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汪老的助手出現在高臺上時, 江亦洲正好避開了賀沉司的一擊，他不敢用異能，擔心會暴露身份, 只得不斷地游走躲避，好在有秦楊這個活靶子。

    “行了, 我要的人出來了, 你擋著點, 我先撤。”江亦洲只留下這句話，甚至不等秦楊反應過來，便立刻轉身撤離，賀沉司發覺到了這點之后, 立刻轉變攻擊目標，火焰直擊江亦洲，秦楊見狀只得咬牙阻攔，整整差了兩級的他險些被火焰刺穿，手臂扭曲地垂在了身側, 渾身狼狽不堪, 但這擋也給江亦洲拖延了時間，他瞬間便在黑壓壓的喪尸群里, 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很維護他, 他是九級吧？”賀沉司站在原地看著秦楊，面無表情道：“喪尸之間，也有感情？”

    他掌心凝結的火焰帶著炙熱的溫度，甚至連空氣都有些扭曲，秦楊在這火焰里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 下意識后退兩步，死死盯著賀沉司的手。

    “告訴我, 江亦洲在哪里。”賀沉司往前走一步，秦楊便后退兩步，直到他身后也燃起了火焰，所有退路都被賀沉司封死了，額角忍不住冒出了冷汗，賀沉司咬字清晰道：“如果你不知道，你也就沒什么活下去的價值，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賀沉司的敏銳度明顯超過了秦楊的預計，他當然知道賀沉司是什么意思，喉頭略微聳動，而后才道：“如果你說的江亦洲，是曲清綁過來的人，那我可能知道他在哪里……不過你找到他也沒用，他都快異變了，很快我們將會添一個八級，甚至是九級的同伴了。”

    “剛剛那位就是九級的喪尸皇吧。”這句話不是疑問，賀沉司目光越過秦楊，最終落在了他身后的曲清身上：“把人交給我，不然你們就都留在這里。”

    “嗚嗚……嗚嗚嗚……”曲清掙扎著想要說話，但卻怎么也逃脫不了秦楊的牽制，就在雙方僵持而賀沉司已經不耐煩的時候，火焰驟然噴發，一個身影闖了進來，對方猛地將秦楊一把拉扯出去，而秦楊則是反手將曲清扯到身前擋住了賀沉司的攻擊，即便如此，那火焰凝結的刀刃還是穿透了曲清的同時又刺進了秦楊的胸膛，幸好他躲得快才沒被挖出晶石。

    低階和中階喪尸的晶石在頭顱，而高階喪尸的晶石放置于心臟。

    火焰熄滅，地上殘留著一些水跡，而曲清則是在這樣恐怖的火焰之下被燒的連痕跡都找不到了，只有一枚晶石落在地上。

    “賀隊！賀隊！”喬一航發覺喪尸潮開始退了，連忙跑過來道：“找到了，我們在廢樓那邊找到了周涉，但是他的情況不好，需要立刻注射新的抑制血清。”

    “好。”賀沉司將地上的晶石拿走，往基地內走去，周圍的喪尸根本不敢靠近，喬一航疑惑道：“這里怎么會有……”

    “曲清的。”賀沉司知道喬一航想要問什么，便道：“七級，剛剛身為八級，不過他已經死了。”

    “那剛剛來的那個戴面具的，是八級喪尸嗎？”喬一航想到那個人回頭看了眼自己，莫名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九級。”賀沉司腳步微微一頓，他回頭看了眼之前自己火焰灼燒的地方，地面上還有一些水漬，唇角下壓道：“喪尸皇。”

    喪尸皇江亦洲此刻正靠在廢棄的大樓旁，因為他“傷重”，因而不宜挪動，喬一航只得先將他放在這里，跑去找賀沉司，江亦洲求之不得，他有些無聊地看了眼自己的傷口，已經開始青紫發黑，胸膛處也是青紫的。

    不過這個傷是他自己弄得，假的，他本來就是喪尸，再怎么感染還能變成什么？

    “陳老……汪老……躲來躲去，不還是得出來嗎？”他輕輕舔舐了自己掌心的灼傷，那是剛剛被賀沉司的火焰傷到的，傷口正在愈合，可十級異能者的火焰殺傷力很大，他的手有些無力，指節虛握著拳頭，而后無力伸開，垂在了身側。

    掌心的冰霜緩慢凝結，覆蓋在灼傷處，這才好受點。

    而此時森林深處，秦楊靠在樹邊站不起來，胸膛已經血肉模糊了，他看著站在旁邊十分謹慎的霍易，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來救我了？那可是十級異能者的火焰，你也不怕死在那里。”

    “洲哥說他的冰能抵擋一瞬。”霍易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淡，他道：“你傷的很重，需要時間恢復。”

    “是江亦洲讓你來救我的？”秦楊問道。

    “是。”霍易看向他，兩人四目相對：“洲哥說了，你不能落在賀沉司手里。”

    后面半句話霍易沒說出來，因為后半句是“秦楊的忠誠比狗尾巴草值錢不了多少”，但即便他不說，秦楊也能猜到七七八八了，冷笑一聲：“我是不能落在賀沉司手里，他倒是往賀沉司懷里撞。”

    霍易：……

    江亦洲自然不知道秦楊說了些什么，他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后，便立刻靠在了墻角處，一副昏迷不醒氣息奄奄的模樣。

    賀沉司一上來就看到江亦洲渾身沾著血跡，他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便抬手將他的上衣解開，露出了胸口，果然喪尸病毒已經蔓延到了胸膛，身上滿是青紫，看上去尤為駭人。

    “賀隊，我來的時候看到汪老的助手去了高臺，汪老應該是出來了。”喬一航看到江亦洲這般慘樣，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曲清……真的該死。”

    “他已經死了。”賀沉司將江亦洲攔腰抱起，徑自往外走道：“立刻通知控制中心，備好抑制血清，如果有什么問題，全部責任由我負責。”

    “是，賀隊。”喬一航立刻答道。

    黏膩溫熱的鮮血落在賀沉司的手里，他的心緩緩下沉，懷里人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呼吸也微弱到了極點，他將人抱上車后道：“再撐著點，我立刻送你去控制中心。”

    江亦洲沒有半點動靜，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

    喬一航率先抵達控制中心，在門外就遇到了汪老的助手，不等喬一航開口，對方就立刻撲上來道：“可算是找到你了，執行長呢？周涉呢？”

    “你……”喬一航都愣了一下，問道：“他們在后面。”

    “周涉怎么樣？汪老說了，讓周涉來了就立刻去找他，你們救出周涉了吧？”這助手也有些緊張，四處張望道：“汪老讓我告訴你們，一定要救出周涉，一定要帶他回來！”

    “帶他回來了，但是他情況不太好。”喬一航也攥著助手道：“你的意思是汪老親自出來了，那有救了，有救了……”

    賀沉司的車到了控制中心門口，這里的醫護人員已經準備就緒，但是對于江亦洲這種傷勢而言，簡單的包扎救助是沒有用的，他很缺抑制劑。

    他被賀沉司抱上了病床，而后推入了控制中心的研究室，汪老坐在輪椅上，旁邊的醫療器材已經到位，雖然已經做過心理建設了，但是在看到江亦洲的那一瞬間，老人家還是忍不住哽咽起來。

    “快，快把他放到這邊來。”汪老拍了拍自己的輪椅，而后立刻讓助手準備藥劑，先把抑制劑給江亦洲注射

    進去，而后立刻安排其他的藥劑。

    “他的情況怎么樣？”賀沉司問道。

    “他怎么會搞成這樣，怎么會感染上喪尸病毒？”汪老的眉頭擰起，轉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年輕人，片刻后才道：“告訴我是怎么回事。”

    “之前他的住處闖入了一個八級喪尸。”賀沉司頓了頓道：“是我的問題，是我沒有保護好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不應該感染上喪尸病毒的，你明白嗎？”汪老因為之前的一場病，而無法行走，前段時間第一基地覆滅，陳老始終，十分憂心的汪老身體每況愈下，如今只是說幾句話，都有些喘不上氣，助手連忙拿了氧氣罩遞給汪老，這才好一點。

    “我……”賀沉司尚未回答，汪老便摘下了氧氣罩，他擺擺手，示意控制室的其他人都出去，助手有些擔心道：“汪老，您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你出去吧。”汪老呼吸滯重，他堅持道：“賀沉司和喬一航留下就可以了，其他人都出去吧。”

    助手無奈，只得離開，出門前將手里的東西遞給了喬一航，低聲道：“汪老的身體很不好，本來是不能出來的，但是因為周涉的事情，他一定要出來親自看看情況，如果汪老有什么事情，就立刻告知我，我們在門外。”

    喬一航應了一聲。

    人都走了，諾大的控制中心實驗室只剩下汪老、賀沉司和喬一航，還有一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江亦洲。

    “我不明白汪老的意思，您說他不應該感染上喪尸病毒是什么意思？”賀沉司一向沒什么表情的臉色罕見地露出了一絲不解：“為什么是……不應該？”

    “你的導師沒告訴過你嗎？”這回輪到汪老有些疑惑了，他看了眼賀沉司，又看了眼喬一航：“阿涉也沒告訴你們？”

    “沒有。”賀沉司搖了搖頭，他道：“陳老說讓我們趕回A市，但是后來末世爆發，我們被困在了第十三號生存基地，再后來就很難聯系到陳老，直到……第一基地覆滅。”

    “對對，至于周涉……”喬一航攤開手搖頭道：“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總是說自己不是周涉，是叫什么江亦洲，說自己不記得很多事情……”

    “等等。”喬一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汪老打斷了，他的臉色驟然慘白，瞪大了眼睛，牙齒發顫道：“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周涉他失憶了，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喬一航和賀沉司都察覺到了汪老的不對勁，賀沉司立刻半蹲下來將氧氣罩給了汪老，可汪老卻像是不會呼吸，他死死攥著自己胸口的衣服，顫聲道：“你剛剛說他……他叫什么名字？”

    “江……亦洲，他說他不是周涉，是江亦洲。”喬一航的手被汪老抓著，有些疼，汪老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后，臉上血色盡褪，眼底頃刻間便涌出了淚水，他顫聲道：“江亦洲……江亦洲……阿涉啊！”

    他身子發顫，就要往下滑，賀沉司立刻將他扶住，扭頭道：“快去通知醫護人員進來救人！”

    “好好！我這就去！”喬一航幾乎是跳起來往外跑，而賀沉司則是扶著汪老，他沉聲道：“汪老，注意呼吸，注意呼吸，別緊張，我們在這里。”

    “他是阿涉，他怎么能是江亦洲呢？”汪老的眼淚落在了賀沉司的手背上，他聲音發顫道：“怎么辦，這孩子要怎么辦啊？”

    42

    心情最復雜的當屬還在床上裝暈的江亦洲, 他閉著眼睛，能聽到賀沉司的疑問，聽到汪老顫抖的哽咽聲, 真相隱隱在向他靠攏，但又帶著一絲未知的恐懼。

    汪老會說什么, 他知道些什么, 為什么說他不該是江亦洲……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只看不見的大手, 即將攥住他已經無法跳動的心臟。

    “汪老，您這話是什么意思？他是周涉，那江亦洲是誰？為什么他一定要說自己是江亦洲？”就連賀沉司和喬一航都察覺到了不對勁。

    “還是不對，不對……如果他是江亦洲, 他就不可能感染喪尸病毒，因為他自己——”汪老的話尚未說完，一道冰刃猛地牽制住他的輪椅，驟然往后拉扯，江亦洲翻身從床上掀起, 他半跪在床邊, 抬手搭在了汪老的肩頭。

    “周涉！”賀沉司臉色驟然大變，他上前一步卻忽然停下, 死死盯著緊貼在汪老脖頸上鋒利的病人：“你什么意思？”

    “大執行長, 你可別動手，不然汪老肯定比我走得早。”江亦洲低低笑了一聲，蒼白清俊的臉上帶著一絲陰冷，和之前虛弱的模樣判若兩人，他的衣服上還沾著血跡, 絕不是作偽，勁瘦的手骨搭在汪老的肩頭, 啞聲笑道：“感謝執行長帶我來控制中心，見到這個老東西。”

    從這人的身上，賀沉司看到了周涉的影子，之前他還曾猶疑過眼前這個人是否是周涉，現在他基本可以確定，這人絕對就是周涉！

    就在他想要竭力救下汪老的時候，火焰幾乎沖擊到了江亦洲的眼前，可他卻直接拉扯汪老擋在了面前，火焰不得不停下，僵持在半空，江亦洲微微偏頭，露出了微微彎起的眼眸，里面似乎盛滿了笑意。

    “大執行長，第一生存基地再會。”他趁著賀沉司無法攻擊的時候，猛地一把橫在了汪老的脖頸，而后身子后仰往床上倒去，汪老也被他拖了上去。

    但當他觸及到床的時候，整個床仿佛裂開，他連同汪老的身影頃刻便消失在了賀沉司的面前，床再次合上，找不到半點痕跡。

    轟——

    一聲巨響，火焰撞在了床面上，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賀隊，怎么辦？周涉這是什么意思？還有汪老是什么意思？”喬一航被這一幕震驚的久久不能回神，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后連忙上前：“他要干什么？他這算是劫持汪老吧？”

    “立刻通知技術人員進來，把這個床底的暗道掀開。”賀沉司的臉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

    “那周涉呢？他怎么辦？”喬一航問道。

    “……”賀沉司看了眼喬一航，而后頭也不回地往外走，說道：“通知各大生存基地，周涉劫持汪老，意圖不軌，視為叛徒。”

    “賀隊！”喬一航臉上血色瞬間褪的干干凈凈，他立刻道：“這不可能……”

    “事情都發生在眼前，還有什么不可能？”賀沉司深吸了一口氣，他道：“竭盡全力尋找汪老，我們立刻啟程去第一生存基地，如果別的基地找不到他們，那么他們一定會直接趕往第一生存基地。”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喬一航不明白。

    “我不知道，但這一切，等逮捕他了……”賀沉司掌心的火焰纏繞在他的小臂上，周圍的空氣隱隱扭曲，他道：“總能從他嘴里撬出來的。”

    賀沉司的反應倒是在江亦洲的預料之中，上輩子他就知道這個暗道，沒想到這輩子有用得上的時候。

    他拽著汪老摔下去的時候對后面結構并不了解，后背砸在了墻面上，差點震出一口血，硬生生的忍了回去，緩了一會兒后才能開口說話。

    “你……果然沒有感染病毒。”汪老在看到江亦洲之后，第一句話便是這個，江亦洲笑了一聲，這地下通道比他想的寬敞，他靠著墻緩了一下才坐起身，挑起眉梢道：“你從哪里看出來的？剛剛準備告訴賀沉司的，就是這個吧。”

    “九級喪尸，喪尸皇啊。”汪老說出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更多的是難過。

    “老頭，你怎么知道的？”上輩子這老頭看到他也是一眼就認出了身份，

    這輩子本來以為能瞞過去，沒想到還是露餡了，江亦洲有些郁悶：“我裝人類裝的不像嗎？冰系異能，流血，受傷，感染……哪一個步驟有問題？”

    “……”汪老細細地看著江亦洲，盯得江亦洲覺得后背發毛，他才嘆了口氣：“你什么都裝的很像，但是你不應該說自己是江亦洲，因為你是周涉，你是阿涉。”

    江亦洲眉頭皺起，他唇角下壓：“什么意思？”

    “告訴我，第一生存基地覆滅，是不是你做的。”汪老看著江亦洲，臉上已經沒有了半分笑意：“你是不是殺了研究員，殺了老陳？”

    江亦洲屈膝坐在地上，手臂隨意搭在膝蓋上，他略微歪了下頭，而后道：“為什么覺得是我？”

    “你是不是從第一生存基地的實驗室醒來的，你是不是一醒來就看到自己身邊有一份認證書，簽名的人叫做江亦洲，你的生物基因實驗樣本名字叫做江亦洲，所以你覺得自己是江亦洲？”汪老死死盯著江亦洲，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叫做周涉，你是A市研究處行動隊的成員，你是陳老的獨子……”

    “為什么我的生物基因樣本顯示是江亦洲。”江亦洲打斷了汪老的話。

    “這個是你父親做的。”汪老搖了搖頭：“我對這個實驗知道的很少，我只知道你父親做這個實驗的風險很大，我們不確定你醒來后到底是成為有一切記憶，能控制所有喪尸，然后維護人類的喪尸皇，還是會被喪尸病毒徹底感染記憶，從而對人類充滿欲望和仇恨的喪尸皇，所以，你父親做了一個選擇……”

    這個暗道很大，里面還有各種實驗器材，江亦洲不知道這是用什么東西做的，但是極難摧毀，而且他知道這個暗道是單向的，只能進一次，然后出口會徹底封死，為的就是怕別人會追上來。

    “如果你醒來，記得一切，你會知道自己是周涉。”汪老的嘴唇微微顫抖，他的聲音低落了下來：“如果你醒來不記得什么，就會去尋找自己的身份，你就會看到自己是‘江亦洲’的證明。”

    “這能代表什么？”江亦洲問道。

    “代表了……你是人類的希望，還是人類的敵人。”汪老似乎是想要觸碰一下江亦洲，可江亦洲卻下意識避開了，他有些難過道：“你不應該是江亦洲，如果你是江亦洲，就代表你站在了人類的對立面。”

    如果他是江亦洲。

    那他必須死。

    “江亦洲，不是你的名字，只是一種訊息，一種告訴所有人的訊息。”汪老說道：“遇到你，不惜一切代價，必須為人類的未來清楚障礙，殺了你。”

    所以說“江亦洲”這三個字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催命符。

    “老頭。”江亦洲哼笑了一聲，他的衣服上沾著血跡，臉色蒼白，目光從汪老的身上掃視了一圈，而后才道：“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汪老不解地看著江亦洲。

    “如果我是周涉，那陳老為什么要用獨子做實驗？而且我是有判斷能力的，難道不能在我醒來之后直接告訴我，我是周涉，我是為了人類才去做實驗，然后實驗失敗了……不可以嗎？”江亦洲唇角微揚，他輕聲道：“還是說，你在騙我。”

    他站起身走到汪老面前，半蹲下身子，抬手輕輕搭在了老人家的膝蓋上，微笑著道：“而且，第一生存基地難道沒有應急措施嗎，如果實驗失敗了，完全可以把我困在實驗室，然后進行擊殺吧，畢竟你們還有著十級異能者的賀執行長，想殺我一個實驗失敗的九級喪尸皇不是輕而易舉嗎？”

    “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汪老并不畏懼，他甚至都沒有把眼角余光看向已經直逼他膝蓋骨的冰刃，語氣平靜道：“以我對老陳的了解，在實驗失敗，你成為喪尸皇之后，你所處的實驗室完全有困住你的可能，那個實驗器材不比我這個實驗室差，按道理說，除非有人把你放出來了，否則你絕無可能逃脫。”

    他頓了頓，看向江亦洲，緩聲問道：“你是怎么逃出來的？如果你不能證明自己存有理智，存有記憶，他們不可能把你放出來，你是怎么騙過他們，把你的危險等級評為了‘安全級’的？”

    江亦洲和他四目相對，片刻后唇角輕輕揚起，帶著笑意道：“等你到了第一生存基地，你就會知道答案了。”

    “我最后問你一個問題。”江亦洲身子略微靠后，他面色平靜，似乎只是在聊些家常話，他問道：“你們除了做這個實驗，是不是還開啟了另一個實驗？”

    “什么？”汪老愣了一下，沒明白這個意思。

    “比如重啟實驗，或者重生？嗯……”江亦洲微微皺眉，仔細思索了一下才道：“關于時間節點的那種，比如空間扭曲，時光回溯，復活重生在另一個人身上……”

    “……”汪老的神情有些古怪，他怔怔地看著江亦洲，最后面色復雜地搖了搖頭，嘆氣道：“你這個情況，有找醫生看過嗎？”

    “……”江亦洲面無表情地站起身，用冰做了個輪椅，將人放在輪椅上就要往外推。

    “等會。”汪老連忙開口，江亦洲有些不耐煩道：“怎么了？你還要在這里待多久？你不會以為我會放了你吧。”

    “你到前面那個箱子里給我找個墊子過來，你這個輪椅太冰了，對老人家的關節不好。”汪老說道。

    43

    綁架一個人很麻煩, 綁架一個老人更加麻煩，對于這點江亦洲深有體會，他在地下暗道找了很久, 也沒找到備份輪椅，只得用冰輪椅上面裹著一層被子, 又墊了厚厚的絨毯子, 而后推著汪老走。

    “還有這個, 也要戴上，保溫水壺，那個電腦文件，還有那個老花鏡。”汪老很熟練地指著各個地方放著的東西, 他搖了搖頭：“人老了，記性也變差了。”

    “我看你這個記性可不差。”江亦洲收拾到后來實在是煩了，干脆把所有東西都一股腦放到了自己的空間里。

    這回輪到汪老震驚地看著江亦洲，他長大了嘴巴，而后愣愣道：“空間異能？你不是冰系異能嗎, 怎么會有空間異能……難道雙系異能者, 不可能啊，之前你爸告訴我的時候, 只說過你是冰系異能, 那你的……”

    “說完了嗎？”江亦洲冷著臉打斷了汪老的話，他面無表情道：“你再廢話，我就直接殺了你。”

    “你不會殺了我。”汪老笑了一聲：“你想利用我去引誘賀沉司那小子，讓他跟你一起去第一生存基地實驗室。”

    江亦洲沒有反駁，汪老繼續道：“你想引誘他去第一生存基地, 是為了里面的封鎖裝置吧，他是十級異能者, 除了在那里，估計沒其他地方能殺了他。”

    “你們研究了這么多年，就沒有尋找過十級異能者的弱點嗎？”江亦洲問道。

    “沒有，我們甚至都沒有十級異能者，怎么做研究？”汪老咳嗽了好一會兒，江亦洲視而不見，老人家擺擺手道：“你想殺了他，他也會想要殺了你，老陳如果看到你們互相殘殺，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后悔做這項實驗。”

    江亦洲見他又要開始感慨了，立刻將人往通道處推，這是單向行駛的道路，每走到一處節點，后面的路都會被直接封死，就是為了防止被人追蹤。

    “我可告訴你，這條路通往……”不等汪老說完，江亦洲便將他剩下的話說完了：“這條路通往河底，有專門的通道，但是旁邊是流浪狗基地。”

    “對，我就想著如果有一天喪尸打進來了，他們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會把暗道出口放在了流浪狗基地。”汪老的話戛然而止，他扭過頭看向江亦洲，因為速度太快，脖頸都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咔聲，老人家幾乎震驚地看著江亦洲，顫聲道：“你怎么會知道？”

    “……你管我？”江亦洲是真的沒耐心了。

    他一直脾氣都算不上好，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聽汪老絮叨了這么久已經是耐心極限了，要不是需要用汪老把賀沉司引到第一生存基地，他早就半道就把這老頭給咔嚓了。

    汪老的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沒有說話，他坐在輪椅上還算得上舒適，江亦洲推著他往通

    道深處走去，只要走到頭就是出口了。

    這通道是貫穿了第二生存基地的，通道并不狹窄，但里面空氣不流通，江亦洲倒是無所謂，可汪老卻有些受不了，剛走到一半就開始喘氣，他顫抖著伸出手，江亦洲便從空間里取出了呼吸器給他戴上。

    “老頭，你可別死在這里，你就算要死，也得死在賀沉司手里。”他的計劃不可謂不惡毒，如果把汪老的死栽贓到了賀沉司的身上，即使賀沉司真的九死一生從第一生存基地的實驗室逃脫，也會被人類所拋棄，唾罵……

    “放心吧。”汪老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了過來，他道：“你的計劃不可能成功的。”

    江亦洲也并不反駁，他推著輪椅繼續往外走，直到看到了光，上輩子他也走過這個通道，當然知道這里是通往哪里。

    一推開門，那些流浪狗像是聽到了訊息，立刻奔了過來，為首的是一條大狼狗，看起來十分兇猛，忽然撲向了江亦洲，江亦洲冷笑一聲，下意識就要抬手用冰刃將其封住。

    可他剛動，就被人撞開了，冰刃也沒有凝結起來，他有些惱怒地看著撲倒在地的老人，不耐道：“你在搞什么？”

    大狼狗沒有像預料之中的那般咬到江亦洲，反而十分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腿，一副祈求撫摸的模樣，這倒是讓江亦洲有些愣住了。

    上輩子汪老在第二生存基地的實驗室就被他殺了，從暗道走到這里時，他也看到了流浪狗基地，也看到了大狼狗，不過那時候大狼狗向他撲來，他是直接將其殺死的。

    可這輩子有了汪老的阻攔，似乎有什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嗚嗚——”大狼狗發出了嗚咽聲，汪老坐在了地上，他渾身沾了土，開口道：“你不能對它動手，這可是你自己養的狗。”

    江亦洲唇角下壓，他低頭看著大狼狗繞著自己嗅嗅聞聞，然后尾巴搖動的十分歡快，耳朵都十分親昵地抖動了一下，似乎是高興極了。

    “周涉養的？”江亦洲心中也開始動搖了，人可能會欺騙，但狗不會，它們只有本能。

    “對。”汪老沒有糾正他的說法，而是繼續道：“養了挺久了，這狗崽子還小的時候，你就把它抱回來養了，弄得這狗東西只跟你親近。”

    “周涉居然還養狗？我最討厭這東西了。”江亦洲眉頭皺起，他問道：“這狗叫什么名字？”

    “狗東西。”汪老說道。

    “嗯？”江亦洲愣了一下。

    “之前你把它帶回來的時候，叫它賀沉司，后來你被姓賀的小子打了一頓，就把它改名為賀小司。”汪老還沒說完，江亦洲便問道：“難道又被打了一頓？”

    “嗯，是你們兩個兩敗俱傷。”汪老搖了搖頭：“當然傷的最重的還是喬一航那個拉架的。”

    “……”江亦洲想了想喬一航那副德行，的確是最容易被誤傷的那種人。

    “最后你就叫它狗東西了。”汪老招了招手，可這大狼狗卻不肯去他那邊，而后一直在江亦洲身上蹭，汪老嘆氣道：“不過它具體叫什么，隨你心情。”

    通過一個狗名，江亦洲大概了解到周涉是多么討厭賀沉司，正好，他也厭惡賀沉司。

    “那就叫賀狗吧。”江亦洲垂眸看著繞著自己腿打轉的狗，問道：“末世里，人都快活不下去了，這里倒是太平。”

    “喪尸不攻擊動物，偶爾也會有人來喂點吃的，雖然不是人，但好賴也是一條命，就這么活著吧，能活一天是一天。”汪老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坐在輪椅上，他的呼吸器摔壞了，試了幾次后只得放棄：“你爸帶你去做實驗的時候，你把這條狗送到我這里，我幫你養了這么長時間，現在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江亦洲沉默許久后才道：“我不是周涉……不一定是周涉。”

    *

    第二生存基地的控制中心幾乎被翻了個遍，但入口全部都被封死了，沒人知道這條通道是去往哪里，直到找到了一個修建這條通道的工人，對方說道：“是通往基地旁邊的一個流浪狗基地。”

    “……”賀沉司臉色微沉，他回頭看了眼幾乎被摧毀的不成樣的通道，而后道：“帶路。”

    他的動作已經很快了，但是來到這個流浪狗基地的時候，還是沒能擋住江亦洲他們，不過喬一航倒是在這里發現一個壞了的呼吸器。

    “這個呼吸器……這是汪老用的，他隨身只有一個，如果這個壞了，汪老出現什么不適的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助手看到呼吸器時也慌了，而賀沉司接過呼吸器，眼尖地看到了上面摔碎的地方還要一點點殘留的血跡。

    “賀隊。”喬一航在一群流浪狗之后，將一條大狼狗帶出來了，他道：“好像……是周涉的狗。”

    “他把他的狗留下了？”賀沉司冷著臉走過來，那條狗見著賀沉司就炸毛，發出低低的嗚咽聲，仿佛是在警告什么，賀沉司冷笑道：“物隨主人，還真是像他的主人。”

    “這狗怎么處理？周涉不是挺寶貝這條狗嗎，怎么沒把它帶走？”喬一航有些牽不住大狼狗，死死攥住之后才道：“還是說周涉不要它了？”

    “別一口一個周涉了，他壓根兒不承認自己是周涉。”賀沉司目光從大狼狗的身上挪開，一字一句道：“汪老的話雖然還沒說完，但大致能猜到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意思？”喬一航的反應一向慢半拍。

    “他是江亦洲，他沒有感染喪尸病毒。”賀沉司深吸一口氣，面色陰沉道：“所以他要不就是投靠了喪尸皇，要不……他就是喪尸皇本身。”

    “……”喬一航被這個結論震驚了一下，他張了張嘴，有氣無力道：“但是他的血是紅色的，這不是假的，是有溫度的血。”

    “那就可能是投靠了喪尸皇吧。”火焰微微纏繞著賀沉司的手，他輕輕抖落，平靜道：“無論是哪一種，他的背叛是事實，在末世這種大環境下，背叛者無論是誰，是周涉也好，是陳老的獨子也罷，無論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

    他頓了頓，輕聲而堅定道：“死。”

    “如果陳老還活著，也會同意我的做法。”賀沉司直視喬一航的眼睛，兩人四目相對，他才道：“第一生存基地只有他一個人活著，你說……他是幸存者，還是背叛者。”

    那么多條人命在天上看著，喬一航的心一沉再沉，喉頭聳動，最后也只是低低地發出了一聲氣音，什么都說不出口了。

    44

    “為什么不帶狗？你這車空間不小, 裝得下。”汪老坐在車上，這車是江亦洲在末世之前就準備好的，本來以為沒什么用了, 沒想到這個時候倒是派上了用場。

    “這車好啊，在哪弄的, 末世里想要拿到這么好的車可不容易, 而且車輪胎都這么干凈, 還是從空間里拿出來的，你的這個車子應該是末世之前就弄好的吧？”汪老見江亦洲一直都不吭聲，倒也不催促，只是道：“雙系異能, 研究至今，我們還沒看過雙系異能者，也不知道你和賀沉司的十級異能相比，到底誰更強……要說起來，你一直都比他弱一點, 這次……”

    “說完了嗎？”江亦洲深吸了一口氣, 壓著不耐的情緒：“從出來到現在，你就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 信不信我把你扔了喂喪尸。”

    “你不會。”汪老似乎捏住了江亦洲的心思：“你還等著賀沉司進陷阱

    呢, 怎么也得把我帶到第一生存基地才行。”

    車輪胎憤怒地壓過一個喪尸，發出骨骼碎裂的聲音。

    “年輕人火氣不要太大，你這模樣跟你以前每次輸給了賀沉司的樣子一模一樣。”汪老有些愜意地靠在了副駕駛座上，緩緩道：“氣急敗壞。”

    “……你他媽的……”江亦洲尚未說完，就看到汪老驟然嚴肅起來的神情, 下意識將后面半句臟話給咽了回去。

    “呵。”汪老哼笑一聲。

    江亦洲心中郁悶，一腳踩在了油門上, 車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在公路上疾馳，往第一生存基地的方向前行。

    周圍的喪尸皆下意識看向他，但是等反應過來，連車尾氣都吃不到了。

    晚上他將車停在了一處醫院門口，然后道：“你最好別下車，不然被喪尸吃了，我也救不了你。”

    “好歹是喪尸皇……”汪老又要說話，這次江亦洲直接從空間里取出了醫用膠布，將汪老的嘴巴給封上了，而后下車一甩車門，重重“啪”的一聲關了起來。

    醫院里的喪尸很多，但大多數都是四級五級的，感覺到了江亦洲的氣息后，紛紛躲了起來，他也沒心思去找這些低階喪尸的麻煩，匆匆找到了一臺和汪老使用的呼吸醫療機器一模一樣的東西后，將這玩意放進空間就走了。

    躲藏在暗處的一個七級喪尸悄悄伸出頭看著江亦洲，眼看著對方走到了門邊，可不等他動作，一根冰刃從他的頭顱刺出。

    江亦洲頭也不抬地走到旁邊，彎腰撿起了地上的七級晶石，將其中的能量吸收之后，晶石便化為了飛灰落在地上。

    而當他走到車子旁邊時，腳步卻微微一頓，而后拉開了車子上車，扭頭看向后座道：“什么時候追上來的？”

    后座正坐著一個少年模樣的喪尸，正是霍易，他面無表情地看向江亦洲，僵硬道：“剛剛追上來。”

    副駕駛的汪老不敢吭聲，只有在江亦洲來了，他才發出了嗚嗚的聲音。

    “秦楊呢？”江亦洲問道。

    “他受了傷，正在養傷。”霍易如實回答道：“我殺了六個七級喪尸，他吃了他們的晶石，但是傷口還是沒有完全愈合，十級異能者的攻擊很強。”

    “當然很強。”江亦洲看了眼自己掌心，凝結出來的冰霜透著一絲寒意，他道：“不然我這么努力想要成為十級是為了什么。”

    “賀沉司他們也追出來了。”霍易頓了頓又道：“他們說你背叛了人類，所以必須進行逮捕。”

    “逮捕？”江亦洲冷笑了一聲，清俊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冷：“好啊，我等著他。”

    正如霍易所說，賀沉司找不到江亦洲，便不再耽擱，立刻和喬一航準備前往第一生存基地，他們本來將大狼狗放在第二生存基地，卻不想車開到半道，這只大狼狗跑了出來，一直追著車跑，似乎是知道他們要去找他的主人。

    喬一航不得不將車停下，這只狗便扒拉著車門，他無奈道：“怎么辦？”

    賀沉司看著這只有些心急的大狼狗，片刻后才道：“讓它上車。”

    “帶它一起去找周涉……江亦洲嗎？”喬一航問道。

    “嗯。”賀沉司打開了車門，這只狗嫻熟地跳到了后座，安安靜靜地趴了下來，豎起兩只耳朵，十分精神地看著他們兩個，賀沉司便道：“他連自己的狗都不要了。”

    大狼狗像是聽懂了賀沉司的話，叫了兩聲反駁。

    “其實。”喬一航一邊開車，一邊試探著解釋道：“周涉雖然有時候做事情挺出格的，但是我們在行動隊的時候，憑著良心說，其實他也沒做過任何一樣有損國家，有損團體利益的事情，賀隊，你說他是背叛者這件事情，是不是可能存在什么誤會？”

    賀沉司沒有說話，平靜地看向前方。

    “我就是覺得……”喬一航小聲道：“他說他是許陽，他為你擋下攻擊，死了一次，我覺得他喜歡你喜歡的連命都不要了，這些都是我們親眼看到的……賀隊，其實你也相信他就是那個為你擋下五級喪尸攻擊的許陽了，不是嗎？”

    賀沉司照常沒有回答喬一航的話，喬一航看他臉色冰冷，也不敢再多話了，只能希望江亦洲自求多福吧。

    從前隊友的角度來說，他不希望賀沉司和江亦洲之間任何一個出事。

    車在公路上行駛，起初喬一航并沒有注意，但是越往前走，他越覺得不對勁，有些詫異道：“賀隊，這些喪尸是怎么了？”

    公路上一大片的喪尸躺著，沒有任何動靜，他們的頭顱都被人暴力切開了，晶石早已不見蹤跡，喬一航將車停在了一旁，賀沉司推開車門下車觀察了一下，他的目光順著這條公路往前看，直到視線的鏡頭，都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站起來活動的喪尸。

    “什么情況？喪尸被屠城了？”喬一航在末世過了五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賀隊，這是怎么了？”

    “暴力切開的，沒有冰系的痕跡。”賀沉司觸碰了一下喪尸頭顱的切口，而后抬眸道：“應該不是異能者做的。”

    “你的意思是喪尸殺了喪尸，拿走了晶石。”喬一航立刻明白了賀沉司的意思，眉頭皺起：“有喪尸想要升級……但是能干出這種事情的，一般都是高階喪尸，八級？還是那個九級喪尸皇？”

    “八級。”賀沉司微微抿唇，他目光沉靜，片刻后才道：“他在養傷，是之前我們遇到的那個八級喪尸。”

    喬一航立刻明白賀沉司指的是哪個喪尸，他語調上揚道：“就是那個在城外企圖殺了我，然后被周涉阻擋了的喪尸？”

    “嗯。”賀沉司取出了自己的聯絡機，上面有關于喪尸的收錄，他調出了秦楊的資料，說道：“是他吧？”

    喬一航看了眼點頭應道：“對，是他，秦楊。”

    秦楊此刻正換了身衣服，他找了一棟無人居住的小別墅，洗了個澡，將自己收拾的干干凈凈，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但還是有些痕跡，活動了脖頸啞聲道：“差點死了，真險。”

    而后他扭過頭，目光落在了桌子上還擺著的晶石，上面殘留著鮮血和碎肉，秦楊嘖嘖兩聲后搖了搖頭，似乎還有點嫌棄：“這樣暴力的方式，我可欣賞不來。”

    這里所有的晶石都是霍易拿來的，畢竟之前他連動都無法動彈，也幸虧這些晶石提供了不少能量，他隱隱感覺自己八級到九級的屏障似乎松了一點，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他也會成為九級的喪尸皇。

    到那個時候……

    “喪尸皇只能有一個。”秦楊語氣輕緩道：“一山不容二虎。”

    ……

    “你的意思是你殺了一片喪尸，為他拿到了晶石？”江亦洲一邊開車，一邊讓霍易將之前的情況復述一遍，霍易很聽話，事無巨細的說了一次，江亦洲聽著眉頭幾乎擰了起來：“你自己受傷了嗎？”

    “沒有。”霍易倒是從不說謊，但他也說道：“我覺得秦楊對你有意見了。”

    “他不是一向都對我有意見嗎？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江亦洲從未將秦楊真的放在眼里，他唇角微揚道：“他如果能到九級也好，我還得恭喜他。”

    “哦。”霍易應道。

    一旁被捆住的汪老似乎明白了江亦洲隱藏的意思，他扭過頭看了眼江亦洲，眼底微微閃動淚光，但很快就消失了，仿佛是個錯覺。

    江亦洲蒼白清俊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多余的神情，如果說秦楊是最想上九級的喪尸，那江亦洲就是第二個期望秦楊能上九級的喪尸。

    八級的晶石對于他而言已經沒什么作用了，九級的晶石，才是他現在最需要的食物。

    畢竟他也很希望自己能上十級。

    “我來的時候聽說他們把那條狗帶上了。”霍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關鍵的訊息，他道：“他們說會之前前往第一生存基地，但其他基地也接到了通知，很有可能會在第一生存基地布下天羅地網，等你上鉤。”

    “是嗎？”江亦洲一點也不驚訝，他打了一下方向盤，從一個正在徒步行走的異能者身邊掠過，而后才道：“進入第一生存基地之前，你在基地外面等著，不要進去，也不要被人發現。”

    “為什么？”霍易很少詢問，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江亦洲，只聽到江亦洲頭也不回地回答道：“如果我要逃出來，總得有個人在外面接應我一下，我不信秦楊，我信你。”

    “……好。”霍易應道。

    45

    從第二生存基地到達第一生存基地, 無論他們怎么走，都必須經過跨江大橋，但是末世時這座橋已經被摧毀了一小半, 上面還有來來回回行走的喪尸，已經報廢五年的車子早已生銹, 上面殘留的血跡發黑。

    五年了, 這里似乎還能看到當初的慘狀。

    一輛重型悍馬從一個只剩下半截身子的喪尸前面開過, 喪尸的嘴里發出低吼聲，車上的江亦洲看了眼后視鏡道：“五年沒從這里走了，沒想到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記得自己上輩子從實驗室里出來之后，為了追殺陳老, 也經過過這座大橋，那個時候還沒頹敗成如今的模樣。

    第一生存基地覆滅之后，各個生存基地都亮起了警示燈，但依舊沒有阻擋住他。

    “洲哥。”車開到一半的時候，坐在后座的霍易忽然開口：“為什么還把這個老東西帶著？”

    “他們身上有信號源, 如果他死了, 信號源就會斷，賀沉司知道這老東西死了之后肯定不會追著我來第一生存基地。”江亦洲在車子里找了根煙點著, 他一手搭在了車窗上, 微微歪了下頭，目光掃視了一眼沿途的汽車，唇角微揚道：“通過這條大橋，前面就是第一生存基地了，是時候給他們兩個送個見面禮。”

    霍易順著江亦洲的目光看去, 沿途只有廢棄的車輛和喪尸。

    “明白了。”霍易應道。

    江亦洲聞言哈哈笑了一聲，汽車以更快的速度向第一生存基地開去。

    喬一航也開車經過這座橋, 在此之前他們去旁邊的城市做了補給，路上看到了車子開過留下的車轍，根據判斷是悍馬車型。

    “賀隊，你還記得許陽在末世之前向你拿了一筆錢，去二手車改造市場買了一輛悍馬的事情嗎？”喬一航這個時候記性倒是好起來了，他道：“應該就是那輛吧。”

    “嗯。”賀沉司的話本來就不多，他半蹲下身子摸了一下車轍，而后道：“才一個小時前，昨天剛下過雨，泥土比較濕潤，這個車輪痕跡還很新。”

    “也就是說他們不久前才通過這里前往了第一生存基地。”喬一航問道。

    “嗯。”賀沉司一邊應著，一邊將目光投向旁邊的一道車輪痕跡，看起來也是新的，他眉頭微皺：“有其他基地的人比我們更快一步嗎？”

    “應該沒有吧，第二生存基地是最靠近這里的，其他生存基地的人想要趕過來怎么也得晚一兩天。”喬一航疑惑道：“而且我們路上根本沒有休息，一直都在趕路。”

    趴在后座的大狼狗也跳了下來，它嗅著痕跡，而后叫了兩聲。

    “難道它也知道……”喬一航正準備調侃兩句，就聽到遠處大橋中斷發出了“嘭——”一聲巨響，嚇得他手一抖，耳膜處有些發懵，整個人都震得暈乎乎的，內臟仿佛都被震動。

    “啪”的一聲，碎裂的汽車碎片像是子彈一樣疾射而來，插進了他腳下的土地里，而后眼前便被一堵十層樓高的火墻阻擋住了，火舌差點卷到了他的頭發，他連忙后退一步。

    “你怎么樣了？”察覺到前面沒有動靜了，賀沉司這才將火墻收了起來，他扭過頭看了眼狼狽不堪的喬一航：“有沒有受傷？”

    “你說什么？”喬一航有些失聰，耳膜震得現在還在嗡嗡響，只能看到賀沉司嘴唇動了動，卻聽不到對方在說些什么，而且還伴隨著巨大的耳鳴聲。

    “……我問你，你受傷了沒？”賀沉司皺起眉頭，他上前一把握住了喬一航的手腕，看到對方掌心里一片鮮紅，察覺到他應該是耳膜受損了。

    “我聽不到你說什么。”喬一航無奈地攤開手：“我感覺我現在只能聽到那種機器的長鳴聲，其他我什么都聽不到。”

    “我……”想起喬一航什么也聽不到，賀沉司頓了頓，沒再說話。

    他將目光投向爆炸的地方，正是橋梁中斷，那里堆積的幾輛車一起發生了巨大的爆炸，從這里看還能看到升騰起來的火焰和聽到時不時還在爆裂的聲音。

    “周涉。”他唇角下壓，眼底隱隱透著怒氣：“又在玩什么花樣？”

    而此刻跨江大橋上一個倒霉極了的八級喪尸正一臉郁悶地站在橋邊，他的衣服被火燒的差不多了，旁邊也沒有衣服給他換上。

    早上出來的時候，他還收拾的干干凈凈，此刻已經灰頭土臉，他本是想要湊熱鬧，說不定還能捅江亦洲一刀，成為獨一無二的喪尸皇，卻不想在跨江大橋上遇到了爆炸！

    爆炸！

    末世五年了，哪來的爆炸，這么湊巧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幾乎能想到這個東西到底是誰布置的，呼吸都在微微發顫，似乎忍著極大的怒火，一字一頓道：“江……亦……洲。”

    除了江亦洲，他想不到還有誰會布置這種東西。

    “呲呲——”火花微微爆裂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秦楊下意識地抖了抖，他目光看向火花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火焰幾乎是向他沖了過來，一道極其明亮的光在他面前炸開了。

    他整個人被火焰的沖擊波高高拋起，而后落了下去，撞在了橋欄桿上，將鐵質欄桿硬生生撞垮之后，又直直墜落入江水之中。

    “墜江了？”站在橋對面的江亦洲皺起了眉頭，他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霍易，問道：“你放了多少炸藥和火油？”

    “全部。”霍易十分誠實：“我把廢棄的汽車放在一起了。”

    “你還真是下手夠痛快。”江亦洲琢磨了一下，他微微偏過頭：“是賀沉司落水了？不至于吧，他沒有常識嗎，站在□□旁邊等待二次爆炸？他車呢？喬一航呢？”

    江亦洲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是他的確眼睜睜看著一個人落水的，按照計算，第一個抵達這邊的應該就是賀沉司他們。

    “死不了。”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輕快道：“這場煙花秀好看吧，老頭。”

    汪老還被捂著嘴，他看著橋上，渾身掙扎而無法擺脫，江亦洲一改之前忍耐的模樣，他一腳踩在了副駕駛車旁，身子略微前傾，眼眸微彎而后笑道：“放心吧，十級異能者沒那么容易死，只是讓他游個泳而已，你掙扎什么呢？你不是說周涉在你身邊長大的嗎，你這么關心賀沉司，不如關心關心在你身邊長大的周涉吧。”

    汪老看向了江亦洲，只見他挑起眉梢，清俊的臉色露出一絲惡意的笑容：“汪伯。”

    “……”汪老忽然不掙扎了，他平靜地看著江亦洲，片刻后闔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對方。

    “洲哥，我需要去看看嗎？”霍易走過來，他道：“說不定能趕在他上岸之前堵住他。”

    “不用，你堵住他也沒用。”江亦洲拍了拍霍易的肩膀，他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上面沾著一點點灰塵，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眉眼之間帶著笑意：“十級異能者，別說是你了，就算是我親自去堵，也殺不了他。”

    隔著這么遠，就連他都能聞到大橋上飄過來的硝煙味，有些嗆人，他不太喜歡這個味道，大概是因為這玩意和火有關系，而他天生和火相生相克。

    “走吧。去控制中心等他們。”江亦洲說完轉身就走，霍易卻站在原地，半瞇起眼睛看著江面，，而后說道：“洲哥，我可以先去辦點事情嗎？”

    “什么事情？”江亦洲問道。

    這次霍易沒有回答，江亦洲也不勉強，只是看了眼時間道：“半個小時后，去控制中心等我。”

    “好的，洲哥。”霍易立刻應道。

    江亦洲將車開走之后，只剩下霍易一個站在原地，他看了眼四

    周，而后往橋邊走去，大橋經過這一番轟炸幾乎搖搖欲墜，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斷裂。

    秦楊是在水里游上岸的，他的衣服被毀得差不多了，結果剛一上岸就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一抬頭果然是霍易正站在岸邊看著他。

    他上身幾乎□□，無奈地看著霍易：“你怎么在這？”

    “果然是你。”霍易抬頭看向橋梁，眉頭皺起，似乎是有些煩惱，而后又將目光移向還在水里的秦楊：“你來的真不湊巧。”

    秦楊也知道自己來的不湊巧，他想從水里爬了上來，抬手道：“搭把手。”

    霍易沒有回應他，秦楊只得自己爬上岸，渾身上下幾乎濕透了，上衣基本沒有，褲子也因為火焰而被燒的只剩下幾個布條，幸好沒有受傷。

    “有衣服嗎？”秦楊抹了把臉上的水：“江亦洲呢？”

    “洲哥不在這里。”霍易扭頭就要往橋上去，秦楊見狀一把將他拉住：“你干什么去？”

    “重新布置□□，這個本來是用來對付賀沉司的，結果被你破壞了。”霍易解釋道，而秦楊聽完后搖頭道：“你別去了，賀沉司他們的車應該在后面，看到這上面爆炸過，他們肯定會警惕起來，指不定現在也在橋上布置陷阱準備坑你，你要是被抓了，那你的洲哥就不得不向他們認輸。”

    這句話讓霍易猶豫了起來，他唇角下壓：“嗯。”

    遠處的大廈上，江亦洲正獨自坐在天臺上，他叼著煙，腳下是幾十層高的樓，要是不小心摔下去，指不定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他目光正越過建筑物看向霍易這邊，微微哼笑，低聲喃喃道：“冤種。”

    本來用來坑賀沉司的陷阱，結果被秦楊踩中了，他不倒霉誰倒霉。

    他就這樣坐著，空氣中懸浮著的冰霜帶著一絲凜冽的氣息，飛鳥經過他的身邊，整個被凍僵了，摔落在地四分五裂，內臟連一滴血都流不出來。

    46

    賀沉司他們的車快速通過大橋, 橋面因為剛剛的爆炸而劇烈晃動，十分不穩定，他擔心這橋要塌了, 只得先快速冒險通過。

    車幾乎要將油門踩到底，經過爆炸路段的時候, 坐在副駕駛的喬一航扭頭看了眼, 隱隱倒吸了一口冷氣, 感嘆道：“周涉這是奔著要你的命來的。”

    “還有你的命。”賀沉司說道。

    不過喬一航的耳膜受損了，暫時聽不到賀沉司說了什么。

    他們的車在橋上行駛，能感覺到橋梁已經不穩，在整座大橋垮塌的最后一刻, 車高高越過懸空的地段，因為極快的車速提供了沖力，這才落在了地面上。

    車一個甩尾停了下來，喬一航這還有些心有余悸，他立刻下車看向垮塌的大橋, 水面被砸的濺起幾層樓高的水花, 無數汽車殘骸和喪尸掉落進水里，被江水紛紛沖走。

    “你說如果說爆炸是為了炸我們, 那為什么提前引爆了？”喬一航看向賀沉司, 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我覺得他是為了炸別人，以周涉的行事作風，他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出錯的，他為了你連命都能不要，不可能真的想要弄死你。”

    “……你想說什么？”賀沉司問道。

    喬一航雖然聽不清賀沉司說什么, 但是看嘴型也能猜出一二，他道：“他喜歡你。”

    如果說以前有誰和喬一航說“周涉喜歡賀沉司”, 喬一航一定覺得這么人是瘋了，畢竟按照那兩個人針鋒相對的程度，遲早得沒一個，但現在他猶豫了，畢竟就算是他，也做不到在五級喪尸面前沒有一絲一毫的恐懼，直接上去擋住傷害。

    如果這都不算愛，那什么才是愛！

    對于喬一航的話，賀沉司基本不放在心上，他看了眼自己的聯絡機，已經斷了信號，試了幾次都沒有動靜，基本是猜到第一生存基地應該因為實驗室被毀，里面的信息紊亂，嚴重影響到了周邊區域。

    他們身后就是第一生存基地，A市。

    算起來，從末世開始，他們就再也沒有回過這里了，后來雖然可以通行，但是那時候許陽的身體根本無法離開第十三號生存基地，所以賀沉司也沒有離開。

    “這還是我們以前生活的A市嗎？”喬一航看著面前這個城市，下意識長大了嘴巴，第一生存基地覆滅，里面信息紊亂，各大生存基地自顧不暇，誰也沒空來這里一探究竟，派來的無人機都紛紛黑屏，斷了信號聯系，也給這里蒙上了一層恐怖的陰影，但是誰能想到眼前的第一生存基地沒有硝煙，沒有殘肢斷臂，它看起來很好，很漂亮。

    但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

    這里如同冰雪世界，全城冰封，冰晶將基地的大門都凍住了，那些逃出來的人都被凍結在了原地，喬一航走過去，用風刃輕輕一敲，那些人立刻四分五裂，碎肉掉在了地上，一絲血都流不出來。

    這是一座死城，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難過和憤怒。

    “這個難道是……”喬一航只覺得一盆涼水澆了下來，他手腳冰涼，就連心口都慢慢冷了下來：“周涉做的嗎？”

    他不想承認，但是能有冰系異能且能做到這個地步的，只有周涉了。

    這才是九級異能者的實力，真正的實力。

    而再次來到這里的秦楊，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都忍不住多看幾眼，這樣強大的力量實在是太令人羨慕和向往了。

    擁有異能的九級喪尸皇，多么強大。

    而此刻江亦洲已經不在天臺了，他直接帶著汪老去了控制中心下面的實驗室，里面的人全部都死了，沒有一個活口，鮮血噴濺在實驗室里，被冰封住之后，還保留著血原來的顏色，整個實驗室一片安靜。

    汪老從進入這個實驗室開始，他的手就在發抖，整個人似乎都要往下滑，卻被江亦洲一把攥住了，他低笑道：“老頭，這就忍不住了？里面可有更多有意思的東西，你可得忍著點，呼吸器我只給你帶了一套，這里也沒有備份，要是弄壞了，你可就死路一條了。”

    江亦洲的手指蒼白有力，他輕輕扣住著汪老的肩頭，卻已經讓對方動彈不得。

    “嗚嗚……”汪老的嘴巴被封住的，老淚縱橫，可江亦洲卻視而不見，他嫻熟地走到了一處門邊，抬手摁下了密碼，而后一把握住了汪老的后脖頸，強迫對方看著這個識別器，機器運轉，發出了一聲機械音“識別成功，來訪人員汪東明，級別教授，允許通過，請進。”

    通往秘密實驗室的門在他們面前打開，撲面而來的便是一股難以形容的寒意，里面研究員的模樣出現在了汪老的面前，在經過其中一個研究員的時候，汪老的瞳孔驟然睜大，他死死盯著那個趴在臺階上垂著頭，胸口破了一個大洞的女研究員。

    “看出有什么不同了嗎？”江亦洲隨意坐在了臺階上，他微微笑道：“熟悉嗎？”

    這里的研究室風格和汪老的第二生存基地研究室風格差不多，但這里更大，實驗器材也更加豐富，特別是在臺階上的那個白色箱子里，邊緣是照明的燈，顯得這像是個囚籠。

    而那些研究員也不是像外面那些人爭相逃跑，或者只剩下殘肢斷臂的樣子，這里的研究員除了躺在臺階上死去的女研究員之外，其他人都只是看向這邊，甚至還有的在笑，他們像是被瞬間冰封起來，甚至連詫異的時間都沒有。

    “有什么想說的嗎？”江亦洲問道，他忽然想起來汪老嘴巴上還裹著膠布，立刻笑道：“你看，我只顧著讓你看看這些藝術展覽，忘記你嘴上還沾著東西了。”

    他抬手撕開了汪老嘴巴上的腳步，汪老顧不上疼，他身上鉗制住他的冰也解開了，整個人從輪椅上滑了下去，幾乎是爬向了臺階上那個已經死去的女研究員。

    “你認識她？”江亦洲問道。

    汪老并未回答他，而是全身顫抖，企圖將女研究員抱在懷里，但這個女研究員全身已經凍僵，他只能趴伏著，不斷的哽咽，地上淌著的血被冰封住，還是鮮艷的紅色。

    “老頭你……”不等江亦洲說完，汪老便

    忽然半爬起來，抬手就給了江亦洲一巴掌，將他的臉打得偏了過去，唇角溢出了血跡。

    “啪——”的一聲，這一巴掌也讓江亦洲懵了。

    “我從來沒打過你，你從小到大，在我身邊長大，我連你半個手指頭都不是真的碰過！”汪老高高舉起的手還在不斷顫抖，他急促呼吸，死死盯著江亦洲，顫顫巍巍道：“你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嗎！你知道嗎！周涉……周涉啊……你要是想起來全部的事情，你要怎么辦？”

    汪老的手又輕輕落在了江亦洲的身上，心疼的眼淚往下掉：“你這孩子要怎么辦？”

    江亦洲冷下臉來，他抬手擦掉了唇角的血跡，在汪老試圖觸碰他的時候，毫不客氣地甩開了汪老的手，冷笑道：“你嘴里口口聲聲喊著周涉，對著這張肖似他的臉，不也能下得去手嗎？別說我不是周涉，就算我真的是周涉，我也不后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汪老，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把他們給我的痛苦還給他們而已，有錯嗎？哪里錯了？難道就該我天生倒霉，活該被當成實驗品，在這張床上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嗎，活該被注射各種藥劑，想死都不能死嗎！就我活該嗎！”

    他半蹲下身子，直視汪老的眼睛，緩緩地平靜道：“如果我真的是周涉，那周涉也已經死了，被你們，被他們折磨死了，明白了嗎？”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些在他耳邊的聲音，那些在他蘇醒后聽到的笑聲，一字一句，都像是刀一樣從他心臟上劃過，他硬生生從一個本該意氣風發的九級冰系異能者變成了一個人人厭惡的喪尸皇。

    他永遠不會忘記醒來時幾乎要沖破胸膛的恨意，這里的人是他殺的，他沒錯。

    “老頭，你在這里等著，要不你給賀沉司收尸，要不他給你收尸。”江亦洲起身往外走，他已經將自己的指紋錄入進系統了，出門前微微頓住了腳步，頭也不回道：“你說得對，只有這里能殺了十級的他，我會殺了他，然后我會和你們要保護的人類，慢慢玩貓抓老鼠的游戲，你們所保護的人，最后都會和我一樣。”

    他輕輕抬手觸碰在自己的心口處，緩聲笑道：“這里死了。”

    心臟再也不會跳動的他，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死了。

    江亦洲邁出了實驗室，身后的門“啪”的一聲合上了，他往外面走去，手背上的血痕有點明顯，明明身處冰冷的寒冰世界，卻只穿著一身T恤的他尤為顯眼，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隱隱透著一絲陰沉。

    “真有點疼。”他的半邊臉幾乎都被打麻了，有些腫脹起來，江亦洲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頸，而后隨手凝結了一塊冰捂著自己的側臉，神情陰郁，喃喃道：“明明是他們先動手，我有錯嗎，我沒有錯……我沒有錯。”

    腳下的冰晶再次凝結起來，一層新的冰晶以他為中心，快速向四周延伸，再次覆蓋了整個城市，透著一股比之前更加強大的力量。

    他隱隱想要突破十級，只是差一線了，放眼這個世界，除了賀沉司之外，再也沒人能威脅到他的安全了。

    47

    “賀隊, 你發現溫度越來越低了嗎？”喬一航看著自己鞋面凝結起來的白色冰霜，扭過頭道：“是周涉嗎？”

    “嗯。”賀沉司應了一聲后，跟在他們身后的大狼狗嗷嗷叫了兩聲, 而后猛地往一處暴沖，喬一航手里牽著繩子都拽不住, 被硬生生往前扯, 賀沉司立刻吼道：“放手！”

    喬一航聽不清他說什么, 賀沉司便立刻用火焰將繩子燒斷，那大狼狗便掙脫束縛，往控制中心跑了過去。

    “它這是去控制中心吧？它去這里干什么？”喬一航站在路口，他看著這條路盡頭的控制中心, 曾經高大神秘的控制中心已經被寒冰覆蓋，周圍一片死寂。

    “周涉在這里。”賀沉司的臉色已經沉下，心中隱隱透著不安，他忽然抬頭看向一旁，可卻什么都沒發現, 不由得皺起眉頭, 最后目光落在樹底下的冰面，隱隱有了一絲裂紋。

    剛剛有人在這里。

    賀沉司心中立刻警惕起來。

    他抬手拍了拍喬一航的肩頭, 而后指著控制中心, 示意喬一航跟在自己身后往前走。

    而此刻控制中心下面的研究室大門再次打開，江亦洲看了眼汪老，確定這老頭沒死之后，將人直接拽到了樓梯頂端的囚籠里，他半蹲下身子, 從空間里取出了一個小型的盒子，一共四個。

    “小型炸彈？”汪老的嗓子有些啞了, 他看著江亦洲將這些東西放在自己的身邊，便道：“你要利用我做陷阱，然后殺了賀沉司？”

    “還不算太糊涂。”江亦洲笑了一聲。

    “……”汪老平靜地看著江亦洲，并未掙扎，任由江亦洲布置這個陷阱，安靜的連江亦洲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瞇縫了一下眼睛，似笑非笑道：“老頭，你在想什么？”

    “那個女孩子是怎么死的？”汪老問道。

    “哪個？”江亦洲先是一愣，而后順著汪老的目光，看向了趴伏在臺階上的女研究員，他稍稍頓了頓，而后才道：“我殺的。”

    “嗯。”汪老的呼吸有些滯重，他沉默了許久后才平靜道：“那是我的女兒，你小時候……周涉小時候脾性不好，又敏感，容易被欺負，但是最喜歡跟在佳佳身后，佳佳也很喜歡這個弟弟，以前阿涉牙疼，我們都忙，又因為實驗要求調到了一個偏遠的地方，佳佳就用小毛巾裹著冰塊，晚上抱著阿涉，給他冰敷，佳佳是阿涉的姐姐，阿涉是佳佳的弟弟，姐弟倆關系很好。”

    “所以呢？你總說我是周涉，如果我是周涉，那為什么這位好姐姐要往我的身體里注射藥劑，我真的好疼，誰有心疼過我嗎？”江亦洲微笑著挑起眉梢。

    “那你說……為什么是她呢？”汪老看著江亦洲，江亦洲回望了一眼汪老，兩人四目相對，片刻后江亦洲才輕聲道：“我怎么會知道？”

    但他近乎本能的不想看到汪老的眼神，起身偏開了目光，往下走的時候路過了一個實驗臺，上面還有一份文件，這是當初他看到的那份文件，下面還有他的姓名。

    江亦洲。

    “亦洲。”汪老這次沒有再叫他“周涉”，江亦洲的腳步停了下來，他聽到汪老說：“把我的呼吸器給我。”

    “……你還真是夠麻煩的。”江亦洲話雖這么說，但還是從空間里取出了呼吸器，丟給了汪老，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實驗室。

    “跟我一起走吧。”汪老抱著呼吸器，他看了眼趴伏在臺階上的女兒，閉上了眼睛：“總比你想起全部要好，也比你再繼續瘋下去好。”

    ……

    “嗷嗷！”

    一條大狼狗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竄出來，直接把江亦洲撲倒在地，厚重的身子壓在了他的胸口，不斷地舔著江亦洲的臉，直到被人推開了，它還一副不知道做錯了什么事情的模樣，可憐兮兮地蹭著江亦洲。

    “滾開。”江亦洲不耐地擦拭了一下臉上的口水，皺眉看了眼大狼狗，這狗到了，估摸著賀沉司應該也快到實驗室了，他幾乎抱著嘗試的態度，隨口道：“去咬住喬一航，別讓他進來。”

    這大狼狗像是聽懂了一樣，立刻搖晃著尾巴跑出去。

    “汪老，救你的人來了，你可得感謝我。”他甩了甩手，繼續往外走去。

    喬一航還不知道他成了一條

    大狼狗的目標，轟炸使他的耳朵出了點問題，現在好不容易才能聽到聲音，但也有點模糊。

    “他帶著汪老來這里，肯定目的不純，不過我們已經五年沒有來過這里，對這里的結構不如他熟悉，所以一定要小心行事。”兩人一邊往里面走，賀沉司一邊囑咐道：“你要搞清楚他現在是誰，按照汪老的說法，他已經完全不能信任了。”

    “其實我挺想知道，為什么周涉會變成這個樣子，他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喬一航有些不好受。

    “這可能得找到陳老，才會知道答案。”賀沉司說道。

    一條大狼狗從角落處竄出來，猛地將喬一航撲倒在地，死死咬住對方的衣服，喬一航有些無奈地想要擺脫，卻怎么也甩不開這條大狼狗。

    “這什么情況？”喬一航的衣服都快被扯開了，而就在此刻，一聲口哨響起，兩人看向出處，一個人走了出來，他舉著手，一副投降的模樣微笑道：“是我，八級喪尸，秦楊，賀執行長，我是來投誠的。”

    他走到喬一航的身邊，抬手準備直接弄死這條狗，就在他下手的時候，卻被一道火焰直接灼傷，下意識縮回了自己的手，詫異地看著賀沉司。

    賀沉司平靜道：“這條狗輪不到你動手。”他自己拎著狗脖子，將狗牽開，目光落在了秦楊的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興趣。

    “八級喪尸，秦楊。”喬一航的衣服已經被扯碎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秦楊，皺眉道：“你什么意思？投誠？”

    “我知道你們對我有偏見，但我也沒辦法，我只是八級，喪尸皇讓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秦楊還舉著手，他看向賀沉司的時候，眼底隱隱有些畏懼：“上次攻擊你，也是他讓我做的，我實在是沒辦法，我如果不做，他肯定會殺了我……他是什么性格，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喪尸皇……”喬一航和賀沉司對視了一眼：“你說的是誰？”

    其實兩個人心中隱隱都有些猜測，但誰也沒有捅破這層，直到這個熟悉的名字從秦楊嘴里說出來。

    “江亦洲。”秦楊似乎還有些詫異，他驚訝地看著賀沉司和喬一航：“難道你們還不知道嗎？我以為你們已經知道了，他是江亦洲，也是唯一的九級冰系異能喪尸皇。”

    “喪尸怎么可能有異能？”喬一航還是有些不肯相信：“而且他的血是鮮紅色的。”

    “這個嘛……”秦楊似乎是思索了一下，他的神情有些復雜，但還是解釋道：“因為他一開始不是喪尸，而是九級冰系異能者，后來被帶到這里成為了實驗體，被改造成了會冰系異能的九級喪尸，你說可不可笑……”

    “你倒是了解的清楚。”賀沉司說道。

    “因為我是親眼看到他怎么殺了一整個實驗室的人，怎么將整個生存基地全部冰封起來。”秦楊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那個場景，真是太殘忍了……后來他壓迫我成為了他的手下，為他干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很難過，但是我沒辦法，畢竟如果他想殺我，簡直輕而易舉。”

    “你是八級，只需要一點契機，也能突破到九級了吧？”賀沉司察覺到了秦楊身上的氣息：“為什么突然要背叛他？”

    “因為他是九級，你是十級，我覺得棄暗投明，沒什么不對。”秦楊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是喪尸，但我不是蠢。”

    其實賀沉司想過江亦洲應該是投靠了喪尸，但是他沒想到江亦洲竟然就是就是喪尸皇本人。

    控制中心的門被打開，里面一座座冰雕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些人臉上布滿了驚恐，似乎是想要逃出去，鮮血被封存在冰層里，透著一股殘酷的意味。

    “其實之前，他還沒這樣，只是一心想要尋找陳老。”秦楊將賀沉司沒有對他動手的意思，心下稍稍安心了一點，小心翼翼道：“但是前不久，他失蹤了幾天，回來之后便一改脾性，變得更加喜怒無常，我如果再繼續跟著他，恐怕他連我也不會放過了，為了我自己的小命著想，我還是遠離他比較好，畢竟我已經是喪尸了，如果再死一次，那就真的是徹徹底底地死了。”

    賀沉司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研究員，他站在原地，并未理會秦楊。

    “董坤，王悅，何怡君……”喬一航從研究員的面前走過，他扭過頭看向賀沉司，顫聲道：“賀隊，是他們……都是他們。”

    是他們所熟悉的人，是曾經在一起隸屬同一研究處的朋友。

    “你知道周涉嗎？”賀沉司閉了閉眼睛，復而睜開，他問道：“聽說過這個名字嗎？”

    “周涉？”秦楊倒是一愣，他皺眉思索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他為什么叫做江亦洲？”賀沉司再次問道。

    “因為他醒來后看到了自己的那個編號和文件，名字就是江亦洲，所以他……”秦楊的話尚未說完，便被賀沉司打斷了，他抬手輕輕觸碰在這些冰雕上，里面的人都是熟知的模樣，但是已經沒有了任何氣息，他道：“你想殺了他嗎？”

    “……”秦楊一愣，而后道：“當然。”

    “我也是。”賀沉司閉了閉眼睛復而睜開，眼底皆是寒意。

    48

    實驗室的大門就在控制中心的下方, 而當初關閉江亦洲的地方則處于整個實驗室最嚴密的中心，沒有認證是無法進入的。

    不過現在這個東西不重要了，因為認證系統基本已經被江亦洲破壞。

    賀沉司一路暢通無阻地到達了下方, 直到走到最后一步，他稍稍停頓一下, 大門在他的面前已經是半闔著的, 輕輕一推就打開了。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白色囚籠里坐著的汪老, 而后目光則落在了臺階上，那個穿著研究服的女研究員身上，瞳孔驟然緊縮。

    “佳佳姐！”一旁的喬一航也看到了，聲音猛地拔高, 幾乎失去了本來的音調。

    “啪啪啪”幾聲，兩人將目光移向大屏幕上的年輕人，江亦洲微微笑著，即使處于這樣的冰天雪地里，他依舊只是一身單薄的白T恤, 眼中帶笑道：“來的可真快, 大執行長。”

    很早之前，賀沉司每次聽到江亦洲說“大執行長”四個字的時候, 都覺得他似乎是有些咬牙切齒, 而這次尤為明顯，他明明確確感覺到了來自江亦洲的惡意。

    “你做了……什么？”喬一航看著那些熟悉的研究員，甚至還有趴在臺階上的女研究員，雙目通紅地厲聲吼道：“周涉！你怎么能……”

    “他忘了。”賀沉司微微閉眼，復而睜開, 將情緒全部收斂后才道：“他忘了自己是周涉，自然也忘了曾經的一切。”

    聞言, 喬一航微微一怔。

    “熟悉嗎，這里的環境。”江亦洲已經不在控制中心了，他背靠墻壁，能看得出應該是在天臺上，微微笑道：“炸彈只有三分鐘倒計時，一共是三個炸彈，每一個都足以移平這個地方，你如果現在就逃走還來得及，如果想要救那個老頭……我只能祝你好運了。”

    他說完后便立刻關掉了屏幕，身子搖晃了兩下后，靠著墻滑坐在地上，絲毫沒有剛才得意的模樣，眉頭緊鎖，他垂眸看著手背的傷口，呼吸略微滯重起來。

    江亦洲萬萬沒想到，看似毫無反抗之力的汪老竟然在身上藏了一針藥劑，藥劑雖然未全部推入他的身體，但也進了一小部分，即便如此，他也有些全身無力。

    天臺的風有些大，隱隱帶著寒意，江亦洲卻顧不得這些，他勉強取出了一個屏幕，眼前立刻出現了投影，正是實驗室里的情形。

    “汪老！”喬一航立刻沖到了囚籠旁，他半蹲下身子，試圖解開汪老身上的炸彈，但是他沒有拆彈經驗，只能將目光投向了賀沉司：“賀隊，怎么辦？”

    賀沉司半蹲下身子，他看了眼這三個炸彈，眉頭緊鎖，只有三分鐘不到的時間了，

    可炸彈一共三個，根本來不及解開，汪老整個人是平躺著的，他睜大著眼睛，似乎是想要說什么，卻說不出來。

    “能直接帶汪老走嗎？”喬一航問道。

    “走不了，這種炸彈，人一旦挪動就會立刻爆炸。”賀沉司也感到棘手，額頭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眉頭緊鎖，試圖尋找能解救的辦法，而汪老忽然身子顫動，手指竭盡全力的試圖推開賀沉司。

    “讓周涉回來，他一定會解開！他肯定會解開！就算他忘了，我們可以告訴他，這是汪老！這是汪老！”喬一航急的幾乎語無倫次了，他想要回過頭去找江亦洲，但是他甚至連江亦洲在哪都不知道。

    “立刻聯系周涉，這個大屏幕的通訊設備是雙向聯系。”賀沉司看了眼時間，他扭過頭道：“還有兩分半。”

    喬一航聞言立刻爬了起來，沖向大屏幕邊上的聯絡通訊設備，焦急地試圖聯系到江亦洲，而此刻賀沉司卻一改剛才的模樣，他面色微沉，半蹲下身子用短刃沿著炸彈的邊緣輕輕撬開。

    這把短刀就是之前他給“許陽”防身，后來出現在了江亦洲手上的那把。

    “汪老，您現在能說話嗎？”賀沉司低頭問道。

    “我……”汪老只是說這一個字，聲音都顫抖地不行，賀沉司應了一聲后，繼續擺弄這個炸彈，里面的炸彈和他曾經見過的并無差別，這是周涉以前學習的時候搗鼓出來的，不過只有他們兩個會弄，后來還因此被處罰了，他看著熟悉的東西，微微一愣，而后動作嫻熟的解開了第一個炸彈，又立刻著手第二個。

    汪老身體似乎漸漸開始恢復，他用力抓住了賀沉司的手腕，賀沉司手下不停，但依舊抬眸問道：“汪老？”

    “走……快……快走。”汪老顫抖著，老人家全身痙攣，牙齒也在不住地發顫。

    “兩個了，只差最后一個。”賀沉司垂眸看向最后一個炸彈，他看著這個，停頓了一下，而后看向汪老，問道：“是不是不止三個？應該是……四個，我記得周涉以前做這個實驗的時候，一直用的都是四個炸彈，最后兩個需要同時解開。”

    汪老點了點頭。

    “還有一個在哪？”賀沉司問道。

    汪老一邊抖著身體，一邊朝邊角處看去，賀沉司順著他的目光驟然轉過頭，瞳孔猛地睜大，厲聲吼道：“一航！退開！”

    喬一航甚至來不及反應，面前的聯絡儀器就突然爆炸了，他整個人都被猛烈地沖擊波直擊門面，倒飛出去，砸在了實驗室的墻壁上。

    而與此同時，放在汪老旁邊的炸彈也驟然爆炸了。

    轟——

    一聲巨響。

    江亦洲緩了一會兒，面前的投影儀上一片刺目的火光，隔了這么遠，他都能感覺到遠處來自實驗室的爆炸沖擊，覆蓋在地面的冰層都開始崩裂，他笑了一聲，手觸碰在地板上，一層厚厚的冰霜再次凝結起來。

    “咳咳。”喬一航從一片廢墟里掙扎著起來，在最后一刻，他險險用風系異能為自己擋住了一些爆炸的余波，這才九死一生的逃脫了爆炸，他爬起來之后，眼前先是有些模糊，逐漸才清楚一些，下意識喊道：“賀隊！”

    白色的囚籠像是被啟動了，燈光亮起，賀沉司躺在囚籠的角落處，全身狼狽不堪，鮮血淋漓，而汪老的身邊則是筑起了一層火焰屏障，連根頭發都沒掉。

    “賀隊！賀隊你怎么了！”喬一航踉踉蹌蹌地爬了起來，沖向賀沉司躺著的地方，試圖將人拉起來，但是只能碰到冰冷的玻璃，這東西像是透明的，可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手伸進去，他甚至用風刃不斷切割，但一點作用都沒有。

    賀沉司整個人摔在地上，他的身下溢出鮮血，可見傷的不輕，不管喬一航怎么弄都沒有半點動靜，像是昏死過去了。

    “賀執行長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啊。”看了這么半天的熱鬧，秦楊終于從角落處走了出來，他半蹲在旁邊，摸了摸這個囚籠，卻詫異地發現自己居然能將手伸進去。

    一旁的喬一航也十分詫異地看著秦楊，他不明白這個實驗囚籠是什么原理，但立刻道：“快！把賀隊拉出來。”

    秦楊稍稍猶豫了一下，但看到還在燃燒的火焰，最后還是伸出手拽住了賀沉司，試圖將人救出來，奇怪的是無論他如何拉扯，這囚籠都困住了賀沉司。

    “這個是什么意思？”秦楊不解地看向喬一航。

    而就在喬一航也無法解答的時候，另外一個大屏幕亮了起來，江亦洲蒼白清俊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他似乎是在打招呼，笑道：“幾分鐘不見，大家這么這么狼狽了？是發生什么事情了嗎，需要我的幫助嗎？”

    他看到了秦楊，秦楊的笑容也僵硬了一瞬。

    “你……做了什么？”喬一航呼吸滯重，他死死咬牙看著大屏幕上的人：“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瘋了嗎周涉！”

    “我在送大執行長一份禮物，不枉他一直鍥而不舍地追殺我。”江亦洲點了根煙，他笑著道：“你說的這個囚籠啊，是我曾經睡的地方，我還活著的時候，就躺在那個里面，不過我死后成為了喪尸，反倒從這里面出來了。”

    “放了賀隊，周涉，這是你唯一一次回頭的機會了，你一定要把身邊的人全部都殺干凈嗎！”喬一航的聲音都在發顫，他伸出手試圖抓住江亦洲：“你會后悔的，你真的會后悔的。”

    “放了他？這很簡單，這個囚籠只能困住活著的異能者，簡而言之，要不讓姓賀的成為和我一樣的喪尸，要不就想辦法廢掉他的異能，讓他成為一個普通人。”江亦洲低低地笑出了聲，他唇角微揚：“真是可笑，人類研究出來的囚籠困住了人類的最強者，實在是太可笑了，這個東西創造出來，到底有什么作用。”

    當初汪老問他，為什么實驗室的人會將他放出來，為什么他的安全等級會被定位為“安全級”，當時他并沒有回答，因為在他實驗醒來之后才發現，那個曾經困住他，給他帶來無限痛苦的囚籠對他不起作用了。

    他的生命體征全無，心臟沒有跳動，沒有脈搏，沒有任何可以檢測的數據，系統自動判定他死亡，所以囚籠便將他視為尸體，失去了對他的禁錮。

    他怎么出來的？

    因為他死了，所以他就出來了。

    賀沉司趴伏在地上，保護著汪老的火焰逐漸熄滅，在這個專門為異能者打造的囚籠里，他的異能被無限壓制，以至于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直面爆炸沖擊。

    “他死了嗎？”江亦洲近乎冷漠地問道，語氣里甚至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笑意：“大執行長，比我想的要脆弱。”

    49

    汪老是個沒有異能的普通老人, 在火焰熄滅之后，他被秦楊從白色的實驗臺拽了出來，現在里面只剩下一個生死不知的賀沉司, 鮮血已經沿著臺階往下淌，暗紅的血預示著不祥, 讓喬一航的心都提起來了。

    “賀隊, 賀隊你醒醒, 你別嚇唬我。”喬一航的手都在抖了，他扭過頭看向秦楊道：“你進去看看他。”

    “我瘋了嗎？”秦楊看著這一片狼藉的實驗室，他攤開手道：“你看看這里，你再看看大屏幕, 現在江亦洲已經知道我投靠你們了，誰知道這個里面還有沒有別的陷阱，我是想對你們投誠，但是我不想死啊。”

    他往后退了兩步，卻不想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頭, 秦楊全身驟然僵硬, 他聽到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微微笑道：“秦楊, 見到我, 不來問好嗎？”

    誰也沒想到剛剛還出現在大屏幕上的江亦洲，此刻卻來到了實驗室，他搭在秦楊肩頭的手分明很輕，狀似無意，卻讓秦楊不敢再動彈。

    “本來我不需要來這一趟的, 但是我很好奇一點。”江亦洲手里拿著一支透明的玻璃管，里面有血液樣本, 他道：“我也很想知道，我是不是周涉。”

    “……”喬一航看著他。

    “你知道周涉的生物樣本在哪里吧，可以通過這個做對比嗎？當著我的面做。”江亦洲的語氣平靜，他甚至眼角余光都沒有看秦楊一眼，他道：“我勸你快一點，不然你的賀隊就要堅持不住了，沒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東西。”

    他指的“東西”就是曾經困住他，現在困住了賀沉司的實驗臺。

    “好，我知道周涉的生物基因樣本，我立刻做對比。”喬一航呼吸沉重，他盯著江亦洲，一字一句道：“汪老不想讓你知道，賀隊也不想讓你知道，我也不想。”

    “但是我想。”江亦洲唇角微揚：“我要知道我是誰，我的過往，如果我不是周涉，白白擔了一個名頭，豈不是很無辜。”

    喬一航拿著那管血，而后從通道里進入了生物基因庫，從里面找到了周涉在這里的基因樣本，他的樣本放在行動隊里面，002號，周涉。

    基因對比的速度很快，數據一項一項地吻合，在屏幕上不斷地滾動，喬一航一邊看著這個，一邊下意識看向賀沉司那邊，十分緊張。

    “對比完成，結果顯示，對比吻合度100%，對比成功率100%，人物重合率100%。”機械音響起，它道：“生物基因樣本對比成功，行動隊002號周涉，歡迎回到實驗室。”

    江亦洲站在這臺機器面前，他看著上面顯示的數據，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但這機械音并未停止，它繼續道——

    “以下發布任務內容——”

    “任務執行人：全行動組成員”

    “任務執行目標：周涉”

    “任務內容：實驗是我自愿的，如果這次實驗失敗了，請擊殺我。”

    ……

    “任務發布者：周涉”

    喬一航轉頭看向了江亦洲，就連秦楊都看向了他，時間像是瞬間停止在了這一刻，江亦洲的手指微微顫動。

    “咳。”囚籠里的賀沉司發出了一聲低咳，江亦洲像是被驚醒了，他扭過頭看去，只見那人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他渾身上下都是傷痕，脖頸處的鮮血染紅了整個上衣，幸好離動脈還有一點距離，但鎖骨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走……走……”汪老還是發不出聲，他死死盯著江亦洲，一直重復這個字，誰也不明白他究竟是想要說什么，老人家眼睛通紅，老淚縱橫，他的牙齒在不斷發顫。

    “賀隊，賀隊你怎么樣了？”喬一航也反應了過來，他立刻奔到了實驗臺旁邊：“賀隊，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賀沉司半跪在地上，他嗆咳了一聲，地上撒著星星點點的血跡，鮮血順著唇角往下滴落，應該是因為爆炸而傷及內腑了，他整個人臉色蒼白如紙。

    “快走……”汪老終于能說出兩個完整的字了，但是他的聲音實在是太小，小到只有站在旁邊的秦楊和江亦洲聽到了，秦楊看向汪老，臉上有些疑惑，而正準備看向賀沉司的時候，卻不防正對上了江亦洲的眼神。

    他親眼看到江亦洲微微上揚的唇角，如同一盆冷水驟然澆頭，寒意沿著脊背往上攀爬。

    “我沒事。”賀沉司站不起來，他傷的太重，只能勉強扶著實驗臺半跪著，短刀也摔在了一旁，他甚至連拿回到的力氣都沒有。

    這個實驗臺不知道是用什么東西做的，他的異能幾乎被全面壓制住，他幾乎是拼盡全力才用火焰在爆炸中護住了汪老，但自己在毫無保護措施的情況下直面爆炸沖擊。

    那一刻他真的意識到，江亦洲想要殺了他。

    或者說，他有種感覺，江亦洲從頭到尾想殺的人只有他。

    因為炸喬一航的炸彈和炸他的，完完全全不是一個等級。

    “我們剛剛做了基因對比，對比結果出來了。”喬一航說道：“他是周涉，他的的確確就是周涉，而且我們還收到了一份任務通知，但是你和我因為信息干擾都沒有收到，這個任務通知是發給全體行動組成員的，周涉他也隸屬于行動組，所以他的基因核對完成之后，這份任務通知就也收到了。”

    “什么任務通知？”賀沉司的身體疼的厲害，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盡量平靜地問道：“他人呢？”

    “他在這里。”喬一航回想起剛剛江亦洲聽到機械音的情形，心頭微痛，他低聲道：“任務是由周涉自己發布的，內容是……實驗是他自愿的，如果實驗失敗了，請擊殺他。”

    喬一航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但是從末世以來，他從未掉過一滴眼淚，此刻卻忍不住了，五年了，再次回到這里，曾經的故人都已經死去，殺他們的是自己的隊友。

    那條任務通知，這遍地的鮮血……

    “賀隊。”江亦洲從秦楊的身邊走過，往賀沉司所在的方向走來，他腳步略有些踉蹌，十分沉重，眼眶通紅，眼淚就這么毫無預兆的掉落了下來。

    可秦楊卻渾身僵硬不敢動彈，他死死盯著江亦洲的后背，心中只覺得發毛。

    賀沉司也聽到了江亦洲的聲音，他的手稍稍停頓了一下，臉頰為不可見地抽動一瞬，似乎是在竭力忍耐著什么。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是周涉。”江亦洲往賀沉司這邊走來，他抬手摁在了喬一航的肩頭，低聲道：“一航，能讓我和賀隊說說話嗎，是我做錯了事情，都是我的錯。”

    喬一航應了一聲，他起身抱了一下江亦洲，哽咽道：“不是你的錯，是末世的錯，都是末世的錯，你沒有錯……周涉，周涉我……為什么會這樣……”

    他再也說不下去，只是用力地抱了一下江亦洲。

    一個擁抱松開之后，喬一航往后退了一步，江亦洲看了眼這實驗臺，他抬步走了進去，這里只能囚禁異能者，而對于已經成為了喪尸的他沒有任何作用，他毫無阻攔地走到了賀沉司的身邊，也半蹲了下來，看著賀沉司狼狽到了極點的模樣，低聲道：“賀隊，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如果我早知道……”

    “阿涉。”賀沉司忽然開口。

    江亦洲愣了愣，而后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立刻道：“我在。”

    “當初到底是什么實驗？”賀沉司問道。

    “異能者改造實驗，在高階異能者里，進行改造，變成有意識的喪尸皇，從而引導喪尸不再攻擊人類，控制喪尸群體，不再仇視人類。”江亦洲說起這個的時候，語氣平靜，似乎還帶著一絲無奈：“但是我失去了記憶，我醒來的時候，只有一些零星的記憶碎片，我只記得被強迫的，痛苦的，不堪的記憶……為了擺脫實驗，我記得我疼到哭泣，求饒，下跪，磕頭甚至是自殘……我的記憶告訴我，他們沒有停手，最后我死了，但是實驗成功了。”

    “阿涉。”賀沉司沉默了很久，他眼前因為距離爆炸太近，而略微有些陰影，看江亦洲時有些模糊：“他們都死了。”

    “是啊，他們都死了，是我殺的，是我的錯。”江亦洲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指節蒼白有力，掌心沾著賀沉司的血，低低地喃喃道：“怎么辦？我殺了他們，我醒來的時候，從這個囚籠里出來，那個女人……汪佳佳跑向了我，她抱住我，我從她的胸膛里取出了心臟，我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冰封了整個基地，但可惜，陳老……不，我爸還是跑了，他不見了。”

    “阿涉。”賀沉司再次喊了這個名字，江亦洲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只聽到賀沉司平靜道：“你以前和我打架，輸了就回去找佳佳姐哭鼻子。”

    “是嗎？但是我殺了她，我再也看不到她了。”江亦洲說著，眼淚掉了下來，落在了賀沉司的手背上，他像是被灼傷了一般，下意識往后退了一點，江亦洲并未將這反應放在眼里，他低聲道：“賀隊，我很難過，你能抱抱我嗎？”

    賀沉司沉默了許久后，他抬起手，眼前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得到江亦洲，他勉強抬手將人擁入懷中，而后低聲道：“九級喪尸皇，實驗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實驗當然是成功了。”

    江亦洲的聲音很輕，他和賀沉司貼的很近，幾乎能感覺到賀沉司胸膛處淌出的溫熱鮮血：“對吧，大執行長。”

    50

    “噗嗤——”

    賀沉司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冰刃透過他的胸口，從背面刺出，鮮血順著冰刃往下滴落, 沒一會兒便在兩人身下匯聚成了一灘。

    他脊背彎曲，疼得身子發顫, 但卻將懷里人死死抱住, 沒有半點松手的意思。

    第二道冰刃刺穿了賀沉司的腹部, 溫熱的鮮血涌了出來，江亦洲握著冰刃的手沾滿了黏膩的鮮血。

    “大執行長，你對隊友的感情還真是感天動地。”江亦洲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他輕輕湊近了賀沉司的耳邊, 曖昧又輕蔑道:“永別了，大執行長。”

    冰刃再賀沉司的體內驟然爆裂，從他的脊背和胸膛刺出。

    “賀隊！！”

    喬一航大聲吼著，他幾乎是飛奔過來的，但無論如何也進不了這個被封閉起來的試驗臺, 眼睜睜看著賀沉司像是一個被冰貫穿的刺猬, 慘烈而可怖。

    賀沉司的異能被這個試驗臺無限壓制，他無法躲避, 無法反抗, 像是手無寸鐵的病人在江亦洲面前，也許下一秒就會被眼前的人割斷喉嚨。

    “有感覺到無能為力和怨恨嗎？害怕嗎？那你向我求饒吧，說不定我會讓你死的輕松點。”江亦洲溫聲笑道。

    “周涉…”賀沉司的聲音已經微弱，他勉強才發出聲音:“你相信你是周涉嗎？”

    “我相信，生物基因對比的結果, 我是相信的，但是那是曾經, 無論曾經的我是什么樣子，現在的我只想殺了你，活下去。”江亦洲抬手抱著賀沉司，不讓他身子下滑:“以前你殺了我一次，現在我殺你一次，我們扯平了。”

    賀沉司的身子痙攣了一下，他嗆咳出了一大口鮮血，溫熱的血液噴濺在江亦洲的臉上，脖頸……他蒼白的臉顯得更加清俊，低垂的眼眸沾了血痕，更顯詭異。

    “你要死了。”江亦洲平靜地說道:“不親眼看著你死，我是真的不放心，十級異能者，多么令人羨慕，可惜了，以后就不復存在了。”

    “你知道，那個任務……是什么意思嗎？”賀沉司聲音微弱道。

    “知道，曾經的我擔心實驗失敗，所以讓你們在實驗失敗后擊殺現在的我。”江亦洲一句話便把這件事說的清清楚楚，但也僅限于此:“但我現在不想死。”

    “我只是問過你，喪尸也有情感嗎？”賀沉司大口大口地嘔出鮮血，他的呼吸都噴涌著滾燙的血氣:“那個任務的意思是……”

    他稍稍停頓了一瞬，江亦洲不解地看了眼他之后，頓覺不對勁，身體下意識就想往后退，卻不想賀沉司猛地將他抱住，兩人胸膛緊緊貼在一起，刺出的冰刃也跟著刺穿了江亦洲的身體。

    但，這對他而言，或者說對于一個喪尸皇而言并不算重傷。

    從他左背刺出的短刃上沾著鮮血，鮮血順著刀槽淅淅瀝瀝地往下滴落。

    “你是我的隊友，我相信你的一切判斷。”賀沉司死死抱著江亦洲，甚至讓刀刃更進一步，刀身刺穿了血肉，他聽到江亦洲痛的悶哼卻沒有松手:“我一直相信你的專業水平。”

    從看到任務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對眼前的江亦洲有任何信任了。但是他不進局，以江亦洲謹慎的性格也絕不會進局。

    “松手——”

    “啊——”

    那刀刺的很準，在他的晶石上，他隱隱能感覺到晶石即將碎裂的聲音。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看呆了，無論是渾身鮮血的賀沉司還是被一刀捅穿的江亦洲。

    只有秦揚睜大了眼睛，臉上隱隱透著一絲難以掩藏的喜色，而就在此刻，一個身影沖進了實驗室，旁人甚至都沒能反應過來，只見他直接進了試驗臺，不知道從哪拿到的刀猛地刺入賀沉司的肩胛骨，只差一點就能把對方抹脖子了。

    賀沉司下意識偏開，只是這么小小的瞬間，便被江亦洲抓住機會，身子驟然后退，掙脫開賀沉司的束縛，一手扶在了霍易的肩頭。

    來的人正是霍易。

    “洲哥。”霍易臉色沉了下來，低聲道：“走。”

    江亦洲倒是想趁此機會解決了賀沉司，但他的晶石有些碎裂，不得不謹慎起來，恨恨地看了眼已經站不起來的賀沉司，咬牙道：“好。”

    秦楊倒是想要阻擋一下，霍易冷漠地看了眼他，并未啃聲，秦楊想了想還是后退一步，讓他們離開，喬一航倒是想要追上去卻被秦楊攔住了，他無奈地搖搖頭：“對不起啊，喬副隊，我覺得我不能讓你出去，不然我也很難做喪尸的。”

    “一航。”在喬一航猶豫的時候，半跪在實驗臺里的賀沉司抬眸看了過來，他臉色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至極，有氣無力道：“別追，你不是他的對手。”

    喬一航連忙上前，而此刻實驗室的燈忽然閃動，仿佛是電壓不穩，而一直禁錮著賀沉司的實驗臺也在此刻滅了光，喬一航試探著伸出手，竟然可以穿過去扶起賀沉司了，他來不及詫異，立刻將人從實驗臺里帶了出來。

    賀沉司渾身就跟血葫蘆似的，傷處慘不忍睹，能活到現在只能說十級異能者的身體素質已經到了巔峰。

    “賀隊，賀隊，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喬一航嫻熟地在基地找到了簡單的醫用器材，試圖為賀沉司止血，賀沉司整個人幾乎已經接近昏迷，他竭力睜開眼睛，想要保持清醒卻無能為力。

    “他的身體被穿透，胸口也是貫穿傷，不過能活到現在，應該沒有刺中心臟。”汪老緩了這么久，終于能勉強站起來了，他指著賀沉司道：“給他注射A-11號藥劑，讓他保持清醒，一定不能昏迷過去，否則身體機能會下降很快。”

    “好的好的。”喬一航立刻跑起來，在一堆藥劑里找到了汪老所說的A-11號藥劑，他半蹲在賀沉司身邊，將藥劑推入了他的身體里。

    “這次沒能殺了他，恐怕以后，很難殺他了。”汪老深深嘆了口氣，他看向喬一航說道：“你把他當做周涉，但他已經不記得你了。”

    “可是生物基因對比結果出來了，他是周涉，他真的是周涉，為什么我們不能把所有事情告訴他，也許他知道了所有的事，就能改變看法了，現在他仇視我們，是因為在他零星的記憶里只有不斷被傷害，沒有人告訴過他以前的事情。”喬一航喉頭微微聳動，他顫聲道：“誰說實驗失敗就必須殺了他，也許……也許他記起所有事情后……”

    “一航。”汪老嘆了口氣，他深深地看著喬一航，有些難過道：“實驗失敗，不僅僅是代表他的記憶被清除，他成為了喪尸皇，也是代表他整個人的立場變化，就算你告訴他曾經的事情，他也不會感同身受，他失去了對情感的渴求和敏感程度，對于人類，他只有仇視。”

    “換句話來說，變成喪尸皇不僅僅是身體，也是他情感的缺失，只剩下對人類本能的恨意。”汪老低聲道：“所以你明白了嗎，無論你們做什么，身為喪尸皇的江亦洲都不會有半點感動。”

    “那賀隊剛剛……”喬一航忽然明白了賀沉司為什么這么做，他頓了頓：“賀隊是想拉他同歸于盡。”

    也只有在剛剛的那個時刻，江亦洲誤以為賀沉司被他騙了，才會靠近賀沉司，也讓賀沉司有可乘之機。

    “以后再見到對方，你要記住，他再也不是你的隊友，只是一個想殺了你的敵人。”汪老的呼吸微微發顫，他雙手緊緊攥著：“阿涉當初所說的實驗失敗，必須擊殺他，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這是不可逆，不可轉圜的。”

    周涉是不會喊賀沉司“賀隊”，他的稱呼只有“賀沉司”。

    他也不會搭理賀沉司喊他“阿涉”的稱呼。

    “賀隊要怎么辦？他的血止不住，旁邊也沒有醫院，大橋被炸毀了，趕去根本來不及。”喬一航的紗布幾乎沾滿了賀沉司的血，但依舊止不住：“汪老。”

    汪老沉默地看著喬一航和躺在一旁的賀沉司，即便A-11藥劑注射進去，但依舊阻擋不了賀沉司的生命流逝，就在喬一航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賀沉司死亡的時候，汪老忽然開口道：“你去拿X-001藥劑。”

    “什么？”喬一航愣了一下，看向汪老：“這個藥劑是干什么的？”

    “這個藥劑就是當初給周涉注射的，最后實驗失敗的藥劑。”汪老的聲音忽然平靜了下來，他像是在討論，又像是在拋出一個問題，他道：“但是你也看到了，這個藥劑讓周涉變成了喪尸皇，實驗失敗，但應該也能讓賀沉司變成喪尸皇……不過這樣，也算是救了他，至少他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死亡，可是副作用是他可能會變得和江亦洲一樣仇視人類。”

    汪老的話似乎就在喬一航耳邊響起，他一字一句道：“當然，也可能這藥劑救了他，而他不會變成忘記了全部的喪尸皇。”

    “一航。”汪老的雙腿已經殘廢，他勉強才爬到了喬一航的身邊，低聲道：“選擇權在你手里，但是你沒有時間考慮了，再不注射藥劑，賀沉司一定會死，這個出血量已經無法挽回，你明白嗎？”

    “而且。”汪老的最后一句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道：“如果賀沉司死了，那么江亦洲的九級喪尸皇，又有誰能匹敵，誰能與他抗衡，以他的性格，最后人類還是會走向死亡，你看看第一生存基地死了多少無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