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呼吸手動擋
袁安卿把縫合怪可能操控多個個體的消息傳達給了另外幾位救世主和青先生。
在如今這個狀況下, 能夠完全信任的便只剩下了自己的“同類”,畢竟濁能夠窺探欲望和思想,誰知道那個縫合怪會是什么樣的?
“那個縫合怪和濁很像?”陳嬌問, “那有什么可怕的?”
一邊在吃點心的濁抬頭看了一眼陳嬌:“我很恐怖的哦。”
“我知道你實力很恐怖。”只是陳嬌印象里濁就只是個會嗷嗷叫著威脅要吃人的無害大怪物。
叫的聲音比誰都大,正經破壞力還不如一個無賴老太太。
“濁確實很恐怖。”袁安卿的食指輕輕敲了下桌面,“要知道濁從出生開始就被官方控制了。”
濁撇了下嘴:“沒有負責任的父母保護的孩子是這樣的。”
一旁被袁安卿暫時復活的兩位前救世主:……
他們對自己有小孩這件事確實沒什么實感,尤其在發現自己正在逐漸被濁操控之后, 他們對濁的存在已經開始排斥了。
所謂的父子母子關系不過是血脈相連罷了。
而且:“一出生就把我們吃掉的家伙是誰啊!”
一個出生就吃掉父母的怪物怎么好意思扯“原生家庭”的啊!
“官方對濁其實很不錯。”袁安卿暫時打斷了他們的交流。
官方從沒有虐待過濁,濁能夠感受到的唯一痛苦就是牙疼,那是他自己吃糖吃多了被影響的。
“是的。”青先生認同了袁安卿的說法。
他們依舊相約在青先生的房間, 畢竟青先生無法轉移,也無法動彈。
青先生看向濁, 勾唇微微笑了下:“濁很純粹。”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很純粹,想要破壞一切的時候也很純粹。
“當然, 濁確實沒那么危險。”袁安卿摸了摸濁的角。
濁現在的記憶還沒恢復,但他的狀態早就不復過去的桀驁。他欲望的轉變是不可逆的。
袁安卿已經和濁解釋過他們的計劃,但他暫時還不能取回濁的記憶, 不然縫合怪會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濁對外依舊要表現得很別扭, 只是平時和袁安卿相處時完全沒有失憶的樣子。
“如果沒有官方約束濁, 任由濁肆意而為。”袁安卿看向幾位救世主,“這個世界大概也不需要我們的存在了。”在他們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這個世界就會完蛋。
“是的。”青先生再次認同了袁安卿的說法。
濁擁有相當強悍的力量,同樣的, 他很純粹。
“當人的欲望足夠復雜時, 他會被各種顧慮所牽制, 現在的濁就被牽制了。”濁的牽制是正向的,這種牽制幾乎磨滅了濁的破壞欲。
“縫合怪不同, 他已經汲取了許多絕望之人的記憶。”縫合怪誕生還沒多久,他很容易被那些記憶影響,他從一開始就跑偏了,“而且縫合怪的目標是吃掉我。”
縫合怪想要一個身體,而最合適的軀體就是袁安卿的。
只要能夠吃掉袁安卿,那祂就能像濁一樣擁有屬于自己的身軀,他的力量也能夠穩步增強。畢竟縫合怪不是濁這種自然誕生的嬰孩,他的存在是兩個救世主強行融合的結果。
陳嬌沉思片刻,她的臉色嚴肅了起來:“那兩個縫合在一起的救世主還存在嗎?”
袁安卿喝茶的動作一頓。
“救世主這玩意兒是真難死啊。”陳嬌看向那兩位被復活的救世主,“只要還剩一點點殘渣都能暫時‘活’過來。”
縫合怪現在還不算真正的“活物”,那組成縫合怪的兩個劣等分化救世主應該也還在才對。
“實在不行就把他們全喂給濁吃吧。”陳嬌算是看懂了,“如果他們全部被濁吃干凈,就沒有復生的可能了對不對?”濁的父母能夠復生只是因為濁沒吃干凈,留了一些殘骸給青先生鍛造戒指。
“不行!”
“好呀!”
濁和袁安卿的聲音同時響起,他們對視一眼,濁撇嘴:“為什么不讓我吃掉他們?”
“你會被影響。”袁安卿知道濁已經失去了那部分記憶,“劣等分化的救世主會讓你整個人陷入迷茫恍惚的狀態,相當危險。”
“不危險吧。”濁記得袁安卿的精神力有多恐怖,“你可以救我啊。”
袁安卿臉色有些難看:“且不說我不清楚你吃掉全部的縫合怪之后受到的反噬會有多快,單就說讓你全部處理掉這個想法,我們上哪兒把那零零碎碎的軀體都給湊齊?”縫合怪都碎成肉沫了。
“那還有什么辦法?”陳嬌嘆了口氣,“實在不行你去騙騙縫合怪的感情?”
濁瞬間精神了,睜大一雙猩紅的眼睛看向了陳嬌:“不可以!!”袁安卿是獨屬于他的,袁安卿不可以喜歡其他人,尤其那個“其他人”還是和濁很像的怪物。
“我要咬死你們!”濁覺得提出這個想法的都是壞東西!
陳嬌完全沒有被濁嚇到:“也不用對人欲拒還迎,你只要處于‘可攻略’狀態不就可以了?”
“可攻略狀態?”袁安卿挑眉。
“和濁忘記你一樣,你也暫時忘記濁唄。”陳嬌說。
“袁安卿那么厲害!誰能讓他忘記我?”濁尾巴甩了甩,相當不高興。
這世上再沒有比袁安卿這個偏科生的精神力更強的存在了,縫合怪搞偷襲都只敢針對濁,不會去針對袁安卿。
眾人沉默了下來。
“那個……”青先生開口,“在袁先生之前不存在突破二次覺醒的救世主。”
覺醒?!
覺醒時刻是救世主實力增長的關鍵,也是救世主最不受控的時刻。
二次覺醒的時候袁安卿變成了奇怪的樣子,誰知道三次覺醒會是什么樣呢?
袁安卿明白他們的意思,但是他不太想那樣做:“我害怕忘記濁。”
他和濁不一樣,濁喜歡上袁安卿之后就直接發生了轉變。袁安卿沒有特殊的轉變,如果藏起這段記憶只會讓他變成過去那個死氣沉沉的袁安卿。
那個袁安卿和現在區別其實也不大,只不過……那種疏離的性格絕對會傷害到濁。
袁安卿不希望濁因為自己而難過。
濁也不想讓袁安卿忘記自己:“你們是在破壞別人感情誒。”
“袁先生也已經經歷了兩次覺醒。”青先生提醒,“您擔心的事應該不會發生。”
“什么叫我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您不會對濁冷淡,因為對您來說,他屬于您。”青先生解釋,“救世主負責制定規則,他們是絕對的公平,但在責任之外的地方,救世主也是有自己的個性和私心的。”
在青看來,袁安卿的占有欲其實很強。
“我可以表演。”袁安卿說。
“您表演不出原本頹唐的樣子。”袁安卿可以和過去一樣的安靜,但是他身上那種饜足之感時時刻刻環繞著他。
袁安卿不是專業的演員,他還沒點亮那個技能。
袁安卿:……
濁郁悶了:“我討厭那個怪物。”
袁安卿附和:“我也是。”
原本在救世主堆里最活潑的兩個,此時成了最陰暗的兩朵蘑菇,彼此依靠,對黯淡無光的未來感到無比絕望。
如果袁安卿什么都沒做,那被縫合怪侵占身份的人只會越來越多。
那些人不只是單純地被奪走身體,他們已經死了。
不管這對亡命鴛鴦如何痛苦絕望,計劃還是定了下來。
官方收到了袁安卿受刺激之后三次覺醒的消息。
至于是從哪里受刺激,那當然是失去了一段記憶的濁咯。
官方被這一消息打得措手不及,而袁安卿暫時“暈”了過去。
濁帶著袁安卿回了家,他們這棟樓其他住戶都暫時搬了出去。
袁安卿仔細地收拾自己的記憶,只希望自己醒來對濁的態度不會太糟糕。
而濁把袁安卿抱在懷里嗷嗷亂哭,他特別想叫,但是怕嚇到袁安卿,只能輕聲嗚咽。
他搞得好像袁安卿快死了似的。
袁安卿在收拾好記憶之后戀戀不舍地在濁的胸口蹭了一下。
濁哽咽的頻率更高了。
袁安卿在封存了相關記憶之后只覺得腦袋恍惚了一下,隨后在短暫的眩暈過后,袁安卿睜開了雙眼。
好軟,好像躺在了舒服的大床墊里。
袁安卿抬頭正好和濁對上視線。
袁安卿:……
眼見袁安卿沉默,濁知道對方這是無法處理腦內龐大的信息量了,所以濁苦逼兮兮地沖著袁安卿露出一個笑容來:“你醒啦。”
袁安卿瞳孔地震。
他記得自己在長久地加班之后就躺床上睡著了,現在這是什么情況?這個男人是誰?
自己和他發生了什么?不,不對,自己那里根本沒法用。
正這么想著,原本應該沒法用的地方有了反應。
袁安卿低頭看了一眼。
隨后他腦袋更混亂了。
“袁安卿?”濁的聲音很輕。
袁安卿再次看向自己身下的男人。
這男人一副死了對象強顏歡笑的樣子,有點……色?
在袁安卿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身體先有了動作。
原本撐在男人胸膛上的手動了起來。
“唔……哈,袁安卿?”濁下意識挺了下胸膛,結果就見袁安卿微微睜大眼瞳僵在了原地。
這個加了太久班且睡眠不足的社畜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個變態,可能還是個喜歡鰥夫的變態。
于是原本就如同活尸一般的袁安卿的生機更弱了,看上去風一吹就會散。
“袁安卿你怎么了?”濁第一個意識到袁安卿不對勁。
袁安卿瑟瑟發抖,隨后他感覺自己腦袋有點暈。
他要死了嗎?
“袁安卿!!呼吸!呼吸!”濁哇哇亂叫,他看到袁安卿的臉都憋紅了。
第132章 你喜歡我吧
“也就是說, 我是救世主,你是我的對象,我現在這個狀況是為了演戲不出紕漏?”袁安卿聽了濁的解釋, 雖然覺得荒唐,但考慮到自己身體莫名其妙的變化,以及對對方那種毫無緣由的沖動,袁安卿選擇相信。
“你的尾巴, 是真的嗎?”袁安卿聲音很輕,還有些緊張。
“是真的,這個尾巴套還是你給我織的。”濁把尾巴套拿下來, “你摸摸?”
大粗尾巴直接啪一下拍在了袁安卿的腿上,袁安卿渾身一激靈。
他倆同樣失憶, 但顯然濁適應得要比袁安卿好太多。
袁安卿抿唇,在沉默了大概三分多鐘后才輕輕抬起手摸了摸濁漂亮的大尾巴。
“你不是變態。”濁說, “我們是情侶誒,你忘記我了還對我這么好,我很開心哦。”
“好……嗎?”袁安卿的聲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顫抖, 現在這個情況不是他的大腦能夠處理得過來的。
感覺到手下帶著鱗片的皮膚收緊, 袁安卿撫摸的動作頓住。
濁其實也不太清楚過去的袁安卿是什么樣, 但在失去記憶之前袁安卿給他打了預防針。
“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話,你會跟我說清楚你現在沒法接受現實,然后和我分房睡,當我不存在的吧?”濁說。
這正是袁安卿所擔心的。
他太了解自己了。
過去的那個袁安卿最害怕計劃之外的麻煩事, 他對生活的態度基本就是“不拒絕, 不接受。”
忽然多了個對象袁安卿也沒法說什么, 他不會鬧著和對方分手,但肯定也沒興趣和對方聯絡感情。
大概率還會說出一些“很抱歉, 但我現在對您沒有感情。”“您想要的我給不了您,如果您想讓我離開,我會走的。”之類的話。
這些話會讓濁很難受。
在濁的話說出來之后,袁安卿愣了下。
他確實有可能那么做,因為多一個伴侶對他來說是相當麻煩的一件事——如果他沒有在濁胸口揩油的話。
“袁安卿!呼吸!”濁看到袁安卿的臉又開始變紅了。
袁安卿深吸一口氣,隨后他故作鎮定地抬手推了一下眼鏡。
那只手還在微微顫抖。
濁看到袁安卿的耳朵在泛紅,但袁安卿本人卻還在強作鎮定,企圖壓制這種他完全不熟悉的情緒。
“袁安卿。”濁歪了下腦袋。
“怎么?”袁安卿不敢看濁的臉。
濁直白道:“你這樣好色哦。”這樣說著,濁還戳了下袁安卿本不該有動靜的地方。
“啊!”袁安卿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后撤。
濁雙眼放光,他還想碰碰。
“等一下。”袁安卿急了,在注意到濁因為他的話而停下動作后,袁安卿又擔心自己的拒絕讓濁難受了,“拜,拜托你等等,現在這一切對我來說太過頭了。”他試圖找回自己理智的情緒。
濁:“……喜歡。”
“啊?”袁安卿的眼神都沒法聚焦了,明明戴著眼鏡,但他就是不知道視線落在哪里才是禮貌的。
“我好喜歡你。”濁又說。
袁安卿之前一直是冷靜的,從來沒有慌過。他第一次見這樣狼狽的袁安卿,他覺得袁安卿不敢看自己臉的樣子真的超色!!
袁安卿聽到濁的表白之后臉更紅了:“我,我想去衛生間。”他要去洗個澡冷靜一下,他不能在這種情況下稀里糊涂地跟人發生關系。
“啊?哦哦,我帶你去。”濁也沒有進一步逼迫袁安卿了,他怕袁安卿又因為極度緊張而忘記呼吸。
過去那個只知道工作的袁安卿真的好脆弱哦,感覺好容易出大問題的樣子。
等袁安卿進了浴室之后濁偷偷摸摸去門口聽著,他在聽袁安卿的呼吸。
聽著聽著他覺得不對勁了,立刻深吸一口氣跑回房間把自己拍在床上。
袁安卿在做那種事?!袁安卿做那種事情不找他?哦對了,袁安卿現在和自己不熟。
所以袁安卿是在自己解決問題嗎?
濁想起剛才袁安卿驚惶失措的模樣,他會用什么樣的表情做那樣的事?會糾結拉扯嗎?還是依舊恍惚懵懂?
袁安卿從浴室一出來就聽到了沉悶的敲打聲,他往聲源處看了一眼,發現是濁趴在床上。
他的尾巴靈活地左右擺動,而袁安卿幾乎是一瞬間就注意到了濁的腰。
沒辦法,他的那一截腰露出來了,而腰之上是背脊的弧度,腰之下是那條尾巴。
只有腰那塊是凹陷下去的。
柔韌漂亮,好像恰好能夠將兩只手放上去。
濁的腰放在普通人身上肯定是不細的,但他自己的塊頭太大了。
“袁安卿?”濁喊了一聲。
“啊?哦!”袁安卿迅速反應過來,“你,你說那個縫合怪很危險對吧?”
怎么忽然把話題繞到那個討厭鬼身上了?
濁有些疑惑,但濁還是回答了:“他是很危險哦,他是個神經病來的。”
“神經病?”
……
“你喜歡我的,對吧?”小女孩捧著自己伯母的臉。
這里是看守所,但這個女孩就這么進來了,無人阻攔。
女人想要尖叫。
“別呀。”女孩伸手掐住了自己伯母的喉嚨,“雖然你叫了也沒用,但是我不喜歡吵誒。”
女孩看著自己的伯母,她面無表情。
“你喜歡我的,對不對?”女孩繼續問。
“這些傷疤都是你留給我的痕跡。”女孩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繃帶,“這樣做是因為你喜歡我對不對?我知道的。”
她湊上去蹭了蹭自己伯母的面頰,動作親昵,臉上卻一片平靜淡然。
“有人這樣教我的。”這是那個中年男人說的,只是很可惜,那個中年男人的味道不怎么好。
女孩松開手。
她的伯母驟然獲得氧氣,立刻開始深呼吸。
“恬恬?”女人顫抖著喊著自己侄女的名字,“我……”
“噓。”小女孩伸出食指放在了女人的嘴唇上,“你只需要回答我就好啦,你喜歡我嗎?點頭或者搖頭。”
女人的眼中積蓄著淚水,她死死地看著自己的侄女,抿唇點頭。
原本面無表情的小女孩瞬間洋溢起一個大大的微笑:“我就知道你愛我。”
被稱為恬恬的女孩伸手抱住了女人的腦袋:“我也愛你,我對你的愛與你對我的愛是相同的。”
“我把你救出去吧,你來喜歡我好不好?”恬恬越說越興奮。
“我會的。”女人看到了自己侄女嘴里的尖牙,那不該是人類的牙齒。
她的眼淚已經滑落了下來,但她只能強作冷靜:“……我會喜歡你的。”
“伯母。”恬恬眼中也落下了淚水,她擁抱自己的伯母,“別害怕,你不會被關在這兒的。”
“你真的好愛我啊。”恬恬口中的涎水滴落,落在伯母的衣服上,竟將衣服腐蝕了一個大洞。
“啊啊啊!!!”
……
“嘿嘿。”恬恬手里拿著一個卡通氣球,蹦蹦跳跳地往前跑。
這個氣球是一個姐姐送給她的,因為那個姐姐看到了她身上的傷。
她跑過了小區門衛室,開開心心地往目的地去。
門衛室警報響起,里頭的保安瞬間精神了起來。
小女孩站在那棟樓下,抬頭往上看,正好看到了陽臺里的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安安靜靜地靠在陽臺上,似乎在為什么問題而苦惱,眉心微皺。
可惜他身邊有其他的東西,有其他和自己很像卻又截然不同的東西。
袁安卿原本在陽臺上冷靜情緒,但那個孩子的目光太有存在感了。
袁安卿與對方對視,那孩子立刻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她沖袁安卿揮了揮手。
袁安卿下意識地回應,同樣抬起手來擺了擺。
孩子笑得更開心了,她走得更近,隨后那氣球脫手,朝上飛去。
小孩看起來很著急,而袁安卿下意識伸手攥住了氣球的線。
“哈哈。”恬恬歪了下頭,“你真好誒。”
這次不等袁安卿回答,接到了消息的濁就直接跑向陽臺跳了下去。
“濁!”袁安卿被嚇了一跳。
小女孩身后有保鏢跑過來,但他們不敢靠近觸碰這個縫合怪,只能由濁來攻擊。
而女孩還不等濁碰到她就倒在了地上。
這個身體早就死了,一旦縫合怪離開,這身體就會迅速失去生機。
“我好痛啊。”恬恬抬頭望著袁安卿,“你會來救我的對吧?”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卡通氣球上。
視線逐漸被黑斑籠罩,恬恬輕笑了下。
“混蛋!”濁快氣爆炸了,但他再怎么憤怒也沒用,縫合怪死得太快了。
……
救世主會來救我的吧。
“我很喜歡救世主哦。”
“所以救世主跟我一起離開吧。”
劉瀚秦伸手捂住自己的面頰,躬身低笑了起來。
而城市另一邊的酒吧里,賞尉也笑了。
他的脖頸上套著一個紅色的項圈,項圈特別顯眼。
“這是我上一個主人送給我的東西。”賞尉摸著自己脖頸的項圈對面前的男人說。
他聽到了男人吞咽唾沫的聲音。
心情極好的賞尉歪了歪頭:“我說,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你這樣的誰不喜歡?”對面男人喝了一口酒,又重新盯著賞尉看。
“這樣啊。”賞尉舔了下自己的犬齒,“真好。”
第133章 勾搭社畜的方法
縫合怪的行為對于濁來說無異于貼臉挑釁, 濁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一口把劉瀚秦咬成兩節。
但他不能這么做,他唯一能表達不滿的方式就是沖那個氣球撒氣。
于是濁一口咬爆了卡通氣球,把袁安卿嚇得一激靈。
“你嘴沒事吧!”袁安卿對濁的牙口沒有一個準確的認知, 他只看到濁在咬爆那個氣球之后就開始把氣球往肚子里吞。
“你等等!”袁安卿被嚇懵了,他連忙跑上前拽著那氣球的線頭往外扯。
他把氣球拽出來了,而濁……
“嘔!”濁干嘔了兩聲,睜大雙眼看向懵逼的袁安卿。
袁安卿也蒙了, 他看了一眼氣球殘骸,又看了一眼濁,一時不知道是該問對方為什么要吞塑料, 還是搞清楚濁的嗓子眼為什么能把這玩意兒吞進去。
盡管這氣球已經破了,但塑料揉在一起也有挺大一坨, 他嚼都沒嚼就直接吞了?!不,不對, 這玩意兒嚼了也不行啊!這是塑料!
濁還處在懵逼狀態中,他好歹也是個怪物:“從來沒人會從我嗓子眼里掏東西。”他還有些恍惚。
袁安卿把氣球扔進了垃圾桶,隨后又伸手摸了摸濁的喉嚨:“你還好嗎?”
“不是很好誒。”濁看了眼垃圾桶。
“不能撿起來吃!”袁安卿以為濁還想啃塑料。
“我才不會撿垃圾吃!我吃了塑料也不會出事!”濁沒有嚷得太大聲, 他還記得袁安卿失憶這回事, 他怕袁安卿誤以為他是在跟袁安卿吵架, “我是個怪物。”
袁安卿搖頭:“你不是怪物。”
“我是哦,反正我不是人。”濁想了想,他又補充,“我吃掉了我的父母誒。”
袁安卿愣住:“你沒有跟我說過這個。”
“因為不是很重要啊。”濁指了指自己, “我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可能跟你很不一樣哦。”原本擁有記憶的袁安卿是明白這一點的, 而且袁安卿坦然接受了二者的不同。
但現在的袁安卿現在無法理解所謂的“怪物”。
所以濁又耐心地給袁安卿解釋了一遍自己的“喜好”, 他的喜歡和食欲是相輔相成的,他其實很愛他的父母, 但一般人無法理解他的愛。
“我現在也失去了部分的記憶啦,但據我所知,讓我打破這個規律的只有你哦。”濁說。
“為什么?”袁安卿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是不管你多愛一個人,你都會有吃掉他的欲望?”
“有的。”濁點頭,“我剛出生的時候沒有意識啦,吞噬掉父母完全是天性使然。”
“那你會吃掉我嗎?”袁安卿問他。
濁搖頭:“不會。”
“為什么?”
“因為我想讓你陪我說話。”濁解釋,“我想抱著你睡覺,我想要兩個人一起做更親密的事,我喜歡和你一起在廚房里擇菜誒。”
濁一條一條的細數:“我睡醒之后哪怕看不到你,但只要知道你會在某個時刻忽然出現在我眼前,我就會很高興哦。”
袁安卿被這種變相的表白弄得耳朵通紅。
“這本身是違背天性的。”濁看著袁安卿的雙眼,“但它現在成了我新的天性。”
“天性?”
“是新天性哦。”濁認真點頭,他想吃袁安卿是因為喜歡,不吃袁安卿是因為他喜歡袁安卿喜歡得稍微有點過頭了。
袁安卿的臉更紅了。
現在的袁安卿沒有經歷過去那么多日日夜夜的相處,他幾乎是從一瞬間從一個麻木疲憊的社畜成為有伴侶的救世主,他的心態不是那么容易轉變的。
“現在的你真的好容易害羞誒。”濁被扣嗓子眼的那點難受消失了,他伸手摸了摸袁安卿的臉頰,“你臉上有點熱誒。”
“我……”袁安卿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輕顫了一下,但他并沒有躲開濁的輕撫。
袁安卿喜歡和濁接觸,但他從未這樣做過。
“啊!”濁大聲叫了一下,袁安卿呼吸頓住。
不過很快袁安卿調整了自己呼吸的節奏,而濁眼睛越睜越大:“你沒有喝酒吧?”現在袁安卿臉通紅,鏡片后的眼眸仿佛凝著一層水霧。
嘶!好純情啊!
這還是袁安卿嗎?那個用精神操控把他玩到崩潰邊緣的袁安卿?
他還以為袁安卿是天生的掌控者,無論是熱情還是溫柔都能恰到好處。
結果袁安卿還有這么青澀的一面啊。
濁身后的尾巴甩了甩,他想被摸尾巴根了。
“沒喝酒。”袁安卿回答他。
“可是你的臉好燙誒。”濁的拇指在袁安卿臉上蹭了蹭,袁安卿的表情更糟糕了。
他的眼鏡好像稍微有點歪,但是袁安卿此時壓根注意不到這一點。
“你,你坐下。”濁把袁安卿按到沙發上,袁安卿指尖微顫,沒有反抗。
袁安卿還沒來得及問濁想要做什么,就感覺腿上一重。
濁跨坐在了袁安卿的大腿上,在袁安卿驚恐地倒吸氣時,他一把抱住了袁安卿。
袁安卿感覺自己腦袋被蹭了,隨后他聽到濁的聲音:“別害羞啊!你這個表情我受不了誒!你現在都不肯抱抱我,如果再用這種表情看我的話,我會忍不住啦!”他語調拖得很長,聽起來真的很苦惱。
濁蹭來蹭去,忽然感覺哪里不太對勁。
他低下頭,發現袁安卿也在看他,那雙眼瞳是漂亮的金色。
而在濁還沒反應過來時,他的下半張臉就被袁安卿伸手握住了。
“你這樣對失去記憶的我來說稍微有點過頭。”袁安卿嘆了口氣,他另一只手扶正了自己的眼鏡,那股羞澀感從他臉上消失了。
“你恢復記憶了?”濁被捏著臉,聲音有些不清晰。
“暫時的。”袁安卿點頭,“我埋在自己潛意識里面的‘開關’有兩個,一個是‘合適的時機’,還有一個就是現在。”
他知道失去記憶的自己是不會對濁做什么的,哪怕他確實喜歡濁。但濁需要擁抱和更深入的交流。
“濁很吃害羞這一套啊。”袁安卿有些意外。
“我,我沒……”濁只是覺得袁安卿會害羞這件事特別有意思。
“不感興趣嗎?”袁安卿腦袋微微側了下,模仿失憶期的自己。只是他的表情帶著幾分戲謔。
陳嬌說得對,袁安卿不擅長表演。
但濁不在乎演技,濁只知道袁安卿在勾引他,而這一認知便足夠讓濁心里發顫。
最后濁被摁在了他最喜歡的那個躺椅上。
袁安卿把陽臺的窗戶都關上,放下了窗簾。
“我喜歡看你躺在這個椅子上的樣子。”袁安卿的手死死卡住濁的后脖頸。
這個躺椅就像濁的窩,恰好能把濁嵌進去,尾巴也有地方放。
袁安卿也喜歡這個躺椅,不過他對坐上去躺會兒的興趣不大,他喜歡看濁窩在里面舒舒服服的樣子,他能盯著濁看好幾個小時。
他真的愛死這個怪物被自己養得失去爪牙的樣子了。
哪怕把手伸進濁的嘴里,濁也沒有咬下去的欲望,他甚至會因為害怕而維持張嘴的動作。
“喜歡我是天性對嗎?”袁安卿俯身在他耳畔輕聲問。
“對。”濁總是那么直白。
袁安卿伸手抓住了濁的角,濁身體被動后仰,卻也只是唔了一聲。
皮膚沒有轉為猩紅,沒有鱗片浮現。
“我想我也是。”畢竟他也對濁一見鐘情了不是嗎?
一個多小時后,白天的電話打了過來。
“袁安卿現在還好嗎?他能接受和我們見面了嗎?”白天早就得到了袁安卿失憶的消息,他只覺得腦仁子疼,“為什么袁安卿覺醒的間隔這么短?”
按照青先生的說法,一次覺醒和二次覺醒之間間隔十幾年都是常有的事,哪里有像袁安卿這樣一年不到就覺醒三次的?
“明天吧。”濁暫時還不習慣和白天心平氣和地說話,但他的演技比袁安卿好得多,“今天出了點意外。”
“意外?!”白天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你別管啦,不是什么特別大的麻煩啦。”濁一邊說,一邊看向自己懷里懵逼的袁安卿。
袁安卿此刻又失去了記憶,但他卻沒清除徹底,反而留下了倆人發生關系的那一段。
前不久濁還被袁安卿玩得精神恍惚,結果剛結束沒多久袁安卿就變成這樣了。
“你確定你明天能和白天見面嗎?”濁感覺袁安卿的瞳仁都快擴散了。
“還好。”袁安卿推了下眼鏡,“我應該還算鎮定。”
“但是你臉紅得都快趕上我本體了。”濁提醒他,“而且我總覺得你現在特別想自殺。”
“我不會自殺。”袁安卿不會不負責任地扔下濁。
“但你確實有想過對不對?”
這次袁安卿沒有反駁。
他能清晰地回想起當時的觸感,當時那種情緒。
袁安卿應該是喜歡那種情緒的,只不過他為自己的轉變感到震撼,而且在強烈的正向情感輸出之后,他的腦子里就只剩下死寂了。
這種狀態大概還會維持一個星期,所以在第二天袁安卿去見白天時他甚至沒有對白天的樣貌感到震驚。
白天也能察覺到袁安卿的情緒不對,所以他也沒留袁安卿太久。在間斷地確認過袁安卿的記憶從哪兒截止之后便讓濁帶著袁安卿出去重新了解這座城市去了。
“唉。”白天在兩人離開之后忍不住嘆氣,他還是覺得袁安卿轉變之后的性格更好。
他的辦公室門被叩響,幾個同事湊了過來。
“袁安卿失憶了?”劉瀚秦問。
“啊,對。”白天繼續嘆氣,“三次覺醒,不過這次沒有干擾到小區其他人,可能這次是一場內化的覺醒。”
“失去記憶之后他和濁怎么辦?”有同事問。
“不知道。”白天覺得腦殼疼,“剛才我觀察了一下,袁安卿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看過濁。”
白天不知道袁安卿不去看濁只是因為尷尬,他只是下意識不敢和濁對視。
“濁最近也不對。”白天按壓太陽穴,“他對人的防備心太重了。”
劉瀚秦眉頭微微一挑:“也許這只是暫時的。”
“你說得對。”白天覺得腦殼疼,“最好是暫時的。”
……
“你原本的世界和這里很像。”濁湊近袁安卿耳畔輕聲說,“所以你應該不會有不適感。”
“嗯。”袁安卿回應。
“那你先坐一會兒哦,我去給你點餐。”濁又說,“我知道你不想出門,但我們的計劃必須要實施,所以我暫時走開一小會兒。”
袁安卿點點頭。
“你還記得你要怎么做嗎?”濁問他。
“做我自己。”袁安卿只需要維持一個頹喪的姿態就好了,現在的他純粹就是個愛無能。
“對的,但是不要過度消耗自己的情緒哦。”濁想要捧起袁安卿的臉,但他沒有這么做。
他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和袁安卿太過親近:“會有人接近你,你不用擔心,因為我就在你身邊保護你。”
“嗯。”袁安卿抿唇點頭。
濁強忍著一步三回頭的沖動,跑去排隊了。
袁安卿安安靜靜地坐在窗邊,他也沒有去看濁,盡管他的本能非常想這樣做。
現在的天氣已經很冷了,但店里有暖氣。袁安卿脫掉了厚重的羽絨服,他身上那件黑色高領衫完美地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他眼眸微垂,疏離感幾乎是從他靈魂之中透出來的。
周圍的人注意到了袁安卿,他很顯眼,但是沒有人主動過來搭話。
“你好。”一個穿著西裝男人湊近沖著袁安卿笑了下,“我叫賞尉。”
袁安卿抬眸:“我不需要買保險。”
賞尉笑容微頓:“您可能誤會了,我不是賣保險的。”
袁安卿懂了:“我也不需要買房,我有房了,暫時沒有購置第二套的習慣。”
“我不賣房,我只是喜歡穿西裝。”賞尉笑容差點掛不住。
袁安卿啊了一聲:“抱歉。”
“沒關系,會被誤會也正常啦。”賞尉坐在了袁安卿身邊,“能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嗎?”他說著,伸出手指輕輕撥弄了一下自己項圈上的圓環。
“不能。”袁安卿沒有暴露自己個人信息的習慣。
“誒,好冷漠哦。”賞尉輕嘆了一聲,“你對所有人都這么冷漠嗎?”
袁安卿把視線收回來:“這和你的關系應該不大。”
“真讓人傷心啊。”賞尉撇嘴,“還以為能交到一個不錯的朋友呢。”
這次袁安卿抬眼看他了。
賞尉笑得更加開朗。
然而袁安卿真的只是看一眼,在看過之后便迅速收回目光,掏出手機開始找消磨時間的方法。
“理理我嘛,周圍的人都在看我誒。”賞尉想要伸手碰一下袁安卿,結果袁安卿速度極快地閃開了。
袁安卿動作不大,在側身躲開之后立刻死死地盯著賞尉的手指,直到賞尉的手拿開他才收回目光。
“先生?”賞尉開始耍賴,“先生!”
“你再這樣糾纏我,我會報警的。”袁安卿總算有了比較大的反應。
賞尉:“……所有靠近你的人都會被你這樣對待嗎?”
袁安卿又看了賞尉一眼,他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他腦子快速運轉并且作出判斷——無論他站在哪個角度去解釋,這個人都不會走。
所以袁安卿干脆不講道理了,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這位……先生。”
“嗯?!”賞尉興致來了。
“我剛檢查出胃癌晚期,現在情緒不好,您能讓我自己待會兒嗎?”袁安卿語氣始終都是喪喪的。
這下賞尉是真笑不出來了。
“我還很年輕。”袁安卿說。
騙子!
“而且我還有家庭。”袁安卿繼續說。
這個救世主在騙人!
“我的孩子天生有殘缺。”
他明明沒有孩子!!
“我死在他前面,都不知道那孩子要怎么活下去。”袁安卿抿唇,“所以拜托讓我安靜一會兒好嗎?就一小會兒。”
周圍看他們的人更多了。
賞尉的手握成了拳:“啊?!抱歉,我不了解,不過您需要幫助嗎?”
“不,我已經打算放棄治療了。”袁安卿果斷道
周圍人看賞尉的目光充斥著譴責。
賞尉只能禮貌地沖袁安卿道了個歉,隨后起身離開。
在轉身時,賞尉往袁安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注意到袁安卿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仿佛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賞尉:……
他討厭救世主!
第134章 救世主的平靜生活
濁知道袁安卿不會對縫合怪有意思, 袁安卿肯定會冷落縫合怪,但他沒想到袁安卿能油鹽不進到這種程度。
“我以為你會隨他在旁邊說話,不去搭理他誒。”濁說。
“他在旁邊說話會很煩。”袁安卿在沒有限制的情況下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濁不記得自己過去與袁安卿的交流, 也不記得自己在袁安卿身上吃了多少癟,他更不知道自己曾在深更半夜崩潰著想辭職。他現在對袁安卿的印象就是個話少害羞但很溫柔的愛人。
“我也覺得他煩。”濁不喜歡縫合怪出現在袁安卿的周圍,“不過你總得給他那么一點點能追上你的可能性。”
濁拿拇指和食指比畫了一下,他的手指幾乎要捏在一起:“就這么一點點。”
袁安卿有些低落:“我不擅長這個。”他沒有談過戀愛, 對愛情故事也沒有興趣。忽然有了個對象還是“一見鐘情”,對方熱情似火,袁安卿似乎也不用主動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不擅長這個。”濁說到這里還有些得意, 畢竟袁安卿只和他談過戀愛,“但是我可以教你。”
袁安卿轉頭看向濁的臉, 他什么都沒說,但濁就是相當敏銳地察覺到了袁安卿在不高興。
“我沒有其他對象, 我掌控欲望,有些東西我能推演出來。”濁連忙解釋,“而且我看的愛情電影足夠多啦。”
袁安卿收回目光, 他抿了下唇:“我沒有其他意思, 你別誤會。”
才怪!濁被袁安卿看得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袁安卿剛才的目光濁很熟悉,每次袁安卿想要更過分一些的時候就會做出那種表情。
剛才袁安卿想要弄自己!很過頭的那種弄法。
“我不想主動和縫合體有什么聯系。”袁安卿皺眉,“那樣像是在搞曖昧一樣。”
“其實也不是啦,他只是想吃你。”濁說。
濁認同縫合怪的感情, 但這種“愛”與珍惜和理解是無關的。
“像我這樣運氣好的怪物才是少數吧。”濁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
“像你們這樣的怪物有多少個?”
“哦, 就我們倆。”
袁安卿:……
“你得和他多說兩句話, 放心吧,他不會像我這樣發生轉變的。”濁相當篤定。
袁安卿抿唇, 他還是沒有說好或者不好。
在他沉默時,手機響了。
袁安卿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季禪?”他不認識季禪這個人,但對方既然在他手機里有備注,那么對方肯定是自己認識的人。
“喂,您好。”袁安卿按下接聽鍵。
“袁安卿!!”那頭的男聲很著急,“不太對勁!那兩個劣等分化救世主似乎還在!”
袁安卿眼底的金光閃了一瞬間,表情里的茫然消失:“怎么可能?”
“是真的,那些反叛組織里的傀儡并沒有轉向那個縫合怪的意思,他們依舊在崇拜著自己的‘神明’,起碼那兩個劣等分化的救世主是沒有死全的。”季禪的聲音很著急,“救世主怎么這么難死!”
袁安卿也想問。
“他們好像做了兩手打算,而且他們非常非常愛你。”明明季禪他們組織才是救世主的擁護者,但季禪看到其他反叛組織的做法之后他覺得自己組織還是保守了。
那些反叛組織成員幾乎人手一張袁安卿的照片,每周還有至少一次的聚會朝拜,發消息三句一個“袁安卿”。
“但是他們對濁很抗拒。”季禪提醒,“他們可能會對濁做些什么。”
袁安卿握緊了手機:“好的,我知道了。”
“對我出手?”濁覺得不可思議,“他們覺得自己有那個能力嗎?”
袁安卿沖濁搖了搖頭,示意他先不要說話,隨后他又問季禪:“他們應該了解濁的實力了,他們覺得自己能夠干擾到濁?”
“更詳細的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有這個預感。”季禪回想起那些傀儡狂熱的眼神,感覺周身雞皮疙瘩都在往外冒。
濁依舊不認為有人能夠對自己造成任何危害:“螞蟻再怎么狂熱也殺不死大象的啦。”
“總之你應該注意一些。”季禪知道濁無法理解自己的緊張,這得益于濁對自己力量的自信,他有這個實力。
但季禪就是覺得危險……
那些人是神經質的,在最極端的情緒之下,他們不會去計較后果,不會去計較計劃或者生死,他們只為自己的目的而活。
那群傀儡是被蟻后操縱的工蟻,哪怕濁一腳下去就能踩死一大片,但只要還剩一個,那個“工蟻”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往上爬。
季禪自己就是個神經病,他也知道自己不屬于正常人的大隊伍。而這個世界上能嚇到神經病的事真的很少。
季禪還想說著什么,不過袁安卿只聽到了季禪疑惑的一道“嗯?”聲,隨后電話就被掛斷了。
應該是季禪遇到了一些麻煩。
而電話被掛斷的袁安卿沉默了下來。
“你不會當真了吧?”濁問袁安卿,“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殺的了我誒。”
“你沒有那么厲害。”袁安卿對濁說。
袁安卿和濁不同,他不習慣“第一”的名頭,他總會考慮更多:“你幼年期被官方關了起來,成年期又能被我壓制,濁,你沒有那么厲害。”
濁的嘴角朝下撇,看起來有些難過。
袁安卿拉住了濁的手臂:“我知道你很不高興,但是我不想要承受失去你的可能性。”
“我是很厲害的怪物!”濁強調。
“你很厲害。”袁安卿認同。
“你不能懷疑我的實力!”說到這里,濁撇過了頭,“只是我沒有你的精神力那么恐怖而已。哦,對了,現在又出來一個縫合怪,我不再是唯一了。”
“你一直都是唯一。”袁安卿對濁說,“也許這個世界上出現了第二個像你一樣的怪物,但我的躺椅和尾巴套只是為你而準備的。”
濁微微睜大眼瞳,隨后他抱住了袁安卿。
濁真的很好哄,或者說他壓根不需要哄,哪怕袁安卿不搭理他,他過一會兒也能自己把自己調理好。
“我會努力活下去的!”濁大聲說,他才不要獨留袁安卿一個人在世界上,他要永遠守在袁安卿身邊,誰敢覬覦就狠狠地咬下去。
“我暫時不剝離記憶了。”袁安卿說。
“不行的!縫合怪還會找你!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不一樣。”濁說。
袁安卿搖頭:“你現在很危險。”
“如果不解決縫合體,那你也危險!”濁不贊同袁安卿放棄任務的行為,“我已經答應你要好好活下去了,所以你現在也要答應我。”
袁安卿與濁對視,濁這次沒有退讓。
“那好!”袁安卿無奈,“你照顧好自己。”
“肯定的!”
……
縫合怪和組成自己的“原料”之間并沒有聯系,他甚至都不清楚那兩個原料還有一部分活在這個世界上。
畢竟這不合理。
那兩個劣等分化個體唯一的訴求就是毀滅一切,讓熱鬧的世界重歸死寂,那么一切的痛苦都會消失。
而想要實現這一目標,只要吃掉袁安卿就行了。
那兩個原料沒法解決袁安卿的問題,他們更沒有生存的欲望。
但這次失敗之后,那個劣等分化的救世主聯系上了他。
那是一個男性傀儡,傀儡看起來還是個學生,但他的精神已經被劣等分化的救世主強占了:“濁沒那么危險。”他說。
“濁是個樂觀主義者。”哪怕在虛假的世界里失去了袁安卿,濁也能繼續等下去,在數不盡的時間里,等待下一次的輪回相遇,“曾經的濁很危險,隨時會摧毀世界。但現在的濁太穩定了。”
賞尉的眉頭皺了起來:“我只需要吃掉袁安卿就行,不用管濁。”
“你有辦法吃掉袁安卿?”男性反問。
“我只要靠近他,然后吸引他。”賞尉說。
男性卻搖頭:“直接讓他劣等分化就好。”
“一個覺醒了兩次的救世主是不會劣等分化的!”
“如果濁死掉呢?”男性問。
“他現在都已經不記得濁了。”
“只是在覺醒期而已,也正好,覺醒期出問題一定會劣等分化。”男性說,“袁安卿比濁更不穩定,只要他的情緒崩潰,那么吞吃掉他便是一件相當容易的事。”
“他沒有那么在乎濁。”賞尉覺得男人說得太夸張了。
“濁是唯一一個和他有親密關系的人。”男人勾了勾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一下,但他沒能成功,“別的救世主不在意親密關系,但袁安卿人生里面已經有這個,他無法擺脫。”
這是擺在明面上的弱點,對于袁安卿是,對于濁也是。
“我殺不死濁。”縫合怪誠懇道,“我吃不下他。”
“他不需要死啊,只要袁安卿認為他死掉就好了。”男人指向自己,“我們這不是還存在嗎?”
……
袁安卿和濁的生活重新回歸正軌,賞尉偶爾巧遇一兩次,不頻繁。但他和袁安卿之間始終沒能發展出什么特殊的感情,但話好歹能多說兩句了。
他們彼此都知道有問題,但始終維持著平和的表象。
而打破這層表象的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當袁瞻暉哭著給袁安卿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袁安卿還在跟賞尉聊怎么在花盆里養出漂亮的辣椒。
“你知道怎么救我嗎?!”袁瞻暉這嗓子吼得沒頭沒尾。
在吼完這句話之后袁瞻暉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怎么了?”袁安卿連忙起身,他的記憶在緊急事件之后便恢復了。
“沒用了!都沒用了!”袁瞻暉的話還是沒有邏輯。
“你在哪兒?!你等等,我馬上到。”袁安卿沒有掛電話,他找賞尉借了手機,給白天發消息。
白天回得很快:【袁瞻暉的那些老朋友出意外了。】
老朋友?應該就是那些和袁瞻暉一起從孤兒院出來的二代劣等分化體。
之前袁安卿見過幾個,他們一起綁架自己來著。
【他們的情緒崩潰了,我們還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
情緒崩潰?!袁安卿警覺了起來。
情緒崩潰和心如死灰者正是縫合怪能夠侵占的獵物。
電話那頭的哭聲還在,那種絕望幾乎要震碎袁安卿的耳膜。
“袁瞻暉,你站在原地!”袁安卿現在沒辦法趕過去,“給我報告你的具體方位。”但他可以遠距離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去安撫對方。
“我好難受!我想死!袁安卿!我想死!”袁瞻暉后面的聲音幾乎已經變成了花豹的咆哮。
“你不會死!你很快就會好起來!再等一等。”袁安卿迅速用精神力搜羅到了袁瞻暉的位置,開始嘗試安撫。
這對他來說并不算困難。
【不好!】白天的信息傳來。
【季禪和鄭曉岸他們也出事了。】
【我們這邊也有情況!】
袁安卿咬牙回信:【等著】他迅速將自己的精神力鋪散開。
也就是這一瞬間,靠窗的玻璃碎裂,兩個獸形的怪物朝袁安卿撲過來。
飛濺的玻璃割開了袁安卿的面龐,袁安卿微微睜大眼瞳。
他們的速度太快了,而在其中一個縫合獸的爪子觸碰到他之前,一道紅色的身形閃出。
濁一口吞吃掉了兩個怪物。
濁只要一著急便會用“吃”這一行為去解決所有的問題。
“你的父母是自己吃掉的吧。”一旁的賞尉沒有多少動靜,“我‘父母’的味道會更好一些嗎?”
剛才濁吃掉的是剩下的那點劣等分化救世主的血肉,濁大概是聞出了這個味道才會把警惕心拉滿。
袁安卿抿唇轉頭用精神力攻擊賞尉。
濁在進食劣等分化的救世主之后是會被影響的。
“啊,分散了那么多精神力還有工夫絞殺我,你真的很厲害誒。”賞尉笑了,而隨后他的所有意識都被袁安卿捏碎,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徹底的消散。
“濁!你怎么樣!”袁安卿跑上前,然而一張長著尖牙的大嘴憑空出現。
那個嘴的主人渾身都是“肉布丁”,像一只蠕蟲。
這是劣等分化體,他沒有像濁這樣的身體,但所有被他找到的人都算他的身體。
沒那么強大,但夠用了。
袁安卿瞳孔擴散,他緊急絞殺了那個怪物。
可是另一張同樣的嘴又出現了。
在恢復記憶之前,縫合怪的人類身份不會擁有縫合怪的記憶,他們只在“恰當”的時候恢復,就像袁安卿這樣。
所以袁安卿沒法依靠那些人的記憶去判斷誰是縫合怪。
哪怕抬腳能踩死一片螞蟻,但只要他們數量夠多,只要有那么一只爬上來……只要有那么一只……
袁安卿還在替那些崩潰的人疏解情緒,同樣的,他需要像打地鼠一樣防備隨時出現的血盆大口。
他警惕地盯著所有人類。
“吱。”
不斷深呼吸的袁安卿聽到了這屬于嚙齒動物的叫聲,那一瞬間,袁安卿的呼吸幾乎停滯。
將濁護在身后的袁安卿轉過身,那里沒有躺倒在地的紅色大怪物,只有一只巴掌大的灰毛老鼠。
袁安卿懵在了那兒,遲遲沒有動彈。
而那些屬于縫合怪的大嘴巴也再沒有出現過。
袁安卿看著那只老鼠,他聽到自己的心跳頻率變快,呼吸不斷變得粗重。
在他的情緒即將到達頂端時,一切平靜了下來。
他面無表情地走向了那只老鼠。
老鼠沒有跑,在袁安卿面前逃跑沒有任何意義。
袁安卿伸手摸了摸老鼠的頭頂:“你吃掉了濁嗎?”他問。
“濁死了!”老鼠口吐人言,“他成了我的一部分。”
袁安卿微微抬眉:“是嗎?真可憐啊。”嘴上說著憐憫,表情卻是戲謔。
他這個反應讓縫合怪起了懷疑。
袁安卿真的愛濁嗎?他剛才那么努力地保護濁,可是為什么袁安卿的愛好像在剛才那場平靜之后便消失了?
老鼠豎起上半身:“你已經沒有愛人了,你還要選擇繼續活下去嗎?”
“噓噓噓。”袁安卿伸出兩個指頭把大灰老鼠的嘴巴握住,“小孩子不要學大人那套,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懂,卻覺得參悟了一切,唔……挺中二的。”
“如果我不想,你是吃不掉我的。”袁安卿對老鼠說,“你也看到了我的反應速度,哪怕你把我吞進嗓子眼我都能弄死你。”他從始至終沒有提一句濁。
“所以做個交易嗎?”袁安卿問他,“和我一起玩個游戲,如果你贏了,那么我就把這具身體送給你。”
小灰耗子圓溜溜的眼瞳里倒映出袁安卿的模樣:“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這是一個契約,是我制定下來約束我自己的規則。”袁安卿說,“運用于救世主的規則是不能由‘被制約’的救世主修改的。”
“怎么樣,玩嗎?”袁安卿問他。
“規則。”小灰耗子詢問。
“在游戲結束之后你會想自殺。”袁安卿伸手戳了戳小灰耗子的胸口,差點把這灰耗子戳倒,“你無法用語言欺騙規則,我也不能,所以這很公平。”
“你想讓我死?”
“我已經為你選好了死法。”
“如果我沒有想死的欲望,那你就會毫不反抗地給我你的身體對嗎?”小灰老鼠問。
“是的。”
“我玩。”小灰老鼠立刻說。
袁安卿哼笑了一聲:“好,那游戲開始。”
隨著他話落,小灰耗子的身體倒了下去,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沒什么變化,可某些由袁安卿捏造的東西混入了正常世界當中。
“袁安卿?!濁怎么樣?!”白天他們趕了過來。
劉瀚秦也在,但這個劉瀚秦已經不是縫合怪的軀體了,這是袁安卿捏造出來的人偶,就像濁那虛假的父母一樣。
“濁……還好,還有勁兒生氣呢。”袁安卿語調還算輕松,可白天卻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袁安卿知道濁是死是活,他監控著濁的每一次心跳。
而得益于濁那對父母,他們的情緒已經徹底被濁浸透,而此時他們正在克制自己砸東西的沖動。
濁應該在縫合怪的肚子里,但縫合怪消化不了濁,也只能暫時把濁關起來。
濁應當處于虛弱期,不然他可能在縫合怪肚子里就開吃了。
“他……”白天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袁安卿抬手打斷。
“不要問濁的事……有煙嗎?”袁安卿看了眼白天的口袋。
“你要抽煙?!”白天震驚了,“你確定你還好嗎?”
“啊,還好吧。”袁安卿仔細品味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發現自己還蠻平靜的,“只不過我是個怕麻煩的人。”
“嗯?”白天沒明白袁安卿的意思。
“我怕麻煩,不關心陌生人,沒有操控別人的欲望。”袁安卿一邊說,一邊從一旁的亞人身上接過香煙,叼了一根,“好像被人當成沒脾氣的軟柿子了。”
他沒有點燃香煙,因為這里還有其他人,袁安卿不喜歡主動破壞規則,他在監控每一個人的情緒。
這些情緒像是纏繞在一起的毛線,紛繁復雜,而袁安卿看得清清楚楚。
這個世界上每個角落的人,每一刻心緒的轉變,都在袁安卿的腦中。
“可能我得學著強硬點。”袁安卿無奈地輕嘆了一聲。
第135章 好孩子
原本官方應當向袁安卿詢問濁的情況, 但他們沒這么做。而一開始著急上火的白天在幾個小時后都不再提這件事。
有關于濁的記憶沒有消失,但是這些信息在他們腦中成為了“被擱置”的一部分。
沒有受到這種影響的也就只剩下幾位救世主和青先生了。
“說吧,什么情況?”陳嬌嘴里叼著煙深吸了一口, “現在我們所處的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袁安卿站在她身邊,嘴里也叼著一支煙。在回答問題之前他先俯身湊近陳嬌,煙頭相抵,他借了個火。
按理說這動作應當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的, 但陳嬌和袁安卿的臉色都太過平靜了。
煙絲開始燃燒后,袁安卿輕嘆了一聲:“說不好。”
“說不好是什么意思?”陳嬌問他。
“算是現實和夢境的疊加狀態。”袁安卿說,“人們并沒有睡著, 他們還在工作和生活,不過對于他們來說, 時間流速可能不太一樣。”
“哈?”陳嬌沒能聽懂。
“時間這東西只是人們的主觀感知。”袁安卿解釋,“譬如食物的腐爛, 指甲和頭發變長,時鐘以固定的規律運動。但歸根究底,時間是無法被看到的, 只能以外物進行感知。”
“所以你修改了他們的感知?”陳嬌懂了。
“差不多, 不過我沒法改變那些設備的運行。”袁安卿說, “所以你可以理解為,大家在一起玩過家家。”
就像一群孩子拿著紙殼玩具煞有其事地模仿大人的言行一樣,如果此時出現一個清醒的人,那么一定會被周遭荒唐的一切嚇得不輕, 不, 也不一定會被嚇到。
“按照正常的時間流速來看, 這場游戲的時間很短,還不到一秒鐘。”袁安卿解釋, “很快就能有結果。”
所以在外人看來,可能是周遭人都愣了不到一秒,隨后便回歸正常生活。
陳嬌:“……那我們現在的對話?”
“哦,其實你身邊沒有站著我,我也沒有在抽煙。”袁安卿吐出了一口煙霧,在煙霧的籠罩下,他那雙金色的眼瞳顯得有些朦朧,“我說了,只是一場現實與夢境疊加的過家家。”
這里的時間是他制定的:“哦,對了,那個孩子應該快來了。”
“孩子?”
“縫合怪。”袁安卿解釋,“他現在只是一個孩子,哦對了,他叫嚴郝。”
陳嬌也吸一口煙:“我不關心他叫什么,我只關心我在這個游戲里面得待多久,我是指體感時間,不是真實時間。”
“十幾年吧,不過你醒來之后就會忘記這一切。”袁安卿安慰她,“只是黃粱一夢而已。 ”
“你太恐怖了。”陳嬌感慨。
“你會忘記這一切的。”袁安卿又說了一次。
“會記得的只有我和那個縫合怪。”
……
嚴郝跟著父母搬進新家的時候遇到了那個陌生的男人。
那是個很帥氣很漂亮的人,這種人更應該以明星的身份出現在電視屏幕里,而不是孤單地坐在長椅上喝啤酒。
而之后嚴郝知道了男人是自己的鄰居,他的母親帶著他去給這位新鄰居送了禮物,算是搬遷叨擾后的賠禮,也是從那天之后,嚴郝知道了男人的名字——袁安卿。
這是位很溫和的男性,有著一份不錯的工作,規律的生活,對待人不算熱情,但也不算太冷漠。
他沒有伴侶,大概是看袁安卿一個人有些孤獨,他的爸爸偶爾會邀請袁安卿過來一起聚會。
“伴侶?我有啊。”袁安卿說,“只是他暫時沒法和我住在一起,我伴侶的性格有點特殊,他在愛一個人的同時會有吃掉對方的欲望。”哪怕之后濁的天性更加復雜,濁也沒有放棄隔段時間就嗦溜一口袁安卿的習慣。
“您說的吃掉是指?”嚴郝的母親詢問。
“哦,就是單純的進食欲望,他想要把我吃進他的肚子里。”袁安卿說著,又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嚴郝,“有點奇怪對吧?”
聚會上的人沒有再開口,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再之后嚴郝的母親勒令嚴郝離袁安卿遠一些,如果袁安卿說的是真的,那么他的伴侶很可能在精神病院待著,而愛上這樣的怪物,袁安卿肯定也不是正常人。
如果袁安卿說的是假的,那么袁安卿也不算正常人。神經病才會開這樣的玩笑。
所以這是一件很過分的事嗎?
嚴郝睜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他咽了口唾沫。他的母親以為他是在恐懼,可他實際只是餓了。
他母親看不透嚴郝的想法,她只是抱緊了自己的孩子。
嚴郝很聽話,他沒有再跟袁安卿交流過。袁安卿似乎也知道自己被排斥了,他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遠離了這個家庭。
而嚴郝再次跟袁安卿溝通已經是他十二歲時的事了。
其間袁安卿的伴侶沒有出現過,袁安卿始終重復著無聊又規律的生活。
那天嚴郝養的小貓跑出去了,等嚴郝找到那只小黃貓時,小貓正愜意地躺在袁安卿的懷里,愜意地蹭著袁安卿的手指。
袁安卿坐在小區的長凳上,身旁還放著沒有開罐的啤酒。
在看到嚴郝之后袁安卿沖著嚴郝微微勾了下唇角。
那是在笑嗎?嚴郝不確定,他覺得袁安卿表情變化不大。
“這是你的貓嗎?”袁安卿問他。
“啊,對。”嚴郝結結巴巴地回應。
“很可愛。”袁安卿評價,隨后他低頭看著小黃貓,又用手指撓了撓小黃貓的下巴,“每一個生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都是一場‘意外’,而每條生命似乎都在尋找自己的價值。”
嚴郝聽不明白袁安卿的意思,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思考袁安卿是否真的要把小貓還給他。
“如果有兩個破壞者,他們的目標只是摧毀一切,而他們發現自己做不到,所以他們選擇了‘創造’,創造一個毀滅一切的怪物,那他們是不是違背了自己的理念?”袁安卿平靜地說著一些讓人無法聽懂的話,“那個怪物既然有了欲望,那他還屬于那兩個破壞者嗎?”
嚴郝回答不上來,他只是緊盯著自己的貓。
“還給你。”袁安卿把貓遞給嚴郝。
嚴郝抱起貓轉身就要離開。
袁安卿又說:“很多家長不接受孩子養寵物。”
嚴郝腳步頓住。
“你有一對很棒的父母。”袁安卿似乎輕笑了一聲,可嚴郝扭頭去看,袁安卿的表情還是沒有變化。
“對,我爸爸媽媽很好。”嚴郝只能這么回答,隨后他腳步匆匆地離開了。
嚴郝沒有回家,就像他并沒有把小貓跑丟這件事告訴自己父母一樣。
現在這個點,爸爸媽媽都在上班,他們不會回來。
嚴郝跑到了小區游樂設施的滑梯處。
現在是正午,沒有人在。
懷里的小貓輕輕叫了一聲,嚴郝低頭看去,隨后他的表情扭曲了起來:“你為什么要跑掉?!”
小貓又回應了一聲,它聽不懂自己的小主人在說些什么,只是伸手用爪子揮舞了幾下。嚴郝的力氣太大,它有些痛。
嚴郝的眼淚滴落,落在小貓的皮毛上,他哭著張開嘴,一口咬到了小黃貓的脖頸處。
鮮血噴濺,他咬得極重,小貓甚至沒來得及慘叫。
好喜歡!好喜歡這只貓蹭自己的樣子,好喜歡它對自己叫,好喜歡!好想吃掉!
血液滑過喉嚨,嚴郝感覺有什么干癟的東西充盈起來了,嚴郝的眼淚還在掉,可是他的嘴角重新揚了起來。
袁安卿找了處沒人的地方,點燃香煙。
縫合怪擁有思想,他是“活著”的。可他的生命底色是“死”的,這太矛盾了。
就好像濁曾經只想要破壞,卻無法想象徹底破壞之后自己該怎么辦。
縫合怪已經存在了,他同樣擁有活著的生命該有的訴求。
他甚至期望他人能夠認同自己。
可他的破壞欲促使著他破壞一切。
袁安卿不清楚縫合怪能否像濁那樣轉變,他只知道這樣很難,而且他不會那么做。
他家的怪物還在縫合怪的肚子里,而且他沒有那份善心去拯救每個痛苦掙扎的怪物。
袁安卿摁滅香煙。
在往回走的時候,他又遇到了嚴郝。
嚴郝在看到袁安卿的時候顫了一下,而袁安卿只是指了指自己嘴角的位置。
嚴郝下意識伸手擦了擦嘴邊,蹭下來了幾根貓毛。
“衣服上還有血點。”袁安卿提醒他,“最好在你爸媽回來之前把衣服弄干凈。”
“……你不害怕嗎?”嚴郝問他。
“你天性如此。”袁安卿沒有直接回答怕不怕。
“我不太正常。”嚴郝這樣說。
袁安卿沒有回答。
嚴郝深吸一口氣,忽然又改了口:“不對,不正常的是他們。”
吃掉喜歡的存在不是天經地義嗎?為什么會是不正常的?
“你在哭。”袁安卿提醒嚴郝。
當然會哭,嚴郝想,他失去了自己的小貓,他當然會哭。
他想永遠把那只貓的味道留在口中:“我以后還會這么做,我會吃掉更多的人!”
嚴郝和袁安卿一起上樓,袁安卿打開家門,嚴郝又說:“包括我的父母。”
袁安卿側頭看了一眼:“是么?”
“看來你是個愛父母的好孩子啊。”
哐。
袁安卿的家門關上了。
第136章 你應該愛我
縫合怪和濁很像, 但他們又完全不同。
濁的誕生是一場意外,縫合怪的誕生是一場陰謀。濁在誕生之后便被控制了起來,隨后他接受的是他不喜歡的“正統教育”, 而縫合怪則是野蠻生長,他下意識去尋找當下會讓自己感到舒適的東西。
怪物的成長速度很快,他已經擁有了太多人的記憶,單拎出記憶做對比, 縫合怪可能比袁安卿活得還久,但他的思維無法自洽,他依舊無法成熟, 依舊無法活得舒服。
而濁每天樂顛顛的,身為一個怪物的擬人形態還硬是被袁安卿給養壯了, 他自洽了,自洽得莫名其妙。
而袁安卿知道那個怪物想要什么, 只是那個怪物自己不清楚。
這樣想著,袁安卿再次拉開了啤酒罐。
伴隨著呲的一聲,袁安卿的動作頓住了。
如果他沒聽錯的話, 和那道啤酒開罐聲一同響起的還有一絲極小的嗚咽聲。
那聲音袁安卿化成灰了都聽得出來:“濁?”
他腦海里的聲音再次響起:“袁安卿。”這三個字濁念得小心翼翼的。
濁找到了袁安卿,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跑到這里來的。
之前也是, 袁安卿第一次覺醒時濁就莫名其妙竄到袁安卿跟前來了。
那時候是因為袁安卿還沒有那么強大,而現在大概是因為袁安卿向濁開放了太多的權限。
濁確實能夠看到袁安卿的狀態,他感覺自己擁有上帝視角,然而這場游戲里沒有他。
而且熟悉袁安卿的濁明顯感覺到袁安卿在生氣, 非常非常生氣。
現在的袁安卿看起來像個見慣生死的殺魚佬, 而那個和濁很像的縫合怪就是缸里的魚。
袁安卿面無表情提溜著縫合怪摁在案板上, 熟練地割鱗,劃開腹腔, 掏內臟,剪魚鰓。
魚的血甚至都不會濺到袁安卿的身上。
袁安卿真的很生氣!
濁再怎么討厭縫合怪,縫合怪也是和他種群關系最近的存在,所以看著袁安卿玩弄縫合怪,濁有一種縫合怪死后自己也會被提溜起尾巴教訓一頓的錯覺。
不,不一定是錯覺。
袁安卿肯定不會傷害他,但袁安卿會讓他又歡愉又混沌。
果然,在他叫了袁安卿的名字之后袁安卿沒有搭理他。
不過袁安卿拿起了手中的啤酒瓶,找了個下水道給倒了進去,開了罐的他沒喝,沒開罐的他送給了小區里熟悉的人。
在發現袁安卿不想理自己之后,濁默默地安靜了下來。
他現在本體還在縫合怪肚子里,他明明答應過袁安卿要更加小心,但還是下意識上嘴了。
濁意識到自己確實需要一個嘴套,有時候他的嘴會搶在腦袋之前先動起來。
袁安卿在這個游戲世界里繼續著自己的平淡生活,他依舊遠遠地觀察嚴郝,而嚴郝也注意到了他的改變。
“你為什么不喝酒了。”某天嚴郝實在忍不住詢問。
“因為我不需要再去消耗那些無意義的時間。”袁安卿如實回答。
他腦子里又出現了濁小心翼翼的聲音:“你是說我嗎?”
袁安卿還是沒搭理他。
“為什么?”嚴郝不理解。
“你無法理解。”袁安卿對他說。
嚴郝微微皺眉:“就像別人不理解我一樣?”
“嗯,差不多。”袁安卿點頭,“這個世界上的人真的很像,但仔細剖析,他們又各有不同。”
嚴郝陷入沉思。
他和那些人也很像嗎?對啊,他的長相,他的語言……自己只要隱藏好所謂的“糟糕”的那部分,他也會被接納。
可是嚴郝不需要這種接納,因為他感受不到這樣做的正面情緒,因為底層邏輯不同,他無法共感到那些美好的,他愛他的父母,可他并不能感受到父母同等的愛。
就在嚴郝糾結的時候,袁安卿腦子里屬于濁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現在說話你會理我嗎?”濁輕聲詢問。
袁安卿無奈嘆了口氣,隨后他揮別嚴郝回到了自己家。
“你上次開口和這一次開口中間隔了一個月。”袁安卿按壓自己太陽穴,“……起碼你體感是過去了一個月,這個月你在干什么?”
濁沒有立刻回答,因為他不確定自己說的話會不會讓袁安卿更加生氣,但他也怕拖太久以后袁安卿覺得自己是在敷衍他:“我在看著你。”
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所以他安安靜靜地盯著袁安卿看了一個月,他在尋找一個合適的開口機會。
袁安卿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而后他躺在沙發上閉眼,像是睡過去了一般。
而在某個被獨立隔絕的空間內,濁看到了袁安卿。
濁抱著自己的大尾巴坐在一片虛無當中,在看到袁安卿之后他試圖把自己縮得更小。
袁安卿走過去,伸手放在濁的頭頂。
濁又抖了一下。
“我確實很生氣。”袁安卿一邊說,一邊蹲下來與濁平視,“我有想過要狠狠地教訓你一頓,因為你甚至不理解什么是小心謹慎。”
“這是你第幾次一口咬上危險的東西了?”袁安卿雙手托著濁那顆腦袋。
濁的腦袋放在他整體上去看是相當協調的,但單獨被捧起來還是顯得有些大,尤其濁的兩側還有盤羊一般的大角。
濁不敢說話。
“但是我不想對你發脾氣。”袁安卿的手從濁的頭頂摸到濁的角尖,“我不想讓你難過,只是……”
“濁,我在害怕。”袁安卿的聲音越來越輕,“我不希望有一天我還得去思考失去你之后的生活,你能理解嗎?”
濁睜大了眼睛,淚水頃刻間溢滿了眼眶,這樣的袁安卿遠比譴責他的袁安卿更讓濁難受:“對不起,我,我也不想失去你,嗚嗚嗚。”
袁安卿被濁抱進了懷里,濁的力氣很大,袁安卿感覺自己要被“吃”進濁的身體里去了。
但袁安卿很喜歡這樣,袁安卿喜歡濁給予自己的包裹感。
“對不起嗚嗚嗚,我是個不合格的愛人嗚嗚嗚。”
“你是個合格的愛人。”袁安卿伸手擦了下濁的眼淚,“正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才會害怕失去你。”
濁咿咿嗚嗚地哭,哭得都快扭曲了。
袁安卿又摟著濁溫存了一會兒:“別怕,這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那,那個縫合怪。”濁這時候提起了那個孩子,“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嗎?”
袁安卿與濁對視:“嗯,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畢竟濁的愛意也與食欲相互糾纏。
袁安卿伸手撫摸濁的臉龐:“如果你我彼此相愛,而你沒有轉變,我能夠接受你吃掉我。”這種表白真的很奇怪,但濁的臉龐卻因為袁安卿的話而紅了。
“而且我會帶著你一起死掉。”袁安卿捏了下濁的尾巴尖,“以此告訴你,我同樣愛你。”
對于怪物來說,吃掉對方是一種表達愛意的方式,他們越愛對方就越想將對方吞下去。
而相同的,他們也會期盼同樣的愛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被吃掉并不是一件恐怖的事,與之相反,這也是一種愛意的表達。
怪物同樣會期待有誰來嚼碎自己的骨頭,撕開自己的皮肉,將自己全部地接納進去。
……
“我可以吃掉你嗎?”16歲的嚴郝拉著自己小女朋友的手,輕聲問。
他和自己的女友是早戀,嚴郝的女朋友是他的同班同學,她天真溫柔又堅韌。
她很好,嚴郝感覺自己每每注視對方的眼睛時,胸腔的愛意與食欲都會噴涌而出。
但那個女孩誤會了嚴郝的意思,聽了這話之后她先是睜大眼睛,隨后有些羞澀地扭過頭:“不行的,我還沒成年。”她背著父母老師與嚴郝戀愛已經是相當過分的事了,她不能在這種時候和嚴郝發生關系。
“那,那你要吃掉我嗎?”嚴郝很認真地問。
女孩以為自己的小男友是在開玩笑:“才!不!要!”她沖著嚴郝笑了笑,臉側的梨渦和兩顆小虎牙顯得她狡黠又可愛。
“你不要天天在腦袋里面想這種東西。”女孩伸手點了點嚴郝的眉心,“等我們考上個好大學……誒?你怎么了?”
嚴郝的眼淚掉了下來。
女孩有些慌亂:“不是吧,你哭了啊?”
“你哭什么?!”女孩想伸手幫自己的小男朋友擦一擦,但她剛伸出手就被嚴郝抓住了手腕。
“我喜歡你哦。”嚴郝對女生說。
“哪怕你沒有那么喜歡我,我也愛你。”嚴郝緩慢湊近了女孩。
當天下午,嚴郝在寢室的鏡子里仔細檢查自己身上是否有血跡。他在哼歌,表達愛意這件事對他來說是舒暢的。
可想到對方的表情,嚴郝又低落下來。
哪怕對方之前那么愛自己,可在自己“親吻”對方時,對方依舊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不理解,她在畏懼,她給不了嚴郝回應。
到了晚自習的時候,老師終于發現教室里少了個人。
“伊柔去哪兒了?”班主任皺眉詢問。
今天是返校的第一天,只有三節晚自習的課。
沒有人回答他。
老師掏出手機走出教室,他去給伊柔的家長打電話了。
嚴郝趴在桌上,側頭看向伊柔課桌的位置,他眼眶微紅。
他期待伊柔能夠走進辦公室坐在那兒,但他又明確的知道那不可能。
那個女孩只能永遠地活在他的記憶里了,只屬于自己。
嚴郝有些失落。
如果咀嚼血肉的時間能再長再久些就好了。
如果有人能夠給予他真正的愛就好了。
吃掉他的心肝脾肺,吃掉他的靈魂骨血,讓他也輕松些吧。
第137章 吃掉我吧
伊柔始終沒有被找到,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她是否還活著。
嚴郝認識伊柔的父母,那是一對很溫和的夫妻。丈夫是初中老師, 妻子是銀行柜員,他們的感情并不算轟轟烈烈,但就像越煮越醇厚的茶一樣,他們隨著時間的流逝愈發接納彼此, 愈發“融為一體”。
而女兒伊柔的消失打破了這一切。
嚴郝在高中舉辦的成年禮上再次見到了這對夫妻。女人發鬢斑白,雙眼無神。男人有了重重的眼袋,頭發雜亂無章。
他們只是想來看看這些孩子, 因為這場成人禮上本應該有他們的女兒。
“也不知道伊柔去哪兒了。”嚴郝的母親也在感慨。
同為母親,她在看到伊柔媽媽的模樣后心里也跟著難過, 哪怕她并不了解那個女孩和她的母親,可同樣的身份讓她對這種頹喪產生了同情與畏懼。
她同情對方的遭遇, 畏懼這種絕望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一個人的消失就那么令人悲傷嗎?
嚴郝不敢問,他知道一旦他開口就會暴露自己的與眾不同。
他以為被愛應該是一件令人快樂的事,他吃掉伊柔時就很快樂, 可是這些人為什么要哭喪著臉呢?
嚴郝垂眸。
他已經開始喜歡自己與他人的割裂了。可他依舊不認為自己是所謂的壞人, 因為他并不恨那些被他殺死的個體, 相反,自己深愛著他們。
這天夜里,嚴郝拒絕了同學聚會的邀請,他回到家, 敲響了鄰居的門。
這是唯一一個知道他本性且不覺得害怕的家伙。
袁安卿在看到嚴郝之后也沒有覺得驚訝, 他給嚴郝遞了一杯飲料, 邀請他在沙發上坐下。
“我不理解。”嚴郝說,“我不想傷害他們的。”
袁安卿沒有回應, 嚴郝其實也不需要他回應什么。
“但他們都很難過,如果我父母知道了我的真面目,他們會覺得我是殺人犯,是瘋子。”嚴郝垂眸,“我不瘋,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只是……很愛他們。”
袁安卿晃了晃手里的茶,他問:“那你想吃掉我嗎?”
“當然不,我們兩個甚至算不上朋友。”對于嚴郝來說,袁安卿只是個可以傾訴的樹洞,他不了解袁安卿,他只會吃自己深愛的人。
“我又不是奇怪的連環殺人犯!”嚴郝有些激動地伸手揮了兩下。
袁安卿抽了張衛生紙給他:“手上有血,你又吃了誰?”
嚴郝低頭看了一眼,他沒有接過衛生紙,而是伸出舌頭去舔舐:“我最好的朋友,我們約好了一起去網吧來著。”
“哦。”袁安卿并未感到驚奇。
“活著這件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嗎?”嚴郝不懂,“人們總喜歡假定自己有個美好的未來。”
“大概吧。”袁安卿又喝了口飲料。
嚴郝繼續舔舐,他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你想過未來的自己會是什么樣嗎?”
袁安卿在這場游戲里并不是救世主,而他回憶了一下過去的自己,誠懇道:“我的話,大概會死在哪個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然后慢慢腐爛,結束我毫無價值的一生。”
腦海中的濁發出了一道嗚咽。
嚴郝舔爪子的動作也停住了:“你真消極誒!”
袁安卿聳聳肩:“只是在說某種最高的可能性。”
嚴郝抿唇:“我只是覺得,所有人都會死不是么?不管想不想,死亡都是終點,對吧?”
袁安卿點頭。
“死亡是一個很漂亮的句號。”嚴郝說。
“挺文藝的。”袁安卿評價。
“但誰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時候來,如果在被愛的時候死掉,不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嗎?”嚴郝是真的不理解,“因為我愛他們,所以我咬下去的時候他們不會覺得痛。”
袁安卿有些詫異,他詢問腦子里的濁:“你們的口水有麻藥的功能?”
“有啊,不過我沒用過。”濁的唾液一般都是腐蝕性的,他又不愛之前吃過的那些劣等分化體,當然是早消化早好,“而且是局麻。”
袁安卿:……
也就是說人是在清醒的時候看著自己身體被吃掉的,難怪他們都沒有尖叫,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袁安卿還以為是精神上的壓迫,結果是“麻藥”啊。
“我想吃掉我的父母,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想咬穿他們的喉嚨。”嚴郝捂住自己的腦袋,痛苦道,“但是我害怕他們用失望的眼神看我,我怕他們害怕我。”
他期望被自己吃掉的人是笑著的。
這種訴求聽起來簡直是無理取鬧,但嚴郝腦子里還真就是這么想的,他甚至無法理解那些在獲得愛之后還想繼續活下去的人:“在最快樂的時候畫上句號有什么不好的?被愛自己的人吃掉有什么不好的?”
“他們又為什么不肯吃掉我?”
“他們想讓我永遠痛苦下去嗎?”
袁安卿沒有回答嚴郝,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嚴郝的問題壓根沒有解,這也為什么袁安卿認為這場游戲之后縫合怪會想死,他能感受到別人對他的在乎,但是他永遠都感受不到他需要的愛。
“他們不想讓你痛苦,他們只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那他們為什么要生我!!”嚴郝怒吼,“那他們為什么要把這樣的我帶來這種地方!!”
袁安卿沉默。
嚴郝也知道自己沒法從袁安卿這邊得到答案,在怒吼之后他便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袁安卿聽到了一聲嘆息,是濁的。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理解嚴郝的就是濁,盡管濁討厭這個該死的縫合怪。
“你在難受嗎?”袁安卿問濁。
濁看著崩潰的嚴郝,又嘆了一聲:“他知道這個世界很漂亮的。”
作為怪物的他們,一直都知道這個世界很美。
濁喜歡那些食物,喜歡那些奇怪的故事,他也喜歡袁安卿。
嚴郝肯定也在愛著這些東西。
可他們的破壞欲是天生的,只不過濁出現了二次進化。而嚴郝……
“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袁安卿’了,對嗎?”濁問袁安卿。
袁安卿抿唇:“嚴郝的‘袁安卿’已經出現過了。”
“誒?!”
“記得劉瀚秦嗎?”袁安卿問。
“啊,那個最初被縫合怪占領的身體?”
“嗯。”袁安卿點頭,“縫合怪最初吞噬的記憶就是劉瀚秦的,那對他來說很特殊。他成為了另一個劉瀚秦,他愛著劉瀚秦的孩子,他同樣愛著自己的配偶。”
“被縫合怪侵占身體的都是絕望之人,劉瀚秦的孩子同樣絕望,尤其那個住在精神病院的小孩。”
袁安卿翻閱了劉瀚秦的記憶。
那個孩子給劉瀚秦帶來了很大的壓力,無盡的痛苦,偶爾他會期望那個孩子能夠出意外死掉,這樣他就能一身輕。
但接收了劉瀚秦記憶的縫合怪什么都沒做,他甚至沒有侵占那個孩子的身體。
縫合怪也沒有吃掉她表達所謂的“愛”。
“成為了劉瀚秦的縫合怪像普通人一樣愛著自己死去的妻子。”袁安卿解釋,“至于對我,他是怪物本能的‘愛’,他只想嚼碎我的骨頭,并不想了解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的愛第一次出現就被徹底掐死了,不再有變化的可能。再之后所謂的“愛”便只能遵循本能。
縫合怪誕生得很迅速,破碎得也很迅速,他沒有機會轉變,他早就壞掉了。
就在袁安卿和濁溝通時,嚴郝起身離開了,走出這個門后,他要繼續扮演一個“正常人”的角色,但他堅持不了太久。
“他快死了。”袁安卿輕聲說。
濁沒有回答。
“你覺得他會怎么死?”袁安卿問濁。
“不知道誒。”濁的聲音悶悶的。
“你想不想吃掉他?”
“誒?可以嗎?!”
“如果你想的話。”袁安卿聽到濁興奮的聲音,又默默感慨了一聲怪物。
……
游戲時間繼續運轉,嚴郝的痛苦越積壓越深,而到春節,嚴郝決定做些什么來讓他人接受這樣的自己。
“你都二十五了,也該找對象了。”嚴郝的母親拍著嚴郝的手背,“公司里沒有差不多大的女孩嗎?”
“她們不喜歡我。”嚴郝看起來很疲憊。
“怎么會不喜歡呢?我兒子長得這么帥,能力又好!”嚴郝的母親伸手扯了下嚴郝的臉頰,“我那些個老姐妹都想著給你介紹對象呢。”
“是么?”嚴郝深吸了一口氣,他扯開話題,“媽,我想給你和爸做一頓飯。”
他的母親愣了下,她以為這是自己兒子逃避相親的方法,不過她本身也不是個會過多干預自己兒子感情問題的母親,所以她選擇順著嚴郝來:“好啊,要不要媽媽給你打下手?”
“不用,你和爸爸不要進廚房,我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嚴郝抿唇微笑。
他的母親同意了,而嚴郝此時終于卸下疲憊,他對自己母親說:“媽媽,我愛你。”
“哎喲,這么肉麻?”女人笑了。
嚴郝閉眼,俯身躺在了女人的腿上:“我好累,要是我還在你肚子里就好了。”
“怎么了?在公司受委屈了?”女人有些訝異,畢竟成年之后她的兒子就沒再與她有過這么親密的接觸。
“不是。”嚴郝說,“只不過我發現自己是個怪物。”
“別亂想。”女人在自己兒子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你正常得很。”
“是么?”
“當然!”
不是怪物么?
嚴郝笑了起來:“對,我很正常。”
那天下午,女人和自己的老公坐在沙發上互相調侃,而他們的兒子在廚房里忙活。
“跑出去一趟,還學會做飯了。”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兒砸!咱們這是第幾批品嘗的食客啊?”
一旁的女人在男人胳膊上拍了一下。
“你爹我不介意做第二啊!你要是之前給別人小姑娘先做過一頓也無所謂!你爹不介意!”男人聲音更大了。
“嘶!你煩不煩!”女人又拍了一下。
男人發出爽朗的笑聲,隨后他又沖女人擠眉弄眼:“誒,你兒子真長大了啊,還會做飯了。”
“你能消停會兒嗎?”
“那哪能啊,你別告訴我你不激動。”男人推了推自己老婆,“你樂得褶子都出來了,別裝淡定了。”
“你討打是不是?”女人作勢抬起手。
廚房的推拉門被打開,這對夫妻同時看向廚房的方向,然而原本輕松歡快的氣氛瞬間消失。
嚴郝端著一個很大的餐盤,這個餐盤是他們家里用來蒸魚的。
而此時餐盤上擺著一只被蒸熟的手……人手。
那只手被鹵成了醬色,又被蒸得軟爛,指甲都快脫落了。
嚴郝的左邊袖子系了個結,被血水浸透。
他在笑,空氣中都是食物的香味。
嚴郝臉色蒼白:“媽媽,爸爸,吃掉我吧。”
他的母親在愣怔一瞬之后直接暈了過去,他的父親也好不到哪里去,男人的嘴唇在顫抖,他的大腦無法處理這一刻的信息。
在女人暈下去之后嚴郝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你說過我不是怪物的!你說過你愛我的!”
“小,小郝。”男人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沒出事!這就是我!!”嚴郝把盤子扔在了地上,而盤子上的手也連同醬料一起灑落地板,“我只是和他們不一樣,可是我也愛你們不是嗎?!”
他看著自己父親臉上的表情愈發驚恐,嚴郝更加受不了了:“我只是愛你們!我只是在愛你們!”
“那只貓也是,伊柔也是,周文俊也是,還有好多好多人。”嚴郝的血液滴落在地面,“我只是愛你們!!你們為什么要這么看我!你們為什么不能像我愛你們一樣愛我!”
他跪在了地上,膝行著向男人挪去:“爸爸,你吃掉我好不好!你讓我看到你的喜歡好不好!”
他想從男人眼中看到一絲動搖。
可是什么都沒有,男人只有畏懼。
嚴郝不想傷害自己的父母,不想讓他們害怕,不想讓他們難過。
他只想要愛。
能讓他感受到的愛。
嚴郝耳邊響起砰的一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碎了。
隨后他感覺自己肩膀上搭了一只手,那是屬于袁安卿的手。
“游戲結束了。”袁安卿輕聲對他說。
那一瞬間,他幾乎失去了一切感知力,視覺,觸覺,甚至記憶,全部都離他而去。
那也許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也或者是幾百年。
直到很輕的一道“噠”聲落下,那大概是硬質皮鞋敲擊地面的聲音。
縫合怪再度睜開了眼。
他還是那個灰耗子,而袁安卿依舊站在他面前。
灰色的耗子在開口之前先是慣性地反胃,他吐出了被他吞下的濁。
這不是由袁安卿操控的。
只不過是他的賭注輸了而已。
他想死……
當然,縫合怪依舊想要摧毀這個世界,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死。
只要他想死,那么這場賭注就是輸。
縫合怪很強大,他一個怪物就是千軍萬馬,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竊取他人的人生——失意者的人生。
他同樣很脆弱,在無數的失意灌溉下,他無比渴求所謂的愛,屬于怪物的愛。
袁安卿走到濁的身邊,他伸手借濁的尖牙割開了自己的手心,隨后將血喂給還在受影響的濁。
他們還在那個餐廳里,甚至白天都還在半路,沒有趕過來。
時間只是運轉了一秒而已。
“濁?”在意識到紅色怪物的舌頭抗拒吞咽之后,袁安卿喊了聲濁的名字。
濁重新醒來,那雙漆黑的眼睛盯著袁安卿看了會兒,隨后他變回人形。
“我好……累。”縫合怪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無聲的對視。
原本灰老鼠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大肉瘤,這個肉瘤有無數只手腳,無數張臉。他們都在哀嚎,“我不是怪物,不是……只是這里不適合我。”
“我好累!”縫合怪無數張臉開始淌眼淚。
他看向了那個救世主,那個不屬于自己,同樣也不會同情自己的救世主:“我好累!”
袁安卿想讓他死,縫合怪不怕死,他只是好想哭。
沒有人會擁抱縫合怪,因為縫合怪會吃掉擁抱他的人。
沒人能理解這種愛,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愛。
“濁。”袁安卿對不屬于自己的怪物缺乏同理心。
濁走到縫合怪的跟前,他直截了當道:“我會把你吃掉。”
那個肉團微微動了動,肉團上面的臉有些驚訝。
“我變得和你不一樣了啦。”濁伸手戳了一下肉團,隨后他露出有些嫌棄的表情,“不過喜歡和食欲綁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反正我覺得我不奇怪。”
“是嗎?”縫合怪小聲詢問,問完之后他又意識到濁也是個怪物,“哦對了,你和我很像誒!”
“才沒有!”濁震驚后仰,“我明明比你好看那么多。”
一旁的袁安卿微微挑眉。
“沒有好看啊。”縫合怪覺得濁的審美有問題,“你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怪物的形態也不好看,還有胳膊腿。”
濁暴怒。
他超漂亮的身體居然還有人欣賞不來?!無論是人形尾巴和角的黑色奢華,還是本體全身火紅的危險熱辣,他都超棒的好不好!
被攻擊的濁不打算向別人展示自己的完美,他準備攻擊回去:“你看起來像一坨粑粑!”
縫合怪無數張臉的眼睛都睜大了:“我才不像!我很漂亮的!”
“你是丑鬼!”
然后他們倆就打起來了。
袁安卿:……
袁安卿深吸一口氣,他以為濁會因為怪物的身份而與縫合怪共情,看樣子是他想錯了。
縫合怪沒有濁厲害,反抗了幾下之后便被濁按在地上狂揍。
“我好看。”濁說。
縫合怪不認同:“你不好看。”
隨后他繼續被濁狂揍。
揍了一會兒之后濁又說:“我好看!”
縫合怪顫顫巍巍地反駁:“你不好看。”
濁繼續揍。
袁安卿深吸一口氣。
這樣真的不會被活活打死嗎?
最后縫合怪都不怎么反抗了,濁重復:“我好看!!”
縫合怪嗚嗚咽咽表示認同:“你好看。”
你身為怪物的執拗呢?!
濁停手:“先說好,我雖然會吃掉你,但是我不喜歡你哦。”他是個很忠貞的怪物。
“我知道。”縫合怪看了眼周遭破敗的建筑,那些面帶恐懼的人,沒有多少情緒泄露的救世主。
“我只是不喜歡這里。”縫合怪說。
“很不喜歡。”
一直說著自己喜歡袁安卿的縫合怪這次卻說:“我討厭救世主,正常的,劣等分化的,都討厭。”
“我不想留在這里。”縫合怪說,“我想回去,從哪里來,回哪里去。”
袁安卿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劉瀚秦呢?”
縫合怪眨了眨它數量繁多的眼睛。
“你可以成為劉瀚秦,忘記自己是縫合怪。”袁安卿說,“這個改變不會影響到其他東西。”
縫合怪沉默了。
純粹地成為劉瀚秦,那作為縫合怪依舊會死,劉瀚秦也不會記得自己曾經做過什么。
在思考許久之后,縫合怪問:“小寶的病會好嗎?”
小寶是劉瀚秦的小女兒。
“不知道。”袁安卿如實回答,“概率很低。”
“那就留下劉瀚秦吧。”縫合怪說,“她可能需要一個爸爸。”如果劉瀚秦死了,那個孩子的狀況就更糟糕了。
劉瀚秦曾隱秘地期盼自己的女兒出現意外離開這個世界,但只要她一天沒有死,他就會堅持做那個足夠負責的父親。
縫合怪完全汲取了劉瀚秦的靈魂,他的愛是極度扭曲的,但他也害怕自己看不見的悲劇。
啊,這么說起來……他到底是討厭這個世界還是喜歡這個世界呢?明明直到現在他都還想要摧毀一切來著。
縫合怪看到濁沖他張開嘴,濁要吃掉他了。
縫合怪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笑容。
被吃掉其實是一種很溫柔的死亡方式哦,不會變成蛆蟲的食物,不會被火焰舔食殆盡,不會變成花草樹木的養分……自己都不認識那些花草樹木,憑什么滋養它們?
變成愛人的營養,支撐愛人生命運轉,提供飽腹感,將最后剩下的價值全數交予對方。
很浪漫對吧?
可惜沒有人能夠理解這種浪漫。
也不對,他的同族能夠理解,他的同族知道他在想什么。
縫合怪沒有反抗,他任由濁一口一口撕下他的血肉。
袁安卿垂眸,他用手托了一下眼鏡。
徹底吞噬掉縫合怪的濁轉身朝袁安卿走來,隨后他習慣性地嗦溜了一口袁安卿,把袁安卿上半身嗦溜得濕濕答答的。
濁的舌頭和口腔里倒是沒有什么異味,他消化得又快又干凈。
袁安卿將手放在那“紅羊”的頭上:“那個真正的劉瀚秦已經重新開始他的人生了。”他說。
濁眨巴眨巴眼睛。
袁安卿又說:“所以現在這個劉瀚秦所經歷的是第一生。”
濁理解了一會兒,隨后他倒吸一口氣:“你是說他還會有第二段人生?現在這個劉瀚秦是縫合怪誒。”他知道所有人都會不斷地輪回,直到某個臨界點,他們會創造一個世界,開始作為救世主,也就是“規則”的轉化。
會幸福痛苦,會抱憾一生,會夭折,會掙扎,會殺死別人,也會被人殺死。最后他們會想起自己無數段生命,以此為基礎,形成規則。
“對。”袁安卿在濁嘴巴上摸了兩下,隨后他又被嗦溜了一口。
“你果然蠻溫柔的誒!”濁說。
“我不溫柔,是他自己選的。”袁安卿甩了下濕答答的手。
“現在我要去把剩下的混蛋全部咬死。”濁嚷嚷道。
“他們死了。”袁安卿說,“在這場游戲結束的瞬間他們就已經死了。”
“啊?怎么死的?”
“自殺。”袁安卿抹了把臉,“可能是做了噩夢吧,誰知道呢?”
第138章 浪漫與極端
溫熱的水從花灑落下, 袁安卿拿著軟刷給濁清理尾巴。
他們倆是一起清洗的,袁安卿自己還沒顧得上,就開始清理濁的角和尾巴了。
細密的泡沫布滿了濁尾巴的每一寸, 濁安安靜靜地坐在小板凳上,聽著軟刷擦在鱗片上的聲音,尾巴尖晃來晃去。
袁安卿擦了一會兒之后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猩紅的眼睛。
“怎么了?”袁安卿問濁。
“那些人真的都死掉了?”濁問袁安卿。
“死了。”袁安卿重新垂下頭, 繼續刷那條尾巴。
他一直都很喜歡濁的尾巴,他將濁整個怪物都視為自己的東西,所以他接受不了這條大尾巴被弄臟。
“你看起來超平靜的誒!”濁說。
“因為他們死了我沒死, 我還要繼續生活。”袁安卿理所當然道,“我不是冷漠, 我只是不在乎他們。”
這好像同樣是冷漠誒。
不過濁也不在乎他們,他們想殺死袁安卿。
濁看著刷尾巴的袁安卿, 他說:“你現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一個大佬誒。”
“我本來就不是。”袁安卿用花灑把泡沫都淋下去,“我沒有做大佬的氣魄。”
“你明明有!你就是不想!”濁反駁。
袁安卿點頭:“感覺那樣好累的。”
“之后成為了救世主,你想要什么就會有什么哦!”濁對袁安卿說。
“我覺得現在就挺好。”袁安卿不覺得自己需要什么特別的東西。
他有足夠用的錢, 不需要更多了。現在的房子也剛剛好, 他和濁打掃起來很方便, 如果再大一些會很麻煩,而且袁安卿不喜歡陌生人進入自己的住所,他不喜歡找保姆。
所以他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東西,現在他所擁有的就足夠讓他滿意了:“你是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他不喜歡那些, 不代表濁也不喜歡。
濁愣了一下, 隨后他抿唇沉思, 思考了半天后濁搖頭:“沒有誒。”他只想要袁安卿來著。
那個軟刷蹭到了他的尾巴上,袁安卿傾身而上。
他捏住了濁的下巴, 在濁的嘴角輕輕吻了一下,隨后他的手將濁的下巴抬了起來。袁安卿向下親吻濁的喉結,鎖骨,隨后是……
“嗚哇!”濁從小板凳上跌倒,仰頭摔在了地上,而袁安卿摔在了他的身上,在倒地之后,袁安卿抱緊了他。
沐浴露涂抹過的皮膚滑溜溜的,有股梔子香味。
袁安卿對沐浴露沒有要求,他只要能洗干凈就行,這些都是濁選的。
袁安卿的鼻尖抵著左邊胸肋部,感覺呼吸間都是濕漉漉的梔子花香味……確實蠻適合濁的。
過了一會兒之后,袁安卿抬起頭:“不是甜的,有點澀口。”
“沒有人會把沐浴露做成甜味的,沐浴露肯定比我難吃,你應該等我沖干凈。”濁的呼吸有些粗重。
“你舔我的時候基本不會征求我的同意。”袁安卿需要洗澡主要是因為濁把他當棒棒糖嗦溜了兩次。
“我感覺越來越彈牙了。”袁安卿說著,還用手戳了戳,“怪物的肉也會很好吃嗎?”
“肯定會很好吃!”濁先肯定了自己的優點,哪怕他也沒嘗過自己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夸贊自己之后濁又意識到不對勁,他看起來有些為難:“但是不可以吃。”袁安卿的唾液沒有局麻的效果,會很痛的。
袁安卿笑問他:“那可以咬嗎?”
“可以,但是不能咬破皮哦。”不破皮的話,濁還是挺喜歡袁安卿咬一咬的。
“親呢?”袁安卿又問。
濁聞言朝著袁安卿挺了挺胸膛:“你多親親!”
袁安卿低笑了一聲,他依言俯身輕吻了下去。
有時候他倆一起洗澡就只是普通的互相幫忙,有時候則會出現各種各樣奇怪的意外,而這次顯然是后者。
最后出來的時候倆人都有些累,濁直接趴在床上不動彈了。
袁安卿趴在濁的旁邊,他倆對視一眼,濁又往袁安卿的方向拱一拱,隨后張開雙臂把袁安卿攬進了懷里:“你把全世界的人都拉進精神世界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疲憊過誒。”
“因為那對我來說不是很累。”袁安卿說。
“有時候你比我更不像人類。”濁感慨著蹭了蹭袁安卿的頭頂,“每次在你累的時候我才會有你還是個人的實感誒。”
“這樣么?”袁安卿回抱濁,“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以后會變成什么?”
“誒?我能夠理解嗎?”濁至今還覺得救世主這種“規則”的存在是自己無法摸清的玩意兒,不只是他,可能陳嬌他們現在都沒搞清楚。
只有袁安卿這個嚴重的偏科生才能從精神上窺探到本質。
“不知道,我試試看?”袁安卿說到這里又問,“要不要跑出去玩玩?”
“誒?現在嗎?”
“對,現在。”
……
郊外荒地上,一只龐大如山的紅色怪物盤踞在那兒,他抬頭看著天空,而他的鼻尖上坐著一個人類,那是怪物的愛人。
“袁安卿,你帶我來這里是來看星星的嗎?”濁問袁安卿。
這里距離城市很遠,在沒有光污染的情況下,夜空中的星辰清晰可見。
“差不多。”袁安卿等了一會兒,隨后天空有一條銀線劃過。
濁驚嘆了一聲:“流星誒!”
袁安卿笑著拍了拍身下紅色的“地面”,隨后他抬起手指向了那個流星消失的方向,那個流星再度出現,像是視頻倒放一樣,它回到了原本它出現的地方。
“你能隔空取物了?!”濁問。
這也隔了太遠了吧!
“這倒沒有。”袁安卿搖頭,“我只是把三十秒時間撥回去了。”
濁:……
這更恐怖了好嗎!
“在我完全釋放我的力量之后,我所感受到的時間并不是直線向前的。”袁安卿對濁說,“你記憶里那顆流星滑落,不是對過去的記憶,而是對未來的記憶。”
在袁安卿說完這句話之后,流星再次劃過夜空。
和之前一樣,分毫無差。
“你經歷了這個流星滑落的未來,以及從未來到現在的時間倒放,最后你回到原點。”袁安卿說完之后感覺濁沒有回答,他又問,“神奇嗎?”
濁憋了半天,憋出來了一句:“哇!!”
“記不記得在你的那場被影響的夢中我死了?”袁安卿問他。
濁想點頭,但他怕一動腦袋就把袁安卿甩出去:“我想等你,因為你肯定還會回來。”
“你說的沒有錯。”袁安卿說,“如果我真死了,而你可以永遠活下去,那么我會回來的,甚至我會重新作為袁安卿而睜開雙眼。”
“我感覺自己像個笨蛋。”濁說。
“你才不是笨蛋,你只作為濁生活了三十四年。”袁安卿又拍了下濁的鼻子,“不過你的確是與我完全相反的東西。”
“但是完全了解救世主的世界的確很難,還沒有成為救世主的普通人擅自去窺探,要么一頭霧水,要么干脆瘋掉。”袁安卿剛才解釋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而且救世主的死亡大概率也不是死亡。”袁安卿說,“他們應該去往了其他的地方,一個現在的我完全無法搞清其中構造與規則的地方。”
濁緊張到摳手,他那十幾只手都緊緊地攥在了一起:“你現在真的好厲害哦。”
“其實不厲害。”袁安卿說,“你現在覺得我厲害,只不過是用三歲孩子的視角去看一個成年人罷了,這些東西早晚會烙印在你的腦袋里,只是花費的時間會很長很長。”
濁問出了他最在乎的那個問題:“那你現在還很喜歡我嗎?”
“喜歡。”袁安卿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是我現在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誒。”濁嘆息。
“這不重要,我不需要別人告知我屬于我自己的思想。”袁安卿知道濁在害怕什么,“在這些堆積的信息過了某個閾值之后,人便不會再尋找所謂的認同。我愛你只是因為在某個恰當的時候我遇上了你,愛上了你,而你也同樣的愛我。”
“我也不想一天到晚神秘兮兮又孤獨地去維護規則因果。”袁安卿繼續說,“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就像人一定要吃飯喝水一樣,沒人會苦大仇深地吃飯喝水,那太奇怪了,而且你吃飯也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了解飯菜的具體做法,能吃進去就行,好吃更好。”
“我就是個普通人啊。”袁安卿對濁說,“只是我的工作稍微有點特殊。”
“我沒法不顧一切地把所謂的時間和規則送給你,畢竟這只是我的工作內容。我就像個幼兒園老師,只是維護秩序,確保不會發生意外。”
“你這種形容一點都不帥氣誒!”濁用手刨了刨地。
“就是一點都不帥氣。”袁安卿輕嘆了一聲,“所以我只能把自己送給你,并且期盼你能喜歡這樣的我。”
“你不要說的那么卑微嘛!”濁著急了,“我會很心疼的誒!”
“我還以為你害怕了。”袁安卿在大紅怪物的鼻子上躺了下來,“畢竟我之前的能力似乎嚇到了你。”
“我……你等等!”濁心疼壞了,他以為是自己的不了解讓袁安卿開始患得患失。
袁安卿感覺身下的“地面”在縮小,隨后地面徹底消失,他被濁抱進了懷里。
不等袁安卿開口說話,濁那過于熱情的親吻就朝他臉上招呼過來了。
濁在袁安卿臉上拔了一通火罐,隨后又緊緊地把袁安卿摟進懷里。
袁安卿半張臉都埋了進去。
隨后他聽到濁嗚嗚兩聲,摟著自己的手開始變大。
袁安卿陡然察覺到不對勁,然而已經遲了。
濁一口把袁安卿吃進去,隨后又吐出來。
袁安卿:“等!等等!”
他后面兩句“等等”是從濁食道里發出來的。
袁安卿的澡是徹底白洗了,而情緒上頭的濁最后一次吐出袁安卿之后便哭著將袁安卿抱住了。
只是想示弱讓濁接受救世主身份特殊性的袁安卿:……
……
“所以!救世主也只是普通人而已!”濁鄭重地對著白天和袁瞻暉他們說。
這是解決麻煩之后的聚餐。
那些與劣等分化救世主有密切關系的人類死了,官方要負責收尸和解決他們身份驟然消失之后帶來的一系列麻煩。
而那些被操控的傀儡也需要解決。
等他們再慶功已經是三個多月后的事了。
“濁說的沒錯。”陳嬌很認同。
“我不管救世主是不是普通人,這些跟我沒有關系。”袁瞻暉手里端著啤酒,但他一口沒喝,“你能不能把你的尾巴從我面前挪開?”
那個套著橘紅色尾巴套的大粗尾巴會隨著袁安卿的話而變換動作,特別活潑,像個亂比劃的第三只手。
“我的尾巴太粗了,很難坐好。”濁無辜道。
“你之前沒這毛病。”袁瞻暉很肯定。
只見那條套了橘紅色尾巴套的尾巴又扭了一下:“好吧。”
隨后尾巴尖往下一擺:“你要這么質疑我,我也沒辦法。”
袁瞻暉面無表情。
最后濁的大尾巴放在了另一邊的袁安卿腿上。
原本只是在和白天他們溝通的袁安卿低頭看了一眼,隨后微微一笑,伸手摸了上去。
“你確定什么都不要了嗎?現在救世主的處境已經相對安全了。”白天說,“您應該沒有那么喜歡工作。”
“確實,不過也不算討厭。”袁安卿點頭,“而且我和濁現在是同事。”濁還需要去適應這個世界,袁安卿樂得當那個引導者,還蠻有樂趣的。
“那你之后……”
“把這個世界的駕照考了吧。”袁安卿說,“之前一直沒時間,現在正好。”他和濁需要一輛自己的車做代步。
“再之后呢?”
“暫時還沒打算得那么遠。”袁安卿一邊說一邊揉濁的大尾巴,“說不定等濁覺得合適的時候給濁找個家庭教師。”
“嗯?”
“雖然濁很聰明,但他確實沒有系統的上過學。”袁安卿很認真。
一旁濁生理意義上的母親默默喝了一口酒:“聽起來像是社會精英娶了個文盲媳婦兒。”她有些醉了,她不再是救世主,體能和精神力都不怎么行。
濁的臉色垮了下來。
他的父母本身是袁安卿為了搞清楚縫合怪的弱點折騰出來的。結果后面這倆人因為血緣被濁反向影響污染了。
如果不是在濁被吞噬時袁安卿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這兩位直系血親莫名其妙的憤怒情緒,他大概還反應不了這么快。
“不過你的文盲媳婦倒是挺豐腴的。”濁的母親依舊沒有自己做母親的實感,“起碼農活干得肯定比別人好。”
濁張嘴就要把自己親媽的腦袋啃掉,被袁安卿抓住角一把拽了回來。
“他們是我的戒指!”濁說,“那個戒指是我送給你的!”他開始嫌棄自己血緣上的爹媽活得太久了。
“不準咬。”袁安卿眉頭微皺,濁瞬間就老實了。
“說起戒指,你們倆準備搞個婚禮嗎?”一旁沉默著喝酒的季禪忽然開口,“如果你們需要歌手的話,我可以獻唱的。”官方考慮到季禪的貢獻,幫季禪搞定了封殺的問題。
“不要,你的親密關系好混亂的。”濁搖頭表示拒絕,“讓你唱歌不吉利誒,而且我才不要婚禮。”
“我還以為你會很喜歡。”這下陳嬌也有些意外了,“你還蠻喜歡那些狗血愛情故事的。”
“我只是喜歡復雜的關系啦。”濁撇嘴,“我不想浪費精力舉辦一個莫名其妙的聚會,這個聚會的目的只是讓你們知道我們在一起了,而且你們早就知道我們的關系了啊。”還不如多和袁安卿睡覺約會。
他們的約會不需要這么多人的參與,他對這些人還算有好感,但是對方妄圖參與他們的感情也太冒昧了。哪怕只是祝福,濁也不喜歡。
他當然知道自己會幸福,不需要別人一遍一遍地告訴他,他尾巴上的毛線套子就是證明。
袁安卿可不會為別人縫這玩意兒。
“所以找對象還是得找性格穩重,人踏實的。”濁很感慨,“這種類型的對象超負責任,日子只會越過越好。如果找那種咋咋呼呼不著調的,還不知道得被煩成什么樣。”
在說完之后濁發現其他人都在看自己:“怎么了?”濁歪了下腦袋。
他現在角上套的角套是嫩綠色的,和他橘紅色的尾巴互相呼應,組成了胡蘿卜個性穿搭。
“沒什么。”白天只是不知道濁口中的“咋咋呼呼不著調”包不包括他自己。
濁不再管白天,他管起了在場所有沒有伴侶的人,他開始傳授自己的戀愛經驗。
只談過一場戀愛的濁把自己當成了個相當不得了的厲害人,就好像在找到袁安卿之前他早就有了一套長遠的脫單計劃,而最終與袁安卿在一起正是他計劃的終極目標一樣。
“談戀愛就是得坦誠,毫無保留的坦誠。”濁說,“不要避諱自己沒那么好的地方。”就比如他見袁安卿的第一面就把自己想要吃掉對方這件事直白相告了。
眾人都沒做聲。
在與人的交往中,絕對坦誠換來的大多數都是厭惡或者利用。
“還有,時時刻刻表達愛意,這樣會讓人更有安全感。”濁大師又說。
會被討厭的!像濁這種程度的黏人絕對會被討厭的!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同救世主們一樣無所謂,他們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工作。
如果在工作煩悶,為未來發愁時,自己的愛人還在那兒沒有眼力見地表達著這個時刻解決不了問題的雞肋“愛意”,絕對會分手的!
啊,也不一定。
畢竟濁思維大多時候是筆直向前的,他簡單的腦回路源自他絕對的實力。他這種不瞻前顧后的性格確實容易討人喜歡,畢竟誰知道辜負了濁會不會被他吃掉?
“大多數人沒你這么好運。”陳嬌沒顧慮那么多,她想說也就說了,“不是每個人都能夠遇到合適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愛情。”
“我以前也以為自己不需要來著。”濁以前都沒想過談戀愛這回事,可是和袁安卿在一起真的很棒。
濁的母親表示:“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在聚會上討人厭的中年男人。”
濁嘴撇了下去。
袁安卿覺得好笑,他又在濁的尾巴上拍了兩下:“不是所有人的成長軌跡都是相同的。”他本意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而濁理解為了:“所以他們都還沒長大對不對?”
袁安卿:……
雖然濁洋洋得意的時候挺可愛的,但袁安卿不得不承認自己家這位怪物一忘形就容易惹外人討厭。
而桌上只有那些結了婚且過得還不錯的人沒被濁膈應到。
其中就包括劉瀚秦。
除了幾個救世主,沒人知道現在這個劉瀚秦到底是什么身份。
劉瀚秦也忘記了自己曾經陰過袁安卿的事。
他只是手里端著酒,面帶微笑地看著袁安卿和濁。
“我討厭他的眼神。”濁壓低聲音對袁安卿說。
這個縫合怪明明都沒過正常的戀愛經歷,但對方此時卻像是走過了風風雨雨的老者看年輕人一樣,充滿了慈愛。
“他現在就是劉瀚秦。”袁安卿提醒濁。
在感情與責任方面,劉瀚秦確實比濁要看得更深,畢竟他就是個普通人,而且生活賦予他的東西絕對算不上美妙,而劉瀚秦坦然承受著這一切,試圖在絕望中尋找出口。
“如果你能感受到的時間不是線性向前的,那你知不知道他以后到底會怎么樣呀?”濁問袁安卿。
“大概知道,但我不能多說。”袁安卿不能用自己的能力去改變現實,他只是規則。
同樣的,他不能把確切的未來告訴其他人。
因為在知道未來如何之后,人的行為會受到干擾,而極其微小的不同都有可能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未來對袁安卿來說不算“未來”,因為只要袁安卿想,他就能夠擁有未來的記憶。
在說完之后,袁安卿察覺到濁情緒的低落,盡管濁努力地控制,但他亂瞟的視線還是泄露了他的不安。
“怎么了?”袁安卿輕聲問他。
“那個,我未來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嗎?”濁問袁安卿。
袁安卿愣了一下:“是什么讓你覺得未來我們有分手的可能性。”
“因為我沒有未來的記憶誒。”他害怕未來會有什么影響他,或者影響袁安卿,最后他們的感情會在種種不可抗力之下走向終結。
“這個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不會。”袁安卿喝了一口酒,“你從我的表現上應該也能看出來。”
濁想問為什么,但還沒發出聲,他就莫名搞懂了袁安卿的意思。
袁安卿現在對濁的態度和過去并沒有任何不同,如果未來是他和濁之間漸行漸遠,他不會再給濁縫那些稀奇古怪的尾巴套。
如果是濁和袁安卿分的手,那濁現在應該已經被袁安卿給關起來了。
說到底,濁本身并不屬于被袁安卿管理的范疇,所以把濁關起來也不會影響什么。
而袁安卿本身的情緒并沒有那么穩定。
“把我關起來之后,你會做什么呀?”濁還有些小興奮。
“阻斷你探尋世界的可能,然后讓你的腦子和身體只有與我相關的記憶。”袁安卿毫不避諱,因為他知道濁喜歡聽這些。
這些不健康的極端情緒對濁來說是一種另類的情話。
果然,在袁安卿話落之后,濁的臉頰就紅了。
那條套著橘紅色尾巴套的大粗尾巴晃來晃去:“如果要做到那種程度,是不是得很過分地和我睡覺啊?”
“特別過分。”袁安卿點頭。
濁沖著袁安卿眨巴眨巴眼,那雙猩紅的眼眸中仿佛閃爍著光。
“……你是不是想試試?”袁安卿問他。
“可以嗎?”濁有些受寵若驚。
現在大家還在聚會,而濁已經在幻想袁安卿兇狠地把他關起來玩弄了。
濁對于各類親密行為的接受度超高,而且壓根不需要袁安卿額外去做什么,他現在滿腦子也全都是袁安卿。
至于袁安卿,他不會像濁一樣開口直白地去表達自己想要些什么,但他的行為實在算不上多克制。
“我腦袋有點暈。”袁安卿放下酒杯起身,“我就先離開了。”
“我我我!我和你一起!”濁立馬跟著起身,“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誒。”
會不安全嗎?白天有些困惑。
現在袁安卿的能力基本補足了他體能上的不足,白天不認為那些心懷不軌者真能夠靠近袁安卿。
等袁安卿和濁離開之后,陳嬌才開口:“他倆肯定是去過二人世界去了。”
季禪微微挑眉,被濁用“真愛”教育了一通的他說話就沒那么委婉了:“剛才濁的眼神像是想讓袁安卿當眾把手放他身上揉一揉。”
眾人都看向了季禪。
“怎么了?那種眼神我很熟悉的好不好?”季禪沒有正經戀愛過,但他床伴多啊。
袁瞻暉搖搖頭:“更有可能是找個地方單獨聊一聊吧。”袁安卿也許有很多的感慨想要單獨說給濁聽。
以前袁瞻暉也覺得袁安卿和濁的關系應該是身體大于精神,但了解深入之后他覺得自己太狹隘了。
像袁安卿那種類型的人,追求的應該是更高的精神共鳴和更純粹的愛。
……
“啊!”剛進門的濁就被袁安卿按在了玄關處。
他們家的玄關鞋柜上有個圓形鏤空的結構,在這個鏤空的后面是一盆春羽樹。濁被袁安卿按上去之后下意識地扶住了被他撞歪的樹,而他的身體還沒穩住就感覺自己的腿被袁安卿抄了起來。
袁安卿把濁的雙腿打開,將大腿摁在了鞋柜上。
濁的柔韌性很不錯,哪怕被掰成一字馬也不會疼。
袁安卿取下了濁的尾巴套。
……
“而且你們不覺得袁安卿的氣場變了很多嗎?他現在看起來特別孤獨。”袁瞻暉嘆了一聲,“像這種人一般不會沉迷軀體上的享樂,所以他們肯定是找沒人的地方看星星聊理想去了。”
……
另一邊,濁確實感覺自己處于一片星空之下,但那不是真實的星空,那只是袁安卿給他創造的幻境。
濁感覺自己身體的每一寸都浸潤在星云之中,每一寸都在被觸碰。
太夸張了。
濁感覺自己快被吞掉了。
“你記得嗎?時間在我這里不是線性向前的。”袁安卿的聲音在濁的耳畔響起,那聲音像是落在他身旁,又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濁沒有回答,不是他不想張嘴,而是他嘴里塞了東西。
“這一切結束的時候,濁看起來很糟糕哦。”那聲音說。
濁感覺有什么東西順著自己的脊背往下滑,濁抖了一下。
他壓根沒法反抗,此時的他分辨不出現實與虛幻,他甚至不知道袁安卿在哪里,但他知道觸碰自己的是袁安卿,和自己說話的是袁安卿,自己嘴里的是袁安卿。
全部都是袁安卿!好喜歡!
……
半夜,眾人終于結束了聚餐,袁瞻暉在深思過后還是決定給濁打個電話。
和別人不同,袁瞻暉是正經想找對象的,他還覺得濁之前說的那些挺有參考價值。
在鈴聲響過三秒之后,那頭的濁接通了。
“喂?”濁的聲音有些低啞。
本身濁的本音就足夠低沉了,此時袁瞻暉感覺自己耳膜都在振動。
濁不等他開口就詢問道:“現在是哪個年份?”咬字發音有些混沌。
“啊?”袁瞻暉沒聽明白。
隨后電話那頭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袁安卿接過了濁的手機:“濁現在喝醉了。”
“誒?怪物也會喝醉的嗎?”
“他想嘗試一下喝醉是什么感覺。”袁安卿解釋,“所以我幫了濁一把。”
“怪物喝醉了是很危險的,如果我們還跟你們待在一起的話,他可能會弄壞一些東西。”
“哦哦,這樣啊。”袁瞻暉明白了。
而后他又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濁叫袁安卿的聲音,三個字被濁念得溫柔至極,每個字都像是在口中滾過千百遍才念出來似的。
袁瞻暉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等袁安卿開口說話,袁瞻暉便下意識掛斷了。
袁瞻暉在街道上站了一會兒,隨后他打了個冷顫。
他是不是打擾了什么?
事實上,袁安卿和濁的小游戲已經結束了。只是濁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現在這狀態也確實像是喝醉了。
袁安卿的腦殼埋在濁的胸口,濁緊緊地抱著他,時不時還用下巴蹭蹭袁安卿的腦袋頂。
“袁安卿?”濁喊他的名字。
“在這里。”袁安卿出聲回應。
濁恍惚地看向自己懷中人,他的目光還有些不聚焦。
而在看清楚袁安卿的臉之后,濁笑了:“你怎么在我懷里呀。”隨后便又是一頓低頭亂蹭。
蹭完之后他又迷茫了:“袁安卿?”
“嗯,在這里。”袁安卿又回應他。
濁再次看向自己懷中,隨后再次喜笑顏開:“你怎么在這里呀?”他繼續蹭。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的清晨。
濁在清醒之后噌地一下坐了起來,隨后深吸一口氣:“哇!”
袁安卿眼睛也睜開了,但是他不太想動。
“好刺激哦!”濁說。
“如果你想要離開我,我還對你做這些,你只會感受到痛苦。”袁安卿提醒他。
這不是什么好事,袁安卿得提醒濁:“你有完美人格的時候才是最棒的。”
“但是如果我真的要離開你,你確實會對我這么做?”濁問他,“永久性的?”
“對。”袁安卿嘆了一聲。
“大多數時候我不喜歡極端行事。”袁安卿點頭,“但到了某些特定的時候,我同樣不介意極端的情緒吞沒我。”盡管那樣會有些不舒服。
袁安卿看到濁的眼睛亮了,他再次嘆了一口氣。
就知道……
果然,濁緊跟著就是一句:“你真的好愛我!”
隨后便閃現到袁安卿身邊,伸手捧住袁安卿的腦袋,開始親袁安卿的臉。
起碼在“往好處想”這方面,濁是獨一無二的。
而就像袁安卿所說,他更希望濁能夠真正地融入這個世界,真正地了解自己,也了解別人。
所以他只是偶爾帶著濁荒唐一下。更多的時候袁安卿還是跟濁一起上下班,一起工作,甚至帶著濁一起工作。
他這個前輩做得相當稱職,又兩三個月后,濁已經能夠獨立完成自己的活了。
而這時候袁安卿也拿到了這個世界的駕照。
……到手了一天,第二天他駕照就被吊銷了。
因為那天濁很亢奮,所以在袁安卿帶著他兜圈的時候濁把腦袋伸了出去。
袁安卿在濁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就想制止,但已經遲了。只聽到咚的一聲,濁把別人的車撞了。
也幸好別人沒出什么事。
最后袁安卿和濁還是被白天給領出去的。
濁在撞了別人車之后便被袁安卿抓著角教育了一通,白天把他領回去的時候他還在哭。
之前濁問袁安卿他們會不會出交通事故,袁安卿很篤定地告訴濁不會。
在既定的未來里確實不會出什么交通事故,但是得到這一消息之后濁就亢奮起來了,他立刻開窗探頭,想要感受感受風的速度。
再然后他們就出事了。
他們出事還是次要的,畢竟濁的頭很硬。
真正倒霉的是那個莫名其妙被濁用腦袋撞的男人。
對方很驚恐,盡管沒有受什么傷,但精神上的沖擊讓男人神情恍惚,幾次嘗試點煙都沒能點燃。
忽然一個腦袋伸出來,他還以為自己要撞死人了。
“我跟對方協商賠償了。”袁安卿摁著額頭對白天說。
“我來賠。”一直跟在袁安卿身后哭哭啼啼的濁舉起手,“我存了很多錢的。”在官方和濁脫鉤之后,官方給了濁一大筆錢,這些是濁之前幫他們解決劣等分化體的報酬。
之前濁想把這些錢都給袁安卿,但袁安卿讓他自己存著。
“不行,我來。”袁安卿打斷了濁,“讓你賠,你不長記性的。”濁花自己的錢不心疼,但是花袁安卿的錢能讓他難受好幾天。
果然,濁嗚嗚地更大聲了。
“別哭了,有點驚喜和意外也挺好的。”袁安卿伸手揉了揉濁的腦殼,“等下次我再考證,你想玩我就帶你去郊外玩行不行?”
“嗚嗚嗚!對不起嗚嗚嗚!”濁更難受了,袁安卿怎么能這么好?
袁安卿在懵逼之后倒沒覺得多生氣,歸根結底濁就是個大怪物,他再怎么溫順也沒法掩蓋他本性的活潑。
“去跑跑嗎?”袁安卿問濁。
“嗯?”
“我車被扣押了,你是不是得賠我點什么?”袁安卿問他。
“嗯。”濁點頭。
“那就陪我一起去跑跑吧,找塊空地,你撒歡。”袁安卿覺得濁也有挺久沒有變回原形了,城市里可能有點限制濁發揮。
“那你呢?”濁問他。
“我在你背上睡覺。”袁安卿沒有撒歡的愛好。
眼看濁又要哭,袁安卿無奈:“有時候有些意外也蠻有趣的,我和你的相遇對那時候的我來說就是一場意外,你下次記得不要這么做了就好,沒必要為了這些難受。”
“而且躺在你身上真的很舒服。”袁安卿又說,“野外的味道比家里好聞,在那里睡覺應該會很不錯。”
濁蹭到袁安卿跟前用嘴親他。
這次沒有那么熱烈,只是輕輕地碰觸,隨后便分開。
“我會認真學的!”濁說。
“我會學著做一個很好很好的愛人!就像你一樣。”濁牽起了袁安卿的手。
“你已經夠好了。”袁安卿知道濁又在自我感動。
“我才沒有那么好。”濁又蹭了蹭袁安卿,“你總是會把很壞的事情說得沒那么壞。”
“我們以后還會出這種意外嗎?”濁問袁安卿。
“這個我不清楚。”袁安卿聳肩,“畢竟意外都是些不在計劃之內的東西。”
“我會控制住自己的。”濁說。
說完之后他又嘟囔:“還好你還有后招。”
什么后招?袁安卿懵了下,隨后他意識到濁說的可能是自己對濁的精神控制。
袁安卿:“……一般人不會把這種事情當做退路和后招。”
“那就是很棒的愛!”濁說。
“那……”
“那就是愛!”濁繼續。
袁安卿:“……好吧,確實是。”這種愛有些過于扭曲了,不過身為怪物的濁顯然完全能夠理解,濁還把這種極端情緒給浪漫化了。
真不健康啊——他們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