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當衛曦帶著滿腹的疑惑抵達東京城時,卻發現這里早已經淡去了千年前的模樣。
朝代更迭,建筑特色也悄然發生改變,曾經的皇宮,只剩下無力修復的斷壁殘垣,盡管這個朝代曾受國人無比尊敬,但也經受不住戰火的摧殘。
面對中原這些無盡的財富,環伺的虎狼早已覬覦了數百年。
除了人禍,加上天災,使得東京城十分蕭條,因此衛曦看到的,是被洪水淹沒,重建的新城,梁城。
但衛曦沒有因此放棄,她堅信,這個獨特的城市,仍會有他的記憶,東京雜記中所記載,衛宋的都城曾經是那樣的繁華與偉大,在這座重新復生的梁城中,也一定還有它的影子。
就算尋不到痕跡,但文化記憶是可以傳承的。
“老伯,您知道梁城哪里還有衛宋朝的舊物嗎,寺廟宮觀。”
路過的老伯拿著一把搖扇,瞧了瞧眼前問話的年輕人,嘆息的搖頭道:“現在都什么朝了,東京城早在幾百年前就給洪水淹沒了。”
“姑娘…”
“不知道。”
一連詢問了幾個路人,卻都只擺手匆匆離去,沒辦法,衛曦只好先找了一家店先填飽肚子在上路。
店里的小二穿著粗布衣裳彎著腰過來待客,這里沒有金海那樣繁華,人們的穿著也更加樸素。
“客觀要點什么,咱們小店的招牌菜花雕醉黃魚,清湯越雞。”
衛曦一聽菜名,心里起了疑惑,“紹菜?掌柜是紹興人嗎?”
小二搖頭,“我們掌柜是土生土長的梁城人。”
“那為何賣起了紹菜?”衛曦不解。
“客官有所不知,小店之所以賣紹菜,這還得從衛宋的一段歷史說起,紹菜在梁城流傳,離不開衛宋朝的圣祖皇帝,圣祖皇帝的生母李太后乃紹興人士,在一次上元節時,圣祖皇帝之妻為博太后開心,便命人進了這紹菜,自此就流到了民間,一直到現在。”小二認真的介紹著,“這菜不止是咱家有的,但論好吃,咱家的絕對第一。”
聽完小二的話,衛曦掏出一錠銀子,“我想見你們掌柜。”
見客人出手闊綽,小二笑彎了嘴道:“您稍等,我這就去請掌柜出來。”
沒過多久小二便跟著一個有些微胖穿著道袍頭戴東坡巾的中年男人從內院出來,小二將掌柜帶到了衛曦跟前,“爺,就是這位客官要見您。”
掌柜打量了衛曦一眼,見其穿著不凡,便拱手道:“不知客官貴姓。”
“姓什么不重要,有些事情,我想要求問掌柜。”衛曦回揖,“還望掌柜指點一二。”
“先坐吧。”掌柜客氣的指著椅子,又朝小二吩咐道:“去上一壺好茶來。”
“是。”
坐下來后,衛曦問道:“小二哥說掌柜的世居梁城,可知此城中還有衛宋的遺跡嗎,既梁城為古東京,那么衛氏宗廟又在何處。”
掌柜聽后,捏了捏自己的小胡子,盯著衛曦看了一眼,“客官是從何而來,聽著口音不像是梁城人,老朽瞧您身著錦袍,這可是蜀中貢錦,非顯貴不能,衛宋至今已經久遠,梁城也已無聞,客官今日又為何要追問這些?”
“我是廣安人,從金海而來,平日喜歡鉆研這些東西,偶然間看了幾本古書。”衛曦淡定回道,“如此偉大的一個王朝,豈能被后世淹沒呢。”
掌柜聽后不禁嘆息了一口氣,搖頭道:“現在梁城哪兒還有衛宋時期的半點影子啊,自圣祖創盛世開設女科之后,衛宋朝就像中了詛咒,雖能延續幾百年,然也十分艱巨,因為水患,衛宋中期遷都北上,宗廟也隨著轉移,遷都之后,天氣異常寒冷,連年災荒,就連曾經的東京皇城都在衛宋末年被水淹了,那大相國寺更是被洪水沖得一點都不剩,若不是天災,哪兒能讓慶朝得逞呢。”
“比起舊都東京,慶朝的都城也定在安北,夷人入寢時,安北也成了一片廢墟,連宗廟都燒毀了,如今衛宋時期的遺跡,恐怕就只有那十幾座無人敢盜的陵了。”掌柜繼續說道,“曾有道家真人說過,衛宋乃我夏族之命脈,盜陵者九死不能贖其罪。”
“不過…”掌柜見衛曦感興趣,又道:“衛宋一朝乃集文化與經濟為天下萬國之首,所以流傳了不少字畫下來,我家中就有一副。”
衛曦聽后激動的問道:“可否讓我瞧瞧。”
因為在她的夢里,似乎也有畫的出現,
“客官隨我來。”掌柜將衛曦帶入內院,臨街的屋子是飯店,進入內院則是居室,畫就畫在掌柜的書房里。
書房里收藏了許多古玩字畫,說明掌柜也是個喜好古玩之人,“先人得蒙宋之恩典,傳世二十于代,子孫守得這幾間屋舍,被水淹后,朝廷也曾派了人前來修繕,只可惜,宮殿廟宇不能再復,宋宮之巍峨,今人再也見不到了…”
掌柜對于衛宋的衰落十分惋惜,“修繕過的屋舍也大多都是磚砌,曾經的梁城,如今是看不到一丁點影子了,憑那東京雜記幾張白紙又豈能復原舊東京之富麗。”
衛曦瞧了一圈,最后被一幅畫所吸引,掌柜便笑道:“看來真真是遇到行家了,這幅畫出自翰林圖畫院侍詔許崇炬之手,已有千年歷史了。”
“許崇炬可是衛宋時期的繪畫大家,”衛曦盯著畫說道,“極擅仕女圖,為圣祖皇帝的御用畫師,圣祖皇帝的御真就是他畫的。”
“看來你對這一朝也有不少的研究。”掌柜說道。
“少時讀書,教授們都會講授,我自己也研究了些。”衛曦回道,但在之前,她僅是知道,卻不曾像現在這樣充滿了好奇,好奇得想要刨根問底,又恨不得回到那個時代。
掌柜抬頭看著眼前這幅仕女圖,畫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宮人,裙側還有兩只嬉戲的花貓。
“圣祖皇帝是愛貓之人,故而皇宮里養著許多貓,我這一幅只是許崇炬最普通的作畫,那些有名的字畫,如今應該都在四大家族手中吧,相傳圣祖皇帝是個文武雙全的明君,書法自成一家,繪畫更是絕倫,對后世的影響極大。”掌柜說道,“或許衛氏一族手中有圣祖的真跡。”
“許崇炬應該畫過很多圣祖皇帝與仁孝章德皇后的畫像吧,東京雜記里曾記載過乾元上元圖。”衛曦問道。
掌柜摸著胡須點頭,“許崇炬被圣祖夸贊成為侍詔,深受盛寵,每逢圣駕巡游必跟隨左右,只可惜,那些畫像都隨著仁孝章德皇后陪葬進了永興陵,后世再無所知。”
“一張都沒留下嗎?”衛曦問道。
掌柜搖頭,解釋道:“除了御真,畫師私自畫帝王之相是大不敬之罪,許崇炬為特許,而那些畫像,是圣祖皇帝贈仁孝章德皇后之物,豈會流傳于外呢。”
“如此說來,御真被焚毀,若想要知道圣祖皇帝與仁孝章德皇后的真容,就只能去永興陵尋找了?”衛曦說道。
“是吧。”掌柜回道,“永興陵經過加固之后機關重重,圣祖又有極高威望,恐怕那些寶物要永眠地下了。”
衛曦旋即笑了笑,“的確是,衛宋乃我夏族之耀,誰敢打永興陵的主意呢,莫說四大家族不允,恐怕還會引起眾怒。”
“莫要小瞧了人心,我等雖有心維護,然終究是手無寸鐵的百姓,世道混亂,而寧朝廷又無作為,無力統一,如今戶部還陷入了危機,永興陵…”掌柜旋即長嘆了一口氣,“二圣時期的數十年,可是整個夏族最繁華的全盛之時,無論是經濟文化還是軍事,即便是后來的小憲宗中興也都未能趕上。”
因為處于繁華的盛世,后人便會產生陪葬之物豐厚的想法,然迫于衛宋朝的聲望,至今還無人敢對十七陵動手。
從掌柜這兒了解了大致,衛曦拱手謝道:“多謝老板,今日告訴我這些。”
掌柜搖頭,“來這兒尋找衛宋古跡的人很多,或因慕名,又或因覬覦財富,前不久就有一對夫婦,是名匠之后,前來尋找古圣遺跡,我只是可惜,后世人沒有把梁城發揚,以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
“天災是無可避免的事,梁城有他獨特的記憶,以后來的人,一定會更多。”衛曦道。
掌柜將衛曦帶出門,隨后想起了一件事,“哦,我想起來了,那對夫婦最后去了鐵塔。”
“鐵塔?”
“原是衛宋東京四大名寺開寶寺為供奉阿育王的佛舍利所建的一座木佛塔,因建在福勝禪院,故稱福勝塔,后來遭到了電擊被焚毀,后人重修改用鐵鑄,便成了鐵塔。”老板解釋道,“寺廟早已被黃河水沖毀,如今只剩一座鐵塔,就在在梁城東門外的夷山上。”
“多謝。”
衛曦謝過掌柜后在店內簡單吃了一些果腹的食物便帶著疑惑動身前往了鐵塔所在的夷山。
千年一夢,事變桑田,曾經香火旺盛的開寶寺早已不復存在,黃河決堤,將東京城淹沒,夷山也因此而毀,附近的殿宇僅剩一些殘骸。
衛曦獨自一人徒步走到夷山,但此刻的夷山因為洪水,使得地面上移,其高度不能稱再之為山,鐵塔孤零零的立在荒涼中,陪伴他的只有山間呼嘯的狂風與滿地的枯枝爛葉。
衛曦在地上看到了踩踏的足跡,塔身好像也被人清掃過了,只不過短短幾日,它又結了不少蛛網。
衛曦拾起木棍,將鐵塔門洞中的蛛網清掃干凈,在清理的過程,觸落了灰塵,使那塔身上的雕刻逐漸呈現。
“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