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鏡回到廟里的時候已經八點過了。漫天的星辰閃爍著清淡的銀輝,為幽深的夜晚增添了幾許光明。
城隍廟里很安靜,院內還點著昏黃的燈,從院墻里露出來,好似鄉野間一盞燭火,靜謐孤獨。與市區里燈紅酒綠的夜間生活好似是兩個世界。
他輕輕推開門,轉身還未將門閂卡好。身后一道黑影猛地撲了上來,跳到了他背上。
“終于回來了!本喵大爺終于抓住你了!快說你都去哪里了?為什么一天都沒有回來?”
胖胖掛在他的脖子上,尾巴啪啪打在他后背上,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沈鏡沒想到它竟然在這兒等著他,面對喵喵氣呼呼地質問,他心下有些心虛,忙將胖胖從背后扒拉進了懷里,順著毛安撫,
“胖胖你聽我解釋啊!我今天是去辦事兒的,那地方又遠又偏僻。而且現在天這么熱,你不像我,一身的毛去了多受罪啊......”
“是嗎?很遠嗎?”胖胖碧藍的瞳孔微微收縮,眼里透著懷疑。
“真的,不信你問五叔!”沈鏡眨了眨透亮的眼睛,以表示自己的真誠。他可不敢說自己完全把它忘在腦后了,不然他今晚鐵定喜提一身爪痕。
“胖胖,我這是為了你好。你想想看,留在廟里多涼快,還能打盹兒......你敢說你今天在家過得不舒服嗎?”
“唔......這個......”胖胖垂下眼睛回憶了一下,它今天一天都趴在院子里的黃桷樹上睡覺,好像是挺舒服的。
沈鏡一看,心里的惡趣味升了上來,開啟了他的貓咪pua大法,“唉,我真是好心沒好報。這么熱的天我在外面累死累活,就讓喵喵在家休息睡覺,結果喵喵不領情就算了,一回來就開始質問我,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胖胖歪著頭,瞪著溜圓的眼睛看著他。表情無辜又蠢萌。
“那什么......好吧,鏡鏡,是我不對。你別難過了......”胖胖耳朵彈了彈,聲音不自覺低了許多,連剛武有力的尾巴也垂了下去。
沈鏡在心里忍不住笑出了聲,摟起大胖喵狠狠親了一口。
喵喵掙扎了一下,還不忘提醒道:“不過下次你要出門一定要帶上我哦,本喵大爺可是貓神,才不怕熱呢!”
沈鏡滿口答應,心想小貓咪可真好哄。“是是是,貓神大人最厲害了。”
“城隍爺,您可回來了。今天花貍大爺可是問了你好幾次呢。您再不回來它可就要急死了。”齊凌橋從神像里飛了出來,斜斜地倚在門框上捏著胡須語重心長。
“哦,是嗎?”沈鏡垂下眼睛瞥了一眼喵喵,“胖胖你竟然這么關心我,太讓我感動了。”
胖胖一下豎起了飛機耳,眼珠子亂竄,“誰,誰關心你了!”
“沒有嗎?”
“哼,當然沒有。本喵大爺才不會那么無聊呢!”胖胖偏過了頭,尾巴甩成了風火輪。
“怎么沒有啊?”四兇神也跑了出來,一本正經地說:“花貍大爺你忘了嗎?就光是下午你就問了我們七八次。害得我都差點以為城隍爺失蹤了呢。”
“閉嘴!”胖胖惱羞成怒地沖他們吼了一聲,嗖地一下就躥了出去,消失在了黑暗里。
四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臉無辜地看向沈鏡,“咱們沒說錯啊,是問了七次啊。我沒數錯吧?”
齊凌橋看熱鬧一般哼哼笑著,捏著胡須瞇著眼。
沈鏡幾乎想要抱起肚子哈哈大笑,真難得看到胖胖這么傲嬌害羞的樣子。可惜它跑得太快了,不然他還真想再多逗一會兒。
這么一件小插曲很快過去,他回到后院,徐五爺還沒有睡。正坐在窗前看著一本陳舊的古書。
他見了沈鏡,忙起身關心了他幾句,又從廚房里端出了一碗綠豆湯,“這是下午燉好的,給香客們喝了一些。這碗是專門給你留的,快喝了解解暑氣。”
沈鏡心里頓時劃過一陣溫暖。他接過綠豆湯一口喝干。煮得軟爛的綠豆綿軟香醇,綠豆湯冰涼清爽,帶著絲淡淡的甜味兒,爽口解暑。
“這湯真好喝,謝謝五叔。”沈鏡由衷地說。
“謝啥,好喝我明天再煮點兒。夏天喝這東西最解暑。也多虧你買的冰箱,我才能有這口福呢......”徐五爺也笑呵呵的,顯然對這冰箱也很滿意。
沈鏡笑了笑,這些家電可是必不可少的。如今城隍廟后院已經大變樣了,廚房浴室都重新裝修得明亮干凈,里面該有的家電一個不少。再加上這么一個清幽舒適的院子,古今結合,簡直就是他以前夢寐以求的住處。
沈鏡將孤兒院的捐贈協議交給了他,又把銀行卡密碼告訴了他,里面的錢兩人共同支配,公開明朗。
他陪徐五爺說了一會兒話,就拿了衣服迫不及待去浴室洗漱了。在外面跑了一圈,即使他現在自己不會出汗,但難免也會蹭到一些熱汗,黏在衣服上也不好受。
洗清了一身熱氣,他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尤其是走到院子里,悠揚的夜風一吹,混著空氣中淡淡的花香味撲鼻而來,別提多舒坦了。
他回到房間,屋子里點著一盞昏黃的臺燈,胖胖不知什么時候跑了回來,正趴在桌子上瞇著眼打起了瞌睡,輕微的呼嚕聲從它喉嚨間泄出來,在安靜的夜晚下,顯得尤其溫馨靜謐。
沈鏡放輕了腳步走到了床邊坐下。他隨意擦了擦還在滴水的濕發,拿出手機搜索了一下關于那奇怪大鳥的消息。
果然和張越明說得差不多,全網關于大鳥襲擊人類事件幾乎很難看到。他翻了半天也才看到幾個據說是當地人發的視頻。而且也沒什么實質性的內容,就是文字描述了一下大鳥傷人,配了些不相干的視頻畫面。流量也極低。
若果不是特意去搜索,一般人幾乎看不到這些視頻推送。也難怪除了張越明以外,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
沈鏡只得翻開了張越明的微信。
一面鏡子:“老大休息了嗎?今天下午那張大鳥的照片你保存了嗎?發給我看一下唄。”
張越明估計也沒睡,很快就回了消息。
越上九霄樓:“哪能這么早就休息了,我還在打游戲呢。那照片我沒保存,你想看嗎?我去給你找一下。”
一面鏡子:“謝啦。抱拳jpg”
越上九霄樓:“客氣!”
沒一會兒,手機嘟地一聲,顯示有圖片傳送成功。
沈鏡飛快點開了大圖,和下午看的照片不一樣,這張更清晰。
那是一張黑色大鳥的側身照,羽翼張開,猶如鷹隼般健碩兇猛。這大概應該是攝影師偷拍到的,在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大鳥微微側過頭,黑色的眼珠子透過冷冰冰的攝像頭,準確無誤地鎖定了攝影師。
它目光犀利尖銳,帶了幾分獸類的兇殘血腥,又透著人性的審視敵意。
沈鏡就這么透過屏幕看了這么一會兒,仿佛感覺到這大鳥透過冰冷無機智的屏幕在盯著他一般。
他微微瞇了眼睛,這只鳥果然不同尋常。
手機又嘟嘟響了好幾下,沈鏡退出圖片,是張越明又發了好幾條消息過來了。
越上九霄樓:“你怎么突然也對這事兒感興趣了?這圖片清晰吧?聽說攝影師為了拍到這張照片都被大鳥啄進醫院了,還真是為了藝術奉獻生命。”
越上九霄樓:“不過這鳥太兇殘了,離我們村還那么近,我還挺擔心我家里人的。”
越上九霄樓:“你別看太久,我覺得這鳥有點兒邪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看久了心里頭莫名發慌,老不舒服了......”
越上九霄樓:“對了,你不是在城隍廟里上班嗎?你們廟里有沒有啥好用的符紙給我兩張。要開過光的那種,嘿嘿。”
沈鏡忍不住彎起了唇角,快速回復了他。
一面鏡子:“有啊,驅邪符,平安符,還有桃花符呢!壞笑jpg。,你想要哪種?”
越上九霄樓:“還真有啊!不過我不貪心,就給我來一張驅邪符吧!”
一面鏡子:“行,明天你有空不?我給你送去還是你自己過來拿?”
越上九霄樓:“我自己過來吧。明天下午六點過我過來行嗎?”
沈鏡想了想,雖然廟里下午六點就掩門了。不過張越明自己來也沒什么問題。
他回了聲好,又把地址定位發了過去。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他想了想,把四兇神喚了出來。胖胖打了個哈欠,在桌子上抻了抻腰,便端坐了下來,疑惑地看著他們。
沈鏡把事情大致跟他們說了一遍,吩咐金鬼和青鬼晚上過去紅云村查探大鳥的事情。而藍鬼和褐鬼則去那幾名需要資助的女孩那里送資助金。
不過這次去的地方都比較遠,也不像之前就在附近晃悠。大鳥出現的紅云村在新安市北邊一個偏遠山區里,而那幾名需要資助的女孩更是分散各省市。
四兇神說到底還是鬼,他們獨自想要去太遠的地方還是會受到限制的。以前能跟著。。到處走,也是被塞進木偶里帶著走的。
所以沈鏡召喚出了城隍印,給他們一鬼戳了一個章,算是名正言順地隸屬于城隍廟的鬼差了。辦起事情來,也比一般的鬼魂身份方便靠譜。
四兇神得到了城隍印的承認,都覺得身體有了明顯的變化。至少那一層來自于天道的束縛感要減輕了許多。
他們立刻拱手向沈鏡道謝,抒發了一通盡忠職守的感言。
而這次算是他們轉正以后的第一次正式任務,四鬼都表示一定會盡心盡力,不負重任。尤其是青金兩鬼,覺得自己終于派上用場了。
沈鏡看他們激動的樣子,忍不住提醒道:“你們這次出去千萬要小心,尤其是金鬼和青鬼。我感覺那大鳥不太一般,或許很難對付。所以你們這次去只是探查一下情況。無論結果如何,天亮前一定要回來。”
“請城隍爺放心,我等一定會謹慎行事。絕不辜負您的囑托,您就在此等著我們兄弟的好消息吧。”
褐鬼和藍鬼也表示會盡心完成任務。
沈鏡點點頭,看他們那么自信,也不再說什么,只是讓他們立刻出發了。
四鬼立刻化作四道光影飛出了城隍廟。
山里的夜很深,很沉。萬籟俱寂,除了偶而一兩聲蛙鳴狗吠,再聽不到任何的響聲。村子里的人都陷入了深深的睡夢中,就連大地也都陷入了沉睡。
可是薛盼盼卻睡不著。
她躺在沒有一絲光亮的房間里,屋子里混雜著一股讓人發悶的潮濕熱氣,幾乎叫人踹不過氣來。胳膊微微一動,便能觸及到一片滾燙的皮膚。那是她的妹妹。
這么一張狹窄老舊的木架子床上,胳膊挨著胳膊地擠了兩個人,連翻身都困難。
可是她也幾乎已經習慣了。她盡量往里貼在冰涼的墻壁上,咬著唇壓抑著心里的絕望痛苦。她的肩膀微微顫抖,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順著眼角直接滑進枕頭里,打濕了那一片泛白的枕巾。
“姐,你怎么了?”
身邊的人翻了個身,床鋪發出嘎吱嘎吱的怪響,一道帶著濃濃睡意的聲音在耳后響起。
薛盼盼忙抹了把泛紅的眼眶,“沒什么,吵醒你了嗎?”
“沒......”黑暗中,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姐,你是不是手疼啊?我看見你今天割豬草的時候把手割出血了。”
她的二妹薛玲玲小聲地問。
薛盼盼一愣,摸了摸食指處那道血痕,一股刺痛襲上了神經末梢。她竟然都快忘了手指上還有這么一道傷痕了。不過,這身體上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她心里那翻涌著無處發泄的痛苦。
“我沒事兒,早就不痛了。”她輕輕抽了下鼻子,松開了手指。
“哦......”薛玲玲在黑暗中應了一聲。
“姐,你是不是還想去上大學啊?”
薛盼盼抿住了唇,沒說話,她只覺得這夜太黑,太濃郁了,緊緊包裹著她,讓她無處可去,無法掙扎。
薛玲玲輕輕嘆了口氣,“姐,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爸媽根本就不想你去的。你就別為難你自己了。咱村里也沒幾個去讀大學的,不也一樣過日子嗎?”
憑什么!薛盼盼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又很快咬著唇壓下來,瞪大的眼睛閃著盈盈淚光,又透著幾分堅毅,“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學。我為什么要放棄?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了。唯一的,玲玲,我不甘心......”
“可是......讀書要錢啊。爸媽不會給你錢的。”薛玲玲小聲地說:“姐,我跟你說個事兒你別生氣。前天你出去翻土的時候李大伯他們來家里了,我聽媽的意思是讓他們給五萬塊錢當彩禮。弟弟現在都長大了,要把錢攢下來給他娶媳婦......
薛盼盼頓時瞪大了眼睛,仿佛有熊熊怒火在她眼底燃燒,“小弟今年才六歲,爸媽就要開始給他攢錢了。還要拿我的彩禮錢,就這么迫不及待嗎?就他是親生的,我們都是撿來的嗎?”
“噓,小聲點兒,別讓爸媽聽見了。他們不讓我告訴你。”薛玲玲扁著嘴嘆了一聲,語氣里帶著一股老氣沉沉的認命。
“誰讓咱們是女的不能傳宗接代,只能下輩子投個好胎了。”
薛盼盼卻冷笑一聲,翻身坐了起來,“那李大伯的兒子你們又不是沒見過,他根本就是智商有問題。爸媽為了五萬塊錢根本不管我的死活。我不會讓他們如愿的,我寧愿去死!”
“那怎么辦。”薛玲玲也坐了起來,有些擔憂,“姐,你別做傻事啊。爸媽脾氣又不好,你再這么跟他們鬧,小心他們真打你。”
“我知道你想去讀書,可是沒錢你怎么去?”薛玲玲說著,也默默淌下了眼淚,輕聲抽泣,“我真羨慕小弟,我要是個男孩就好了......”
說完,她又躺回了床上,側過了身體輕聲抽泣著。
漆黑的屋子里籠罩著一股濃濃的窒息感。
薛盼盼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只覺得自己的前途也如今晚一般,黑得看不見一絲光亮。
她這么多年努力讀書是為了什么呢?小時候爸媽為了讓她幫忙一起干活,照顧弟妹,硬是不讓她去學校上學。
還是她當時的班主任親自過來找她,讓她父母必須送她去學校,否則就報警抓他們。
他父母都是沒什么文化的人,一聽說報警就被嚇住了。罵罵咧咧地才讓她重新進了學校。
之后,她都非常珍惜學習的機會,每天爭分奪秒的學習,放回回家還要幫著干活。很累,但她也很高興。她這輩子最感謝的就是她的班主任。
是他讓她有學可上,讓她學到許多以前不知道的知識。
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她辛苦了那么多年好像什么用也沒有,她依然擺脫不了這個家,走不出這封閉窮困的山區。
她從枕頭下摸出那張大學錄取通知書,即使在這黑暗的房間里什么也看不見,她也依然能讀出上面的每一個字。
她咬著牙想,她一定不能妥協,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她一定要堅持,只有走出去上大學,才能改變她的命運。
可是,心底又有一個聲音在說,面對現實吧,你再掙扎有什么用?你能阻止你父母用你還錢嗎?你能說服他們讓你去讀大學嗎?你能籌到大學學費嗎?
你不能,你什么都做不到。你只能在黑暗里偷偷哭泣,許諾著無濟于事的誓言。想象著無法實現的未來。
薛盼盼絕望地發現,這才是現實。殘酷無望。她竟然沒有一點兒辦法來解決現在的困境,只能寄希望于奇跡的發生。
也許,也許明天一切就會不一樣了,不是嗎?
她重新躺下了床,含著眼淚閉上了雙眼。
不知什么時候她就睡著了。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一名看不清面孔的男人隔著一層清淡的薄霧交給了她一個紙包。并告訴她,里面是兩萬塊錢。是城隍爺聽到了她的愿望,派他來給她的。
紙包里面的錢乃是城隍廟里所有香客對她的捐贈幫助。足夠她上大學的費用。并囑咐她好好學習,不要辜負大家的一片心意。
薛盼盼是笑著醒過來的。
她睜開眼,滿屋的簡陋破敗將她拉回現實。一瞬間,她的心情再次跌進谷底。
“盼盼,都幾點了還在睡。沒看見豬都餓得叫喚了嗎?趕緊起來喂!”
屋外,媽媽尖利的嗓音穿過并不結實的窗戶,直接刺透她的耳膜。
“來了!”
薛盼盼應了一聲,滿心的倦怠。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真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夢,美到她都不愿意醒過來了。
不過,也僅僅只是一個夢而已。夢醒了,她就又重新跌落人間,陷在一片泥沼中拼命掙扎。
薛盼盼起身下床,她將有些卷起來的涼席扯平,忽地,她動作一頓,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那泛白的碎花枕頭。原本應該平放在涼席上的枕頭此刻翹起了一角,仿佛下面墊著什么厚厚的東西。
她咽了口唾沫,忽然又想起了昨晚的夢。夢里,那個男人將錢交給她后,她便歡天喜地將錢塞進了枕頭下,非要緊緊挨著不可。
似乎,好像就是那個地方。
薛盼盼聽見了自己噗通噗通加快的心跳,她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她慢慢朝枕頭伸去了手,她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即使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嘲笑她,“得了吧蠢貨,你是在干什么?你當真瘋了嗎?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夢上面?你太可笑了......”
她抖著手,輕輕推開枕頭,一個棕褐色的油紙包露出了一個角。
薛盼盼立刻捂住了心口,雙眼瞪大,那是,那是......
她猛地推開枕頭,露出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油紙包。
她呼吸一窒,快速伸出手將油紙包抓了起來。在開口處一撥,里面疊放得整整齊齊的一踏百元大鈔就那么突兀地映入她的眼底。
那一瞬間,薛盼盼腦子嗡地一下,好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炸開了,她好像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了。五彩斑斕的光暈在她眼前旋轉炸開。
她忽地抬手給了自己一個狠狠的耳刮子,疼痛讓她從輕飄的感覺里清醒了過來。
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這么多錢,都是真的。她可以去上學了嗎,她可以離開這個家了嗎?
薛盼盼喜極而泣,渾身都是一陣綿軟無力。她緊緊抱著油紙包,幾乎要痛哭出聲。
她有錢了,她不用再當父母的牽線木偶,即使他們不同意,她也能自己拿著通知書去報道了!
她忽地跪倒在了地上,不住磕頭感謝。感謝老天爺,感謝城隍爺!他們真的聽到了她的祈求。
謝謝!真的謝謝!
同一時間,又有另外幾名女孩發現了裝著錢的油紙包。這些錢不多,卻是她們此刻黑暗生命里投下來的一束光,照亮了她們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