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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洲松開喬一航的時候, 順手推了他一把,自己順勢往旁邊讓了一些,緊貼著墻壁, 而他剛剛站著的地方已經硬生生被挖去了一塊。
這是由水泥做成的墻,常人用鐵錘都不一定能鑿下一塊。
秦楊看著手里的水泥塊, 忍不住嘆了口氣, 在冰刃到達他的胸口之前急速后退, 卻猝不及防被身后的冰刃穿透了身體,他低頭看著透胸而出的冰,臉上隱隱露出了一絲后怕。
他既羨慕又畏懼地看了眼江亦洲,如果他也有冰系異能, 或許就算是八級,也能有和江亦洲的一戰(zhàn)之力,不至于被這樣壓著打。
“這是……反水了?”喬一航站穩(wěn)后有些目瞪口呆地看向了戰(zhàn)局,臉上隱隱有些詫異,他下意識看了眼正靠在墻邊的賀沉司, 賀沉司捂著腰腹, 鮮血還在淅淅瀝瀝往下滴,他已經盡力想要止血, 但是效果不佳,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江亦洲是奔著要他的命來的。
值得慶幸的是,這一世的江亦洲不再反社會反人類了,但問題在于,他把所有的仇恨值都加注到了賀沉司一個人的身上。
“小心!”喬一航看到秦楊次次逼近了江亦洲, 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賀沉司額頭滿是冷汗道:“他打不過江亦洲。”
秦楊的確不是江亦洲的對手, 雖然看起來一直逼近江亦洲,實則每次的掌控權都在江亦洲自己的手里。
“砰——”一聲巨響,秦楊被江亦洲握住了手腕,而后尚未反應過來,便被狠狠一摜砸在了墻面上,幾乎都能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也幸好秦楊是喪尸,不然早就死在江亦洲的攻擊之下了。
“咳咳。”秦楊趴在地上,勉強半坐起了身子,滿臉不甘地看著江亦洲:“如果我也是九級,是有冰系異能,我絕不止是你這樣。”
“所以?”江亦洲冷漠道:“賀沉司應允了你什么好處,值得你冒這么大的險?”
“好處……”秦楊笑了起來,他臉上滿是灰塵,看上去分外狼狽:“最大的好處,難道不是成為喪尸皇嗎?我如果有了你的晶石,我一定會成為喪尸皇。”
“可惜了。”江亦洲輕輕扯動了一下唇角,語調平靜道:“你想成為九級,我也想到達十級。”
他的話音剛落,江亦洲就已經出手,秦楊近乎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但令他恐懼的事情并未發(fā)生,江亦洲的手停頓在了他的胸前,本該出現的冰刃竟然在此刻消失不見了。
不光是秦楊,就連霍易,喬一航他們都感到十分詫異,而且他們發(fā)現……江亦洲的實力在不斷地顛簸,上下浮動。
“居然在這個時候要突破十級了?”秦楊臉上一喜,他立刻就要趁此機會反擊,卻不想再次被狠狠摜了出去,這次是火焰將他纏住,江亦洲臉色蒼白地被賀沉司一把抱住,他半蹲在地上,看著緊閉雙眼,呼吸急促的江亦洲,立刻扭頭道:“讓許特助開始實驗臺!”
“什……什么?”喬一航愣了一下,旋即才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其他,立刻撤了風墻,大聲道:“許特助!快去開實驗臺!”
經歷過九級升十級的痛苦,沒人比賀沉司知道這個的危險程度,要不然就成功升為十級,要不然就異能直接消失。
對于江亦洲這樣性格的人來說,如果異能消失了,無異于殺了他。
“賀隊,那秦楊呢?”喬一航下意識看了眼秦楊。
可賀沉司已經將江亦洲攔腰抱起,徑自快步往控制中心去了,他來不及管秦楊怎么樣,當務之急是要保證江亦洲不會折在這次的升級之中。
他剛出小巷便遇到了在外面等著的許特助,立刻將江亦洲抱上車,幾乎是將油門踩到了底,一個甩尾停在了控制中心門口,而后帶著江亦洲直接去往實驗臺。
實驗臺是江亦洲最厭惡的地方,但他要突破九級到達十級,必須得在這里,只有在這里才能控制住他的異能,將其壓制,不至于讓他太痛苦。
“調整實驗臺的數據和模式。”賀沉司扭頭看了眼許特助,他道:“要……盡快。”
秦楊眼見殺了江亦洲是沒機會了,他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逃跑,便掙脫
了束縛,隨手挾持了一個看熱鬧的民眾,然后一路逃出了基地。
賀沉司也沒空管他,喬一航跟著賀沉司一起去準備東西,他見過賀沉司突破十級是多難,因此也不免有些擔心了起來。
……
“你居然也跟了出來,怎么不去跟著你的洲哥?”秦楊臉色蒼白地看著霍易,霍易還穿著那件百八十年都不變的T恤,面容平靜地回望了秦楊一眼,從秦楊認識霍易開始,他似乎就沒見霍易臉上有過其他的表情。
“我跟不了他,那里是人類基地。”霍易距離秦楊還有點距離,他道:“說要殺了洲哥的人,不是賀執(zhí)行長吧?”
他雖然是在問,但更多的是一句陳述。
“是他又怎么樣,不是他又怎么樣?你也看到了,他要殺我。”秦楊罕見地露出了一聲嗤笑,隨手抓了抓頭發(fā),似乎是有些苦惱:“你以為他對你有多好嗎,說到底,我們兩個都只是他用來升級的工具,就像是一頭狼守著羊圈,你覺得是因為什么?”
“我知道他要殺你。”霍易沉默地看著秦楊,一字一句問道:“但這不是你先動手的嗎?”
秦楊哈哈笑了兩聲,他忽然湊近了霍易,問道:“如果江亦洲要殺我,你會幫他嗎?”
霍易警惕地看著他,而后立刻往后退,秦楊見狀似乎是愣怔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來:“你以為我會對你動手?”
“……”霍易沒有回答,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對于他而言,秦楊并不值得信任。
秦楊微微歪了歪腦袋,他扯動著唇角,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輕聲道:“霍易。”
……
江亦洲是從基地偷偷溜出來的,他醒了之后就看到賀沉司和許特助重啟了實驗臺,之前被摁在實驗臺里的記憶再次涌了上來,他幾乎是拼盡最后的一絲力氣掙扎爬起,踉踉蹌蹌的從基地逃脫了。
到了基地外的樹林,江亦洲半靠在了樹邊,緩緩滑坐下來,因為九級突破十級實在是太難了,他的異能也變得十分不穩(wěn)定,他什么也做不了,也許這個時候來一個七級喪尸,都能讓他吃個悶虧。
他能聽到稍遠點的地方有幾倆車快速駛過,小心翼翼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以防止自己暴露,身體內部傳來的不適感越來越強烈,他嘗試著凝結冰刃,但剛剛成型便驟然崩了,江亦洲咬咬牙,極為不甘。
等到外面什么動靜都沒有了,他這才踉踉蹌蹌地站起身,轉眸看了眼遠處的道路,而后頭也不回地往樹林里走去。
再次遇到秦楊的時候,秦楊已經是九級了。
秦楊會升為九級,在江亦洲的意料之中,只是他沒想到對方會升級這么快,秦楊笑了一聲,他道:“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你,你說,是不是緣分呢?”
江亦洲不覺得這是緣分,有的話,充其量只能算作老天的惡作劇,存心想要弄死他了。
果然,當攻擊到了跟前的時候,江亦洲下意識想要用冰刃阻擋,但他什么也沒凝結起來,硬生生被撞的飛了出去,撞斷了兩根樹才停下。
“每次看到你很疼的時候,我都會想,是不是到了九級就會有屬于人類的感覺。”秦楊看著他自己的手,而后又看向趴在地上嗆咳出血的江亦洲,說道:“但是我現在是九級了,我依舊什么痛感都沒有,原來會不會擁有和人一樣的感覺,從來不是在于級別,而是在于你是江亦洲……哈哈哈!我估計錯了。”
比起這個江亦洲更想了解的是別的問題,他抬眸看向秦楊,一字一頓道:“你是怎么升為九級的?”
“嗯……這點可能和你不太一樣。”他輕輕舔了一下掌心,微微笑道:“當然是因為我吞了一個八級喪尸的晶石。”
江亦洲猛地看向他,臉色驟然大變。
……
“他到底去哪了?”喬一航看賀沉司幾乎要把車開的飛起,小心翼翼道:“賀隊,你這是準備去哪找他?”
“第一生存基地。”賀沉司一邊開車,一邊應道:“他靠著自己是突破不了九級的,只能去實驗室,因為他要找陳老留下來的一些東西。”
“為什么不找找他?現在他應該還沒到第一生存基地。”喬一航有些不解了。
賀沉司看了眼旁邊的樹,快速掠過后才道:“找不到,如果他想要躲起來不讓你找到,你是根本找不到他。”
對于這點,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經驗積累,賀沉司已經有了判斷,便立刻制定了下一步的路線。
“去第一生存基地……”喬一航看著外面的灌木叢,他喃喃道:“也不知道再遇到的江亦洲,是九級,十級,還是沒有異能了……”
賀沉司的目光狀似無意地瞥視了一眼車里空調出口處,隱隱一絲紅色的微光,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竊聽裝置……果然是你的手筆。”他輕聲說了句,就連旁邊的喬一航都未能聽得清楚。
而此刻正和秦楊交戰(zhàn)的江亦洲聽到了耳麥里傳來了賀沉司的聲音,他快速捕捉到了幾個重點——
第一生存基地有陳老留下來的資料,很可能關于如何從九級升到十級!
這正是他想要的東西,可惜現在他無暇顧及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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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特助他們監(jiān)測到了城外的異常, 趕到現場的時候,只剩下大片倒下的樹木和宛如冰雪世界的冰。
這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于誰的手筆。
“許特助,要不要立刻通知賀執(zhí)行長?”旁邊的人問道:“賀執(zhí)行長已經去尋找喪尸皇, 應該還不知道這里發(fā)生的事情,如果現在告訴他, 還來得及。”
許特助看著眼前令人震撼的場景, 片刻后她才道:“他們現在已經到哪了?”
“還不知道, 我立刻……”不等這人說完,許特助便打斷了他的話,猶豫了一瞬后才道:“暫時不用告訴他。”
她有些猶豫自己如果告訴了賀沉司關于江亦洲的行蹤,那么等待江亦洲的, 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可如果她不說,又擔心江亦洲會出事。
“檢測一下這里的能量波動,判斷出這個冰的異能等級。”許特助看著這令人震撼的冰雪樹林,她道:“檢測完畢后直接將結果發(fā)給我, 然后……不允許任何人說出去。”
“……額, 是。”旁邊人只得應答。
末世之后,為了查探這里留下來的痕跡, 專門研發(fā)出來一種可以根據現場殘留的能量波動判斷出對方的異能等級, 這種儀器的錯誤率極低,因此廣泛應用于各種作戰(zhàn)當中。
“還有。”在離開這里之前,她看了眼四周,而后拍了幾張照片,說道:“讓技術部的分析一下, 這里是幾個人在戰(zhàn)斗,喪尸……還是異能者。”
“是!”旁邊人應道。
而此刻被他們記掛的人正坐上了前往第一生存基地的車, 還是之前他作為許陽的時候買的那輛車,十分招眼,但防護效果極佳,用來在叢林里穿梭可以逢山過水,非常方便。
車上的只有他一個人,右手臂上纏著厚厚的繃帶,看得出是才受傷不久的,他的臉上,靠近眼眶部分有一道清晰的傷口,離他的眼睛不足一厘米,實在是險之又險。
他開車行駛在國道上,路上的喪尸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車就已經快速駛過了。
最后他將車停在了大橋旁邊,幾天前他就是從這座橋上走過,整個大橋已經被炸塌,可江面的冰還是凝固的,江亦洲垂眸看著這被冰封起的江水,從上面走過去,到了對岸之后便立刻擊碎了江面的冰,江水便再次滔滔涌起,向遠處流動。
這座昔日繁華的第一生存基地,如今只剩下滿城的冰雪,江亦洲再次踏入這里的時候,他頭也不回地進了控制中心,輕車熟路地前往了實驗室。
這里的實驗室給他的幾次回憶都很糟糕,不是痛苦,就是手上,他的手臂上還纏著繃帶,到了這里之后,才將繃帶解開了,上面猙獰可怖的傷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歡迎回到第一生存基地實驗室。”機械音響起,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已經時靈時不靈,江亦洲從機械門路過,那儀器吱吱了兩聲后,便徹底沒了動靜。
實驗室里還是之前的樣子,不過東
西被打翻了許多,他輕車熟路地越過一地的玻璃碎片,從另一面墻上找到了存放特殊實驗藥劑的開關。
之前在第二生存基地的實驗室,他試圖找過,但是里面是空的,如果以第二生存基地實驗室的結構來對標這個實驗室,按道理這里應該就存放了之前陳老做出來的試驗成功。
“兩個老頭的都死了。”說起這句話的時候,江亦洲的臉上并無什么表情,他甚至平靜地看著這個巨大的實驗室,輕聲道:“到頭來,這些還不是到了我的手里。”
在這一大堆令人震撼的實驗藥劑墻之后,還有個隱藏空間,打開之后里面便是這第一生存基地里最珍貴的試劑。
但是令他詫異的是,這里面不僅僅有試劑,還有一些其他東西,他半蹲下身子將東西拿了出來,全部都是一些信件,還有一些勛章。
看著這些東西,他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但無論如何也不想起來在哪里見過。
“這個是……”信件上面的字跡非常熟悉,應該是熟悉到了極點,因為這都是他自己的自己,江亦洲眉頭緩緩皺起,他的手背上還沾著已經干涸的血,這是他自己的血,指腹摩挲在有些粗糙的信件表面。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打開,但直覺告訴他,這里面有他想要找的東西。
最后他還是選擇了打開信件,每一封都敘述了一些事情,集合在一起,幾乎可以稱為是“周涉的生平記錄”,但對于這個,江亦洲并不感興趣,他不耐煩地撕開了最后一封時,被里面的一段話所吸引了——
陳老在研究過程中發(fā)現了一個新型異變,但只是針對喪尸有用,可以通過這種不知名的試劑將本來位于九級巔峰的喪尸推向十級。
這個對于喪尸而言,應該是個令人狂喜的發(fā)現了,但對于人類,無異于是一場幾乎能預見結局的災難,我并不想這個試劑的存在被更多人知道,最好能把這東西摧毀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東西對于異能者而言,猶如毒藥□□,是死神落在他們脖頸上的最危險的一把鐮刀。
為了人類,必須摧毀這東西。
江亦洲將信封的這一段翻開了好幾次,隱隱看到拐角處有血跡,但是很淺,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周涉……”他已經開始相信自己是周涉,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無論他是不是周涉都不重要,并不影響他想要殺了賀沉司的心,或者說,從他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周涉的人生就已經結束了。
他將里面其他東西隨手扔到了一邊,那些對于常人而言難得一見的勛章落在他眼里和破銅爛鐵并無區(qū)別,這些都是以前的周涉用鮮血換來的,江亦洲唇角下壓,確定這里面只有這么一管試劑對他有用之后,便立刻起身尋找注射器,但卻并未立刻注射。
“這么容易被發(fā)現……”他有些懷疑這東西的真假,如果真的按照賀沉司他們所說,那么周涉是最會為人類未來發(fā)展所考慮,甚至不惜犧牲自己,那么他留下來的試劑和信,還會是真的嗎?
江亦洲握著注射器,十分猶豫,不注射,就會失去一個晉級十級的可能,說不定最后連自己的異能都會受影響,但注射了……誰知道這是不是周涉給自己下的套。
畢竟只有自己最了解自己,說不定周涉,就是利用這個,想要用這個試劑來引他上鉤,這也并非不可能。
多疑,不僅是周涉的性格,也是江亦洲的性格。
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江亦洲的手微微一頓,他緩緩轉過頭,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了外面,但是并未進來。
“秦楊。”他準確地叫出了來人的名字。
“我去看了眼關于實驗室這邊的人員信息,你又騙了我。”秦楊臉上帶笑,他僅剩的一只手臂垂在身側,臉上略有點猙獰:“現在我們兩個都是九級了,我剛剛入九級還不穩(wěn),你正好是九級升十級的危險期,算起來,也是扯平了,不如打個賭吧,看看今天,誰能從這里走出去,誰就是唯一的喪尸皇了。”
“你殺了霍易。”江亦洲將試劑放入了自己的空間里,他緩緩站起身,挺直的腰背略有些消瘦,手臂處纏著厚厚的繃帶,鮮血還在不但往外滲出,蒼白清俊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陰冷,他近乎平靜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秦楊,輕聲道:“拿著他的八級晶石升為了九級,看樣子你很得意。”
“當然。”秦楊抹了把臉上的血跡,他道:“其實我給他機會了,但他認死理,沒辦法,我只能殺了他,不過你放心,我下手很快,他走的不痛苦。”
“喪尸是沒有痛覺的,就算你給他再大的痛苦,他也感受不到。”江亦洲很清楚自己應該算是喪尸中的異類了,冰刃在他的手中緩緩凝結,在略有些幽暗的燈光下,他的側臉顯得蒼白:“本來我還在考慮怎么升為十級,你來的正好。”
……
賀沉司的車停在了橋邊,斷裂的大橋上一片狼藉,這里是根本無法通過的,而原本凝結起來的江水也開始流動。
“他來過這里,去了第一生存基地。”看到江水,賀沉司心中便已經有數了。
“賀隊,這里根本過不去。”喬一航在周圍轉了一圈后,扭頭走了過來,搖了搖頭:“難道要游過去?”
“不然呢?”賀沉司確定了方向之后不再廢話,他解開了衣服,直接扎進了水里,冰冷的江水刺激著他的傷口和皮膚,水里還有些難以形容的腥臭味,甚至能看到漂浮在水面的腐爛尸體。
“賀隊!”喬一航跟在后面喝了一大口水,幾乎要嘔出來了,他艱難地喊道:“要不你下次別惹他了,這冰河都給你撤了……咕嚕咕嚕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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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里的東西幾乎被摧毀的干凈, 無數試劑瓶直接在對戰(zhàn)中粉碎,雖然這些都有保護措施,但在九級喪尸的攻擊之下顯得脆弱不堪。
“咳!”秦楊往前踉蹌了兩步, 似乎是要嗆咳出血,但是他是喪尸, 沒這個能力, 只能面色猙獰地死死盯著江亦洲, 冷笑一聲后,啞聲道:“冰系異能,你要是沒這個冰系異能,你以為你能打得過我嗎?”、
“我有沒有冰系異能。”江亦洲的冰刃逐漸消散, 他緩緩走近秦楊:“你都不是我的對手。”
隨著他話音剛落,秦楊猛然襲來,兩人距離極其相近,只差一點秦楊幾乎化為利刃的手便可以刺穿江亦洲的心臟,但也僅限于此了。
“你輸了。“
秦楊的后背, 一道冰刃赫然插在上面, 他的胸膛被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有些愣神地看著被江亦洲握在掌心的東西, 那是他的晶石。
九級喪尸的晶石, 正散發(fā)著絢爛奪目的光,但它的光正緩緩消退,被江亦洲一點一點吞食。
秦楊低頭看了眼胸口,哈哈大笑了兩聲后,試圖轉身往外走, 但沒走幾步,他的頭顱便被飛來的冰刃砍下, 冰刃即刻回旋到了江亦洲的手里。
他面色冷凝,神情陰冷地看著滾落在地上的頭顱,一字一句道:“早點上路,還能和霍易做個伴。”
如果不是因為秦楊殺了霍易,也許江亦洲也不會把他斬首。
但是他殺了霍易……他怎么敢!
九級晶石被吸收完了之后,也和普通晶石沒有了任何區(qū)別,失去了光澤的它化為了飛灰,落在地上,秦楊的尸體倒地,旁邊皆是碎裂的試劑瓶碎片。
江亦洲活動了一下脖頸,他走過去撿起秦楊的頭顱,放進了自己的空間里,等著從這兒出去之后,準備給霍易上墳的貢品就用這個了。
外面隱約傳來了腳步聲,江亦洲臉色微變,他扭頭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實驗室,唇角略微下壓。
喬一航的感覺可不太好受,他本就不算是什么游泳健將,硬生生在賀沉司的逼迫下游過了這條江,中途嗆水無數次又被賀沉司提溜上來,整個人都狼狽到了極點。
上岸之后周圍全都是冰,他渾身上下濕透了,冷的瑟瑟發(fā)抖。
“過來。”他擺了擺手,喬一航抖著往他旁邊去,然后牙齒發(fā)顫道:“賀……賀隊……干……干什么……冷死我了……”
“你也就剩下‘冷死我了’這四個字說得順溜。”賀沉司忍不住笑了一聲,火焰自掌心升騰,而后將喬一航的衣服飛快地烤干了。
喬一航這才原地滿血,他摸著暖和的衣服道:“不瞞你說,賀隊,這次我不管江亦洲干了什么,反正這頓打他是逃不了了,我他媽的游了這么久,就因為他炸了大橋又毀了冰,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你可閉嘴吧。”賀沉司看了眼遠處,而后道:“別跟他動手,他本來就對你心懷愧疚讓這你,你這沒輕沒重的,要是真的打傷了怎么辦?”
“……”喬一航深深地看了眼賀沉司的背影,然后默默tui了一聲。
他們走進控制中心的時候,喬一航便壓低了聲音道:“賀隊,這里經歷過戰(zhàn)斗。”
“嗯。”賀沉司摸了一下剛剛覆蓋上來的冰層,而后道:“而且是剛剛才結束的。”
他臉色沉了下來,快步往前走,喬一航連忙跟了上去,從控制中心到研究室,雖然心中早有預料,但是看到實驗室被全部摧毀的慘狀,喬一航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賀隊。”前面賀沉司猛地停下了腳步,喬一航剎車不及,直直撞到了賀沉司的后背上,就看到眼前的場景——
江亦洲躺在一片廢墟里,他胸膛幾乎破開了一個大洞,鮮血將他上身衣服浸透,他整個人是仰倒的,脖頸處的血尚未干涸,緊閉著的雙眼讓他看起來幾乎沒有了任何氣息。
身為喪尸皇的他,的確沒有氣息。
“江亦洲……江亦洲!”賀沉司反應過來后,猛地沖了過去,將人抱起,他伸手捂住了江亦洲胸膛處的傷,轉頭朝著喬一航厲聲道:“拿醫(yī)藥箱過來!快!”
江亦洲此刻的模樣和他記憶里幾乎重合,那時候的江亦洲被他穿透了胸口,茫然又痛苦地看了他一眼后,朝地上倒去,重重落在了地面上,鮮血從他身下蔓延開來。
“撐住了,別出事,別出事……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了,你別出事。”賀沉司沒注意到自己的手都在發(fā)抖,他解不開繃帶,喬一航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立刻上前來幫忙,他道:“賀隊,你冷靜點,沒事的,江亦洲是喪尸皇,他不是人,只要晶石在就沒——”
他的話戛然而止,臉色大變地看向江亦洲的胸膛。
高階喪尸大多數都會把晶石藏在心臟處,而心臟就在人的左邊。
“他……他不會……”喬一航也有些說不準了,此刻江亦洲的樣子實在是太慘,而他是喪尸,和他打起來的除了秦楊,他們也想不起來還有誰了,如果對手真的是秦楊,如果江亦洲是被秦楊傷成了這個樣子,那他胸膛里的晶石幾乎是百分百不在了。
喪尸沒有了晶石,就會徹徹底底的死亡。
賀沉司幾乎是立刻查看江亦洲的傷勢,掀開了他的衣服,但就在此刻,一道冰刃驟然朝著他的脖頸刺來,若非賀沉司反應快,他原本的位置就直接被冰刃刺穿喉嚨了。
“賀隊!”喬一航被這一變故驚到了,而后就看到本該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江亦洲正手持冰刃,他慢慢站起來,輕輕舔舐了一下冰刃的刀尖,歪頭笑道:“賀大執(zhí)行長,別來無恙啊。”
真是可惜,沒有一擊斃命。
江亦洲心里想著。
賀沉司摸了一下脖頸濕潤的地方,雖然避開及時,但還是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正涌出來,他一手捂著傷處,而后沉默地看向江亦洲,片刻后才道:“你沒事。”
“我當然沒事,但是我沒事,你就得出事了。”冰刃在江亦洲的手里不斷地變換著形態(tài),他對冰系異能的掌控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目光落在賀沉司身上時,滿是攻擊性。
賀沉司心頭微沉,他張了張口,啞聲道:“你就這么想要殺我嗎?”
“你不會是來這里勸我放下恩怨的吧?”江亦洲笑了起來,他反手握刀,隨意插在了地上,笑著道:“是我幼稚還是大執(zhí)行長你白日做夢了,你被人穿透胸口試一試,你要是被人殺了還能原諒這個人,那我說不定也會考慮這么做,要不然大執(zhí)行長先給我做個示范?”
他滿臉陰冷戾氣,喬一航看著都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好。”賀沉司看著江亦洲。
“嗯?”江亦洲愣了一下,他倒是沒想到賀沉司會這么干脆的認了,下意識挑起眉梢:“你瘋了?”
“你不是要來動手嗎?”賀沉司解開了衣服,露出了胸膛,他道:“來吧。”
“賀隊!”喬一航立刻吼道:“他沒那些記憶!你不能這么賭!”
無論是喬一航還是賀沉司都以為江亦洲會立刻動手,但他沒有,他甚至往后退了一點,警惕地看著這兩個人,一字一頓道:“把我玩過的招兒再耍一遍?你們以為我會蠢到把自己送到你面前?”
他是九級異能者,但賀沉司是十級,如果真的近距離戰(zhàn)斗,他絕對沒有勝算。
他是想要殺了賀沉司,但絕不是想要送死。
“不奉陪了,各位。”江亦洲冷笑了一聲,在猛地攻擊地面,炸裂了無數冰層,碎片驟然刺向另外兩人的時候,他頭也不回的從實驗室跑了出去,沒有一絲一毫戀戰(zhàn)的意思。
火焰擋在了賀沉司和喬一航的面前,冰刃落下之后,他們看了眼已經沒了人影的地方。
喬一航唇角微微抽搐道:“他這個性格……不管他是周涉也好,是江亦洲也罷,還真是本性難移。”
“他和秦楊經歷過戰(zhàn)斗,但我們沒看到有逃出去的痕跡,只能證明秦楊死了,被他殺了。”對于這點,賀沉司十分了解江亦洲,他道:“他手里拿到了秦楊的九級晶石,這就證明他……可能要升為十級了。”
這話一出,喬一航有些驚駭地看向賀沉司。
“你想的沒錯,十級,和我一樣。”賀沉司看了眼掌心的火焰,喉頭微微聳動道:“如果他到了十級,恐怕就算是我,也無法鉗制住他。”
“那怎么辦?以江亦洲現在敵視人類的態(tài)度,他一旦升為十級,一定會像血洗基地。”喬一航有些無奈,也有些著急起來,片刻后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讓他想起所有的記憶嗎?”
“太難了。”賀沉司應道:“他就算是知道所有的事情,也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以他的性格不會放在心上,除非讓他切身感受一遍。”
賀沉司的話戛然而止,他扭頭看向喬一航,重復道:“讓他切身……感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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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洲的出現, 不僅僅讓賀沉司幾人感覺到了危險,其他生存基地更是將他視為最大的威脅。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快要達到十級了,任憑誰都知道, 一旦讓他達到了十級,對于人類而言, 幾乎就是一個滅頂之災。
江亦洲本想是避開賀沉司他們, 先找個地方躲起來修養(yǎng), 消化掉來自秦楊的九級晶石,沖擊十級異能,他手里還有那只藥劑,只要達到十級異能, 這東西就基本沒用了,但是卻可以用來殺了賀沉司。
畢竟這玩意對于喪尸而言是好東西,可對于異能者而言,卻是致命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人類寧愿付出巨大的代價, 也要將他絞殺在這第一生存基地。
金系異能者幾乎耗盡所有的力氣, 將橋梁進行了修復,大批的裝甲車將異能者和部隊運輸進來, 武器對準著他, 進行了鎖定。
江亦洲臉色沉了下來。
“一航。”賀沉司走出來的時候,他看了眼四周早已架起來的狙擊點,而后道:“我記得我突破十級的時候,
你說我一直在說胡話,我現在才知道, 因為那個時候……”
賀沉司頓了頓,一字一句道:“那個時候, 是我距離真相最近的時候。”
如果這一次他救不了江亦洲,那么就再也沒人能救他了,因為這是最后一次開局,陳老已經死了,沒有人能為江亦洲鋪第二條路,再也沒有了。
賀沉司站在這里,四周都是從各個基地集結過來的部隊和異能者,他們不知道真相,他們只是想要殺了這個即將升為十級的喪尸皇。
巨大的冰墻出現在四周,里面流淌著奇怪的液體,賀沉司臉色微變,他沖上去厲聲道:“不能攻擊!”
“為什么?!現在他正好是突破十級的關鍵時期,如果這個時候不殺了他!就會后患無窮!”領頭的人喊道:“準備!”
喬一航也立刻上前:“冰墻里的東西我們還不知道,可能是硫酸,可能是各種危險試劑,也可能是汽油……他是冰系異能,能保住他自己在爆炸之中活下來,那別人呢,會是什么后果!”
對于這一點,不得不說他們三個畢竟做過隊友,就算江亦洲失憶了,但本性未變,在冰墻里放這些,利用陰招去大規(guī)模的屠殺這件事兒,他做得出來。
只要是被他視為敵人,他絕對做得出來這些事。
“那怎么辦?狙擊他根本不切實際,他的冰系異能會自動保護他。”領頭人恨恨地看了眼站在遠處的江亦洲,咬牙道;“難道讓他就這么走了嗎?下次看到他的時候,他會不會就是實際,會不會就率領了喪尸大軍來屠殺整個人類基地!”
“他不會。”賀沉司頓了頓之后才道:“我之前就說了,我不會讓他對人類產生威脅,如果他……我會親手了結他。”
領頭人深深看了眼賀沉司,片刻后道:“賀執(zhí)行長,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這邊得到消息,這位喪尸皇原名為周涉,和你們二位之前屬于同一行動隊的成員,你真的下得了手嗎?”
“嗯。”賀沉司應了一聲:“他是我的責任。”
無論是把他從邊緣拉回來,還是將他徹徹底底的滅殺,這都是賀沉司的責任,也只有他才有能力辦到這件事。
領頭人顯然也意識到這點,他猶豫片刻后才退了一步,道:“好,但如果你失敗了,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殺死他。”
……
江亦洲從實驗基地出來后,本打算直接離開第一生存基地,找一個隱秘的地方進行升級,卻沒想到一出來就被圍攻了,陣仗是他所見最大的一次,也能看出這些人是多想要殺了他,又是多恐懼他。
“大執(zhí)行長。”江亦洲被迫逃到了江邊,試圖冰封江面,但這該死的異能竟然在這個時候失效,他將手背負于身后,避免讓其他人看出端倪,目光陰冷地定在了從人群里走出來的賀沉司身上:“棋高一籌啊。”
“我不知道他們會來。”這個賀沉司還真沒撒謊,他沒有通知過任何人,也沒組織過這次的行動,但是他也很清楚江亦洲是不會相信這句解釋的。
說實話,換他他也不相信。
“江亦洲,你知道周涉當初是為什么要做實驗嗎?因為他要保護別人,你現在在做什么?就算你不想承認,不屑承認,但你還是他,你就是周涉,你們會有同樣的生命軌跡,會有同樣的選擇!除非你一輩子也想不起來曾經的事情!”喬一航厲聲吼道。
“……”江亦洲撩起目光,掠過走來的賀沉司,看向喬一航,輕聲道:“幼稚。”
他幾乎是拼盡全力甩出的冰鏈,砸碎了冰層之后,碎片向四周疾射,而后頭也不回地想要通過湍流地江水,卻不想被人猛地擋了一下。
領頭人見狀,立刻高聲道:“準備!射擊!”
“你敢!——”
“執(zhí)行長——”
“賀隊!——”
暴烈的火焰幾乎席卷了整個第一生存基地的上空,溫度上升的很快,火焰不斷地翻騰,無數子彈直接被氣化,但里面夾雜了一顆特殊彈,穿過了火焰和冰墻,直直射擊向了江亦洲的心口。
他整個人順勢往后倒退了幾步,仰面倒下,直直向江水墜落。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賀沉司竟然也跟著跳了下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賀沉司一把將他拉住擁入懷中,然后整個人倒轉,直到后背重重砸在了江面上。
從這樣的高度墜江,和跳樓幾乎沒了區(qū)別。
江亦洲甚至能感覺到賀沉司的骨骼碎裂聲,不等他做什么,兩人便直直的墜落江底,順著湍急的江流沖到了下游。
……
“賀沉司,隸屬第一行動隊,代號01”
“周涉。”
……
“這個任務由賀沉司負責,你留下,有其他事情交給你。”
“憑什么他負責這件事情!”
“……你留下。”
“我不。”
“阿涉!”陳老蒼老的聲音響起,片刻后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是我兒子,所以你留下。”
……
“這個藥劑會死嗎?”
“沒有人試驗過,你是第一個。”陳老指著熟悉的實驗臺,他道:“你將會在這里進行試驗,這里可以封閉你所有的異能,但是,你會非常痛苦。”
“痛苦的事情又不止一件,我無所謂了,來吧。”
“阿涉。”陳老看著走上實驗臺的他,說道:“要打個電話給你媽媽嗎?”
“不用了,又不是真的下不了實驗臺。”站在實驗臺上的年輕人頓了頓,又道:“我東西寄給她了,你搞快點吧,不然喪尸越來越多,死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好。”陳老應道。
“對了。”臺上的年輕人轉過頭,看了眼陳老,他道:“等賀沉司回來告訴他,把隊長的位置讓我老子,老子比他更適合。”
……
痛苦、疼痛、溺水、絕望……無法呼吸的痛,鮮血從口腔,鼻腔,眼睛,耳朵里流出來,五臟六腑仿佛被攪碎了一般,大口大口的血夾雜著內臟的碎肉從口腔里往外涌,實驗臺上的年輕人手腕和腳腕,甚至是脖頸都鎖上了鎖鏈,腰身被束縛帶纏住,他痛苦地嘶吼,四肢痙攣,直到胸膛漸漸沒有了起伏,悄無聲息地躺在了實驗臺上,鮮血一直往下滴落。
就在所有人都沉默地看著他,摘下帽子,低頭致敬時,臺上的人忽然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扭過頭看向外面的那些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實驗員。
這是一場,毫無質疑的殺戮。
……
“不!”
江亦洲猛地驚醒,他劇烈喘息,大量的記憶涌入了他的腦海里,頭部刺疼得厲害,他捂著頭低低悶哼著,好不容易才緩和過來,有些茫然地環(huán)視了一眼四周,想起他是從懸崖上墜入江里的。
現在的他渾身還是濕漉漉的,但江亦洲顧不得這些了,在他記憶的最后一刻,他記得賀沉司是跟著他一起掉下來,可他沒有找到賀沉司。
四周都是碎石,還有各種灌木叢,他是喪尸,所以其他喪尸不會攻擊他,但賀沉司就不一定了。
如果賀沉司身受重傷被其他喪尸發(fā)現了,指不定被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江亦洲踉踉蹌蹌地起身,沿著江邊的石灘尋找,咬牙道:“你最好別給啃了,我可不想收拾一灘碎渣。”
他到處嗅著,試圖能聞到一絲血腥味來判斷賀沉司到底掉到哪里去了,畢竟身為喪尸的他,對于血腥味是極為敏感,但意外的是他這次什么都沒有聞到,甚至嗅覺還退化了。
最后江亦洲是在一塊石灘上發(fā)現賀沉司的,他整個人趴在了石灘上,渾身上下濕漉漉的,血順著水流往下淌。
“賀沉司!”
江亦洲上前將人翻了過來,這才發(fā)現對方可能是摔下來的時候背部
落地,他的胸骨和腿骨都有骨折的痕跡,更麻煩的是……
他的胸膛左側,一個子彈的貫穿傷。
江亦洲回憶起自己跌落的時候,被賀沉司緊緊護在了懷里,估計就是那個時候中槍的。
“你可別死了……”江亦洲冷汗都下來了:“你要是死了……”
他將人拖到了旁邊,從空間里取出了藥棉和紗布,還有醫(yī)用酒精和消炎藥,用來處理外傷,他低聲道:“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和喬一航交代。”
65
賀沉司傷得不輕, 幾乎全靠最后一口氣吊著了,江亦洲飛快為他處理好傷口后,便拖著他往灌木叢邊去, 畢竟有東西遮擋一下總比暴露在石灘上好。
賀沉司整個人是昏迷的狀態(tài),江亦洲只能避開他的傷口, 將他背了起來, 人在昏迷時是最沉的, 不斷地往下墜,江亦洲只好一直往下撈他,但他自己也并不好受,走了每一段路就被地上的草根絆了, 雙膝跪地摔了一下,險險拉住了差點掉下去的賀沉司。
他低低喘氣,將賀沉司放在了一旁,顧不得自己手上的傷,立刻上前查探, 好在沒有讓賀沉司本就重傷的身體雪上加霜。
“你可得撐住了。”江亦洲松了口氣坐在一旁:“十級異能者, 要是就這么死了,全人類都想要弄死我。”
他一手捂著臉, 手上沾著不知道是賀沉司還是他自己的血, 低聲嘆了口氣。
這里荒山野嶺的,倒是沒有喪尸,但是也聯系不到任何人,幸好賀沉司的命夠硬,傷成這樣了還能挺著, 才沒從江亦洲手上送命,在連續(xù)高燒了兩天之后, 他的體溫才轉為平常,但也一直沒醒來。
“找不到路。”江亦洲在周圍查探兩圈了,仰頭看了眼高聳的大樹:“也不知道把咱兩給沖到了哪里,四處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別說是人影了,就算是喪尸的影子他都沒看到,不過此刻不碰到喪尸才算是幸運,至少對于賀沉司而言是這樣的。
江亦洲半跪在賀沉司旁邊,伸手試探了一下對方的鼻息,確定對方還活著之后,便踉蹌了一下坐倒在地上,這時候才有空查探了一下自己的傷處。
原本打在胸膛的子彈竟然消失不見,就連之前的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他微微皺眉,看到傷口淌出的鮮血之后,猶豫半晌,才抬手輕輕觸碰了自己的胸膛,而后手微微顫抖——
他觸碰到了,緩慢地、輕微的,但確確實實存在的心跳。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是否有心跳是區(qū)別任何喪尸的最大分界點,因為喪尸是人死后才會成為喪尸,也就是說,成為喪尸的必然是死去的人,死去的人怎么可能有心跳。
他使勁摁著自己的胸膛,能感覺到心跳聲正在趨于平緩。
砰。
砰!
一下一下,極為清晰。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手,掌心的冰刃驟然浮現,小小冰晶里面包含著的是巨大的破壞力,他稍稍松了口氣,至少證明他現在還是十級異能。
只是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沒有喪尸到達過十級,誰也不知道十級之后是什么樣子,他原以為是實力的增長,但現在看起來,似乎遠遠不止這樣,甚至他心底有了一個猜想,只是不敢說出來。
晚上的時候,江亦洲從空間里拿出了被子給賀沉司蓋上,但是他到了半夜開始發(fā)高燒,含糊不清地低聲囈語,江亦洲嘗試幾次都聽不清他在說些什么,只能放棄了。
賀沉司傷的不輕,江亦洲已經盡量穩(wěn)住他的傷勢,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發(fā)燒后臉色幾乎慘白,身子在發(fā)顫,小聲虛弱地喊著冷,江亦洲又給他加了幾個被子還是沒用,而他是冰系異能,根本沒法取暖,嘗試生火,可不知道這里有沒有喪尸,溫度的差距也會引來喪尸。
若是以前江亦洲定然無所謂,可現在還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江亦洲只能更加謹慎,他低聲嘆了口氣,雙手抓住衣角,直接脫下上衣,進了被窩后將賀沉司抱在了懷里。
賀沉司昏昏沉沉的時候就感覺自己旁邊似乎有些溫熱,他很冷,下意識想要靠近這熱源。
“撐著點,不是想殺我嗎?你要是死了,可就殺不了我了。”
賀沉司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耳邊熟悉的聲音,他下意識想要反駁,但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闔著眼睛,低低悶哼。
第二天賀沉司醒來時,胸膛劇烈的疼痛將他從迷糊的意識里拉扯出來,哼了一聲后,緩緩睜開了眼睛,剛想抬手便看到了抱著自己的人,頓時臉色微微一變。
江亦洲實在是太累了,做喪尸的時候他還不覺得,現在卻累得厲害,即便睡著了都眉頭緊擰,似乎夢里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讓他心煩氣躁,但雙手卻攬著賀沉司,將人護在了懷里。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賀沉司本想動一下的手,輕輕放到了旁邊,沒有再動。
等江亦洲睡醒就到了下午,這一覺倒也算是神清氣爽了,他總算是睡飽了,只是睡得有些懵,抬眼看的時候就到了傍晚,眼看著太陽又快下山了,便立刻起身,這才發(fā)現有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醒了?”他聽到賀沉司這么說著,兩人四目相對,這個姿勢著實是有些尷尬,為了讓賀沉司不冷,保持體溫,所以他把自己的衣服乃至賀沉司的衣服都脫了,靠著體溫取暖,因此兩人現在身上除了底褲,基本是□□,只有薄薄的紗布繃帶橫在兩人中間。
“……”江亦洲的臉,脖子,乃至身上都紅了起來,他立刻起身,從空間里拿了新的衣服穿上,然后扭過頭看了眼還在被子里的賀沉司,唇角微微下壓道:“能動嗎?什么時候醒的?”
賀沉司的臉色還是不太好,但相比之前瀕死的狀態(tài)已經好了很多,這讓江亦洲不由得羨慕十級異能者的身體素質,但一想到自己也是十級了,心情瞬間愉快了不少。
“能動,但是沒力氣。”賀沉司不像是說謊,他看著江亦洲:“謝謝。”
“謝我什么,是你救我,為了我中槍,掉了江里。”江亦洲醒來后就查探了四周,確定沒有威脅之后才道:“你的情況還得去一趟基地,我這邊雖然有藥,但我不知道怎么用。”
他空間里有不少搜刮來的藥劑,但問題是這些他根本不懂,不知道該用哪些。
“你不想殺我了?其實如果你想殺我,你完全可以趁此機會殺了我的,錯過這次,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賀沉司說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一直鎖定在江亦洲的身上,似乎是想要發(fā)現他身上任何一個細節(jié)變化,可江亦洲卻只是隨意了他一眼,而后不冷不淡道:“我以前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種明明知道一切了,也猜到了,但就是不說,不斷的去試探,來判斷自己是否猜對了。”
賀沉司微微一愣。
“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猜的沒錯,我想起全部了。”江亦洲一字一句道:“我是周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但我做錯了事情,該是被殺的是我,你之前都只是在履行我留下的要求,你有什么錯呢?”
都是我的錯,是我做出這樣的要求,是我估計錯誤實驗失敗,是我殺的人,是我害死了他們……跟你有什么關系?你有什么錯……錯的是我。
“你再說一遍?”賀沉司沉聲道。
“我說……”江亦洲居高臨下地看著賀沉司,他清俊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血痕,目光平靜道:“錯的是……”
他最后的“我”字尚未說出口,便被賀沉司猛地一把拽了下去,摔在了地上,賀沉司猛地壓在了他的身上,伸手捂住他的口鼻,手在微微發(fā)顫,江亦洲被摔得有些懵,他詫異地看向賀沉司,只感覺到賀沉司將頭埋在了他的脖頸處,猶豫道:“賀……沉司?”
“嗯。”賀沉司悶悶的聲音傳出,他小聲道:“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
“錯的是末世,是這個災難,而不是誰,災難不是你帶來的,你只是受害者之一。”賀沉司啞聲道:“你怎么會錯了?你是我……我們 ……等了很久才找回來的人。”
江亦洲并不能聽得懂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但能聽出賀沉司的聲音在發(fā)顫,他有些詫異,但詫異之后便是有些空洞地看著高聳的樹林和灰色的天空,喉頭微微聳動。
他是周涉,也是江亦洲,他找回了自己,但他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覺得周涉所做的事情
與他無關,不,當所有記憶全部回籠的時候,他意識到,他再也無法這么認為了。
“比起這個,我想我更應該告訴你一件事情。”江亦洲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下意識推了一下,聽到對方的悶哼聲后,微微皺眉,只好嘆氣道:“你起來吧,我現在脆弱,經不起你這么壓。”
“嗯?”賀沉司頓了頓,看向江亦洲。
在他爬起來之后,江亦洲才撐著地做起身,他半跪在地上直起腰身,在賀沉司疑惑的木廣州,一手摁住了賀沉司的后腦勺,將其扣在自己的左胸膛上,他這一舉動讓賀沉司懵了。
“聽心跳聲!傻逼!”
江亦洲深深嘆氣。
緩慢而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胸膛薄薄的一層皮肉,傳到了賀沉司的耳朵里,他一時間尚未反應過來,但很快便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驟然抬頭看向了江亦洲,眼里滿是驚詫。
“心跳聲。”江亦洲說話的時候,引起的胸腔共振,聲音仿佛帶著一點立體循環(huán)的感覺,在賀沉司的腦海里響起,他聽到江亦洲說:“原來喪尸的第十級,是這個……是重生。”
是真正的重生,不是不人不鬼的活著。
“但能達到十級的人,屈指可數,所以實驗不算失敗,但代價太大了,實在是太大了。”江亦洲不怕自己承受痛苦,但他自責于他沒能控制住自己,以至于這么多人都死在了他的手里。
66
重生, 不僅僅是江亦洲對這個實驗研究結果而感到震撼,就連全程參與研究,并且被列為“最后一道武器”的賀沉司也為此震驚。
他嘴唇微顫, 眸光死死盯在了江亦洲身上,看得對方有些發(fā)毛。
“你什么眼神——唔。”江亦洲一句話尚未說完, 整個人便被賀沉司抱住了, 他猝不及防往前撞進了賀沉司的胸膛, 能聽到對方低低悶哼了一聲,可抱著他的手臂剛勁有力,始終未曾放松過。
“你是不是有毛病?撒手。”江亦洲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厲聲說著, 試圖推開賀沉司。
“你回來了。”賀沉司的聲音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江亦洲的錯覺,他依稀覺得對方帶著一絲泣音,但又覺得像賀沉司這樣的人是絕不可能哭的。
畢竟無論他是江亦洲也好,是周涉也罷, 和賀沉司之間從來就沒什么好的關系, 對方也許會因為他回來而高興,但倒也不至于喜極而泣了。
“我說……”江亦洲無奈嘆了口氣, 他道:“你的傷口需要去人類的生存基地治療, 否則會惡化的,槍傷,你以為是什么簡單的傷口?就算你是十級異能者,并不代表是不會死。”
“好。”賀沉司低低喘氣,他的確很難受, 傷口腫脹著疼,綿延不斷, 讓他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他低聲道:“我們一起回去。”
“嗯?”江亦洲聞言,沉默了許久,片刻后才道:“不行。”
“為什么不行?”賀沉司有些不解,他的手摁在了江亦洲的肩頭,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喪尸了,你有心跳,你重生了,既然你是人類,為什么不能跟我回去,你不想回去嗎?不想看看那些被你保護的人嗎?”
“想。”江亦洲的眼眸里透著一絲無奈,他道:“賀沉司,那你覺得……他們會讓我回去嗎,會歡迎我回去嗎,他們知道那些事情嗎,他們會害怕我嗎?”
賀沉司張了張口。
“你也說不出來對吧?因為他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們也沒有任何證據去解釋,除了你我,也許再加一個喬一航,那么其他人呢,你要怎么說服被末世迫害了這么多年的人去相信一個十級喪尸皇突然變成人了,而且還是英雄,這句話說出來,你信嗎?”江亦洲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心里比誰都痛苦,但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我回不去了。”
兩人沒有再說這個話題,只是到了晚上時,賀沉司冷不丁地突然來了句:“那我也不回去了。”
“什么?”江亦洲愣怔了一下,沒反應過來賀沉司的意思。
“我說,我也不回去了。”賀沉司的傷處很嚴重,他側身靠在一旁,目光落在了江亦洲的身上,低聲道:“現在最厲害的喪尸皇已經變成了人類,秦楊也死了,就連霍易也死了,再也沒有能威脅人類生存的喪尸,我不需要再回去。”
江亦洲下意識看了眼賀沉司的傷口,又看了眼他,搖了搖頭:“你冷靜點吧,就你這傷勢,頂多再撐兩天,死不了我跟你姓。”
“要是撐了兩天死不了,你真的跟我姓?”賀沉司似乎是來了點精神,略微撐起了一點身子。
“滾。”江亦洲沒好氣地說道。
夜晚的野外很危險,不光是猛獸,還因為視線問題,而無法察覺即將到來的危險。
江亦洲很快就發(fā)現了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他作為喪尸皇的時候,嗅覺極其靈敏,特別是對于血腥味,但現在他的嗅覺程度下降了很多,頂多比普通人要靈敏一些。
草叢里發(fā)出輕微聲響,江亦洲晚上根本睡不著,只是閉眼小歇,一聽到聲音便立刻驚醒了,下意識朝著聲音發(fā)出的方向看去,手上的冰晶已經迅速凝結起來,稍有不對便會立刻動手。
忽然,那聲音停了下來,江亦洲的眸光驟然冷凝,他眼角余光瞥視了一眼還未醒來的賀沉司,一邊試圖將他踢醒,但對方還是一動不動,無奈之下江亦洲只得用冰墻將賀沉司先護了起來。
“砰——”一聲巨響,一道黑影猛地竄了出來,喬翊手中的冰刃隨之到來,冰墻迅速凝結成為了防護層,地上和樹,甚至是喝水都開始結冰。
江亦洲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發(fā)現這是一頭八級的喪尸,但他從未見過。
十級的他對戰(zhàn)八級喪尸,且曾經又是喪尸皇,按道理是十分輕松的,但他受了傷,且剛剛升入十級,等級還并不穩(wěn)定,江亦洲對戰(zhàn)起來有些費勁。
那頭八級喪尸的模樣看上去有些可怖,但按道理八級應該是類似于霍易的等級,能說人話,有人類的思維,怎么也不可能是現在這副完全不開智的模樣。
“嘶——”江亦洲看了眼自己肩頭的傷口,這是剛剛被那頭喪尸抓出來的,對方正四肢著地,就像是一頭爬行動物一樣,垂涎地盯著他看。
江亦洲周身的冰凝結成了冰晶,懸浮在他的四周,將他防護起來。
“餓……”
那頭怪物學著人言,一字一句地發(fā)出了怪異的腔調:“我……餓……了……”
“死了,就不餓了。”江亦洲的眼眸里掠過了一絲厲色,他抬手張開五指,風暴凝結而成的冰刃瞬間凝結而成,沖著這頭喪尸疾沖而去,江亦洲緊隨其后,猛地一腳踏在了地上的冰上,冰層出現了裂痕。
那頭喪尸避之不及,被冰刃連續(xù)穿透了胸口,但令人詫異的是,江亦洲并未在里面看到晶石。
“吼!”
喪尸顯然被激怒了,它怒吼了一聲,順著冰刃朝江亦洲沖了過來,狠狠撞在了江亦洲的胸膛,若是以往,江亦洲根本不畏懼這一撞,但他顯然忘了自己現在是人類。
他被撞的倒飛出去,后背腰骨狠狠砸在了樹上,趴在地上后便咳出了一大口血。
“艸!”他怒罵了一聲,扭頭看向還在昏睡中的賀沉司,厲聲吼道:“賀沉司!你快醒醒!”
江亦洲疼的直顫,勉強爬了起來,他嗆咳了好幾聲,呼吸滯重,他反手凝結出了冰刃,這才勉強撐起了自己的身
子。
但很快他就發(fā)現,他當了太久的喪尸,的確不太適應作為人類時的戰(zhàn)斗方式,胳膊似乎是骨折了,他使不上力,疼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只能一只手迎戰(zhàn)。
“我——好——餓——”
喪尸瘋狂地朝著江亦洲攻擊,他不斷躲避,但還是被傷到,直擊胸膛,他撞在了用來防護賀沉司的冰墻上,倒在地上時“哇”地一聲嘔出了血,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濕漉漉的。
他躺倒在地劇烈喘息,看著那頭正在往這邊走的喪尸,試圖爬起來而沒辦法,眼前逐漸昏暗起來,他自嘲道:“大執(zhí)行長,你再不醒來……我們……就得死在一起了……”
他闔上眼睛,印象的最后,似乎是聽到了一絲什么碎裂的聲音,但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看了,陷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
“病人的生命體質很穩(wěn)定,醒不來的原因可能是因為無法適應身體的轉變,是……藥劑的副作用嗎?”
“的確是和人類一模一樣,但說到底也還是喪尸吧?”
“你確定要把他留下來嗎?”
……
江亦洲是在一堆討論聲里醒來的,肩膀的劇疼將他拉回了現實,清醒了過來,忍不住低低悶哼了一聲。
這一聲后,病房里安靜了一瞬,隨后他就聽到了腳步聲,竭力睜開眼睛便看到賀沉司還穿著病號服走了過來,江亦洲試圖說兩句話,卻發(fā)現自己戴著呼吸器,身上插著各種管子。
被做實驗的恐懼再次涌入了他的記憶,雖然是他自愿的,但是那些記憶沒有一絲一毫的美好,他曾經在實驗臺上疼的痛哭流涕,全身痙攣,甚至是失禁。
江亦洲一瞬間呼吸像是停滯了,無法喘氣。
“怎么了?”賀沉司發(fā)現江亦洲的臉色泛著青白,立刻扭頭吼道:“快過來!他這是怎么了?”
他的話剛說完,手就被用力攥住,他這才發(fā)現江亦洲握著他的手,江亦洲的手背青紫,里面的血管清晰可見,而后他就發(fā)現江亦洲狠狠閉上了眼睛,頭部后仰,脖子上青筋暴突。
“怎么回事?快!”旁邊的人立刻都圍了過來,江亦洲在片刻后忽然松了手,但賀沉司立刻反握住了他的手。
折騰了許久,江亦洲的身體數值才恢復了穩(wěn)定,醫(yī)生們松了口氣,有些疑惑地看著江亦洲,而后壓低了聲音道:“可能還是實驗的后遺癥。”
賀沉司沒有說話,只是稍稍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江亦洲睜開眼時就看到了賀沉司,他勉強笑了笑,道:“喲,大執(zhí)行長還是回到了基地。”
“嗯,帶你一起回來的。”賀沉司捏了捏江亦洲的掌心,他低聲道:“情況沒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能留下,也能把你留下。”
“……”江亦洲臉色蒼白地笑了一聲,目光落在了賀沉司的肩頭,正準備說什么的時候,喬一航風風火火地推門而入,一進來就道:“賀隊,我聽說江——”
江亦洲立刻松開了被賀沉司握著的手,賀沉司微微一愣,就感覺手里一空。
67
喬一航進來的十分突然, 他倒是沒有注意到江亦洲和賀沉司的小動作,只是在看到江亦洲已經醒了的時候,尷尬地清了兩下嗓子, 然后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賀沉司目光落在了自己被松開的手上, 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舒服, 他扭過頭看了眼喬一航, 問道:“會敲門嗎?”
“嗯?”喬一航愣了一下。
“你他媽下次再不敲門,我就讓你漲漲記性。”賀沉司深吸了一口氣,他握著拳頭道:“說吧,來這里干什么?不僅僅只是為了說這句話的吧?”
喬一航跑這么快來, 當然還有別的話,但肯定不能在江亦洲面前說,他轉了個話題道:“研究組那邊說,新發(fā)現了一件事情,各地忽然出現了不少高階喪尸, 但是它們和一般的高階喪尸又不太一樣, 像是忽然拔高了等級,好幾個都不會人言。”
江亦洲就想起了在昏迷之前的那場戰(zhàn)斗, 對方雖然是八階喪尸, 但是明顯一副不開智的模樣。
“我看到了。”賀沉司顯然也想到了那個喪尸,他的臉色沉了沉,片刻后才道:“有找到原因嗎?”
“沒有……”喬一航稍稍停頓了一下后才道:“現在研究組還在尋找,不過他們說,可能需要我們去一趟, 因為忽然涌現的高階喪尸太多,其他異能組都被派出去了。”
說著, 喬一航將目光看向了江亦洲,江亦洲的身體數據從一個喪尸皇變成了人類,這件事情他在來的時候就聽說過了,但是他也知道研究組那邊,包括其他人,其實對于江亦洲都不是很信任。
喬一航想了想問道:“你感覺怎么樣?和做喪尸的時候,有什么區(qū)別嗎?”
他承認,自己是有點好奇了。
江亦洲從恢復記憶開始,就清楚了喬一航是什么性格,他躺在床上,臉色還是蒼白的,忍不住笑了聲道:“真要說的話,還是做喪尸皇的時候好。”
“江亦洲。”賀沉司語氣微沉。
“喪尸皇受傷不會痛,做人之后……受了點傷,就疼死我了。”江亦洲嘆了口氣:“真的很疼。”
“我看到了……這些傷口又不知道得養(yǎng)多久才能好。”喬一航看著江亦洲身上的傷,他也忍不住道:“這要是做喪尸,大概還沒痛覺。”
“喬一航。”賀沉司終于忍不了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先出去。”
“啊?”喬一航不明所以地看著賀沉司,不明白為什么突然就讓他出去了。
“我有話出去跟你說。”賀沉司站起身,他給江亦洲蓋好被子,道:“你先休息,有事叫我。”
說完后,他才轉頭朝著病房外面走去。
喬一航跟著賀沉司走到了外面的走廊處,直到拐彎,賀沉司才停了下來,他道:“你之前準備說什么?”
他看出了喬一航沒有說完的話,估計是當著江亦洲的面不方便說。
“研究組想要江亦洲去一趟,因為各地的喪尸發(fā)生變化,是在身為喪尸皇的江亦洲成為人類之后,才有的這些變化,所以他們懷疑,這是一場陰謀。”喬一航頓了頓,道:“江亦洲的陰謀。”
“一群……”后面的話,賀沉司沒有罵出來,他額頭青筋暴突,片刻后才道:“回去告訴他們,這件事情和江亦洲沒有半點關系,我是不會讓他們帶走江亦洲的。”
“賀隊。”喬一航想了想,他道:“他以后還會變成喪尸皇嗎?你能確定嗎?”
“……”賀沉司深深看了眼喬一航,然后道:“有我在,他不會出事,也不會做任何出格的事。”
說完,賀沉司便直接轉頭回了江亦洲所在的病房,對方已經閉眼休息了,他睡得很沉,看得出是非常疲憊的,賀沉司走過去彎下腰,將稍稍往下滑落的被子稍微掩了一下,然后才坐在旁邊,看著江一航昏睡的睡顏。
如果在以前,有誰告訴他以后會對周涉有不一樣的感覺,他一定覺得這個人一定是瘋了,但是現在賀沉司坐在一旁,他看著江一航沉睡的模樣,唇角總是忍不住稍稍揚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他是江一航,也是周涉,誰能想到那個桀驁不馴,陰險狡詐的周涉,最后能為了人類的發(fā)展和生存做到這個地步,對于周涉的選擇,賀沉司是最詫異的人,他那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也許根本不了解周涉,至少是根本不知道周涉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他不否認自己對周涉是有偏見的,但是
到了如今,這點偏見已經消失殆盡了。
江亦洲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旁邊倒是沒有人,他閉了閉眼睛,復而睜開,成為人類和喪尸的感覺是不一樣的,至少痛覺是相差很大。
他勉強呼吸了一下,強忍疼痛坐起身來,身上的傷口早已包扎好了,正在緩慢恢復中。
“咔噠。”一聲輕響,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江亦洲下意識全身警惕地看向了門,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邊,江亦洲松了口氣的同時有些頭疼地問道:“你怎么還在這里?不去休息嗎?”
“是疼的睡不著嗎?”賀沉司的手里端著水杯,他走過來將水杯放在了旁邊,江亦洲半靠在床邊,他喉嚨干澀,似乎因為長時間的昏迷造成了嘴唇干裂,有些不適,抬手便隨意端起了水杯,喝了一口。
“哎!等……”賀沉司的話尚未說出口,江亦洲已經端著水杯喝了下去,扭頭疑惑地看著賀沉司,問道:“怎么了?”
賀沉司:……
他沉默地看著那個水杯,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沒事,你喝吧。”
估計江亦洲也以為這杯水是倒給他的,實際上這杯水是賀沉司自己的,不過好在他還沒喝,杯子也是洗干凈的,不然就憑江亦洲這個性格,估計得不高興。
末世之后,很多物資都缺少了,即便是杯子都快成了稀有物質,在基地的普通地帶是看不到的。
江亦洲喝了水之后,舒服了很多,他看著賀沉司問道:“你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賀沉司被問得微微一愣。
“我之前是喪尸,就算是現在成為了人類,很多人也不會相信的吧?他們想要干什么?你打算怎么做?”江亦洲并沒有跟賀沉司繞圈,而是開門見山地說道:“你能保得住我嗎?”
賀沉司看著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江亦洲也并不催促,好一會兒之后賀沉司才說道:“對我有點信心。”
江亦洲手里還握著水杯,他看著賀沉司,片刻后才懶洋洋道:“好吧。”
他將杯子放在了旁邊,再次縮瑟到了床下,目光越過賀沉司,片刻后閉眼小歇。
早上喬一航來的時候,賀沉司和江亦洲都已經醒了,喬一航帶了吃的,都是一些江亦洲還是周涉的時候,愛吃的東西,他道:“可別說我不管兄弟啊,你知道找這些東西多費力嗎?”
話是這么說,喬一航的臉上看不到半分不悅。
在醫(yī)院住了一段時間,江亦洲出院的時候,是被賀沉司接回去的,他看著賀沉司的住處越來越近,扭頭正準備說話時,卻被賀沉司打斷了,他道:“研究所那群人害怕你,只有你跟我在一起,他們才不會害怕。”
江亦洲忍不住哼笑了一聲,他眼角余光瞥視著賀沉司,江亦洲容貌清俊,當他自由散漫地斜視一眼別人時,那樣的神態(tài),著實讓人移不開眼睛。
“好吧。”他隨手找了根煙,叼在了嘴里,伸出手道:“打火機呢?”
“在這。”火苗蹭的一下冒了出來,給江亦洲點了煙,他看著這一小簇火苗,愣了一下后,忍不住靠著車門笑了起來。
車是直接開到了門口的,下車的時候,江亦洲看了眼這里,他不是第一次踏足這里,但是這次的感覺尤為奇妙。
“你小心點,傷還沒好。”賀沉司走在江亦洲旁邊,生怕他不小心磕著碰著,他道:“你現在可不是喪尸皇了,弄破皮都會痛。”
“嗯……但是我也不是瓷娃娃。”江亦洲嘆了口氣道:“以前怎么沒發(fā)現你這人話這么多呢?”
賀沉司啞然失笑,他無奈嘆了口氣,只得從車的后備箱將一些東西拿出來,跟在江亦洲身后回了家。
江亦洲的住處安排在了賀沉司的房間旁邊,他靠在墻邊,半瞇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賀沉司,賀沉司無奈笑道:“你在看什么?”
“看你在打什么主意。”江亦洲扭過頭看了眼身后,問道:“喬一航呢?”
“他住在樓下。”賀沉司的住處很大,之前是單人居住,但是后來因為末世的情況越來越嚴峻了,便住到了一起,方便隨時行動,這個房子很大,賀沉司的住處在三樓,喬一航在二樓,一樓客廳是活動的地方,現在江亦洲也被安排在了三樓。
江亦洲聞言琢磨道:“你這還是不放心我啊。”
“你想去住二樓?”賀沉司問道。
“可以嗎?”江亦洲一愣,反問道,他的眼中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希冀。
“不行。”賀沉司拿著行李箱進了房間道:“打消這個注意吧,你只有跟我住在一起,其他人才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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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江亦洲冷笑了一聲, 他就知道賀沉司問出這個問題,大概率是沒什么結果的,純屬是浪費時間。
他的衣物一樣沒有, 只有一點在醫(yī)院使用的東西,行李很少, 賀沉司幫他拿上去的時候, 江亦洲也并未反對,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情況,剛剛出院,重傷未愈,這個時候逞能對他是沒有半點好處的。
“要洗澡嗎?”賀沉司將東西擺放好后問道:“我給你放水?”
“嗯。”江亦洲的傷還沒好, 但他迫切地想要清理一下,不然總覺得有些難受,聽到賀沉司的腳步聲,江亦洲半靠在沙發(fā)上,緩緩睜開眸子, 呼吸略顯滯重。
直到他感覺自己被人攬住腰的時候, 才驟然清醒過來,冰刃幾乎是瞬間凝結, 差一點就割斷了賀沉司的脖頸, 幸好他躲得快,江亦洲目光冷了下來,聲音低沉道:“你在干什么?”
“……”賀沉司看了眼江亦洲,然后指了指浴室道:“抱你去洗澡。”
“滾。”江亦洲眉頭皺起了:“我自己弄。”
賀沉司目光落在了他的傷口上,江亦洲的傷勢不輕, 傷口處裹著繃帶,即便是修養(yǎng)了這么長時間, 但因為傷勢過重的緣故,鮮血還是順著紗布往外滲出。
“你確定自己可以嗎?”賀沉司問道,之前在醫(yī)院的時候,因為江亦洲有一段時間處于半昏半醒,神志不清的狀態(tài),所以清洗傷口之類的事情,都是賀沉司親手做的,但自從江亦洲清醒過來,就和他直接拉開了距離。
“……”江亦洲嗤笑了一聲,他睜開半闔的眼眸,輕輕歪了歪腦袋:“當然。”
他這樣堅持,所以賀沉司也只能妥協,只是在出門前告訴他:“有需要的話,直接叫我,我聽得見,你的傷口還沒愈合,不要逞強。”
江亦洲笑著點了點頭,直到房門關上之后,他才微微仰起頭靠著沙發(fā),唇角溢出了一絲痛哼聲。
“老大。”喬一航從樓下上來,就看到賀沉司正靠在門邊,他好奇道:“你在干什么呢?想要進去就敲敲門啊,在門口杵著干什么?”
“沒什么……”賀沉司頓了頓之后,目光落在了喬一航身上:“你上來干什么?”
“哦,我來問問他要吃什么。”喬一航抓了抓頭發(fā):“研究所那邊又打電話過來……”
賀沉司搖了搖頭,喬一航見狀,聲音才壓低了不少道:“這怎么辦?”
“之前不是跟他們說過了嗎,有事情我負責。”賀沉司稍稍停頓了一下,他朝著樓梯走去,開口道:“順便,你去找一下關于最近的高階喪尸記錄,現在的高階喪尸和以往的有些不太一樣。”
“這個之前研究所那邊也說了,很奇怪,現在的喪尸像是出現了某種變異。”喬一航頓了頓之后才道:“研究所那邊懷疑……”
賀沉司腳步微微一頓,他扭過頭看向了喬一航,面色平靜道:“跟他無關,我保證。”
“但是……”喬一航似乎還想要說什么,但是面對賀沉司的目光,他只能將話咽了回去,嘆氣道:“賀隊,我怎么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了,你這是怎么了?”
“怎么了……”賀沉司低聲喃喃,他自己也嘆了口氣。
以前他和周涉針鋒相對,甚至在遇到江亦洲的時候也沒什么好感,但是當所有被遺忘的記憶都涌現,而且江亦洲為了自己受傷,昏死在面前的時候,賀沉司承認自己的心……動了。
江亦洲并不知道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他自己將身上清洗了一下,傷處重新包扎,作為行動組成員,以前受傷就是家常便飯,他包扎傷口的動作也非常熟練。
其實他是不樂意跟賀沉司住在一起的,但是以他目前的情況,的確是沒地方去了。
第二天一早,江亦洲下樓的時候就看到了正從外面回來的賀沉司和喬一航,賀沉司見他起來了,略微一愣,而后上前道:“你怎么起的這么早?”
“你什么時候見我睡過懶覺?除了受傷的時候。”江亦洲應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了賀沉司手里的照片上,上面猙獰的面孔,正是之前襲擊他們的喪尸。
“現在外面喪尸出現了新型變異,襲擊我們的就是其中一個,但是這群喪尸武力值達到了高階,可智力并沒有,不像是自然進化,倒像是人為。”賀沉司頓了頓,他道:“也許,我們還要去一趟……第一生存基地的實驗中心。”
“的確是要回去一趟。”江亦洲聲音略顯嘶啞,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垂頭道:“還要解除那里的冰封,是我……”
“不是你造成的。”賀沉司看江亦洲的模樣,就知道他想要說什么,立刻打斷道:“沒有人做錯,我們只是實驗每一種可能性……現在的實驗,應該算是成功了吧。”
江亦洲稍稍沉默片刻后,點了點頭。
“等你的傷養(yǎng)好了,我們就去第一生存基地。”賀沉司上前,將手里的藥遞給了江亦洲道:“這一切的問題,都會得到解決。”
而此刻,控制中心的監(jiān)控室內,一個監(jiān)控上的小樹林微微搖晃了一下,從灌木叢里走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穿著黑色的外套,稍稍遮住了一點臉,他發(fā)現了監(jiān)控之后,微微仰起頭,佇立片刻才轉身離開了。
養(yǎng)傷這段時間,江亦洲莫名發(fā)現賀沉司的行為的確是有些詭異,實際上無論是他作為周涉的時候,還是他作為江亦洲的時候,和賀沉司之間的關系都說不上有多好,甚至有些惡劣。
除了那段時間他為了靠近賀沉司而故意偽裝的親密。
“喝粥,今天給你燉了小米粥。”賀沉司從廚房走出來,手里還端著碗,道:“你注意點,別燙著了。”
江亦洲穿著一件淺色的短袖,他的身形有些消瘦,眉宇之間略帶一絲戾氣,但是此刻看著面前的小米粥,是真的有些疑惑了,搞不明白賀沉司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他沒有直接喝粥,反倒看著賀沉司,片刻后才道:“說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賀沉司聞言,略微一愣,他忍不住笑了一聲:“怎么這么問?”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江亦洲靠著沙發(fā),他隨意抬了抬手道:“給我根煙。”
“醫(yī)生說了,你現在的情況不能抽煙。”賀沉司自己的口袋里有煙,但是不準備給江亦洲,他這副模樣,讓江亦洲忍不住瞇縫了一下眼睛,不善地看了眼他。
這神情沒誰比賀沉司更熟悉了,以前他和周涉在一個行動隊的時候,對方看不慣他,就是這副神情。
“喝粥吧,養(yǎng)好了身體,我就給你煙。”賀沉司無奈嘆氣道。
“沒興趣。”江亦洲靠在沙發(fā)上,他一手搭在了沙發(fā)的靠背上,身子后仰,目光落在了正從外面進來的喬一航身上,立刻坐直了身子,倒是把旁邊的賀沉司弄得略微一愣,順著江亦洲的目光,便看到了從研究所拿文件回來的喬一航。
不知道是不是賀沉司的錯覺,他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江亦洲看喬一航的目光,讓賀沉司有些不爽。
“賀隊?”喬一航還渾然不覺,將手里的文件也遞給了賀沉司,他道:“你要的物資都申請到了,這是文件,還有就是控制中心那邊說……如果江亦洲有空,想要請他過去一趟,有一件事情,恐怕需要他出來確定一下。”
“什么事情?”一聽到“控制中心”四個字,賀沉司的面色便微微沉下了。
“不知道,那群人說得要江亦洲去才行。”喬一航顯然也有些煩那群人,他攤開手道:“要我說,也不是什么大問題,無論是控制中心還是研究所,現在就是沒事找事,這群人他們就是……”
“控制中心要我去?現在?”江亦洲的聲音忽然響起,喬一航這才頓了頓,他遲疑地點了點頭。
喬一航倒是想說,但是眼看著賀沉司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只得訕笑兩聲:“賀隊去也行。”
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賀沉司,見賀沉司面色有所緩和,這才松了口氣。
“你想休息,把粥吃了就去睡吧,我去控制中心看看他們找我干什么。”賀沉司轉身準備離開時,喬一航本留在家里的,卻被賀沉司轉過身一起拎走了。
看這樣子,他是不準備讓喬一航和江亦洲有任何單獨相處的機會。
“等會兒。”江亦洲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的傷還沒好。”賀沉司說道。
“這點傷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之前又不是沒受過比這個更重的傷,你是第一次看我受傷嗎?”江亦洲隨手拿了件外套,便準備往外走,剛準備攔他的賀沉司微微一頓。
他的確不止一次看過江亦洲受傷,但這不一樣……這不一樣……
現在賀沉司沒法對這視而不見。
“賀隊。”喬一航壓低了聲音道:“你們兩個之間怎么了?我怎么總是覺得哪兒不對勁?”
69
江亦洲不是第一次來控制中心, 但每次來的回憶都不怎么樣。
控制中心的最深處有監(jiān)視器系統,是全基地的監(jiān)視中心,這一整個大屏幕上現在上面出現的是一張照片, 一個人穿著黑色的斗篷,他似乎是有意看著監(jiān)視器, 想讓監(jiān)視器看清自己的臉。
于是他抬起了頭——
是霍易。
沒有人比江亦洲更加震驚, 他站在原地, 反復辨認了一下,這的確是霍易,完整無缺,但是明明霍易已經被秦楊殺死了, 怎么可能會出現在這里。
而一旁的賀沉司和喬一航顯然也認出了霍易,他們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我想請江先生看看,這個喪尸,是不是您認識的人。”一個女聲響起, 穿著銀灰色套裝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她的頭發(fā)很短,不過末世里, 不少女性為了生存方便, 將頭發(fā)直接給剃了。
女人走了過來,指著大屏幕上的人道:“認識嗎?”
江亦洲是認識的,但是卻沒有回答,反而目光落在了這個女人身上,片刻后才扭過頭看向賀沉司, 問道;“她是誰?”
之前他在第九生存基地住的時候,從沒看到過這個女人。
“研究處那邊調過來的新的管理者。”賀沉司明白江亦洲是不喜歡這個人, 他道:“我也不認識。”
“江隊,現在不認識,以后就認識了。”女人略微抬起頭,她稍稍抬了抬手里的槍:“江先生之前是喪尸皇,就算是現在,也是十級喪尸皇,即便是具備了人類的特征,但是——”
她的話戛然而止,一封冰刀憑空出現,一頭不規(guī)則地連著江亦洲的手,一頭化為尖利的刀刃,橫在了這個女人的脖頸之上,女人面色一僵,沒有再繼續(xù)說話。
“有話說話,我最煩陰陽怪氣。”江亦洲收回了刀刃,看向這女人時,目光已經沉了下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這個喪尸,和江先生是認識的吧,江先生才醒來,他就來了,而且在基地附近徘徊,我們有理由懷疑,他的動
機。”女人說道。
江亦洲冷笑道:“并不如說的直白點,你是想說你有理由懷疑我的動機吧?”
女人抬起頭看著江亦洲,她不敢直視,下意識移開了目光:“如果江先生非要這么理解,我也沒辦法。”
“那就繼續(xù)沒辦法吧。”江亦洲的性格從來都說不上好,他聲音冷了下來:“如果你是要我來看照片,我看了,我認識,沒別的事情我就走了。”
“既然江先生認識,那就不方便走了吧?”女人拿出槍,對準了江亦洲,她聲音略微上揚道:“十級喪尸皇。”
但很快,她就猛地將槍拋了出去,整個鋼鐵做的槍支都被融化了,她立刻意識到這是賀沉司的火系異能,下意識看向賀沉司,卻正對上賀沉司冰冷的目光:“江亦洲是我?guī)Щ貋淼娜耍覒撜f過,沒有任何人有資格從我這里帶他走。”
整個監(jiān)控室的溫度都在上升,但卻詭異地沒有傷及到機器,女人只得往后退了一步。
“下次讓我來,最好是一些有價值的事情。”經過女人身邊的時候,江亦洲腳步微微一頓,他聲音陰冷道:“再拿槍指著我一次,我割下你的腦袋。”
他走過的地方,都帶著細碎的冰。
一旁的喬一航聳了聳肩頭,他攤開手道:“回去跟你上面人說吧,順便值得一提,執(zhí)行長是不受他們管轄的,希望他們最好認清這點。”
基地是靠著十級異能者震懾四方,維持安定,不是十級異能者靠著他們生活。
“你這樣不給她面子,就等于是和控制中心那群人翻臉了。”走出來之后,江亦洲上了車,他身體尚未恢復,靠在后座閉眼休息,一旁的賀沉司聽到這話,笑了一聲:“我是守著人類,不是守著控制中心,我不屬于也不會為任何一個派系辦事,翻不翻臉的,都無所謂。”
這的確是賀沉司的性格,江亦洲稍稍睜開了一點眼睛,他沉思片刻后道:“我要出一趟基地。”
“去找霍易?”賀沉司早就猜到江亦洲會這么做了。
“嗯。”江亦洲并沒有打算隱瞞什么,他道:“霍易和秦楊的事情,我必須搞明白。”
既然霍易沒死,現在江亦洲對于秦楊到底有沒有死,也有些不確定了,他太謹慎,謹慎到但凡有一點點異樣,都不能放過。
甚至他有些懷疑現在的這些高階喪尸,或許和第一生存基地的實驗室也脫不了干系。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說。
“好,那我陪你去。”賀沉司說道。
“不用。”江亦洲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道:“這件事跟你沒有關系。”
“霍易的事情,指不定能說明現在喪尸變異的原因,你說這件事情跟我沒關系嗎?”賀沉司看著江亦洲問道:“我跟你一起去,你現在不是喪尸皇了,有血有肉,會疼會受傷,如果你意識不到這一點,對于你而言,是十分危險的,你能明白嗎?”
江亦洲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扭過頭不再看賀沉司。
“一航,遞根煙。”他略微起身,輕輕敲了一下副駕駛的位置,喬一航便從口袋里拿出了煙盒遞給了江亦洲,他點了一根后靠在車后座,車窗是打開的,他輕輕彈了一下煙灰:“如果我?guī)闳ィ晕覍粢椎牧私猓筒粫鰜砹恕!?br />
既然霍易能出現在這里,而且看向監(jiān)視器,這就代表他是知道監(jiān)視器在哪,有意讓人發(fā)現他的,這樣的目的無非只有一個,就是要讓江亦洲來找他。
“我不會讓他發(fā)現我。”賀沉司說道。
江亦洲忍不住笑了聲,他略微偏頭,看著坐在旁邊的賀沉司,唇角微揚道:“大執(zhí)行長,你是不是太小瞧高階喪尸了。”
喪尸的嗅覺敏銳程度遠遠高于人類,這也是為什么江亦洲在恢復了人類特征之后,就失去了作為喪尸皇的敏銳嗅覺。
從某點上面來說,當喪尸皇比做人類更加安全,可即便這樣,如果讓江亦洲選擇,他還是會選擇成為人類。
一時間兩人誰也無法說服對方,喬一航打圓場道:“不如這樣吧,我跟著江亦洲去,賀隊你是十級,對于霍易而言的確是個威脅,但是我不一樣。”
賀沉司眉頭略微皺起,一旁的江亦洲看了眼喬一航,最后才道:“好。”
“咔噠”一聲細微的脆響,賀沉司手里的晶石出現了裂縫。
江亦洲去的是之前霍易來過的地方,他到了這里后,下意識先嗅了嗅氣味,但卻什么都沒有聞出來,只有濃烈的血腥和土腥味混雜在了一起,讓人隱隱有些作嘔。
江亦洲里面穿著一件黑色的衣衫,手臂處的繃帶清晰可見,他靠在基地旁邊森林的樹旁,嘴里叼著一根煙 ,目光微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覺得他會來嗎?”喬一航也蹲在旁邊,有些懷疑道:“他會不會不來了?”
“會來。”江亦洲聲音略有點低啞,他的傷勢未愈,隱隱泛著疼,但因為是十級異能者,恢復的速度比常人倒是快了不少,末世后,像煙酒之類的東西幾乎都看不到了,也只有賀沉司他們這種實力很強的異能者,能隨手帶走一些作為物資。
江亦洲手里的這盒,就是從賀沉司那里搜刮來的。
“不是說他被秦楊殺了嗎?如果他沒死,那秦楊呢?”喬一航抓了抓頭,他道:“我知道秦楊的下場,但是……這個也太奇怪了,這個真的是霍易嗎?”
“是不是他,都得看到才知道。”相比起喬一航,江亦洲顯得淡定了很多,他咬著煙頭,忽然目光落在了一處灌木叢里,他將煙拿下,薄薄的冰霜瞬間覆蓋了香煙。
“怎么了?”察覺到了江亦洲的不對勁,喬一航也立刻警惕起來,他順著江亦洲的目光朝著不遠處的灌木叢看去,只見那里一片平靜,仿佛什么都沒有。
但是喬一航不覺得這么簡單,比起眼睛,他更相信江亦洲的判斷。
“有東西?”喬一航問道。
“嗯。”江亦洲輕輕甩了甩手,冰刃瞬間凝結,腳下的冰層以他為中心,向周圍飛速覆蓋,就連樹枝丫上都結這細碎的冰,他聲音平靜,開口道:“但我不確定是不是他。”
話音剛落,那處灌木叢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江亦洲和喬一航的注意力。
“砰——”一聲巨響,一個沖出來的喪尸徑自沖向喬一航,喬一航正準備反擊的時候,這喪尸便已經被冰全部凍住了,包裹成了冰雕,而后冰雕寸寸斷裂,直接碎裂成了一地。
江亦洲緩緩站直了身子,他看向發(fā)出聲音的灌木叢,一字一句道:“出來吧……霍易。”
地上薄薄的冰層散發(fā)著寒氣,看似只是隨意覆蓋在地面上,實則暗藏著極強的攻擊性,稍有不對便立刻攻擊,江亦洲手指骨節(jié)修長,輕輕打了個響指,一柄鋒利的冰刃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70
霍易走出來的時候, 還是穿著之前在監(jiān)控里看到的那身衣服,灰黑色的斗篷將他身上蓋住了,只露出了一個臉, 他神情有些凝滯,目光落在了喬一航的身上, 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氣。
喬一航瞬間警覺, 霍易是高階喪尸, 如果真要打起來,喬一航還真不一定能贏他。
畢竟在某種程度上,喪尸的體能比人類要強大太多了。
“霍易?”江亦洲擋在了喬一航的面前,他臉色微沉, 目光緊盯著霍易,而后才道:“你之前去哪里了?秦楊對你做過什么?”
霍易扭過頭看著江亦洲,他張了張口,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他似乎是有話想要對江亦洲說,但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神情有些著急, 帶著一絲頹色,片刻后, 他從身上摸索出了兩顆高階晶石, 這都是高階喪尸的晶石。
“七級?”江亦洲有些驚訝。
霍易點了點頭,他指著這個晶石,然后指了指喬一航,又指了指他自己,試圖用手勢告訴喬一航一些事情, 但他沒學過手語,做出來的動
作讓人根本就看不明白。
“你張開口, 我看看你是怎么了?”江亦洲說道。
霍易猶豫地看了眼旁邊的喬一航,尚未放下自己的警惕,江亦洲說道:“他是我曾經的隊友,可以信任。”
聽了江亦洲的話,霍易這才張開了嘴,江亦洲能看出霍易的舌頭沒問題,喉嚨也沒問題,他這才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覺得事情比較麻煩了……如果這兩種都沒問題,那他的聲音是怎么了?
“跟我回基地。”江亦洲準備把他先帶回去,讓他用僅記得的幾個字,去描述一下發(fā)生了什么,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誰知一向聽從江亦洲的霍易卻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指著喬一航,然后指了指基地,又指了指天上,隨手又指向了他自己的心口,隨后搖了搖頭。
“這……這也不算是啞語吧?這怎么看得懂?”喬一航都懵圈了,他扭頭道:“你能明白嗎?”
江亦洲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霍易,他的思維在腦海里飛速旋轉,最后試探著低聲道:“是和賀沉司有關系的事情嗎?”
霍易搖了搖頭。
“秦楊?”江亦洲問道。
霍易看著江亦洲,他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只是一直看著對方。
“我明白了,你是想跟我說,有關秦楊的事情,你不能說話,也是他造成的,對嗎?”江亦洲問道。
霍易點了點頭。
“但他死了……還是說,你知道什么其他的事情?”江亦洲問道。
霍易看了眼江亦洲旁邊的喬一航,而后徑自往后退,就在他剛剛退了兩步的時候,身后的基地城墻傳來了一聲暴喝:“抓住他!抓住這個高階喪尸!殺了他!”
江亦洲猛地回頭,無數異能攻擊從城墻之上砸了下來,直沖霍易和江亦洲,甚至他們都直接忽略了站在旁邊的喬一航 。
但不等江亦洲動手,暴烈的火焰鋪天蓋地,它傾瀉而下,卻沒有一縷火舌灼燒到江亦洲。
城墻上傳來了幾聲慘叫,火焰在這些恐慌聲中逐漸散去,有人在喊道:“是執(zhí)行長 !”
“執(zhí)行長要包庇喪尸皇嗎!”
“執(zhí)行長!”
“執(zhí)行長為什么要這么做!”
……
質問聲傳來,直到火焰散去,江亦洲仿佛心有所感,他抬起頭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只見賀沉司站在不遠處,他神情微冷,只是在看向江亦洲時,才微微散去了一些冷意。
“賀隊!”喬一航立刻喊道。
旁邊的霍易十分警惕地看著賀沉司,但并未再往后躲避,只是與江亦洲站的更加靠近一些。
“誰讓你們來的?”賀沉司看著基地城墻上,防護罩內,那些異能者們面面相覷,有人喊道:“我們接到上級命令,喪尸皇江亦洲串通其他高階喪尸,意圖帶這些喪尸入城。”
江亦洲的面色沉了下來。
他之所以會來這里,是因為控制中心那群人要求他去看監(jiān)控,可現在卻被那群人顛倒黑白,甚至試圖將他直接弄死在這里,不難想到那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們想要我死。”江亦洲唇角下壓:“但沒這么容易。”
“執(zhí)行長。”一位老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穿著很干凈,手上拄著拐棍,低咳了幾聲后才道:“快離你旁邊的喪尸皇遠一些,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要被他騙了!”
賀沉司并未回答這話,只是一直看著這位老者,問道:“是你下的命令?”
“賀執(zhí)行長。”老者深吸了一口氣:“不要執(zhí)迷不悟!”
旁邊的那些異能者,其實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關于第一生存基地的事情,但是在面對賀沉司和江亦洲的目光時,他們選擇了回避。
比起江亦洲對人類的貢獻,他們更加畏懼這個十級的喪尸皇。
畏懼到想要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去殺掉他。
“霍易。”江亦洲深深看了眼他們,狠狠閉上眼睛后復而睜開道:“我們走。”
他的心情極為復雜,但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安靜下來,第九生存基地對他的排斥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即便心中早有預料,但當真的親眼看到時,一種莫名的,被背叛的情緒驟然涌上心頭。
“不……”他低聲道:“離他們遠點。”
他低聲自言自語,扭頭走進了灌木叢,霍易深深看了眼賀沉司,而后頭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賀執(zhí)行長,你要做什么!”
“賀沉司!”
基地的城墻之上,防護罩之內,無數異能者和控制中心的人員都看到了賀沉司頭也不回地朝著江亦洲離開的方向走去,他們這時才真的有些慌了。
趕走江亦洲是因為他是十級喪尸皇,即便具備了人類特征,但依舊不能讓他們相信,但是這一切的自信基礎都來自于第九生存基地一直有一個九級,現在是十級的異能者保護著。
“你要去哪里!賀沉司!你忘了自己的責任了嗎!”老者的聲音在賀沉司的身后響起,他腳步微微一頓,老者見狀,這才松了口氣,放緩語氣道:“你和他不一樣,你……”
但很快,他的話戛然而止,眼睜睜地看著賀沉司帶著喬一航,一起朝著江亦洲走去,直到身影消失在了面前。
實際上就連江亦洲自己都沒想到賀沉司能跟上來,他略顯吃驚地看了眼賀沉司,目光越過他看向了后面,問道:“你來干什么?”
“跟你一起去第一生存基地。”賀沉司看著江亦洲,對方嘴里叼著煙,靠在樹旁,似乎準備找個打火機,他便順手用火苗給江亦洲點煙,而后低聲道:“帶我去吧。”
江亦洲哼笑一聲:“有你什么事兒?你在這里好好待著,現在喪尸的變異有些問題,我得去一趟第一生存基地處理。”
“我知道。”賀沉司看著他道。
他知道,但是不妨礙他做出這樣的選擇,第九生存基地今日的所作所為,已經耗盡了賀沉司的耐心,而去留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他的選擇。
“我和你一樣,想要保護人類。”賀沉司說道:“保護人類,不等于保護第九生存基地,我不是他們的保護神,我只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江亦洲聽了后,低聲輕笑道:“胡說八道。”
*
賀沉司的離開對于第九生存基地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打擊,無論是控制中心的那群人還是制定了這次計劃的人,都沒有想到賀沉司竟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憤怒之后這是恐懼。
外面是無窮無盡的喪尸,原本保護他們的十級異能者離開,對于他們而言,仿佛是真正的末日到來。
“怎么辦?”一個青年有些惶恐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面露驚恐,扭頭看向老者:“執(zhí)行長……執(zhí)行長他……”
“他背叛了人類。”老者深吸了一口氣,咬牙恨聲道:“為了一個喪尸,背叛了人類,其罪當誅!”
伴隨老者聲音的,是城墻外面一陣又一陣的低吼聲,喪尸們嗅著味道,朝著這邊走來,那些變異的高階喪尸空有實力,而沒有任何自控能力,仿佛一頭頭見人就咬的瘋狗。
賀沉司不是不知道自己離開之后,第九生存基地會陷入怎樣的境地,但是他更加知道,即便這次不走,下一次,下下次,總有一天,按照喪尸這樣飛快的變異速度,他是無法抵御這么多喪尸進攻的。
他的的確確是十級異能者,他很強大,但他說到底并不是神明。
江亦洲他們開了一輛軍用改裝的越野車,朝著第一生存基地開去,那里曾經是一切的終點,現在也要重新成為一切的起點。
開車的人是喬一航,霍易坐在了副駕駛,無法說話的他顯得異常沉默。
后座的賀沉司摸索了一下口袋,找到了最后一包煙,遞給了江亦洲,道:“在想什么?”
風里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還有無法忽視的腐爛氣息,這是從末世開始后就有的,渡鴉在田野里振翅,叼著喪尸腐爛的肉,建筑物常年無人居住之后,開始布滿了的灰塵和裂縫
,逐漸歪斜崩塌。
“我在想,你每次殺死我之后,你在想什么?”江亦洲點了根煙,他側身靠在了車里,清俊蒼白的面容略帶一絲疑惑,他隨意叼著煙道:“高興嗎?”
賀沉司的手微微一頓,他握著車門的把手,沉默了許久。
就在江亦洲以為賀沉司不會回答的時候,卻聽到賀沉司說道:“沒有……沒有高興,我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但是這件事情,讓我很痛苦。”
他記起所有事情之后,也記起了之前殺死江亦洲之后的反應,每一次,都是無法形容的痛苦,賀沉司不知道怎么去跟江亦洲形容這種感覺。
“哦。”江亦洲平靜地應了一聲,煙頭的火光明明滅滅,汽車疾馳在無人的道路上,奔向遠方。
車后面的喪尸追著發(fā)出嘶吼聲,但很快又被汽車甩下了,江亦洲微微半闔著眼睛,身體上的疼痛時刻提醒著他,他已經是一個人類了。
但比起身體上的痛,那些人對他的恐懼和拋棄,更讓他憤怒……
不,與其說是憤怒,更不如說是,感覺自己被扔下,被拋棄了。
“蓋上吧,晝夜溫差很大,現在你的身體無法硬抗了。”賀沉司不知道從哪里拿的外套,搭在了江亦洲的身上,江亦洲剛要掀開,就被賀沉司壓住了手,他道:“這里可沒有醫(yī)生,也沒有藥。”
江亦洲看了眼他,危險地半闔起了眼眸,片刻后喉嚨里才發(fā)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