝人就這樣尷尬地打個招呼。
張經理用力搓了搓自己的手,似是有些緊張,頓了片刻,這才緩緩說出這次見面的目的:“是這樣的,再有潛力的藝人,在前期也需要資源跟曝光,這不是快要到新年了嘛,往年的跨年晚會易淺都是一個人表演節目,這一次呢”
他說著將一份資料遞給葉書怡,“剛好今年晚會主辦方那邊也有這個企劃,就是讓易淺跟其他藝人合作一個舞臺,所以趁這個機會,公司就想讓易淺在跨年晚會上帶帶柔柔。”
“現在易淺的大小事務都是由葉經紀你決定,所以我們就想問問你的想法。”
話音落,辦公室里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三個人的眼睛都盯在葉書怡身上,可以明顯看出來,她們三個人都有點緊張,徐暢放在大腿上的手緊緊交握,柔柔捏著自己的衣角,而張經理,時不時看一眼葉書怡手上的資料,時不時看一眼葉書怡。
而視線的焦點葉書怡,則是非常仔細地看著手上的資料,并沒有被三道視線影響,似是在認真思考著什么。
其實手里的資料她早就看完了,她現在主要是在思考這件事是否能給易淺帶來益處。
葉書怡眼尾微揚,好像確實有個好處。
易淺出道這么多年來,除了在情感方面被認為是個絕世渣A,還有一個讓葉書怡比較在意的,就是圈內一直有流傳,說易淺在公司仗著自己資歷老,名氣高,一直在搶公司新人的資源,更有甚者,說易淺不僅僅搶資源,還霸.凌新人。
這些事情葉書怡是不可能相信的,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易淺,她是那種別人不去招惹她,她甚至都不屑給一個眼神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屑于這一份工作。
想到這兒,葉書怡無聲輕嘆,暫時壓下這個私人的想法。
這么想來,這次的合作舞臺或許可以挽救一下易淺在公司的“惡霸”形象。
葉書怡抬頭看向柔柔,這個女生,看樣子也不像會是興風作浪的風格。
“我覺得,這方案還行。”
她一松口,其他三人都無聲地松了一口氣。
張經理感激地看向葉書怡,強忍興奮道:“葉經紀,你的意思是,你同意了是吧?”
三雙眼睛再次聚焦在她身上,見葉書怡點點頭,三人再次松了一口氣。
柔柔緩緩開口:“謝謝。”
張經理開心地拍了一下掌,道:“既然如此,那到時候易淺那邊就麻煩葉經紀去溝通了,至于現在,就需要葉經紀跟徐經紀確認兩個藝人的行程,還有三天就要進行晚會彩排,兩位藝人都需要抽出時間來練習,至于練習模式,就由你們自己決定了,我這邊的建議是,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一起練習一下,到時候舞臺上還是需要一點默契的。”
葉書怡微微頷首表示贊同。
拍攝場地。
有著精美雕塑的許愿池場景前,易淺飾演的秦樂跟江詩落飾演的言依正面對面看著彼此,言依兩眼通紅,而秦樂滿臉冷漠,彼此只是靜靜地對視著,卻給人一種無比壓抑的氛圍。
雕塑中流出的水聲嘩嘩,好似在宣告著這場表面平靜實則內心洶涌的聲響。
見秦樂要走,言依立馬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流下來,順著臉頰往下,但很快被她的主人抬手抹去。
“樂樂,不分手行不行?我不想分手。”言依聲線顫抖,淚眼朦朧,好似眼中隨時都能下一場暴雨,但這雨卻再也沒有下下來。
秦樂沒有回頭,微微偏轉過身拂開對方抓著自己的手,語調冷淡:“對不起。”
頭也不回地走了。
“好,咔!”張導激動地從監視器前站起來,“這條過了,休息一下準備拍下一條。”
易淺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紙巾,遞到江詩落面前,笑道:“詩落姐,給。”
江詩落看她一眼,拿過紙巾,挑了挑眉:“你今天狀態,或者說心情似乎格外好,入戲快,一條過,出戲也快,現在還有心情來關心我,嘖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兩人一起往休息處走,易淺眉眼上揚,嘴角的笑意根本掩不住,一副非常幸福的樣子:“就最近遇到的都是好事啊。”
江詩落看她一眼,實在忍不住上手拍了一下她的后背,佯裝可憐道:“剛才還這么狠心拒絕我,現在這么開心真的合適嗎?”
她說著展開方才易淺遞給她的紙巾,捏著紙巾衣角擦拭自己的眼角,更添幾分凄慘。
“詩落姐,你演技很好,但是,”易淺抬起食指晃了晃,佯裝一臉冷漠道:“不接受這種毫無道理的道德綁架。”
話音剛落,易淺放在一旁的手機叮咚響了一聲,她立刻跑過去拿起手機查看,方才假裝的冷漠一掃而光,嘴角不自覺就上揚起來。
江詩落回到座位上坐下,拿起礦泉水喝了一口,把蓋子蓋擰上放在一邊,余光看到旁邊某人快飛上天的嘴角,打趣道:“哎喲這是收到誰的信息這么開心。”
易淺指尖飛快敲擊在屏幕上,抽空看了江詩落一眼,敷衍道:“就開心啊。”
江詩落沒再打擾她,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易家流氓葉書怡:【今天的補拍什么時候能拍完?】
易淺:【很快,還有最后一場戲。】
見對方正在輸入中,易淺手機支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再次敲擊屏幕:【怎么?幾個小時不見,這么快就想我了?】
易家流氓葉書怡:【就算我不想想你都不行,你應該知道,我的工作都是關于你的。】
易淺激動地跺了一下腳,繼續打字:【有多想?】
她發完把手機支在下巴處等信息,看見路過的工作人員都好奇地時不時看向她,隨即又捂嘴偷笑著跑遠,她不理解地通過手機屏幕看了看自己,只見自己嘴角高高上揚,一副陷入甜美愛情的幸福小女生模樣。
她清了一下嗓子,努力把嘴角扯下來一點,查看新來的消息。
易家流氓葉書怡:【并不是我在想你,是工作在想你。】
這小流氓還不承認。
易淺笑著繼續打字,但還沒等她把信息發出去,新的信息很快跳出來:【你那邊結束工作后就過來公司一趟,有工作需要在這邊詳聊。】
易淺:【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見到我?】
易家流氓葉書怡:【難道不是你迫不及待想見我?而我是在給你機會?】
易淺:【是是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那等我最后一場戲拍完,我馬上飛奔到公司找你。】
消息發送成功,她又找了一個“狗狗跑得飛快,見到貓貓一把抱住”的可愛表情包發過去。
易家流氓葉書怡:【過來時注意安全。】
易淺發過去一個“狗狗立正收到”的表情包。
在最后一場需要補拍的戲份開拍前,張導特地把易淺叫到身邊講了一會兒戲,最后道:“這條戲上次我拍了三遍讓過的,但后面再看看卻怎么看都不太滿意,所以這一條你今天要有打持久戰的準備。”
易淺笑著點頭:“沒事,我覺得我很快就能讓你滿意。”
“今天這么有信心?”張導看著今天異常興奮的人,擔憂道,“可是你今天這狀態就不對啊,待會兒的戲你也知道,是比較悲傷的”
他特意把她叫過來講戲,就是為了激起她的一點不耐煩情緒,這樣待會兒把角色演繹出來的感覺應該會更佳,但這人今天顯然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情緒,一整個情緒好似開心不倒翁一般,無論她說什么,都是一副快樂永遠屹立不倒的樣子。
這要是在平時,接受這么多的念叨,就算不明顯表現出來,至少也會暗自皺眉。
今天這張導眉心擰在一起,滿臉擔憂。
易淺笑著拍了拍張導的肩膀,信心滿滿:“嗨呀,別皺眉了,開拍吧,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張導莫名其妙地跟車副導對視了一眼,車副導聳了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結果證明,易淺確實沒有讓張導失望,在工作人員喊了“action”的下一秒,易淺立刻進入狀態,完美地演繹出了張導想要的那種感覺。
張導坐在監視器面前嘖嘖稱嘆:“天才,易淺絕對是個天才。”
“導演你滿意就好,不用這么夸我,我會害羞的。”話音剛落,她身后便出現易淺的聲音,含著很明顯的笑意。
她轉過身,只見易淺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一副隨時走人的模樣,而事實上,易淺確實是過來跟她招呼一聲準備離開的。
張導叫住她,一臉好奇道:“我們都很好奇,你今天為什么這么開心,走之前,把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也開心開心?”
易淺掃了一圈正眼巴巴地看著她的工作人員們,神秘兮兮地搖了搖頭:“就算我說出來,你們也不會懂的,所以還是不說了。”
“再見大家,我先走了,接下來大家繼續努力工作哦。”
說完便轉身跑了,只留下歡脫的背影。
有一個抱著道具的工作人員聽到她這話,恍然大悟一般湊到站在她身旁的人跟前:“我好像知道易淺為什么這么快樂了。”
“為什么?”
“這是下班的快樂啊,下班啊,我也想下班”后面這句話越講越小聲。
“人今天過來的時候嘴角就快要跟太陽肩并肩了。”
“是嗎?”抱著道具的女生撓了撓頭,表情甚是疑惑,“那到底為什么?”
她身旁的女生聳了聳肩:“不知道。”
張導看著某人歡快奔跑的背影,湊到車副導面前:“我好像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快樂。”
車副導附和道:“為什么?”
“因為愛情~”張導說完前兩個字緊接著便唱了起來,“不會輕易悲傷”
車副導舉起手掌:“我們想的一樣。”
張導舉起手跟她擊了一下掌,啪的一聲,擊掌的聲音響亮地回蕩在片場,引得一些正在準備現場的工作人員看過來。
車副導嘴巴張合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后痛下決心般,身體側過一邊,張開腿,一副隨時準備逃跑的姿勢:“張導,我還有一件事需要跟你商量一下,咱就是說咱們都是自己人,以后咱開心歸開心,意見統一歸意見統一”
“說人話。”張導打斷她的鋪墊,目光不眨地盯著她。
車副導語速極快道:“咱就是是說,張導您唱歌太難聽了,有點要命,以后就別開腔了吧!”
兩人的視線在剎那間對上,眼見張導眼底殺意騰騰升起,車副導拔腿就跑。
張導拔腿就追,大喊道:“車小圓,你給我站住!”
拍攝現場的地下停車場,兩個記者蹲守在入口處附近,時不時往入口處張望,戴著漁夫帽的記者道:“你不是說她今天會很早拍完?怎么現在還沒有過來?”
戴著鴨舌帽的記者第n次看向入口處,眉頭緊蹙:“不應該啊,內部得到的消息,應該不會有來了來了,跑過來了,快拍照!”
話音未落,只見易淺拿著包從入口處跑進來。
漁夫帽記者迅速舉起相機抓拍幾張,在顯示屏一看,照片里的人幾乎都成了一個虛影,鴨舌帽小哥看了一眼照片,支著下巴自言自語:“她跑這么快要去干嘛?”
見人很快就上了車,鴨舌帽記者拍拍漁夫帽記者:“走,我們跟上去看看。”
他先走了兩步,見漁夫帽記者沒有跟上來,又折返回來叫他:“愣著干什么?等會兒該跟丟了。”
漁夫帽記者把相機圖像顯示屏湊到她面前,難以置信道:“她這是發現我們了嗎?是吧,她是發現我們了吧?”
顯示屏的照片里,只見易淺滿臉笑容地看向攝像頭,沒有一點的震驚或者厭煩,甚至還對鏡頭比了個耶,鴨舌帽的記者往后切照片,相片里的易淺奔跑的動作連成一個動態視頻,飛快的步伐絲毫不影響她的美感,及腳踝的黑色大衣,下擺包裹在黑色休閑褲里的白襯衫,滿屏的青春氣息簡直要透過屏幕鋪灑出來,嘴角恰到好處地揚起一個幅度,就像校園偶像劇的女主,滿心歡喜地跑著去見自己喜歡的人。
鴨舌帽記者的關注點壓根不在自己是否被發現的問題上,滿臉疑惑地問:“我記得易淺比我們還大一歲吧?為什么她還跟一個大學生似的,這么的青春有活力?再看看我們”
他默默地低頭審視了自己一番。
漁夫帽記者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恨鐵不成鋼一般:“現在關注點是這個嗎?你忘記了嗎?上次偷拍易淺的記者被發現是什么下場!”
記者的語氣里隱約能聽出來一點后怕,好像上次那個被發現的人是他。
鴨舌帽記者經他這么一提醒,之前看過的新聞瞬間在腦海中回籠,莫名覺得后背一涼:“你是說相機被砸得稀碎,還差點被告上法庭的那個嗎?”
漁夫帽記者點頭,問道:“那還跟嗎?她都發現我們了。”
“跟!來都來了,”鴨舌帽記者好像勇于赴死的戰士一般,轉身就往車的位置走,“快點,再慢點就跟不上了,感覺對方肯定有什么大瓜在等著咱們。”
漁夫帽記者腳步微頓,身不由己地跟上去。
兩人開著車一路跟到易淺的經紀公司樓下,看著易淺滿臉開心地從車上下來,腳步輕快,幾乎是蹦跳著進了公司大門。
兩位記者從車里抬頭看這座看不到頂的高樓,兩臉呆滯:回公司到底有什么好高興的?是加班老板會送下午茶嗎?
漁夫帽記者正欲啟動車子離開,鴨舌帽記者摁住他:“再等等看,等她出來看看。”
經紀公司大樓里,進了門,易淺小跑著去電梯門口,有個很喜歡她的公司職員路過看到她,便抬起手笑著跟她打招呼,但是好似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她的笑容僵在臉上,正欲把手放下來,不料路過的易淺竟然抬手跟她擊了一下掌。
職員愣愣地呆在原地,心里卻好像炸開了一朵朵煙花,喜悅止不住地從眼睛里流露出來。
對方明明上次從公司出來的時候還一臉要把這公司埋了的架勢,這次怎么
職員反應過來,看向那個輕快跑向電梯的背影,只見對方在電梯口停下,好像有些著急上去,時不時就去按一下電梯上行鍵,好似注意到她的視線,對方轉過身看過來,職業尷尬地笑笑,想要轉身趕緊離開,卻見對方笑著跟她抬手打招呼。
職業捂住自己的心臟,后知后覺也抬手跟她打了招呼,隨即舉起懷中的文件夾捂住臉害羞地跑了。
易淺拿出手機,給葉書怡發消息:【我在等電梯了,我要在哪兒見你?】
不一會兒,葉書怡就回了信息:【剛重逢時你拒絕我當你經紀人的地方。】
易淺嘴角勾了勾,回復:【哎喲,我的經紀人這是傷心了?】
葉書怡很快回復,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沒有。】
“嘶,這嘴吻的時候那么軟,怎么說話就變得這么硬了呢。”易淺自言自語了一句,接著回復:【真的沒有?】
易家流氓葉書怡:【到時候親口告訴你。】
叮的一聲,電梯門終于應聲打開。
電梯里的人乍一看到易淺,好像都被嚇傻了一般,全愣在里面沒有出來。
易淺目光在她們身上掃一圈,朝她們招了招手,笑道:“都愣著干嘛?出來呀?我還著急上去呢。”
聞言電梯里的人好似被突然點醒一般,急忙從電梯出來,待易淺進去,電梯門就快要關上的時候,有幾個職員轉過身去看她,熟料她們見到的依舊不是什么臉臭得堪比閻王爺的易淺,而是笑著跟她們抬手打招呼的易淺。
一個女生拍了拍自己臉,跟身旁的短發女生道:“我們今天是活見鬼了嗎?”
短發女生的反應顯然沒有她那么夸張,理智道:“這距離她上次臭臉離開我們公司也已經差不多兩個月了,上次心情再不好,也不可能生氣到現在吧?”
拍臉的女生表情依舊惶恐,舔了舔嘴唇道:“就算平時她沒生氣的時候,也沒有像今天這么好的態度吧,我們耽誤她她竟然沒有生氣誒,還笑著跟我們打招呼,這簡直太恐怖了,比我昨晚看的恐怖電影還恐怖。”
“哈哈哈哈。”短發女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你太夸張啦,不過易淺今天確實很不一樣,好像天塌下來她也能笑著把它撐起來。”
“是吧是吧”
兩女生繼續小聲談論著走遠。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二十八層,易淺收起手機,手抓著背包的肩帶,絲毫沒有耽擱地跑出電梯,快步跑向她跟葉書怡重逢的辦公室。
打開辦公室的門,易淺的笑容便僵在嘴角,因為辦公室里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張經理會在她不意外,關鍵還有兩個不認識的女人。
雖然能看出來她們在她進來之前的氛圍很好,但易淺莫名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內心深處莫名涌出一股無助感。
見到她,柔柔立刻從凳子上站起來,朝著易淺微微鞠躬,禮貌道:“易前輩你好,我是柔柔,我是你的粉絲,我很喜歡你。”
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易淺假意微笑后的犀利,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葉書怡桌底下的手碰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她說話。
易淺盯著柔柔,聲音沒什么起伏:“既然是我的粉絲,那你知道我最討厭吃什么菜嗎?”
柔柔:“”
易淺嗤笑一聲,拉開凳子在葉書怡身旁坐下,雙手抱臂,慢悠悠道:“最討厭上來就說自己很熟的菜。”
張經理:“”
徐暢:“”
兩人的共同心聲:這是吃了火藥上來的嗎?
葉書怡:“”
柔柔有些無助地看了葉書怡一眼。
葉書怡朝她彎了彎嘴角,隨即目光冷冷地掃向坐在身旁的人。
易淺微微聳了聳肩。
待氣氛終于柔和了一點,張經理跟易淺介紹了一下柔柔跟徐暢兩人,隨即跟她說明了一下這次讓她過來的原因:“由于你們也是第一次合作舞臺,可能需要”
“等一下。”易淺抬起眼冷冷地盯著張經理,“什么合作舞臺?跟誰?問過我了嗎?”
易淺的三連問讓在場除了葉書怡外的三人怔住,氣氛好像在瞬間墜入冰窖。
張經理最先反應過來,看了看葉書怡,目光轉到易淺身上:“你的大小事務不都是由葉經紀說了算嗎?葉經紀已經同意了,葉經紀還沒告訴你嗎?”
看著易淺越來越冷淡的臉色,張經理被盯得說話磕絆了一下。
易淺挑挑眉:“你今天說有緊急的事把她叫回來,就為了這?”
這句話所含的信息量太大,張經理一時沒有轉過彎來,安靜坐在一旁的徐暢跟柔柔也微微表露震驚。
葉書怡掃了她們一眼,如同事外人一般淡淡解釋:“今天早上你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剛好要接易淺去拍攝,就剛好撞上了。”
張經理扶了扶眼鏡,表示理解:“所以合作舞臺的事,葉經紀你”
“你逼她同意的?”易淺目光悠悠地盯著張經理,似是想要通過目光看穿張經理的想法。
張經理眼睛瞬間放大,連忙擺手表示自己沒有。
易淺還想說什么,卻被葉書怡打斷話頭,只聽對方緩緩道:“沒人逼我,是我自己同意的,我覺得沒什么問題。”
“沒什么問題?呵。”易淺冷笑一聲,一把扯過葉書怡面前的資料,很好,還是一首甜蜜的雙人合唱小情歌,果然什么感覺都不會沒來由地冒出來,她看了一眼葉書怡,不斷點頭同意,語調閑散,“行,你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柔柔見易淺似笑非笑的冷淡模樣,恍若藏在天使面孔下的惡魔逐漸顯露,她被嚇得連忙站起來,窘迫道:“易前輩,沒有關系的,如果你實在不愿意,我”
“不,我沒有不同意,我非常樂意,我都聽經紀人的。”她說完站起身來,椅子嘩啦一聲往后移,椅腿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她看了一眼葉書怡,“你們什么時候討論好方案發給我就行,我還有事,就先不奉陪了。”
說完便直接離開了辦公室,辦公室的門被“砰”地一聲帶上,嚇得站著的柔柔瑟縮了一下。
葉書怡回頭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心微皺,回頭道:“沒事,這件事情會按照計劃進行,之后我再跟你們聯系。”
她說完也離開了辦公室,緊跟隨易淺的背影而去。
第四十七章
似是知道易淺的心情不好一般, 連電梯都沒敢讓她等太久,她站在電梯門口沒一會兒,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 里面空無一人。
電梯行至一樓, 電梯門打開, 方才跟她擊掌的女職員正好站在電梯門口,見到易淺, 她欣喜地再次抬起手跟她打招呼, 對方雖然不至于完全忽視她, 但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跟她點點頭示意。
這種表情還不如不搭理她
職業站在原地看著對方走遠的身影, 甚是不解,這也就過了十分鐘吧?
怎么突然跟方才的人判若兩人
職業在電梯門口站了一會兒, 回過身正要往電梯里走, 面前卻突然閃過去一個身影, 只見葉書怡快步跟上了易淺的腳步。
職業本想再觀望一會兒,但眼見電梯門快要關上, 她急忙三步并作兩步跑進了電梯,在電梯關閉的縫隙里也不忘探頭往外瞄。
大樓外,一輛低調的面包車內, 鴨舌帽記者見到易淺從大樓里出來, 猛地從座位上坐直身體,伸手一通狂猛亂拍坐在駕駛座上快要睡著的鴨舌帽記者:“清醒一點, 人出來了。”
漁夫帽記者倏然一下驚醒, 扶了一下臉上歪掉的墨鏡:“怎么了怎么了?”
“人出來了, 盯著點, 別睡了。”
漁夫帽記者坐正身體,把墨鏡拿下來認真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兩個身影, 唏噓道:“你看,剛才進去的時候有多快樂,現在的臉就有多臭,上班哪有不瘋的,嘖嘖。”
鴨舌嗎記者認真分析門口兩人的狀態:“所以,易淺現在是又跟自己的經紀人吵架了嗎?”
漁夫帽記者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怎么覺著更像是在哄人呢?經紀人在哄藝人?”
語調甚是不敢確定。
“肯定是吵架了。”鴨舌帽記者篤定道,“趕緊拍下來,今天的KPI看來是可以完成了。”
漁夫帽記者依言舉起相機對準兩人,沒等她拍幾張照片,熟料相機里的易淺突然抬眼看了過來。
一臉的不耐。
好似想要穿過鏡頭將他干掉。
漁夫帽記者把相機往鴨舌帽記者懷里一塞,立刻啟動車子,馬不停蹄地溜之大吉。
沒有什么比保命更要緊。
鴨舌帽記者一臉懵地看著開車的人:“跑什么?還沒拍好呢!”
“她發現我們了,跟剛才判若兩人,再待下去,我怕她沖過來把我們的小命給收拾了。”
鴨舌帽記者:“”
那還是逃吧。
經紀大樓前,葉書怡把易淺拉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疑惑道:“你突然怎么了?”
易淺把盯著虛空處的目光收回來,看著眼前的人,冷笑一聲:“我怎么了?我沒怎么啊,我這不是好好的?”
葉書怡表情冷淡下來,嚴肅道:“易淺,別時不時就耍小孩子脾氣,有什么事情直說,沒有什么事是不能解決的。”
一陣風吹過來,冷颼颼地吹過兩人之間的空隙,一朵烏云慢悠悠地隨風飄蕩,最終擋住了天邊的最后一抹夕陽,天好像一下子暗了許多。
易淺彎唇,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平靜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嗎?”
葉書怡看著她,眉心微皺:“你不說我要怎么知道?”微微頓了頓,她好似反應過來什么,“難道是因為我答應她們合作舞臺,卻沒有事先跟你商量?但你最近的事情不是都由我做主?而且這又不是什么特別嚴重的問題,你至于這么生氣嗎?”
她說的話似是非常強勢,但是她的語氣事實上非常地冷靜,并非咄咄逼人,像是在跟小孩講道理的大人。
易淺氣極反笑:“不是什么特別嚴重的事情?呵,對,不嚴重,所以我沒有拒絕她們不是嗎?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
葉書怡拉住她的手腕:“我送你回去,在路上你跟我說清楚。”
易淺頭也不回地掰開她的手,冷淡道:“不用,回家的路我比你熟。”
話音剛落,鵝毛般的大雪便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落到葉書怡再次拉住易淺的手上。
葉書怡剛想說什么,易淺卻先開口打斷了她,只見對方仰頭看了看飄落的白雪,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語氣極其平淡道:“葉書怡,你知道嗎?在過去的三年里,每次看見雪,我就會比平時多出千百倍地想你,可是”
“就算這樣,有時候我還是冒出來一個讓我自己很害怕的想法,即時我真的不想這樣想,但是這個想法它還是會自己冒出來,它總是會打敗千萬個想念的情緒冒出頭來,我甩不掉。”
“我會想要是在那個雪夜我沒有去那家面館該多好”
“如果是這樣,在過去的三年,那上千個日夜里,我是不是至少可以比較快樂地度過。”
聲音極致壓抑,以致于她整個人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葉書怡愣在原地,她震驚地緩緩抬起頭看向眼前的人,還沒等她看到面前人的臉龐,對方便掙開了她的手。
她想邁步向前,想追上她的步伐,但是身體好像被冰雪封在了原地,她根本動彈不得。
一滴不知名的液體被風吹到她的手背上,明明觸感是熱的,但她卻感覺比落在身上的雪花更為冰冷。
她抬頭看向那個逐漸走遠的背影,握住滴在手上的眼淚,想要護住她的溫暖,可是她的掌心也是冷的,那滴眼淚在她手中沒有得到任何的溫暖,反而化為了虛無。
許是已經過了下班的高峰期,許是大雪攔住了大多數的腳步,空曠的道路上,只有從天而降的大雪陪著那輛疾馳的黑色跑車。
擦去的眼淚再三涌出眼眶,易淺忍無可忍,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終于無法控制情緒地痛哭出聲。
某個高檔小區的粉色別墅內,方芯穿著粉色的睡裙,一只手上拿著一根黃瓜,另一只手拿著平板在刷新熱搜頁面。
新的界面剛刷新,她就在熱搜榜首看到了自己好閨蜜的名字。
#當代頂流易淺疑似在公司門口跟經紀人吵架#
方芯本來要咬一口黃瓜,看到這個標題,咬到一半的黃瓜沒有咬下去,直接叼在嘴里,手在睡衣上擦了擦,連忙跑到床上盤腿坐著,點開熱搜詞條查看具體情況。
她把平板放在床上,一只手拿著黃瓜繼續啃,一只手滑動屏幕。
據爆料者發的微博來看,這個標題倒不是單純的吸引人眼球。
爆料者的文案下配了兩張圖片以及一個三秒的視頻,圖片上的易淺跟葉書怡兩個人都冷著臉,似乎是在爭論著什么,視頻沒有聲音,只能見到葉書怡走到易淺面前攔住她的去路,易淺抬眼似是要往鏡頭這邊看過來,但視頻已經播完了。
方芯翻了一下評論。
【呵呵,這明顯就是在吵架吧?易大頂流的第二十九任經紀人終于也要“光榮犧牲”了嗎?】
【易淺孤身闖蕩娛樂圈吧,你只配“獨美”,別嚯嚯別人了。】
【不是吧不是吧,現在怎么還有不長眼的東西惹美人生氣啊,葉大美人來我身邊吧,我疼你,絕對不會讓你生氣的。】
【坐等葉美人辭職投入我懷抱。[抱手等待]】
方芯翻了一個白眼,滿臉嫌棄地“咔嚓”咬了一口黃瓜,含糊不清道:“一個個地,想得倒挺美。”
隨即拿過手機想給易淺打個電話,正欲按下撥號鍵,門鈴卻在這時響了起來。
她爬下床,一邊啃著黃瓜一邊往大門口走,打開門之前,她打開監視屏幕看了一眼,剛打開屏幕,就看到一張無比熟悉的臉放大在屏幕上,兩邊臉頰微紅,額頭貼著手臂靠在門上。
方芯趕緊打開門,一股濃重的酒味撲面而來,還未等她說什么,面前的人便一把倒在她的懷里。
“易淺?你喝醉了?”方芯拍了拍她,沒有反應。
方芯艱難地抱著人轉了個身,用腳踢了一下大門將它關上,步履維艱地把人扶進客廳沙發上,她摸了摸她的額頭,輕拍拍她的臉頰:“你在這乖乖躺著,我去給你煮點醒酒湯,不然你明天起來該難受了。”
不料她剛轉過身,手腕卻被身后的人抓住,只見對方睜開眼皮看她一眼,嘟囔道:“我沒事,我不需要醒酒湯,你就在這兒陪著我。”
“那我先去給你拿個毛巾擦擦。”
手腕再次被抓住。
“別離開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人在這兒就好。”
方芯彎腰湊在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臉頰讓她睜開眼睛,認真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易淺睜開眼睛,目光迷蒙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很快再次閉上眼睛,嘟囔道:“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方芯,我沒有把你認成她,我”她說著打了一個酒嗝,“只是不想一個人待著,一秒鐘也不想。”
方芯皺了皺眉,拿了一個抱枕墊在她頭下,又拿了個抱枕扔在地上,自己坐了下來。
空氣停滯,沉默蔓延。
盯了沙發上的人一會兒,方芯拿過一個抱枕抱在自己懷里,猶豫著開口道:“你們這次又是怎么回事?又吵上熱搜了。”
見對方聞言翻過身去面對沙發背,好似在逃避什么一般,方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正想上手將她轉過來,告訴她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卻見對方的肩膀突然抖動起來。
伸出的手頓在半空。
上次見易淺這樣,是什么時候了?
如果她記得沒錯不對,她肯定沒有記錯,上次易淺這樣喝得爛醉來找她,是跟葉書怡分手那天。
平時千杯不醉的人,硬生生把自己灌醉,跑到她家縮在沙發角落,說不想自己一個人待在家里,卻什么也不說,只是把自己蜷縮成一團哭了一夜。
方芯的手拍在她的后背上,爬起來跪在沙發旁邊,趴在她后背上,輕聲問:“突然怎么了?能跟我說說嗎?”
易淺的身體僵了一瞬,簡短的一句話好像觸發了她的什么開關一般,突然轉過身來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隱忍著抽泣道:“她她又要推開我了,我就說,她這幾天怎么突然這么主動,她又要推開我了,方芯,她又要丟下我,她又不要我了。”
好像忍無可忍一般,易淺終于放聲哭了出來。
豆大的淚珠落在后頸上,方芯沒有在意,任由對方趴在自己肩膀上,只是輕拍著她的后背。
“沒事沒事。”方芯嘗試安慰她,“她做了什么,讓你覺得她要丟下你,這幾天你們不都是好好的?怎么這么突然”
“我們之前也是好好的,但是她突然就跟我分手。”易淺哽咽道,“她上次分手前,就突然說什么要教會我做飯,說什么這樣方便以后做飯給她吃,可是我剛學會,她就突然跟我提分手。”
“后來才知道,她教我做飯是希望我在她走之后可以照顧自己,她早就謀劃著要離開我。”
“她怎么可以,在謀劃著離開我的同時還天天對我笑得這么開心讓我察覺不到一點異樣。”
她哭得說話斷斷續續,說話也毫無邏輯,好像壓積在心里多年的頑石,在終于找到出口時便只想把它踢出來。
方芯輕撫她的后背,替她順著氣息,輕嘆了口氣道:“那這次呢?她做了什么?”
“她同意讓我跟公司的一個新人合作舞臺,她還跟那個經紀人聊得很好,她肯定是在著手準備把我推給她了,然后又自己辭職走掉。”
“她肯定是這樣謀劃的,她肯定是又不要我了,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又做錯了什么,她為什么又要離開我,我以為她不會再離開我了。”
“我以為她這次回來就不會再離開我了,我以為只要她回來我就可以留下她,就算留不住我也可以抓住她,但是她突然開始做這些,我才發現,我好像根本沒有辦法抓住她,只要她想走,我肯定抓不住她的。”
“她又在謀劃著離開我了,她今天早上還趴在我懷里哄我,她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以為她不會”
“會不會是你想太多了?”方芯打斷她,以防她繼續深陷痛苦的深淵,“她可能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覺得那個合作舞臺對你有益,她就答應了,經紀人不都會考慮這些嗎?”
“不可能,跟那個新人合作根本幫不了我什么,她肯定就是在謀劃著離開我,提前跟那個新人的經紀人打點好關系,把我推給她,她肯定是這樣的。”
“就像教我做飯一樣,她要離開,還要為我打點她離開之后的事,可是她知不知道,她這樣做只會讓我在她離開之后更加痛苦。”
方芯拍著她的背的手力度逐漸加大,以防她喘不過氣來,冷靜建議道:“我覺得,你明天去找她問清楚,不要自己在這里胡思亂想?”
“我不要。”易淺說著放開她,猛地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重新躺回沙發面對著沙發背,肩膀依舊止不住地抖動,聲線顫抖,“你去睡覺吧,不用管我,讓我自己冷靜一下。”
方芯閉上眼睛深呼吸一下,拉著她的手臂把她拖起來:“你都躺在我家了怎么可能不管你,你要睡也不能睡在這里,明天起來生病怎么辦?給我起來,去房間。”
易淺沒有反抗,任由方芯把她拖起來扶進房間。
方芯把她丟到床上,替她把大衣脫下來放在一旁,又去衛生間拿了濕毛巾,待她從衛生間出來,只見床上的人又縮成一團,臉埋在手臂下抽泣,嘴里念念有詞:“她為什么又要離開我”
她嘆了一口氣,上去將人扒開,替她擦掉眼淚,又解開她襯衣領口的兩個扣子,替她擦了擦脖子,上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哄小孩一般:“別哭了,明天去找她問清楚好”
話音未落,易淺放在一旁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阿淺,接電話咯,你最愛的,也是最愛你的”
方芯知道,這是專屬于某個人的來電鈴聲。
她看向床上用手臂擋住眼睛的人,只見對方沒有任何動作,但眼淚卻從手臂下流出來。
方芯嘆了口氣,欲過去接電話,卻被易淺拉住:“不要理她,你去睡吧,很晚了。”
方芯沒有強硬要去接電話,只是站在原地,等手機鈴聲響到自然停止,她這才拿開她的手,替她把被子蓋好,摸摸她的發頂寬慰道:“你別想太多,先乖乖睡覺。”
見易淺微微點點了頭,她繼續道:“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隨時叫我,我一直在。”
再次無聲點頭。
方芯轉身走了兩步,走到放衣服的沙發旁,小心翼翼地轉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見對方依舊用手臂遮著眼睛。
她伸手拿走了她的大衣。
她剛走到客廳,不出所料的,那個專屬某人的手機鈴聲再次躁動起來。
方芯從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機,指尖點在手機側邊,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接通電話,直截了當地開口:“我是方芯,易淺現在在我家,你要不要過來?”
第四十八章
掛斷電話, 方芯沒有回房間,也沒有做其他什么事情,就抱著臂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著葉書怡過來, 目光盯著窗外, 眸中倒映著落地窗外的飄雪, 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窗外的飄雪紛揚落下,她盯著一朵萬千雪花中的其中一朵, 看著它自由且隨心地飄落。
它應該會飄到那片樹葉上吧, 那片葉尖帶點黃的樹葉。
馬上就要落到上面了, 還差一點點, 千萬別出什么意外啊。
還是出意外了,那片雪花好似只是被路過的風輕輕吹了一下, 便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漫無目的般飄落到了地上, 落入那早已成堆絲的白雪里,與它們融為一體。
方芯盯著那個雪堆自言自語:“明明就差一點了不是嗎?”
就在這時, 門鈴聲響了起來。
方芯最后看了一眼那個雪堆,緩緩站起身往大門口走。
她打開門,看著門口風塵仆仆的女人, 毫無厘頭地開口道:“明明就差一點了不是嗎?”
明明兩個人就快和好了, 易淺那笨蛋像傻子一般跟她開心地炫耀過好幾次了,為什么現在又變成了這樣。
葉書怡被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問得愣了一下, 疑問道:“什么意思?”
方芯沒有說話, 只是盯著她, 葉書怡同樣回視著她。
兩人之間的氛圍莫名緊繃。
良久, 方芯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肩膀塌陷下來嘆了一口氣, 轉過身道:“跟我進來吧。”
兩人穿過客廳走到易淺所在的房間門口,葉書怡說了一句謝謝,便要開門進去,卻被方芯伸手攔住。
方芯皺眉看著她,再次嘆氣,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徐徐道:“雖然我是易淺的好朋友,但是關于你們倆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說什么,不過我還是想多說一句。”
“我跟易淺從小到大一起長大,在遇到你之前,無論發生什么事,我都沒有見過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算是在她爸媽離婚那天,我也沒見她這樣,唯二見過兩次,都是因為你,上次是因為你跟她提分手,這次具體我也不清楚你們到底發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第三次”
她頓了頓,目光直視葉書怡的眼睛,認真道:“我想說,如果你這次回來沒有打算長久地留在她身邊,只是孤獨感或者其他什么東西作祟,就想著回來一下又離開”
語調再次停頓,她深呼吸一口氣,表情嚴肅:“如果是這樣,就算需要易淺再傷心一次,那我也希望你這次能明白地跟她說清楚,你回來的目的,意圖,或者其他的什么都好,然后如果事情如法像她期待的那樣,你就跟分手時那樣做吧,一走了之,人間蒸發,讓她在哪里都找不到你,那之后希望你也永遠不要再回來。”
說完這些,方芯便離開了房門口,只留葉書怡在原地。
葉書怡抬頭看了看眼前緊閉的房門,握在門把手上的手青筋盡顯,猶豫片刻,她還是打開了房門走進去。
房間昏暗無光,只有落地窗外的小區路燈給房間施舍了一些光亮,隱約可見床上側身躺著的一道身影輪廓。
她沒有開燈,放輕腳步走過去,離床邊僅剩一步之遙時,床上的人突然開口:“你回去吧,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平淡的語調里帶著濃重的鼻音,聲線沙啞。
即時沒有轉身看到來人,但處于易感期的alpha感知能力何其發達,在門被打開的那一秒,僅憑對方身上的一點氣息,她就知道是誰進來了。
黑暗中,葉書怡抬起手頓在半空,猶豫片刻,手緩緩垂下,卻沒有離開,只是僵站在原地。
房間寂靜無聲,靜得好似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不知時間走了幾秒,或者是幾刻,床上的人再次開口:“葉書怡,你離開吧,我現在好痛,你留在這兒,我怕自己口不擇言說出什么會讓自己后悔的話。”
“所以就當我求你,離開吧。”
昏暗中,葉書怡眉心緊蹙,她喉嚨滾動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雙手緊握成拳,答應道:“讓我離開可以,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今天到底為什么這么生氣?”
今天下午易淺離開后,她自己一個人想了很久,但是無論她怎么想,這次合作舞臺的方案都沒有問題,也不會制造什么問題。
她真的想不通,為什么就因為這件事,易淺突然就這么生氣,現在還這么委屈。
想到易淺今天下午說曾想過寧愿從未遇到她,心臟好像被人拿著一根針刺了一下,沒有特別疼,但是只需輕輕觸碰一下,也會泛起陣陣的疼,葉書怡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平靜道:“你可以把你生氣的點跟我說,然后我們可以一起解決,為什么要對我說那種話”
平靜的聲線逐漸漾起波瀾,帶出一絲哽咽。
眼角不自覺沁出一滴淚,還未等它落下來,葉書怡便很快抬起手抹去。
這番話語落地,房間又再次安靜下來。
易淺胸口劇烈起伏一下,掩在被子下的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按理說這樣她應該會感受到疼痛,但是她好似失去了痛覺一般,手依舊越握越緊,似是在盡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良久,易淺開口打破沉默:“葉書怡,你怎么能連我為什么生氣都不知道?”
“你自己之前做過什么事情你難道都忘記了嗎?”
說話的聲音極致壓抑,以致于聲線里帶著明顯的顫抖,就好像一個落水的人,在水里撲騰完了力氣,在瀕死之際終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卻再也無力呼喊。
葉書怡表情恍惚一瞬,想要開口說什么,話頭卻被打斷:“你走吧,我真的很痛。”
再次抬起手抹去眼角流下來的眼淚,葉書怡深呼吸一下,答應道:“好,我先離開,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我這就離開,你好好休息。”
說完她快步離開房間,離開這個房子,回到自己的車上,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傾涌而出。
她胡亂地擦去臉頰上的眼淚,但是擦掉的眼淚很快又再次涌現,就好像無法干涸的死水。
她拿出紙巾擋住眼睛,但紙巾很快便被浸濕,她稍微用力捏一下,紙巾就瞬間破爛開來,把她窘態暴露無遺。
“沒關系,等她冷靜下來解釋一下就好了,會沒事的。”
但很顯然,這次事態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很多。
接下來的幾天,易淺除了工作上的事,根本不愿意跟她多說一句題外話。
打電話給她,開口第一句話絕對是:“是工作上的事嗎?”
只要她回答不是,電話馬上就會被掛掉。
幾次三番皆是如此。
宋可遲悠閑地坐在她身后的沙發上,見她的樣子皺了皺眉,冷淡道:“她還是不愿意跟你說話嗎?”
葉書怡望著窗外的漫漫黑夜,無聲地點了點頭。
“要不我去幫你揍她一頓,逼她說出到底在生什么氣。”宋可遲冷颼颼地摁了摁手指,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葉書怡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目光悠悠地盯著她。
宋可遲舉起雙手投降:“行行行,不動你的心肝寶貝。”
葉書怡繼續盯著她。
宋可遲嘆了一口氣,舉起兩指發誓:“說了不碰就不碰,答應你的事我什么時候做不到?”
跟著易淺到拍攝現場,在她休息的時候拿水給她喝,對方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渴。”
卻轉身從旁邊拿了一瓶水,咕嚕咕嚕一口氣喝掉整瓶。
葉書怡:“”
江詩落目睹兩人之間的詭異互動,湊到葉書怡面前,努力把八卦好奇的表情收起來,疑惑道:“你們怎么了?還是易淺單方面在鬧什么脾氣?”
“要是我知道就好了。”葉書怡看她一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江詩落捏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打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走過去,湊到易淺面前:“你在跟她鬧什么脾氣?我看你們這樣都好幾天了,還沒說開?”
“沒鬧脾氣,就是想提前適應一下。”易淺隨手把喝完的礦泉水瓶扔到附近的臨時垃圾桶,哐啷一聲,空礦泉水瓶穩穩落入垃圾桶里,她卻沒有因此露出愉快的表情,反而微微皺了皺眉心,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跟導演聊天的葉書怡,低垂下眸,緩緩補充,“我覺得沒有說開的必要了。”
不管怎么樣,傷心的只有她而已,她又何必主動去找那不痛快。
江詩落也看了一眼葉書怡,皺了皺眉,追問道:“你要適應什么?”
適應再次沒有她的生活,這次提前適應,等那天真的再次來臨,至少可以不用那么痛吧?
易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好像沒事人一般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你就當我在胡言亂語吧。”
距離跨年晚會彩排的前一天,為了讓合作舞臺的兩人能提前磨合一些默契,雙方的經紀人一拍即合,讓兩人在公司的錄音室進行合唱排練。
這天的天氣清朗,天空萬里無云,太陽高高懸掛天邊,卻沒有讓人感覺到非常熱,冷暖適中,是非常適合穿毛衣的天氣。
車里,葉書怡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搭配一條黑色的緊身牛仔褲,整個人顯得慵懶又休閑,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穿成這樣是要去跟誰約會,而不是陪自己的藝人去排練。
車子在易淺的別墅門口緩緩停下,葉書怡從車上下來,抬眼的瞬間,卻剛好看見易淺從門口出來。
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同時掃視對方一眼,又非常有默契地同時低頭掃視自己。
非常默契的,她們兩個人今天的穿著意外地相像。
就好像穿著交叉撞色款的情侶裝。
易淺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毛衣,搭配白色的緊身牛仔褲,也是極其休閑舒適的一套。
幾乎就是穿得一樣,就是簡單地上下半身的顏色對調了一下。
滴滴滴
還沒待兩人反應過來,旁邊突然響起一陣按喇叭的聲音。
兩人同時往聲源處看過去,只見徐經紀從車窗探出頭來,朝易淺招了招手,目光轉到葉書怡身上,臉色略顯震驚。
葉書怡皺眉:“徐經紀,你怎么來了?”
“我?”徐暢頓了頓,疑惑地看了一眼易淺,解釋道,“是易淺讓我過來接她的,她沒跟我說你也會過來。”
葉書怡看向眼前的人,只見對方毫不意外地選擇性忽視掉她,沖徐暢道:“徐經紀麻煩你等一下,我有個東西忘拿了,很快就出來。”
說完易淺便快速往回跑,背影很快消失在大門后。
徐暢從車上走下來,走到葉書怡面前,表情甚是自責:“你們之間好像自從那天之后就變成這樣了,我不知道易淺在想什么,為什么在冷落你的同時卻可以跟我們好好相處,總之,我很感謝你,愿意給柔柔這個機會,我們都希望你們可以趕緊和好。”
她頓了頓,仰頭看了看天邊的太陽,很快抬起手掌遮了遮今天格外刺目的光線,彎唇笑道:“今天天氣真好,既然你在這兒,想必也不需要我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希望待會兒可以看見你們一起出現。”
徐暢的車前一秒離開不久,易淺下一秒很快就從房子里面出來,身上的黑色毛衣已經換成了一件藍色棒球服外套,白色的緊身褲也也換成了復古藍色牛仔闊腿褲,風格依舊休閑,跟方才卻完全不是一種風格。
她出來直接忽視掉站在面前的葉書怡,視線在附近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徐暢的車,微微皺了皺,卻什么也沒說,抬腳就準備往回走。
葉書怡伸手拉住她,目光低垂,長長的睫毛微顫,在陽光的照耀下在下眼瞼形成一片陰影,身體在微微發抖:“易淺,我是空氣嗎?”
易淺掙開被拉住的手,皺眉道:“只要你不是要跟我討論工作上的事,你在我這兒就是空氣。”
語調雖略顯遲疑,卻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她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冷淡道:“知道我的態度,你又何必還來找不痛快呢?”
說完便要往里面走,熟料葉書怡再次拉住她的手臂,手順著手臂往下握住她的手心,感受到對方手心傳遞過來的涼意,她微微皺眉,沒有第一時間抽出自己的手。
“如果你還在為合作舞臺的事情跟我生氣,為什么你不愿意聽一下我的解釋呢?”葉書怡說著眼眶逐漸泛紅,但依舊努力保持鎮定。
易淺再次掙開她的手,冷淡道:“行動永遠比解釋來得有說服力,何須解釋,就這樣吧。”
她回到自己的車庫,開著自己的車出來時,只見葉書怡還站在原地,她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腳下的油門踩到底,高端跑車的引擎發出沖天聲響,很快便跑出很遠的一段距離,再看不到那個身影。
來到公司的錄音室外面的接待室,見易淺推開門進來,柔柔站起身,溫柔地笑著跟她打了一聲招呼:“易前輩,中午好。”
易淺微笑著跟她點頭示意:“中午好。”
坐在柔柔身后的徐暢探頭看了看,沒見到葉書怡,眉心不自覺就蹙了起來。
不待她說些什么,易淺便走到她面前,秀眉微挑,漫不經心道:“剛才怎么先走了?”
“就我看葉經紀在。”徐暢頓了頓,給柔柔使了一個眼色,“況且,剛才柔柔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有急事,我就急忙先趕過來了,對吧,柔柔。”
柔柔連忙點點頭附和:“對的,剛才我被鎖廁所了,情急之下就只能叫暢暢姐回來幫我。”
徐暢聞言臉上甚是欣慰,默默給她點了一個贊。
易淺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低頭呢喃道:“原來不是她讓你走的。”
“易前輩?”柔柔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剛才是有說什么嗎?”
易淺微微笑著搖了搖頭,佯裝輕松道:“沒什么。”
“那個”徐暢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那個葉經紀沒有一起過來嗎?”
“沒有。”易淺頓了頓,盯在虛空處的目光微凝,又補充了一句,“她應該不會過來了。”
話音剛落,接待室的門把手被擰動,室內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看過去。
易淺不由之主地屏住了呼吸。
第四十九章
葉書怡推開門進來, 只見三雙眼睛盯著自己,她掃視三人一眼,皺眉道:“怎么了?我來遲了?”
“沒事。”徐暢最先反應過來, 走上來跟葉書怡并肩站在一起, 笑道, “來得正好,她們差不多要準備開始了。”
話音落地, 錄音室的門從里面被打開, 錄音老師從里面走出來, 跟在場的人點頭示意了一下, 提醒道:“兩位老師,里面已經準備好了, 可以開始了。”
易淺朝他微微頷首, 隨即把手伸到柔柔面前, 手心朝上,作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語調懶散:“走吧,小可愛。”
“啊?”柔柔沒有反應過來,雙手背在身后, 僵站在原地, 目露迷茫地看向自己的經紀人,只見徐暢跟葉書怡的表情幾乎一樣, 略顯吃驚, 不過后者還皺著眉。
易淺懶懶散散地聳了聳肩:“歌名不是叫《世界上最可愛不過你》嗎?我想提前進入歌曲氛圍, 所以我這樣叫, 你應該不會介意吧?”
目光下垂,溫柔地直視著柔柔的眼睛。
柔柔避開她的目光, 依舊保持著姿勢站在原地,心道我不會介意,但是有人會介意啊,比如易前輩你的經紀人。
她想著,目光微微偏移到還在門口站著的葉書怡身上,雖然對方還是跟平時一樣,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但她莫名就覺得心里發憷。
總覺得這對經紀人與藝人之間有一種莫名的磁場,別人不能隨意踏入,不然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很多麻煩。
葉書怡無聲地從胸腔里緩緩順出一口氣,看向柔柔:“我覺得,舞臺合作需要默契,你們兩個需要有怎樣的行為互動,讓彼此可以更好地代入歌曲,需要你們兩個共同商量決定,柔柔,雖然易淺是你的前輩,但是你不需要一味地順從她,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說出來,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柔柔被她的尾音挑得一個激靈,身體不自覺后退了半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了看易淺依舊舉在面前的手,沒有動作。
易淺挑了挑眉,毫無負擔地收回自己的手,目光悠悠地看了葉書怡一眼,面無表情地隨口丟下一句“今天話還真多”,便轉身往錄音室門口走,卻在轉身瞬間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但似是很快又意識到什么,嘴角瞬間又耷拉下去。
徐暢抱臂站在她右前方的位置,將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她挑了挑眉,難道變臉是演員必備的技能?一秒鐘八百種表情變化?
柔柔松了一口氣,看了兩位經紀人一眼,趕緊跟著走進去。
葉書怡偏過頭看著徐暢,提議道:“要不我們先去樓下買杯飲料?”
徐暢頷首,勾起唇:“為什么不呢?”
待她們喝著飲料走進錄音室,錄音老師正好操作著控制臺暫停音樂,只聽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非常無奈道:“易老師,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您知道這是一首甜蜜的小情歌吧?”
易淺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小甜歌小甜歌,那咱們能不能唱得甜一點?表情可愛一點,聲音柔軟清亮一點,這是一首主人公陷入熱戀的歌曲,而不是主人公失戀或者愛而不得的歌曲,我這樣說可以理解嗎?”錄音耐心地解釋。
葉書怡看了一眼坐在控制臺邊的錄音老師,手肘碰了碰身旁的徐暢,兩人對視一眼,徐暢瞬間理解她的意思,走到錄音老師身旁,彎腰把手上本來要給柔柔的飲料送了出去:“老師別生氣,喝口飲料,先讓她們休息一下。”
錄音老師接過飲料,看了一眼玻璃窗后的兩人,點了點頭同意,語重心長道:“休息一下也好,兩位經紀人或許可以稍微跟自己的藝人講解一下這首歌的含義,不然要是一直唱成這樣,那到時候上臺表演,只會讓臺下的觀眾看笑話。”
他說著嘆氣搖了搖頭,拿著飲料離開了錄音室。
待錄音室的門被關上,徐暢朝玻璃窗后的柔柔招了招手,示意她出來。
柔柔滿臉委屈地走到自己經紀人面前,眼巴巴地盯著她手上的飲料,略帶不滿道:“剛剛那杯飲料是不是我的?”
徐暢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表情顯得有些抱歉:“嗯,那本來是你的,但剛才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就應付了一下,生氣了?”
易淺從她們身旁走過去,悠悠走到她們身后的沙發上坐下,拿出自己的手機擺弄,漫不經心道:“柔柔妹妹啊,有飲料喝你就知足吧,至少呢,你的經紀人還想著你,給自己買飲料的時候沒有忘記給你帶一杯,哪像我啊,害,別說什么飲料了,連一杯免費的白開水都沒有。”
徐暢:“”
柔柔:“”
拖腔帶調的,擱這陰陽怪氣誰呢?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同時偏過頭看向獨自站在一旁的葉書怡,只見對方聞言并沒有什么反應,好像沒聽到一般,目光下垂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者是在想什么,嘴上咬著吸管慢慢地喝著手中的飲料。
柔柔把目光收回來,抬手拉了拉徐暢的衣角。
徐暢會意,把手中的飲料遞到她嘴邊:“別生氣哈,下班我再買給你,現在先喝我的。”
柔柔乖乖地接過她手中的飲料,喝了兩口就還回去:“你繼續喝吧,我最近也不能喝太多飲料。”
徐暢摸了摸她的頭,欣慰道:“不虧是我的乖乖藝人,真乖。”
葉書怡余光把她們倆的行為盡收眼底,佯裝若無其事地走到易淺旁邊,背對著她站定,略顯別扭地把飲料遞到她面前。
徐暢跟柔柔看了她們一眼,默契地一起往角落走,徐暢語重心長道:“柔柔你是不是因為沒談過戀愛代入不了感情啊,剛好,我昨天晚上看視頻看到一個關于甜甜的戀愛的,你現在正好可以看一下,看看到時候會不會有什么不一樣的感觸。”
兩人走到最角落的一張沙發坐下,徐暢從包里掏出一副帶有四個耳塞的耳機,把耳機插頭插進平板的耳機孔,拿起兩只耳塞給柔柔戴上,叮囑道:“柔柔,你記得好好看,注意感受主角的情感,以便你待會兒能更好地把相應的情感代入演唱情緒里。”
“啊?”柔柔戴著耳機大聲喊道,“暢暢姐你在說什么?說大聲點,我聽不到。”
徐暢佯裝嘆了一口氣,幫她拿下戴著的耳機,嗔怪道:“我說,你待會兒看認真點,注意感受主角的情感,待會兒好好錄音。”
她說話的聲音也逐漸增大,“好好錄音”幾個字說得擲地有聲,唯恐某人聽不見一般。
柔柔朝她比了一個“OK”的手勢:“好,待會兒我一定會好好錄音的。”
依舊在強調“好好錄音”這幾個字。
徐暢贊許地點了點頭,隨即把耳機重新給她戴上,把另外兩只耳塞給自己戴上,開始認真地看視頻。
易淺看著她們,嘴角不自覺地抽了抽,這么愛演怎么不去轉行當演員,當什么經紀人跟歌手
她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到依舊舉在面前的飲料,選擇性無視繼續刷自己的手機。
見身旁的人遲遲沒有動靜,葉書怡緩緩轉過身,只見某人側靠在沙發上,一副悠哉閑散的姿態,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打字,完全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葉書怡深呼吸一口氣,微微勾了勾嘴角,舉著吸管懟到她嘴邊,磨著語調道:“喝不喝?”
易淺無動于衷,直接把臉撇到另一邊。
葉書怡挺直身體,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眼波流轉,目光微凝,片刻后拿著飲料離開了錄音室。
悠閑輕晃的腳瞬間頓住,易淺抬起眼皮,目光跟隨過去,卻只看到對方消失在門背后的身影。
一股莫名的煩躁油然而生,她有意識無意識地轉著手上的手機,一個不留神,手機從手中滑落,在沙發上翻滾幾圈,停在離她大概一臂距離的位置,她探過身去撿,熟料手還沒碰到手機,手腕卻先被面前伸出來的一只手抓住。
不待她抬起眼看清來人是誰,她已經被對方使勁拉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只見葉書怡面無表情地丟下一句“你跟我過來”,不待她作出反應,便直接拉著她往外走。
看視頻看得非常“認真”的兩個人緩慢地抬起自己的眼皮,只看到了易淺被拉出去的背影,緊接著便是錄音室的門被“嘭”地一聲關上。
柔柔摘下自己的耳機,難以置信地看著被關上的門,緩緩提出疑問:“暢暢姐,你們的alpha力氣這么小嗎?怎么易前輩這么輕易就被拉走了?我記得我平時都拉不動你啊。”
徐暢寵溺地揉了揉她的后腦勺,笑道:“笨蛋,拉不拉得動,關鍵得看我們想不想被拉動啊。”
“暢暢姐你在說繞口令嗎?怎么我聽不懂?”柔柔一臉迷茫地回頭看著身后的女人。
徐暢捏了捏她的臉蛋,寵溺道:“現在不懂沒關系,我以后會讓你懂的。”
柔柔乖乖地點了點頭,隨即目露擔憂,再次看向緊閉的錄音室門,皺眉道:“她們不會打起來吧?她們這幾天的氛圍都不太好。”
頓了片刻,柔柔突然站起來,義不容辭地就要跟著出去:“不行,我得去看看,要是她們打起來,葉經紀就太吃虧了。”
熟料她還沒走出兩步,手腕就被身后的人拉住,對方把她往后拉,腳下沒有站穩,身體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往身后倒去。
她下意識地用另一只空閑的手捂住自己的頭。
但想象中的任何一丁點疼痛都沒有到來,她反而跌入了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她好像腦袋宕機一般,重啟了一會兒,緩緩回頭看過去,只見是徐暢把她穩穩地接在懷里。
徐暢彎唇笑笑,屈指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揶揄道:“摔傻了?”
柔柔后知后覺般反應過來,皺著鼻子抱住她的脖子,后怕道:“暢暢姐,還好你在我身后,不然我的腦袋肯定會摔出一個大窟窿嗚嗚,我愛你暢暢姐嗚嗚。”
徐暢聞言微頓一會,隨即勾唇自嘲般笑了笑,一手攬在她腰身上,一手撫摸她的后腦勺,語氣溫柔:“傻瓜,有我在,又怎么會讓你摔著疼著。”
沒有眼淚地抽噎兩聲,柔柔好像反應過來什么一般,倏地一下在她懷里直起身體,不解道:“你為什么拉住我?葉經紀她唔。”
“噓”話音未落,她的唇便被徐暢抬起一根手指抵住,笑意直達眼底,“笨蛋,就像我不會讓你受傷一樣,易淺也不會舍得讓葉經紀受傷的,更遑論跟她打起來。”
柔柔眨了眨眼睛,疑惑道:“為什么?”她頓了下,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瞳孔微微放大,“你不會以為所有藝人都跟我一樣,那么聽經紀人的話吧,易淺之前那些新聞,你沒看過嗎?葉經紀可是易淺的第二十九任經紀人,第二十九任!”
她說著還伸出兩只手,一只手比了一個數字二,一只手比了一個數字九,生怕徐暢聽不明白一般。
徐暢被她強調的樣子可愛到,抬手按下她的兩只手,無奈笑笑:“我知道,但是就算你沖過去,你這小身板,能幫得了葉經紀?”
“所以我打算拉著你一起去。”柔柔說著就要拉著她站起來,誰知反而被對方禁錮在懷里。
徐暢雙手環在她腰間,十指交叉,把人圈在自己懷里,猶豫了片刻,哄道:“這樣,我們再等五分鐘,如果她們還沒有回來,我們就出去看看,怎么樣?”
柔柔支著下巴思考了一下,覺得可行,便沖她點點了頭,隨即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姿勢,皺眉道:“你放我下來吧,你這樣抱著我不重嗎?”
徐暢搖了搖頭,并未放開她,反而把額頭靠在她身上,語調輕柔:“一點也不重,柔柔很暖和,姐姐有點冷,讓姐姐再抱一會兒。”
另一邊。
葉書怡把易淺拉到錄音室對面的衛生間,把人推進去,自己也跟著進去,一把關上門把門反鎖,又把易淺推到馬桶上坐著,喝一口手中的飲料含在嘴里,把飲料隨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不由分說地用嘴對著嘴把飲料給易淺喂進去。
她這一系列的動作行云流水,易淺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整個人好似處于一種神游狀態,對方把飲料喂進她嘴里,她也只是條件反射地把嘴里的東西吞下去。
咕咚咕咚
待嘴里的飲料盡數喂完,葉書怡抬起頭,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只見飲料從她的嘴角溢出來了一些,順著嘴角往下流,見飲料就要從嘴角下顎線處滴落下來,葉書怡眼波流轉,眉眼如絲地看了一眼身下的人,低下頭,舌頭輕勾,舔去那滴飲料。
柔軟的舌尖舔過皮膚,挑起那一片的酥麻,易淺瞳孔不自覺地微微放大。
葉書怡很是滿意地勾了勾唇角,直接橫.跨坐在她大腿上,指尖輕捻她唇角,好似一只妖精一般,語調魅惑又勾人:“沒給你買飲料又陰陽怪氣地內涵我,給你飲料又嫌棄我,怎么,是要我這樣喂你才愿意喝是嗎?現在可還滿意?”
她說著臉越貼越近,幾乎跟易淺臉臉相貼,語氣如絲纏繞到易淺身上:“我剛才本來都不想搭理你了,但是突然想起你似乎很喜歡被我這樣強勢對待,就像高中每次放學時我把你攔在位置里,雖然你每次都會表現得不耐煩,也許剛開始是真的不耐,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你似乎每次都有偷笑,我沒說錯吧?”
葉書怡雙手緩緩伸到她的脖頸后面,手架在她肩膀上將她圈住,張合的唇似有若無落在她的嘴角,臉頰,眼尾
“你到底要跟我慪氣到什么時候?嗯?”
尾音慢挑,帶著淡淡的憂傷。
話音落,她的唇最終落在易淺的雙唇上,輕抿上唇,輕咬下唇,好像不是她在吻她,而是在誘惑獵物上鉤,讓她來吻她。
如她所愿,不一會兒,易淺一手抱上她的腰身,一手摁在她的后腦勺,深深地吻了上來。
衛生間的溫度好像快速上升,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忘我地纏.綿在一起,易淺的手從她的后腦勺落至她的脖頸間,指尖在脖頸間有意無意地揉捏片刻,突然落在了最敏感的那處皮膚上,指尖只是輕輕施力摁在那處,葉書怡便難耐地微微張開嘴仰起頭來。
趁這個機會,易淺舌尖輕挑她的下唇,齒尖好不猶豫咬在下唇里的軟肉上。
唇齒之間很快傳來一股血.腥味。
葉書怡疼得“嘶”了一聲,想要推開她逃離,但易淺好像預料到她的想法一般,脖頸上與腰身上的手都將她抱得更緊,好像想要把她揉進身體里一般。
“唔阿淺!”
每次在進行親密之事時,只要她喊阿淺,對方一般都會停下來詢問她情況的。
但是這次沒有,她的唇剛逃開一些些,對方很快就再次追上來。
也許是想要逃離的心讓她拉回了一絲理智,不再忘乎所以,對方再次追上來時,除了血腥味,她好似還在唇齒間嘗到了一絲咸咸的味道。
咸味越來越濃,漸漸掩蓋掉唇齒間的血.腥味,好像在某一刻,咸味侵入了被咬破的傷口,引起那里的陣陣刺痛。
她緩緩睜開眼睛,只見眼前的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身體微微僵住。
她想抬手幫她拭去眼淚,但心臟好似突然間被人用手使勁地揪了起來,疼得她眼淚不自覺就從眼眶里傾瀉而出。
身體根本無法動彈。
心好痛為什么那么痛
叩叩叩!
就在葉書怡覺得自己痛得快要窒息時,衛生間的門突然被叩叩敲響,柔柔著急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易前輩?葉經紀?是你們在里面嗎?你們沒事吧?”
緊張的叫聲加上砰砰的敲門聲,把纏綿在一起的兩人神志瞬間拉了回來。
兩人同時抬頭,視線撞在一起。
葉書怡看著她,雙手捧上她的臉龐,只見易淺白皙如凝脂的臉頰上海留著兩道淚痕,好似被滾燙的眼淚灼傷的疤痕,剛流過眼淚的眼眸清亮透徹,含著脈脈深情,眼底卻好像隱藏著綿延的悲傷。
她剛想說點什么,易淺卻突然低下頭,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語調極其冷淡:“葉書怡,你別再來招我了,我不知道你到時候會不會痛,我只知道,你現在這樣到時候只會讓我更難熬。”
“到時候是唔。”
葉書怡想問,到時候是什么時候,為什么這幾天一直在說一些沒頭沒尾的話,又為什么不愿意聽她解釋。
但她沒說幾個字,易淺就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整個手掌捂住她的嘴,好似生怕她會說出點什么話來一般。
易淺額頭抵住她的,淡然道:“別說了,離開的時候也什么都不用跟我說”話音微頓,強調了一遍,“什么都不用跟我說。”
她說完推開葉書怡,站起身,走到洗手臺處洗了一把臉。
她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確認狀態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這才打開門,只見柔柔舉起手正欲再敲門,見到她,手頓在半空,臉色稍顯尷尬,握著的手張開,變成手掌朝她揮了揮,佯裝淡定道:“嗨,易前輩,你跟葉經紀你們,沒事吧?”
易淺抬眼看了一下站在她身后,側頭想要往里面瞄的徐暢,微微聳了聳肩,走出來關上衛生間的門:“沒事,葉經紀帶我進入歌曲的情緒,結果我們都有點入戲太深,就在里面耽擱了一會兒。”
“走吧,回去錄歌吧。”易淺微微偏頭朝衛生間的門示意,“她還沒出戲,讓她自己再冷靜一下。”
柔柔回頭跟自己的經紀人對視一眼,隨即點了點頭答應。
說完三人一起往錄音室走,易淺腳步微頓,回頭看了看衛生間緊閉的大門,這才跟上去。
徐暢坐在錄音室里的沙發上,看著玻璃窗后面的兩人一遍又一遍地認真唱,錄音老師卻依舊地一遍又一遍地不滿意。
兩人的演唱再次被打斷,錄音老師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有氣卻不敢發,只能無奈道:“易老師,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適合唱這首歌,要不您先回去整理一下情緒?我們晚上再來?”
徐暢看了一眼易淺,又看了一眼錄音室緊閉的大門,尋思要不要出去看看葉書怡。
她正欲起身,錄音室的門卻被緩緩打開,聽到動靜,室內的人的視線都轉移過去。
葉書怡站在門后,掃了她們一眼,聲音沒什么:“錄完了?”
錄音老師毫無靈魂地搖了搖頭,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建議兩位經紀人今天下午可以先帶藝人回去調整一下狀態,今天晚上我也有時間,到時候如果愿意,可以再過來。”
聞言葉書怡抬眸看向易淺,只見對方也正在看著她,見她看過來,對方沒有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淡淡地移開目光,對著錄音器緩緩開口,聲音回蕩在整個錄音室:“再來一遍吧,我覺得我可以了。”
錄音老師回頭看了易淺一眼,隨即又轉過頭看向門口站著的葉書怡,只見對方朝他點了點頭,表示對自己的藝人絕對信任:“相信她,她說可以,那肯定就沒有問題。”
錄音老師點了點頭,轉動轉椅面向玻璃窗內的兩人,重新戴上耳機,道:“請準備一下,五秒后馬上開始。”
說完便舉起一只手,手掌攤開,手指一根一根向下折進行倒計時。
葉書怡走進來,在徐暢身旁的位置坐下。
見她坐過來,徐暢偏過身體湊在她耳邊問:“沒事吧?”
葉書怡看她一眼,淡淡地搖了搖頭。
徐暢微微頷首,沒再多問。
兩個經紀人認真地看著玻璃窗內的正在演唱的兩個人。
錄音室內安靜下來,只有玻璃窗后的兩人一邊唱著歌一邊進行著甜蜜的互動。
葉書怡移開眼,看向控制臺邊的錄音老師,只見對方微微搖晃著身體,連帶著轉椅一起晃動,似是非常滿意這次的錄音。
只見他頓了一下,好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事,停止晃動,控制轉椅滑到控制臺前,手上在控制臺上不知道操作著什么。
突然,錄音室響起玻璃窗內兩個人的聲音,易淺的聲音低沉寵溺,柔柔的聲音聲如其名,極盡溫柔的同時又不失可愛俏皮,兩人的聲音合唱到一起時,好像空氣中都冒著粉紅色的愛心泡泡。
錄音老師轉過身,面對著兩位經紀人,非常享受地一直輕微晃動著自己的身體,語調輕快,非常滿意道:“這就是我想要的感覺。”
音樂接近尾聲,葉書怡看著玻璃窗內伸出手撫摸柔柔發頂的女人,淡淡移開目光,跟身旁的徐暢道:“我先走了。”
說完便毫不猶豫起身離開了錄音室。
徐暢抬起頭,剛好看見易淺的目光追隨著葉書怡的背影,她微微搖了搖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何必呢。
第五十章
葉書怡剛走出公司, 便被刺目的陽光照得睜不開眼,她一時沒適應過來,腦袋眩暈, 腳步趔趄了一下。
她抬手擋住陽光, 另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感覺腦袋的眩暈徹底消散, 她這才走到自己停車的位置,驅車離開了公司。
白色汽車一路在馬路上飛馳, 很快停在自己的家門口。
她打開家門進去, 只見客廳一片昏暗, 厚重的窗簾被嚴絲合縫地拉上, 只有電視機前散發著盈盈光亮,而宋可遲正懶散地坐在沙發上, 悠閑地靠在沙發背上看著電視。
聽到門口的動靜, 宋可遲笑著偏頭看了她一眼, 許是看的電影很有趣,聲線含著明顯的笑意, 漫不經心道:“今天那么早回來了?”
葉書怡淡淡地“嗯”了一聲。
聽出對方聲音里的情緒不對,宋可遲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眉頭微蹙, 仔細打量了一眼玄關處失魂落魄的人, 站起身走過去:“怎么了?”
只見葉書怡淡淡地搖了搖頭,好像沒有靈魂地行尸走肉一般朝她走過來, 肩上的包順著手臂往下滑落, 滑至手腕處頓了一下, 悠悠地晃蕩在虛空中, 但因為它的主人沒有把它“救”起來的欲望,最終它還是掉落在了地上。
葉書怡直直地走到宋可遲面前, 雙手搭上她的腰,額頭支在她的肩膀上,就這樣靜靜地倚靠在她身上。
宋可遲稍稍愣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手掌在她背上輕撫。
沒有多言,只是靜靜地陪著。
電視屏幕上的光影不斷變換著,電影里時不時傳來一陣陣輕松歡樂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客廳,笑聲之余還傳出陣陣的不屑嗤笑,好像在嘲諷此刻正在暗自傷神的人。
不知道電視屏幕變換了多少種光影,也不知道電影里傳出多少聲的歡笑與嗤笑,播放電影的人一點也沒有在意,讓她在意的是,肩膀處越來越濕潤的襯衣,以及懷里人開始忍不住微微顫抖的身體。
宋可遲眉心逐漸越蹙越緊,忍不住開口詢問,聲線冷淡:“她是不是又跟你說了什么特別混蛋的話?”
葉書怡微微搖了搖頭。
宋可遲輕拍她的后背,語調瞬間切換:“那是怎么了,跟我說說看?看看我能不能幫到你,嗯?”
單音尾調輕輕落下,含著極致溫柔的同時又帶著極大的耐心。
葉書怡遲遲沒有說話,但宋可遲能感覺到,懷中人的身體抖動得越來越厲害,落在肩膀上的淚珠越來越洶涌,滾燙的眼淚透過薄薄的襯衣沾染到皮膚上,讓她只覺自己的肩膀在灼灼燃燒。
但她沒有去在意這些,亦沒有催促,就這樣靜靜地陪著她。
半晌過后,葉書怡吸了一下鼻子,聲調哽咽:“可遲,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來?”
宋可遲揉揉她的后腦勺,輕聲問:“怎么這樣想?”
“她”葉書怡哽咽一下,繼續道,“她好像不需要我了,我回來,好像只給她帶來了更深的傷害,我自己這里”她抬起一只手抓住自己心臟的位置,聲音極致壓抑,“也好痛好痛。”
宋可遲握住她抓住心臟的手,無聲地嘆了一口氣,道:“笨蛋,如果她真的不需要你,你又怎么可能再傷害得了她,別胡思亂想好嘛?聽話。”
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可是”葉書怡話音微頓,舌尖輕點在被咬破的位置,陣陣疼痛瞬間向全身蔓延,透過心臟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她今天讓我別再招惹她,讓我離開時也不用去煩她她是不是,不想再見到我了?”
宋可遲擰眉思考了一下,猶豫著開口:“如果我猜得沒錯,她原話的意思應該是讓你離開的時候不需要跟她告別吧?”
葉書怡輕輕地點了點頭。
但在她看來,跟她所理解的意思也沒有差別。
“那”宋可遲依舊是一副不確定的語氣,“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不想再面對你跟她分手那天一樣的場景?”
葉書怡身體微僵,緩緩抬起頭:“可是我沒有想要再離開她,我本來都打算跟她說明白了可是那天我被叫回了公司,她也被叫回了片場,就這樣陰差陽錯,突然發展成了今天這樣”
“所以啊她不知道你的想法。”宋可遲抬手替她擦去眼角殘余的淚珠,徐徐道,“你也還沒來得及說。”
“可是”
“可是,”宋可遲打斷她,繼續擦她臉頰上的淚痕,替她說出她的心聲,“可是你最害怕的問題還沒有解決。”
葉書怡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都說開啊,把你的疑問都跟她說開。”宋可遲捧著她的臉頰,直視她的眼睛,語調認真且嚴肅,“你在擔心你們倆之間的潛在問題會像定時炸彈那般隨時爆炸,那你有沒有想過,作為牽引炸彈的其中一方,她也有不得不那樣做的隱情?”
葉書怡突然恍然大悟,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又蹙起眉頭,猶豫道:“可是”
“沒有可是。”宋可遲再次打斷她,繞到她身后,雙手扶住她的肩膀,推著她往房間走,“沒有那么多的但是,可是,萬一今天你有兩個任務,一個是好好休息,還有就是,你要好好、好好地想清楚,你明天要不要找她把一切都解釋清楚,給她,也給你、自己一個答案。”
兩人走到房門口,宋可遲打開房門,把她推進房間,站在門口道:“你可以洗個澡,也可以聽個歌,你可以做任何事,只要這事有助于你想清楚,我就在客廳,有需要我收拾的殘局可以叫我。”
朝她歪了歪頭,宋可遲便關上了房門。
她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抬手敲了敲房門,語調前所未有的認真:“書怡,你得知道,如果我下次再見到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可能會忍不住去揍她,所以你要好好想清楚。”
說完她離開了房門口,走回客廳坐在沙發上,卻沒有再繼續觀看還未播放完的電影,而是拿出手機,手指飛快在屏幕上打字,給方芯發信息:【小芯芯,你的好閨蜜今天又把我的閨蜜惹哭了。】
方芯那邊很快回復信息:【怎么?心疼你閨蜜啊?你以為易淺哭的時候我就不心疼?只能說,彼此彼此。】
宋可遲皺了皺眉:【為什么你閨蜜她突然這么狠心?這都幾天了?氣一點沒消,反而還有變本加厲的勢頭,這是要干嘛?打算徹底違背自己的本心,到手的老婆就這樣踹走?】
方芯看完信息,把手機隨手丟到地毯上,直接躺倒在大床上尖叫著翻滾了兩圈發泄自己的情緒,隨即撲騰一下坐起來,撿起手機在屏幕上飛快敲字:【你覺得她狠心,是因為你不知道她被分手的這幾年是怎么過來的。】
【第一年,她天天以淚洗面,天天待在家里好像丟了魂的行尸走肉一般,你可能覺得這很夸張,但是我那一年里,天天去她家陪著她的親眼所見。】
【第二年上半年,依舊哪里都不去,天天呆在家里把自己封閉起來,總是無緣無故地突然流眼淚,好像瘋了一般,下半年的某一天,她終于突然振作了起來,卻跟我說要當什么明星,還要做紅到家喻戶曉的那種,開始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是沒想到她真的開始認真接戲拍戲,接廣告拍廣告把自己當成一頭驢一般使。】
【我以為她終于要開始慢慢放下了,但是第三年我才知道,她暗地里一直在派人找葉書怡的下落,每次得到消息說葉書怡有可能在哪里哪里,不管拍戲到多晚,拍完的第一時間,她就會立刻開車親自找過去,每當希望落空,回來就又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買醉,有一次過度飲酒,要不是我及時發現她可能就】
方芯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繼續打字:
【但是她自己卻絲毫不在意,說那只是個意外,在哪之后,她開始更加賣力地工作,每天問我她紅了嗎,夠紅了嗎?去到偏遠小鎮隨便拉一個人會不會認出她的臉?每當我回答她已經夠紅了,能在這么短時間內取得這么多成績已經是前所未有,但她又會立刻自我否認三連,說還不夠,一點都不夠,顯然一點都不夠。】
【之后她確認自己夠紅了,卻又開始作妖,就像網上說的,三天兩頭妖態百出,換O如換衣,還天天不重樣,是有史以來的絕世大渣A,但那些被拍到的,都是那些女人搭訕她,她偶爾的回應也只是那些女人身上有像她的特質,但她事實上,從未逾矩。】
【我不知道她為什么拼命讓自己紅起來,又把自己的名聲搞臭,后來我才后知后覺意識到,她是想讓某人看到,刺激她回來找她。】
【真的很幼稚還蠢對吧,但那又有什么辦法,她在人海里大海撈針般找了她三年,動用了各種關系,卻連葉書怡的一根頭發絲都沒找到,能怎么辦呢,只能依靠這種蠢到極致的辦法。】
【以前只看電視上說一個人找另一個人多少年都沒有找到,我當時只覺得那太夸張,這世界能有多大,怎么可能找不到呢,但現實身邊活生生的例子告訴我,是真的找不到,一個人想要躲著你的時候,是真的找不到,就算你布下天羅地網也沒有用。】
【你說她為什么突然變得這么狠心?大概是不想再回到那三年噩夢一般的日子了吧,第一次已經是拿半條命熬過來的了,你告訴我,她要怎么熬過那種二次傷害疊加的痛?既然預知到失而復的再失只會讓自己痛上加痛,與此同時自己又無能為力改變事情發展的既定走向,在這種情況下,更多人都會選擇寧可不要這失而復得吧。】
【你看到的是她在狠心對待葉書怡,其實她這樣又何嘗不是在自虐?】
發完這些消息,方芯好像突然泄了氣的氣球一般,躺倒在床上,目光無神地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邊。
電視屏幕里的電影早已播放完,手機叮咚叮咚的消息提示音也終于告一段落,客廳一時陷入無邊的寂靜。
看完方芯發過來的所有信息,宋可遲的手攤在沙發上,手機從她手中滑落,她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抬起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片刻后,她深呼吸一口氣,好似做了什么重大決定一般,倏然坐起身體,拿起手機,把方芯發過來的信息長截圖轉發給葉書怡。
隨即又在屏幕上飛快打字:【易淺這樣確實很讓人心疼,但我想告訴你,我是在今年一月份才認識書怡的易淺至少還有你陪著,但她呢,據我所知,沒有任何人在她身邊,只有她自己。】
沒有人知道,那漫長的將近三年的時光,葉書怡自己到底是怎樣熬過來的。
【可能你會想說,那是她自己活該,畢竟提分手的人是她,這點我承認,但是她有她自身的原因,她選擇離開我也理解,但就我所知,我相信你也能感覺到,她從來沒有放棄愛她,不然她也不會回到她身邊,只是現在】
一切都還未云開見月,月亮面前好像又飄來了一朵烏云,讓本就虛渺的光芒更為渺淡。
*
嘈雜悠長的走廊上,葉書怡站在走廊中央,看著來往的人群互相攙扶著離開,聽著包廂里傳出各色各樣的音樂聲響。
眉心逐漸緊蹙起來。
這是在哪兒?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但她眼前的景象好似圍著她在不斷轉動,不知道轉了多久,就在她馬上忍不住眩暈,想要逃離時,轉動的畫面卻突然靜止。
她站定在一個房號為322的包廂前。
她從包廂門上的小玻璃窗看進去,只見易淺被一群人包圍在中間,正在跟一個穿著火辣的美女喝交杯酒。
不一會兒,兩人抬起頭看著對方,皆把手中的酒杯杯口朝下點了點,酒杯里的酒被喝得一滴不剩。
只見穿著火辣的美女伸手挑了挑易淺的下巴,后者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使勁把人拉到面前,兩人的鼻尖相互觸碰,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葉書怡瞳孔劇烈震動,直接伸手打開包廂門。
在推開門的一瞬間,嘈雜喧鬧的包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
有幾位美女很快反應過來,低頭竊語討論著來人是誰。
葉書怡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一下,表情平靜,只是略帶疑問的喊了一句:“易淺?”
簡簡單單的一個名字包含萬千情緒的同時,也包含了千萬疑問。
——你在這兒干什么?
——這些人都是誰?
——你真的不需要我了是嗎?
音樂雖停,燈光依舊,各色閃光燈交雜閃爍,讓人很難看清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樣的表情。
當然,這樣的環境也是掩藏情緒的好地方,至少,不會有人看出她紅了眼眶。
見突然闖進來一個人打斷自己的好事,還叫了易淺的名字,穿著火辣的美女甚是不滿地偏眼看了她一眼,隨即戴著黑色蕾絲手套的手親昵地盤上易淺的肩膀,身姿妖嬈地掛在她身上,吐字如絲:“易淺姐姐,她叫你呢,認識啊?”
易淺看了葉書怡一眼,勾了勾嘴角,順手摟上火辣美女纖細的腰肢,坐到沙發上,毫不在意道:“哦,認識,前女友。”
火辣美女穿著黑絲的長腿交疊,上半身伏在易淺身上,嬌笑道:“前任糾纏呢?嘖,易淺姐姐果然魅力無邊啊。”
一旁頭上扎著雙高馬尾的女生不屑地看葉書怡一眼,朝易淺殷勤道:“易淺姐姐,要不我幫你收拾一下她吧,保管她下次不敢再來煩你。”
易淺聳聳肩:“我現在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你隨意。”
雙高馬尾聞言嘴角勾了一下,表情在看向葉書怡時瞬間變得陰險。
只見她隨手提起放在一旁的冰桶,站起身緩緩地向她走過來,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在各色的閃光燈照耀下顯得有些病態狠毒。
葉書怡朝易淺的位置看過去,只見對方絲毫沒有在意她這邊的情況,而是在跟懷里的火辣美女互相耳語說著什么,時不時笑出聲來。
此時雙高馬尾女生已然走到她面前,遠遠地舉起手中的冰桶,蓄力向她灑過來。
葉書怡下意識地抬起手擋住自己的臉。
“不行!”
葉書怡尖叫一聲,從床上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環視周圍的環境。見眼前一切都是自己最熟悉的樣子,喉嚨不自覺咽了一下,氣息稍微順了一點點。
她偏頭往落地窗外看過去,今天的天氣依舊很好,晴朗的天空灑下金色的陽光,透過花紋窗紗在地面上圈出一朵朵灰色的花。
她出神地看著地板上的花,似是地板上反射的光有些刺眼,她不禁微微皺起眉,卻沒有移開視線。
一陣風吹進來,撩動輕薄的窗紗,地上的花紋隨著輕微晃動,葉書怡瞬間回過神來,立刻拿起手機給易淺發消息:【今天晚上的彩排我去接你過去。】
消息剛發出去,房門就被敲了敲。
葉書怡抬眼看過去,只見宋可遲手上拿著托盤,推開門進來,朝她舉了舉手上的托盤,寵溺笑道:“愛心早餐。”
葉書怡彎唇笑笑,看了看手上毫無動靜的手機,隨即把手機放在一旁的床頭柜上,掀開被子下床:“你先放在這兒,我先去洗漱。”
宋可遲將早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過去抬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皺眉道:“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
葉書怡拿下她的手,微微搖了搖頭:“我沒事,就是做了一個噩夢,我現在去洗漱。”
說完便往衛生間走,宋可遲看了看她的背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手上拿著手機瀏覽信息,時不時擔憂地抬眼看向衛生間的位置。
叮咚~
突然,葉書怡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一聲,提示有消息進來。
她抬眼往那邊看一眼,隨即看向衛生間的門口位置,瞳孔不由得微微放大,只見葉書怡趴在衛生間的門框上,探出一個頭,口里還含著泡沫,語調含糊不清:“是我的手機消息嗎?”
宋可遲呆滯地點了點頭。
只見葉書怡回去快速漱了漱口,嘴角的泡沫都還沒有擦干凈便沖出來,快步走到床頭柜旁,拿起手機查看消息。
宋可遲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身上,只見她的目光在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間亮了起來,但是指尖在屏幕上點了兩下,看到消息的內容之后,眼里的光很快又再次黯淡下來。
宋可遲皺眉,一猜即中:“易淺發過來的?”
葉書怡下顎線緊繃,微微點頭。
“你這么早就有給她發消息?”宋可遲頓了頓,再次猜測,“是要準備找她說清楚了嗎?”
葉書怡頷首,轉身仰躺倒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著天花板:“是的,我給她發消息說下午過去接她彩排,但她說不需要。”
“不是不用,而是不需要。”
她咬文嚼字地重復一遍。
宋可遲看著她,交疊的腿上下交換,語調悠閑:“就這么放棄了?這可不是我認識的葉書怡哦。”
“我沒有。”
葉書怡說完,便立刻拿起手機回復信息:【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我是你的經紀人,接你去工作在我工作范疇之內,六點開始彩排,你那邊過去要一個小時,我四點半左右到你那邊。】
消息剛發出去,消息右下角的綠色“未讀”字體很快變成灰色的“已讀”字體。
備注欄的狀態轉變為“對方正在輸入消息中”
葉書怡不自覺屏住呼吸等待,但聊天框始終沒有跳出新的消息。
她目光上移,見備注處的狀態已經跳轉為正常狀態,她不自覺松了口氣。
就她對她的了解,易淺在這種狀態下的已讀不回就是默認答應。
她這樣的行為,在早些時候葉書怡就有給它定性,生氣的狗狗有時候也會傲嬌一下,讓她去哄。
葉書怡看著手機,無意識地勾了勾嘴角。
突然一塊冰冷的毛巾敷上她的嘴角,葉書怡被冷得一個激靈,手上的手機滑落下來,還未等她反應過來,直直往她臉上砸的手機很快被一只手接住。
后知后覺地重重松了一口氣,目光順著手的主人偏移,只見宋可遲朝她勾了勾唇:“想什么這么開心?這樣也被嚇到了。”
葉書怡知道,對方嘲笑她被嚇到是指把毛巾放在放在她嘴邊這件事,而不是差點被手機懟臉砸這件事,畢竟換作任何一個人遇到后者,大概率都會被嚇到。
她迅速坐起身,佯裝生氣地抬手打她,而宋可遲,配合地假裝害怕往后退,戲謔道:“加上這次,我算不算救了你兩次?”
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微微頓住,很快轉手從對方手中拿回自己的手機,又拿過對方手里的毛巾,擦了擦自己的臉,似是想到什么,眼尾微微上揚,笑道:“其實不止。”
“哦?是嗎?還有什么時候?我怎么不記”
話未說完,葉書怡的手機便躁動起來,看到備注,她很快接通電話:“喂,金特助?什么事?”
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葉董,公司有一個重大項目出現問題,可能需要您親自回公司處理一下。”
葉書怡皺眉,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現在還早,應該沒有問題。
“半個小時后公司見。”葉書怡丟下這句話便直接掛掉了電話,下一秒,宋可遲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備注,接通電話后直截了當道:“我會跟書怡一起過去。”
兩人緊急回了公司,葉書怡以為事情可以很快解決,但這次的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麻煩很多,回到公司開始就一直在處理事情,忙成一個陀螺。
待事情完全解決,時間已經走到了下午五點半。
從辦公室快步走出來,她便拿起手機直接給易淺撥過去,但電話很快被掛斷。
葉書怡眉心緊蹙,再次打過去,這一次電話在彩鈴響起的瞬間便被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