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允家到高鐵,到e大,再到宿舍門口,宋天澤的心漸漸揪成了一團亂麻。
憤怒,悲傷,自責(zé),各種情緒在他顱內(nèi)煮成了一鍋難以下咽的黑暗料理。
他憤怒那個該死的gay一直不要臉地糾纏著宋允而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悲傷全世界最好的姐姐被痛苦折磨成那副憔悴不堪的模樣,自責(zé)他沒有足夠的警惕心,天真地以為事情會隨著時間平息,沒有早點發(fā)現(xiàn)陳雯還在糾纏著他們家,還在找姐姐的麻煩!
為什么沒有早點發(fā)現(xiàn),為什么他這么沒用,連對他最重要的人也保護不好!
洛寒趴在書桌上擺弄他親手做的小陶瓷杯。
上面的籃球圖案是他照著宋某人書桌底下的實物描摹出來的,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現(xiàn)在是晚上十點。終于,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你今天有課嗎?這都幾點了才回來。”
宋天澤沒有回應(yīng)。
“喏,我今天手工課上無聊做了個陶瓷杯,送你。”
宋天澤的眼神空洞。
洛寒微微察覺到了他情緒的不對勁,“宋天澤,你怎么了?”
宋天澤側(cè)身走過去。
洛寒皺著眉擋住他的去路,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宋天澤盯著這只白皙的手,腦子里突然就炸出陳雯盤上他脖子的手。
洛寒依舊沒有得到回答,得到的卻是被甩落在地、摔成碎渣的陶瓷杯,和一聲冷冰冰的“別碰我”。
洛寒愣愣地盯著腳邊的碎渣,視線漸漸模糊。
他和宋天澤一樣,同時沉默了很久。
沉默的空隙里,洛寒也想了很多。
他承認他是一個心思敏感的人。
從他踏入303開始,到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持續(xù)、緩和,再到現(xiàn)在這一刻。
原來所謂的緩和都是假象嗎?都只是他以為的緩和嗎?就在剛剛,他從宋天澤的眼睛里,又看到了他最開始表現(xiàn)出的,極度厭惡的意味。
只一瞬間,洛寒覺得他做的所有努力都前功盡棄了。
“你……宋天澤,其實你心底……是不是還是覺得我很惡心?”洛寒忍著心臟的抽痛,眼眶紅了一圈,“這么久以來,我都不能讓你消除對我的偏見是不是。”
宋天澤終于從久久難平的情緒中抽身,緩緩抬起了頭,“我……”
“行,我宣布你贏了宋天澤,我已經(jīng)累了,不想再和你斗下去了,不想再和你做無聊的游戲了。也真的沒有精力了。我保證很快就會從303搬出去,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面前惡心你了,如你所愿。”
何小諾正好從外面回來,一開門就看見洛寒流著眼淚從里面出來,嚇得就穿一只拖鞋跟了出去,“哎哎哎小寒寒小寒寒怎么了這是??你去哪兒啊?”
……
這個晚上,宋天澤一夜都沒有睡著。
接下來的兩天里,他都沒能再看見洛寒的人影,只是偶爾有他的朋友過來幫他整理行李。
他知道洛寒是因為不想見到自己。
那個擺滿彩色畫筆的座位被清空了,像個從來沒有人用過的新桌子。
周三,他照樣去排隊買了魚子醬炒飯,可是再也沒有在那條長長的隊上看見洛寒。
在他覺得最重要的計算機課上,老師講的字他卻一個都沒有聽進去。
平梓在旁邊頂了頂他的胳膊,“我說大神,你這是咋了,這可是你最愛的張老頭的課,怎么魂不守舍的,不像你風(fēng)格啊。”
“洛寒,搬走了。”
“啥啥啥??”平梓眼珠子瞪得老大,“我靠,你不是終于如愿以償了嘛,這是喜事兒啊!以后再也沒有g(shù)ay在你眼前晃了,你不是應(yīng)該開香檳慶祝一下嗎!你這是什么表情啊我不明白。”
是啊,平梓說得對,再也沒人和他互懟了,他耳根一下子清凈下來了。再也沒有討厭的gay跟他在一個宿舍了,這不是他一直以來都希望的嗎?
可是為什么……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曾以為只要洛寒離開就能獲得很大的快樂,但現(xiàn)在反而覺得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凌晨一點鐘,他坐在陽臺上發(fā)呆。
李航不知什么時候從屋里出來,挨在他旁邊坐下,輕輕搭住了他的肩膀,“其實你根本不想洛寒走對吧。”
宋天澤低頭撥弄手指。
“我知道,那天你去找你姐了,雖然我并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把火撒在洛寒身上的對吧?”
“……嗯。”
“不管你聽不聽哈,好兄弟都要在你耳朵旁邊說道說道,可別嫌我煩啊。”
“你說。”
“這個世界上呢有很多種生物。我舉個例子,就狗狗吧。狗狗的品行也是有好有壞的,如果一個人,就因為以前被一只藏獒咬過,就能確定所有的狗狗都是壞狗嗎?藏獒和金毛都是狗狗,你覺得把藏獒的過錯加到可愛金毛的頭上,這合適嗎?”
宋天澤莫名被他的例子給逗笑了,笑過之后是長久的平靜。
“我們做任何事情,對待任何事物都不能太極端,咱都成年人了,要成熟一點。你說呢?”
“你別說,我還挺喜歡看你一板正經(jīng)講理的樣兒的,你繼續(xù)說,反正我睡不著。”
“嗐,不是看你不高興嗎。”
“有……那么明顯嗎?”
“當(dāng)然明顯,只要眼睛沒瞎的生物都能看出來,你、很、失、落。”
宋天澤默認了。
一直以來他都把姐姐的話深深印在腦中,對那個人的恨也會隨著時間只增不減。
洛寒也是gay,可是他認真摸了摸自己的良心,良心告訴他,他一點都不討厭洛寒。
只是因為他把姐姐那句話奉為了圭臬,就無情地給洛寒打上了標簽。
他終于看清了,他一直在逼迫自己討厭洛寒,逼迫自己和他作對。
他那一次又一次的挑撥讓他明白,他真正想做的并不是欺負洛寒,而是想增加和他相處的機會。
洛寒……是個好室友。
洛寒是個長得漂亮的好室友。
洛寒是個寬容大度的好室友。
洛寒是個長得漂亮還寬容大度的好室友。
可是他把好室友氣走了。
李航站了身,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好好想想吧兄弟。”
又在外面吹了一小時的冷風(fēng)之后,宋天澤回床上躺著了。
他打開了和洛寒的微信對話框。
[籃球]:小娃娃,睡了沒
[籃球]:還生氣呢?
[籃球]:……
[籃球]:這樣,我跟你講個笑話吧,你肯定沒聽過
[籃球]:小明問媽媽:吸血鬼喜歡吃辣嗎?
[籃球]:媽媽說不喜歡。你猜為什么?
[籃球]:因為吸血鬼喜歡blood!
[籃球]:怎么樣猜不著吧哈哈哈好笑吧哈哈哈
(!)寒.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請先發(fā)送朋友驗證請求。
宋天澤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看來這回小娃娃是真生氣了。
第二天,宋天澤出去買了三種強力膠,請了一天的假坐在桌前補陶瓷杯。
一個帶著黑框圓眼鏡的男生拖著行李旋開了303的門。
宋天澤眼睜睜看著他把書包放在了那張空桌子上。
他一個大步邁過去,“你……是誰,這是洛寒的位置。”
小男生羞澀而靦腆,張嘴說話還有點結(jié)巴:“呃……你,你好,我,我叫馮昊,是電院的。我原來是,是415寢室的。剛和,和洛寒同學(xué)換了宿舍。以后我們,我們就是室友啦。”
見宋天澤僵在原地沒有反應(yīng),何小諾趕緊上前緩解尷尬,“嗷嗷嗷馮同學(xué)你好,歡迎歡迎,行李給我吧……哎哎哎不是,宋天澤!大半夜的你上哪兒去啊??”
“把洛寒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