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江嶼年住在新區一家剛成立不久的私立醫院,醫院里來往的人不多,病房也相對私密,江嶼年的病房門口甚至還被江總安排了兩個保鏢在駐守,江夕槿和那兩人交涉之后,才讓盛柏琰他們跟上去。
“江總有意思哈,派倆保鏢防著植物人跑路呢。”
瞥見保鏢審視的眼神,盛祈笑了一聲對盛柏琰說。
一路上聽江夕槿說的那些事,加上這病房門口的架勢,實在讓盛祈對江總生不出什么好感,但畢竟是江夕槿的父親,他還是適當控制了下音量。
盛柏琰沒說話,沒有多看他們一眼。
只在聽到龍惑惡狠狠的罵了一句“壞人”的時候,低低的笑了一下。
病床上的江嶼年看上去蒼白又單薄,仿佛連被子的重量都有些承受不住。
江夕槿看到他,眼里閃過一絲水光,回頭看向盛祈。
“盛先生,這就是嶼年了,您看……”
“江小姐放心,看小少爺的面相,情況還不算糟。”
盛祈安慰的笑了笑,拿出一張符紙,對江夕槿說。
“我先檢查一下。”
在他擲出符紙時,龍惑也從盛柏琰肩上飛過去,繞著病床轉了兩圈。
符紙在接觸到江嶼年的瞬間就燃燒殆盡,與此同時,一個紫黑色結界以江嶼年為中心突然亮起,把龍惑一并震了出去。
“龍惑!”
盛柏琰神色一凜,快步上前。
龍惑落在一旁盛祈下意識伸出的手上,對盛柏琰搖了搖頭。
“我沒事。”
“怎么了?”
江夕槿看不到小金龍,也不見那層結界,但能看到那張燃燒的符紙,被盛柏琰突然的出聲更是嚇了一跳,緊張的看著兩人。
“果然有妖氣。”
盛祈看著眼前妖氣濃重的結界,神情肅然。
這妖氣可不像是普通小妖能達到的,而且這妖氣里,似乎還混雜了另一種氣息。
“這不止是妖氣。”
這結界的顏色,以及上面附著的氣息,龍惑冷冷的說。
“是妖怪獵人。”
“之前追你的那些人?”
盛柏琰仔細打量著龍惑,確認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才松了一口氣。
“對。”
龍惑點點頭。
妖怪獵人擁有的法力是需要通過黑手串來使用,但剛才他也查探過,并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見盛祈和盛柏琰站在病床前,似乎像是僵持著,江夕槿忍不住上前詢問。
“盛先生,現在……”
“你們在做什么!”
病房大門突然被人用力踹開。
看到來人,江夕槿連忙迎上去。
“父親,我……”
一句話沒說完,江總重重的一耳光就甩了上去,江夕槿被這突然的一巴掌打的摔在了地上,被同樣驚愕的盛祈連忙扶起來。
江總瞥了盛柏琰一眼,神色間滿滿的惡意,冷笑了一聲對江夕槿說。
“我有沒有說過不許帶外人來見嶼年?你把我的話當什么?當初是你自己說要幫我負擔起江氏重任渡過難關,我以為你辦酒會,是知道拉攏盛總了,結果就是知道帶盛總來看我們江家的笑話是嗎?!沒用的東西,幫不上忙就滾回學校彈你的鋼琴去吧!”
“父親…”
江夕槿全身都在顫抖,難以置信的看著他,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明白她的父親為什么要當著外人的面這樣羞辱她,也不明白為什么他會把面子和公司看的比江嶼年的性命還重要。
“他手上,帶了妖怪獵人的黑手串。”
混亂中,龍惑飛回到盛柏琰的口袋里,小聲的對他說。
盛柏琰走過去,對江總勾起一個沒什么溫度的笑。
“既然江總能在我這個外人面前這么不留情面,想必我和江小姐之間的約定,也就不用作數了。”
“盛總等一下!”
江夕槿連忙追過去挽留盛柏琰。
聽到盛柏琰的話,一旁的江總神色變了幾變,最終還是換上笑意叫住了盛柏琰。
“我這也是因為嶼年的情況,一時間有些激動,您剛才說,跟我們家小槿有約定,不知道是什么約定?她之前也沒跟我說過,我確實不太清楚,要不我們再聊聊?”
盛柏琰沒說話,淡淡的看著他,又有意無意的瞥了眼一旁淚眼婆娑的江夕槿,江總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女兒,哈哈的笑起來。
“不著急,那就讓夕槿先跟您聊,過段時間我們再談也不遲。”
出了門,江夕槿心亂如麻的跟在盛柏琰身后。
長這么大,她是第一次感覺自己如此狼狽。
“盛總。”
一路跟著盛柏琰走到停車場,見他停下,江夕槿有些忐忑。
“我父親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盛柏琰看了盛祈一眼。
出來的路上,龍惑把黑手串的事告訴了盛祈,盛祈會意,對江夕槿說。
“江小姐別急,江總現在情緒暴躁,多半不是出自他本意,而是受了他帶的那串黑手串的影響。”
“黑手串?”
江夕槿驚疑的看向他。
“你是說他現在手上帶著的那串黑水晶?我記得那好像是他在嶼年生病后,找哪個大師請回來的,難道是有人在故意害我們江家嗎?”
江夕槿越想越害怕,似乎就是有了那個手串之后,江嶼年的身體就變得越來越差,父親的情緒也開始愈加暴躁。
“你還能找到那個給他手串的大師嗎?”
盛祈問。
以江總現在的精神狀態,直接去問江總肯定是不現實的。
“我回去打聽一下。”
江夕槿顯然也清楚這一點,但知道江總不是出于本心,她之前的低落情緒也被掃除了許多,江夕槿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她得解決江家的問題。
回去的時候盛柏琰叫了自家的司機來接,龍惑報了個地址,幾人一起往妖管局趕去。
這件事既然牽扯了妖怪獵人,于情于理都該讓妖管局負責。
坐上車,盛祈感慨的說。
“在病房里那會兒,別說江夕槿,我都被江總給搞懵逼了,她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最后硬是又支棱起來了,別說,我還挺佩服她。”
說完,又在用了張禁制符,隔離了后排的聲音,扭頭繼續問盛柏琰和龍惑。
“大侄子,你對這個江總了解多少啊?還有那個黑手串,也太邪乎了,真能把人搞的六親不認啊?”
盛祈之前雖然知道妖怪獵人的存在,但并不清楚他們與這黑手串之間的關系,原以為只是給那些法術混子提供了法力,結果沒想到居然還有控制人心性的作用。
這以后可得有多遠離多遠。
“才不是。”
龍惑撇撇嘴,不屑的說。
“黑手串沒有控制人心的能力,它只會放大內心的欲望,貪欲也好,暴戾也好,這都是那個姓江的最真實的想法,只不過平時他礙于形象不敢說不敢做罷了。”
盛祈愣了兩秒,點頭嘖了一聲。
“也是,能打死一只貓的人,本質也不是什么好人。”
見盛柏琰始終皺著眉一言不發,小金龍歪著頭看向他。
“你怎么啦?”
“他剛才沒有看到你吧?”
盛柏琰神色嚴肅的問。
小金龍頓了頓,揚起尾巴搖了搖。
“你擔心我呀?”
“當然。”
盛柏琰半點不掩飾的回答。
第一次見到龍惑的時候,他就在被妖怪獵人追捕,如果江總真的也是其中一員,萬一泄露了龍惑的行蹤,他有些擔心之后會不會有人對龍惑不利。
“沒事的,他應該看不見我。”
這種直白的擔心和袒護讓小金龍很受用。
金色的瞳孔圓溜溜的看著盛柏琰,尾巴圈住了他的手指,半討好半安撫的蹭了蹭,就連盛柏琰給他順毛順到尾巴尖的時候也沒躲,只是下意識的輕輕抖了兩下。
“黑手串只是一個媒介,是幕后的人給原本不該有法術的人提供法力的,這些人就是妖怪獵人,被那個幕后的人驅使,專門捕捉小妖的,所以他們需要‘看見妖怪’的能力。但黑手串更多的還是當做法器,吸收氣運和福報的,那個姓江的多半還是被人陷害了,所以他自己恐怕也不清楚手上帶的是個什么東西。”
龍惑解釋說。
“那就好。”
盛柏琰放松了神情,沒再繼續問什么。
“好什么吶。”
比起毫無好奇心的盛柏琰,盛祈就顯得好奇心爆棚,手一攤繼續說。
“那么問題就又轉回來了,手串不是帶在江總手上嗎?為什么躺病床上的是江嶼年?”
“那就得去問那只橘貓了。”
車緩緩停下來,龍惑看了眼路邊不起眼的工廠大門說。
“黑手串里有法力也有妖力,橘貓的復活,多半就是依靠的黑手串,至于其他的,去問問就知道了,畢竟我知道的也不多。”
小金龍扒拉了一下車門看著盛柏琰,就像一只等著主人開門出去玩的小狗。
盛柏琰有些好笑的給他開了門,龍惑徑直飛出去,飄在工廠大門口對他們說。
“走吧,先去妖管局找局長。”
“這里面是妖管局?”
盛祈看著眼前所謂的妖管局,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還以為妖管局這種地方,就算不是洞天福地,也得是氣派恢宏。
但這眼前的景象,實在是過于質樸了點。
猶如上個世紀老工廠的大鐵門,一邊連著紅磚小平房,房頂上還插著個挺鮮艷的小紅旗,另一邊連著青灰色的石柱,掛著白底黑字的牌匾。
——特殊人口辦事處
七個字里六個字都掉著漆。
再往里面,郁郁蔥蔥的銀杏樹小路盡頭,隱約能看見一棟青灰色的六層小樓。
處處透露著年代歷史感。
紅磚小平房的窗戶上里探出一個藏藍色工人帽的腦袋,略顯滄桑的眼睛里透出警惕的光,審視的打量著站在門口的盛柏琰和盛祈。
“你們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