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第61章

    “阿信,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茂密的山林里,五個背著大大的旅行包的人影艱小心地穿梭在灌木中,堅硬的枝條從身體上抽過, 帶起一陣細微的刺痛。

    何圭慈揮手打開頭頂垂下的一根枝條,卻不料手背上忽地傳來一抹細微的刺痛感, 他“嘶”了一聲,忙把手收了回來。走在前面的幾人也聽到了他發出的痛呼, 紛紛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怎么了阿慈?”

    何圭慈看著手背上多出的一條血痕, 心情越發煩躁。

    “沒什么, 被樹枝劃了條口子。阿信咱們還是別往里走了,萬一迷路了怎么辦?”

    馮信微微抿著唇, 還沒說話,旁邊的季秋就先嚷了起來, “不是吧何圭慈, 之前可是你自己同意來鳳凰山找白鳳凰的,這才走了多久你就打退堂鼓了?”

    何圭慈皺著眉毛, 臉色有些難看, “我也沒想到這鳳凰山這么大啊。咱們走了那么久連根鳳凰毛都沒有看到,誰知道這鳳凰在不在這里啊”

    自打那日百鳥朝鳳火了以后, 鳳凰再次成為網絡上的熱議焦點。但凡有關鳳凰的視頻流量都極高。許多神話相關博主也跟風出了許多鳳凰科普視頻,每個視頻的熱度都是居高不下。

    因為之前白鳳凰消失的方向疑似是鳳凰山的方位。巧的是這山的名字又叫鳳凰山,所以網友們紛紛猜測白鳳凰是否和鳳凰山有關,說不定鳳凰山就是因為白鳳凰才命名的。于是大家又去扒鳳凰山的各種相關資料, 大到古代名獻, 小到奇聞異錄,卻始終沒有找到大家想要的東西。

    于是, 便有一些喜好探究冒險或者想要流量的人結伴來尋找白鳳凰,誰要是第一個找到白鳳凰的蹤跡,不說在網上能大火一把,就是那虛榮心也能得到滿足。

    何圭慈和他的朋友們原本也是湊熱鬧,趁著還沒開學就想來鳳凰山碰碰運氣。就算沒找到也就當出來玩一場而已。但不知為何,他自從進了這鳳凰山后,聚莫名覺得焦躁不安,隨著他們越走越深,這不安的感覺達到了頂峰。

    “這不得找了才能知道嘛,我們才剛進來小半天你就吵著要回去了,也太掃興了吧?”董汾撓撓頭,心里頭有些不高興,出來玩最煩何圭慈這種人了。

    “就是啊,咱們準備了這么多東西,都還沒派上用場呢,哪能就這么回去。”丁法瞅了眼自己背后鼓鼓囊囊的背包,他為了這次旅游,可是買了好多登山用具和好吃的呢,要是就這么回去,不是白準備了嘛。

    眼見大家都不愿意回去,何圭慈也沒了辦法,要他自己獨自回去,他也不太愿意。

    還是馮信出來打了圓場,大家本來都是同學,平時就經常玩在一起的,即使有時候意見不一,但也不會真就鬧得多難看,要不然也不會相約一起出來旅游。眾人又開始往前走,嘻嘻哈哈一會兒就忘了剛才的小插曲。

    馮信放慢了腳步,走到了何圭慈身邊,見他神情不太對,小聲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他和何圭慈是鄰居,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所以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更深厚一些。

    何圭慈搖搖頭,“沒事兒,就是一條小口子。”他見馮信還一臉擔心,便笑了笑,“真沒事兒,就是我心里頭莫名慌得很。”

    馮信也笑了,“你啊,就是想得太多,從小就這樣”

    “哎呀快看,那是什么?”前面有人忽然驚呼一聲。

    幾人都下意識抬頭朝前方看了過去。只見前方郁郁蔥蔥的林木之間,逐漸漂浮出了一層淡淡的薄霧,乳白色的云霧輕柔繾綣,使得周圍似隱似現,如夢如幻,讓人仿佛覺得進入了虛無縹緲的仙境中。

    “好美啊,怎么突然起霧了”

    “我們不會是找到白鳳凰了吧!”

    幾人又驚又喜,就要沖過去。然而下一刻,那薄薄的云霧好似突然有了生命一樣,陡然間就如云海般洶涌翻滾,鋪天蓋地,好似巨浪滔天。

    幾人腳步一頓,腳步遲疑了起來。

    “這霧怎么感覺有點兒奇怪呢?”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幾人咽了口唾沫,開始往后退。然而就在這時,之前一直沒說話的何圭慈卻朝著那云霧慢慢走了過去。

    馮信一驚,立刻抬手拉住了他點手臂,“阿慈別過去!”

    何圭慈卻好似沒聽到一般腳步不停,直直地往前方走去。馮信一時不查險些被他拉得一個踉蹌。他連忙站定,手上加了力道。再一抬眼,心下卻是悚然一驚。只見何圭慈面容平靜,眼神發直地盯著那云霧,身體僵直著一刻不停地朝著云霧走過去。

    “阿慈,你怎么了?”馮信大吼一聲,使出了全身力氣用力拽住何圭慈,卻仍然被他拽著往前走去。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拉住他啊!”

    其余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沖上來拉住了何圭慈。即使何圭慈有再大的力氣,也被這四人拽住了。但幾人心下依然惶恐不已,因為他們都能感覺到何圭慈那不斷拖拽著他們往前走的力量,這根本不是他平時該有的力氣。但凡他們稍微松懈一下,只怕就拉不動他了。

    馮信幾人不過就是十幾歲的高中生,乍然遇到這般驚異的事情,一個個都驚駭得止不住顫抖,唯有要保護同伴的心支撐著他們沒有松手。

    然而驚懼之下,少年人的力氣終究有限,很快,董汾第一個松了手,歪在了地上。這一下,何圭慈就徑直往前走了好幾步,把季秋同丁法都甩了開去。唯有馮信還死死拉著他。

    “阿慈,你醒醒,你別過去啊,你快醒醒你到底怎么了?”

    他咬著牙,心里又驚又怕,眼眶已經紅了一片。他不知道霧后面是什么,但他知道,他不能讓何圭慈過去,過去了,就回不來了。

    何圭慈充耳不聞,他的力氣極大,拖著馮信如提線木偶一般往前走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馮信最終還是痛苦地松了手,脫力一般跌倒在地,眼睜睜看著何圭慈消失在了翻滾的云霧里。

    很快,那翻卷的云霧也好似完成了任務一般慢慢消散了,只留下幾名驚懼的少年惶恐地瞪著眼睛,看著前方那空無一人的林木。

    施工隊很快如火如荼地開工了,沈鏡和張越明把院子里那張專門用來賣符紙的桌子搬到了大門左側的樹下,以作臨時之用。

    沈鏡貼出的通知果然很有作用,前兩周還有許多人本市的老頭老太結伴過來上香,得知殿內進不去后,也不想就這么空手而回。眾人拿了香就在門口躬身敬拜,倒也熱鬧了好一陣。

    后來漸漸地,人就少了許多。沈鏡他們也樂得輕松,徐五爺沒了雜事纏身,又一股腦投進了他的醫道中去了。

    這天下午,沈鏡剛從院子里走出來,就瞅見張越明坐在桌后發著呆,眼睛直愣愣地眺望著遠方。

    他順著視線看過去,就見遠處的鳳凰山上,一排排如鳥雀一般小的橘黃色身影在林木間若隱若現,慢慢地從山上走下來。

    沈鏡嘆了一口氣,“又有人上去了這都第幾批了啊?”

    他搖搖頭,走過去也坐到了桌子后面。張越明哼笑一聲,“這些人非要去找什么鳳凰,他們也不想想,要是能找到那還輪得到他們嗎?這鳳凰山那么大,他們也不怕出意外!就是辛苦消防員們了”

    沈鏡眉峰擰了擰,舉目看向鳳凰山那邊的動靜,“不是在山下貼了警告牌了嗎?怎么還有人要上去”他有些無語,這要是真出了意外,指不定還得他來背鍋。哎,真是想想就辛酸啊。

    他瞇著眼朝外面看了一眼,這會兒正是下午兩點過,日光正盛,連周圍的花草樹木都好似要被烤焦了一般,四處都透著一股燥氣。

    眼瞅著沒什么人,他拍拍張越明的肩膀,“別坐這兒了,咱出去吃小龍蝦!”

    張越明一愣,“現在?”他可還在上班啊。

    “是啊,中午就吃了一碗涼面,這會兒餓了,趁著現在沒人,咱們出去吃一頓。我請客!”

    張越明一聽,立刻笑呵呵地起身了,“老板你簡直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兩人插科打諢地互相調侃了一會兒,張越明就開始收拾東西,沈鏡則回后院去找徐五爺,結果徐五爺卻擺擺手,對于出去吃小龍蝦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倒是胖胖和齊凌橋他們一聽到要吃好吃的,紛紛從犄角旮旯里跑了出來,眼巴巴地瞅著他。雖然一句話沒說,但已經勝過千言萬語。

    自打上回讓他們吃了老母雞燉菌子后,他們一個個仿佛饕鬄轉世,成了十足十的吃貨,不管沈鏡吃啥,他們都要湊上來聞一聞嘗一嘗。

    胖胖本來還想跟著一起去,還是沈鏡說飯館不讓帶貓,它去了還得隱身,吃起來不盡興。還不如他打包回來讓他們吃個夠。胖胖這才不情不愿地趴回了樹上。

    沈鏡松了一口氣,真要帶了胖胖,吃不盡興的就是他了。沒有“拖油瓶”,沈鏡一身輕松地和張越明兩人一起出去了。街頭有一家專門做下龍蝦生意的飯館,每到吃小龍蝦的季節,那店里都是生意爆火。沈鏡之前路過見到,就一直想進去嘗一嘗。兩人看了菜單,點了兩斤干鍋,一斤蒜香,又喊了兩瓶啤酒,便戴上手套便開始大吃特吃起來。

    等兩人心滿意足回到廟里時已經五點過了,張越明就直接騎著電瓶車下班回家了。

    沈鏡把打包回來的小龍蝦留了一份給徐五爺,剩下的通通拿去給那群吃貨了。齊凌橋他們還好,就是裝好畫個符紙就行了。但是胖胖要吃,他還得給它把殼剝好才行。

    于是,作為鏟屎官,沈鏡認命地帶上手套,一顆顆地把蝦肉剝出來,看著大胖貓蹲在凳子上嗷嗚嗷嗚地吃得滿嘴流油。幸好胖胖不是一般貓,不然他還真不敢給他吃味道這么重的食物。

    等終于喂飽了小祖宗,他才伸著懶腰去洗漱了。

    翌日一早,施工隊的人便準時過來施工了。今天有人在描繪大殿里的彩繪,滿院子都有一股濃濃的油彩味兒。因為沒有香客,齊凌橋他們都在神像里修行。

    沈鏡出了院門,遠遠就看見張越明騎著他的小電瓶從巷子過來。他抬手朝他招了招,手機鈴聲卻突地響了起來。

    他忙從口袋里掏出來,一看竟是潘卓打來的。他心下忽地便浮上一股不祥的預感,手指一劃就接通了電話。

    張越明慢騰騰地騎到了門口,剛把車停好就見沈鏡臉色沉沉地掛了電話。

    他眉毛一挑,“怎么了?”

    沈鏡抿著唇,嘖了一聲,有些無奈道:“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出事了!”

    “嗯?”張越明不明所以。

    “昨天有群學生跑到鳳凰山里去找鳳凰,結果就出事了,有一個學生失蹤了!”他咬著牙說。

    張越明一聽,也是一驚,“那怎么辦?會不會牽連到咱們?”

    也不怪張越明這樣想,畢竟那些學生是因為找鳳凰才會去鳳凰山的,這完全是城隍廟之前搞的那出百鳥朝鳳的鍋。要是鬧大了城隍廟鐵定也要吃掛落,說不定就此關門也不一定。

    沈鏡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他皺著眉,“我現在要去一趟警局,你今天就自己在廟里吧 ,要是有什么事就找五叔。”

    張越明點頭,面上還有些擔憂。

    沈鏡轉身朝外面走去,心下卻在想潘卓剛才電話里的話。被霧吞了?這是什么意思

    第62章

    沈鏡一到警局, 就見到了在門口等他的潘卓,他連忙問:“到底怎么回事?”

    “先跟我過來。”潘卓領著沈鏡快速地到了一間空置的休息室里。兩人一坐下,潘卓就跟沈鏡詳細說了事情的經過。當聽到何圭慈如同中邪一般走進霧里, 最后又憑空消失之時,沈鏡便皺起了眉頭。

    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 “是不是那些學生的惡作劇?現場有沒有干冰留下的痕跡?”

    潘卓搖了搖頭,臉色很是難看, “我們開始也以為是這樣。你也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膽子大得很, 只有他們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出的事情。我們知道后第一時間就去了事發之地搜查, 那片林子沒有任何異常,也沒有任何干冰留下的痕跡。而且根據事發地留下的足印痕跡, 他們的確曾試圖阻止過何圭慈。并且,那幾個學生非常恐懼!以我多年的經驗來看, 他們并非在說謊, 這件事只怕不簡單。”

    說完他看了沈鏡一眼,說:“這件事情處處透著詭異, 現在搜救員們還在鳳凰山里找何圭慈。但我想著, 或許這事兒可能跟紅云村那件事兒有些類似,而你又有經驗。萬一我的猜測是真的, 有沈大師的幫忙,何圭慈被救的機會就更大一些,所以”

    沈鏡當然明白潘卓的意思,不得不說, 他想得很周到。他抿著唇, 沉思了半晌,問:“那幾個學生現在在警局嗎?”

    “在。”潘卓點頭, “幾個學生都受了驚嚇,但他們都很配合,也是想盡快找回同伴吧。何圭慈的父母也在警局,你要見一見嗎?”

    沈鏡想了想,“我想先見一見那幾個回來的學生。”

    潘卓點頭,帶沈鏡去了隔壁的一間大休息室里,還沒走進去,沈鏡就已經聽到了里面傳出來的低低抽泣聲。

    潘卓推開門,一個少年率先就沖了上來,一雙又紅又腫的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潘警官,找到阿慈了嗎?”

    “馮同學,你先冷靜一點兒,先坐下。”潘卓安撫地拍拍馮信的肩膀,帶他走回了座位,旁邊還坐著三個跟他年紀相當的少年,都是滿面驚惶的模樣,眼睛鼻頭都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一場的。

    其中一名少年從沈鏡一進來就注意到了他,他瞇著紅彤彤的眼睛瞅著沈鏡,忽地,像是認出了他似的,那疲倦迷蒙的眼神就變了,又驚又疑地看著他。

    沈鏡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注視,朝他笑了笑。

    潘卓微微側身,指著沈鏡道:“先跟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城隍廟的沈鏡沈大師,你們想必也聽說過吧。”

    潘卓話音一落,幾名少年立刻瞪大了眼珠子。沈鏡的名字他們何止是聽說過,簡直是熟得不能再熟。非要說的話,他們進鳳凰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沈鏡。

    幾人驚詫過后,馮信又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把拉住沈鏡,又哭又叫地。“沈大師,您是沈大師,網上說您很厲害。您救救阿慈吧,他一定是被妖怪抓走了。那些搜救員肯定找不到他的,只有您能救他了,求求您,您救救他啊”

    馮信開了頭,其他幾人也七嘴八舌地擠了上來,不停地求沈鏡去救人。

    沈鏡只好先點頭安撫住他們,等他們情緒平復了下來,才又問了那天的細節。幾人一回憶,臉色又白了幾分,但考慮到何圭慈的安全問題,他們還是又細細地說了一遍,大致跟潘卓說的差不多。

    馮信臉色蒼白,“阿慈平時根本么有那么大的力氣,就跟中邪一樣,我們都拉不住他。”

    “就是,當時他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都不像個活人,看著滲人得很,嚇得我手腳都是軟的。”董汾也撫著胸口驚魂未定。

    馮信一聽 ,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松手,我們幾個人本來可以拉住阿信的。”

    董汾一聽這話,頓時怒了,“馮信!我早就說過了,我摔了一跤,我根本不是故意的,你沒完沒了是吧!”

    “好了,你們能不能別吵了。”賀秋擰著眉,不滿地看著兩人,這人正是剛才最先發現沈鏡的少年。“都說了是意外,當時大家都很害怕,摔跤也正常。阿信,我知道你擔心阿慈,我們同樣都很擔心他啊。”

    丁法也做著和事老,小聲勸說著。

    馮信抿著唇沒有說話。

    董汾卻冷笑一聲,“說得你自己好像多厲害,最后還不是放手了!”

    這話無疑是戳進了馮信的心窩子,他現在一閉眼就夢到何圭慈的臉,質問他為什么不救他,為什么松開他的手。

    他的臉色瞬間白得像紙一樣,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指著董汾半晌沒說話,最后猛地起身,帶得凳子在地上哐啷一聲響,然后大步走出了休息室。

    沈鏡挑了挑眉,對這一幕倒不意外。年輕人嘛,一旦出了問題就容易吵架。

    余下幾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賀秋不好意地對沈鏡笑了笑,低聲說:

    “抱歉沈大師潘警官,最開始是阿汾提議去鳳凰山的,又是他最先放手,阿信和阿慈感情最好,所以這件事發生后阿信”

    董汾臉色很難看,顯然心情非常惡劣,“是我提議的又怎么樣,你們大家都同意了啊。現在出事了就怪到我頭上。何圭慈失蹤了我也難受啊,我也不是故意松手的”說著,他的語氣里便帶了幾分哭腔,眼眶也紅了。

    丁法垂著頭沒說話,時不時抽抽鼻子。

    潘卓拍拍他們的肩膀,又安慰了一下,就和沈鏡一起出去了。臨走時,賀秋又喊住了沈鏡,他眉頭輕輕蹙著,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在沈鏡的目光下問道:“沈大師,您能找到阿慈回來嗎?”

    他的眼神有緊張,有擔憂,還有一分沈鏡看不清的情緒。

    董汾和丁法也抬頭緊緊盯著他,神情緊張。

    沈鏡看了他們一眼,微微一笑,“我會盡力而為的。”

    出了休息室后,沈鏡去了趟洗手間。最里面的隔間關著,里面傳出一陣壓抑的抽泣聲,沈鏡聽出了聲音是馮信的。看來賀秋說的沒錯,馮信的確和何圭慈關系最好。何圭慈的失蹤對他的打擊最大。

    他對董汾的責怪何嘗不是對自己的責怪呢。或者說是董汾是他下意識的找的一個情緒發泄者。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受一點兒。否則,強烈的愧疚擔憂會壓垮他的精神。

    沈鏡沒有進去安慰他,他洗了手就出去了。走到走廊時,正好看見一對夫妻相互攙扶著坐在椅子上。兩人都很憔悴,尤其是女方,頭發散亂,整張臉都有些浮腫,眼睛也是布滿了血絲。眼淚不停地從眼眶里淌出來。一旁正有個女警在溫柔小聲地跟她說話,時兒給她遞一張紙,或者去倒杯水。

    從他們的交談來看,這對夫妻應該就是何圭慈的父母。沈鏡找潘卓要了一張何圭慈的正面照片,又拿了他的生辰八字,便離開了。

    他從警局出來沒多久就接到了譚紅林打來的電話,電話一接通,譚紅林略帶擔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沈老弟,你看到網上的消息了嗎?”

    沈鏡眉峰一蹙,“什么?”

    “哎呀,還不是鳳凰山那學生失蹤的事情。”譚紅林嘆了一聲,“這事兒不知怎么被曝光到網上去了,現在輿論對城隍廟有些不利啊。你趕緊上去看看”

    沈鏡一驚,這才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開了微博。這一看,心里也沉了沉。

    不過一夜的時間,這件事情在網上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起先是知名大v發文描述了一番鳳凰山高中生失蹤一案,附帶了幾張圖片。隨后又就最近多起年輕人深入鳳凰山探尋鳳凰之事發表了看法,最后又發起了投票,關于少年失蹤案新安市城隍廟是否需要負責?

    因為之前沈鏡算命一事再加上最近火爆異常的“百鳥朝鳳”,新安城隍廟和鳳凰山在網上就如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巨大熱議。這投票一經發布,投票人數頓時激增,更有許多大v博主轉發發表意見,這一下,熱度直接就爆了,事件話題迅速飆升到熱搜第一。

    眾多網友參與進來激烈爭執討論,許多人說都是那些年輕人閑得慌,非要往危險的地方躥,害人害己。也有許多人說若非之前城隍廟搞出來的“白鳥朝鳳”,也不會有人被引誘去鳳凰山。年輕人膽子大好奇心強都是正常的。雙方發生了激烈的爭執,有怒斥城隍廟的,也有為城隍廟喊冤的,總之吵得不可開交。

    到后來,戰場便擴大了。甚至有許多人開始了造謠,有說少年早已經沒命了,還有說其實這不是第一起了,之前進入鳳凰山的人也失蹤了或者死了甚至說這是城隍廟的一場陰謀,什么邪術,獻祭,等等等

    這些一看就是非常離譜的謠言卻被大肆傳播,許多不明真相的被牽著情緒走,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開始跟著起哄轉發。他們如蝗蟲過境一般掃過各大網站,各個大流量視頻博文下留下熱評。一時之間,城隍廟幾乎被架在了十字架上被審判,就連新安市各大官方,警局,消防,旅游局都被艾特出來要求給個說法。

    幾個官方不堪其擾,不得不聯合發表了聲明,表示失蹤少年還在積極搜尋中,希望廣大群眾勿要聽信謠言,一切等官方通知。

    網友們當然不會領情,官網很快淪陷。

    沈鏡看了一會兒,他的新安城隍廟官博是重災區,之前唯一的一條博文已經淪陷,評論轉發全是要他給個說法,或者就是大罵他的

    沈鏡掃了一眼,就收起了手機。他心情略有些復雜,怎么說呢,他還是第一次經歷網曝呢。不得不說,那些當紅的流量明星心理素質是真的很強大了。

    網友們的喜好還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啊。他們可以把你捧在手心,也可以瞬間把你打入地獄。

    他把手機揣回兜里,面無表情地攔了輛出租車。老實說,網上那些對他的討伐他并不怎么關心。只是有些擔心再這樣下去對城隍廟會不利。他可不想關門倒閉。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回何圭慈。

    第63章

    “滴答滴答”

    何圭慈從黑暗中醒來時只覺渾身乏力, 目眩神暈。他拍了拍頭,睜開酸澀的眼睛,入目便是脫皮發黑的水泥墻壁。四周光線昏暗, 涼氣貼著背部皮膚,連帶著身體也覺得陣陣發寒。

    他眨了眨眼, 猛地翻身坐起,身下光禿禿的鐵架床頓時不堪重負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在安靜的四方水泥房里顯得格外醒目。他驚愕又恐懼地打量著周圍,他這是在哪里?他不是正在鳳凰山里嗎?

    “阿信你在哪里?”

    董汾呢?賀秋呢?丁法呢?

    你們在哪里?別玩了, 我害怕, 你們快出來啊!

    何圭慈跳下鐵架床,幾步撲到了被鎖起的鐵門前用力搖晃, 鎖頭鐵鏈撞在鐵門上發出哐啷哐啷刺耳的聲音。

    “開門啦,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他大聲哭喊著, 但或許是因為昏睡太久,也或許是因為太害怕, 他的聲音又小又嘶啞。甚至不及鐵門發出的哐啷聲。、

    “別喊了, 再喊也沒人理你,不如省著點兒力氣吧。”一道黯啞粗糲是嗓音自昏暗的空間里響起。

    何圭慈一頓, 尋著聲音的方向看去。走廊對面,是一間相似的四方水泥房,同樣用鐵門鎖著。他瞇著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了那水泥房中間的鐵架床上靠坐著一個男人。男人看不出年紀, 穿著一件白T恤, 下頜胡須亂糟糟的。

    他又驚又駭,探著頭往外看去, 這才發現,這里相同的水泥房有許多,成対排被鐵門鎖著,里面或坐或臥地躺著人,有男有女。

    “現在哭那么厲害,等你想哭的時候只怕就哭不出來了”對面的男人動了動身體,換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低聲說。

    何圭慈身體不住顫抖,他咽了口唾沫,小聲地問:“你是誰?這里是哪兒?”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這里是哪兒!”男人忽地咳嗽了起來,帶得身下的鐵架床嘎吱嘎吱地響。他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手緊緊捂住了腹部的位置,牙關咬得緊緊的,終于是把那陣咳嗽抑制了下去,面色才算緩了緩。

    何圭慈瞅了眼他床頭上掛著的輸液袋,問:“你是生病了嗎?他們還給你看醫生啊”他眼睛微微一亮,想著既然抓他們的人愿意給他們看醫生,是不是就說明他們暫時不會有事?

    男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禁嗤笑了一聲,“是啊,他們才割了我一個腎而已,我要是死了,那我的心肝脾肺豈不是浪費了?”

    何圭慈眼睛倏地睜大,當即愣在了原地。他呆呆地張嘴,“什么?”

    男人冷漠地看他一眼,“物盡其用,沒掏空你之前他們當然不愿意你就這么死了!”

    何圭慈猛地一抖,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蓋,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沈鏡離開警局之后第一時間就去了一趟鳳凰山,找到了事發地。潘卓說得沒錯,此處除了一些掙扎的痕跡和腳印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忽地走向了其中一棵大樹旁。他蹲下身體,只見那樹根之下,微微混雜著一層黑灰色的粉末。他用手指沾了一點兒,拿到鼻子前聞了聞,是非常典型的符紙燃燒過的味道。

    符紙雖然已經燃盡,但這些剩下的符灰仍然殘留了幾分靈力,沈鏡只微微感知了一番,便已經知道了這符紙的作用。是攝魂符。

    難怪,根據馮信他們所說,何圭慈當時的狀態可不就是被攝魂符控制的模樣嗎?只是,當時在場的人有五個,為何單單只有何圭慈中招了?

    這是意外?還是本就是沖著他來的?

    沈鏡瞇了瞇眼,起身離開了鳳凰山。

    他一回到城隍廟,張越明就大驚失色地舉著手機湊到他面前,“老二你快看網上,咱們城隍廟好像被黑了!咱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已經知道了,網上的東西先不用管,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邊說邊往后院走去。

    張越明還不肯放棄地在后面喊:“要不要出個聲明解釋一下,或者買個營銷控制一下啊?”

    然而沈鏡就仿佛沒聽到一般,已經消失在了門洞之后。

    “就真不管了?萬一被整改關門了咋辦?”張越明嘆了口氣,擰著眉又坐了回去,手里還拿著手機刷個不停,時不時咬牙切齒,面露憤怒。

    沈鏡大步回了房間,嘭一下就將門關上了。睡在樹上的胖胖一個激靈抬起了頭,圓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盯著沈鏡的房間。下一刻,就見沈鏡走到窗前,啪一下又把窗戶關上了。

    這下胖胖再也坐不住了,它敏捷地跳下了樹,爪子一踩就跳上了窗臺。它先是梗著脖子用頭拱了拱窗戶,見推不開,這下它心下更加疑惑了。

    它忙舉起爪子啪啪地拍了拍門,喵喵叫著,“鏡鏡你在干什么?快讓我進去。”

    房間里傳來了哧哧的聲響,不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隨后,窗戶嘎吱一聲被打開,胖胖一個箭步鉆了進去。

    進去以后,它才發現,房間中間的空地上正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名穿著校服的男生,長得很清秀。旁邊用紅色的朱砂筆寫上了生辰八字。照片周圍畫了一圈符咒,此刻正閃爍著瑩瑩光輝。

    胖胖盯著看了一會兒,“是牽魂大法!你要找照片上這個人?”

    沈鏡把窗戶關好,“是啊。這個人在鳳凰山失蹤了,現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再不找到他,咱們城隍廟說不定都要關門了。”

    “什么?”胖胖一驚,立刻開始跳腳,“關門?為什么要關門啊?他失蹤關我們什么事啊?”

    沈鏡無奈地瞥他一眼,“還不是你搞出來的“百鳥朝鳳”。他們跑進鳳凰山找白鳳凰。這下失蹤了咱們可不得負責嘛。”

    胖胖頓時僵在了原地,他眨眨眼,隨后不可置信地叫道:“找白鳳凰?就他們還想找到白白,做什么春秋大夢呢!”

    沈鏡:不是,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搞錯了?

    胖胖頓了頓,尾巴繞到前面,爪子乖巧地踩在了毛茸茸的尾巴上,“那你找到了嗎?”

    沈鏡瞇著眼又看了一下漂浮的符咒,哼笑一聲。“自然。雖然對方布下了隱匿符咒讓我稍微費了點兒功夫。但想要找到正確的地方,不過也是輕而易舉。”

    不過一個晚上的時間,竟然就已經出了新安市。他根據何圭慈的生成八字測算了一下他的命途,但詭異的是,他的命運線好像被什么東西遮住了,連帶著和他相關的因果線竟然也變得模糊不清。

    從開始的攝魂符,到后來的隱匿符陣,再到現在的遮蔽天機的法能,無一不說明了對方的高明。若非沈鏡也非一般人,只怕是連何圭慈目前的所在地也找不到。

    沈鏡打算親自過去找何圭慈,不過在此之前他先將四兇神招了過來。吩咐他們先行去往何圭慈所在地守著,不要輕舉妄動,只是守住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以免有漏網之魚逃脫。青金青藍褐四鬼難得收到任務,都十分高興。也不耽擱,立刻飛出了城隍廟。

    至于胖胖,他讓它在城隍廟里守著,以免有不懷好意之輩趁機進來作亂。胖胖或許是因為沈鏡之前說的話心里有些遷就,難得非常老實地點頭答應了。它拍著爪子保證一定會守住城隍廟。

    其實沈鏡倒不覺得會有什么人來城隍廟搗亂,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不過看到胖胖這么斬釘截鐵又一本正經的模樣,還是有些想笑。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潘卓的電話。

    潘卓接到沈鏡電話的時候正在鳳凰山下跟何圭慈的父母說話,現在不過才是何圭慈失蹤的第二天,還處在黃金搜救時間內,搜救員們都在山里積極搜救中。若不是警察攔著,這對夫妻只怕早已經沖進山里親自去找兒子了。

    潘卓一看到沈鏡的名字,心便跳了跳,他側過身子快速接通了電話,“沈大師?”

    電話里,沈鏡的聲音清晰地傳進耳朵里,無形中帶著一股堅定的力量。

    潘卓驀地瞪大眼睛,脫口道:“你說什么?”

    何父何母下意識抬起了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潘卓定了定神,小聲地問:“您確定嗎?可是他是昨天才失蹤的,怎么可能會跑到那么遠的地方去了?”

    這句話實在是非常有指向性,何父何母瞬間瞪大眼睛,一錯也不錯地盯著潘卓,一顆心繃得緊緊的。

    “潘隊長,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要不然您也不會找到我吧。我非常確定何圭慈現在在膠州灌溪縣。你們最好盡快派人去灌溪縣救人,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收獲。”

    潘卓抿著唇沉默了一瞬,如果沈鏡說得是真的,能這么迅速且隱秘地將人轉移到膠州,非一二般人能夠做到的。除非這背后有一個龐大的組織。而若是如此,那么受害人就不會只有何圭慈一個人。

    潘卓立刻就聯想到了許多,這將不是一件簡單的失蹤案,而是一起跨市的多起人口失蹤重大案件。

    第64章

    “何圭慈?出來!”

    這一聲突如其來的喊聲把縮在角落里的何圭慈嚇得渾身一抖, 他微微抬頭,就見不知什么時候,有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已經走到了被鎖好的鐵門前。其中一人拎著一串鑰匙正在打開鎖頭。

    何圭慈頓時驚懼交加, 惶恐地將自己使勁兒縮進角落里。

    “別別過來,別過來!”

    然而無論他多么恐懼害怕, 鎖頭還是被打開了,嘎吱一聲, 鐵門被推開,兩個男人大跨步走了進來, 直奔他的所在。

    兩個男人面無表情, 仿佛從地獄走出來的惡鬼,要將可怕的災難降臨到他的身上。

    何圭慈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尖利的叫聲從喉嚨口里噴薄而出。然而即使他再如何惶恐掙扎,依然被拖著兩條手臂拉出了那狹窄昏暗卻又是此刻他心內唯一的“安全屋”的壁角。

    “放開我, 你們想干什么, 別殺我別殺我”

    何圭慈涕泗橫流,到底只是個學生而已, 之前對面那男人的話早已經在他心里埋下了一個引火線。如今乍然點燃, 便一發不可收拾。

    “媽的,老六抓緊他!”塌鼻男人兇狠地齜牙吼道。

    “看不出來, 這小子還有點兒力氣。”被稱為老六的男人二話不說猛地用勁兒,手上肌肉頓時爆出。兩人仿佛抓小雞一般將何圭慈提出了房間。

    他驚恐的掙扎吼叫在昏暗安靜的走廊顯得如此驚天動地,然而其他四方水泥房里關著的人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毫無動靜。有人睜著無神的眼睛一動不動,有人害怕地捂住耳朵將自己蜷縮得更緊, 有人淚流滿面, 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命運

    “救我,劉叔救我, 救我啊”何圭慈看見了坐在鐵架床上黑沉著臉緊緊盯著他的劉安泰,病急亂投醫一般的尖聲呼喊著。

    "鬼叫什么,你找他求救不如求求老天爺。"兩個男人終于不耐煩了,他們在這里“工作”了那么久,什么樣的人沒見過,再怎么哭天搶地,送到手術臺上還不就老實了。

    然而他們又怎么會知道,何圭慈想要求救的人也許并不是劉安泰這個人,而是他的求生希望在迫使他向任何一個人呼救。

    早已經遭過一番罪的劉安泰只是抿著唇,臉色黑沉得嚇人。卻什么話也沒說,只是微微動了動手臂,似有所感一般捂住了腹部的傷口。從皮肉里傳來的疼痛提醒著他這殘酷又可怕的事實。

    沒有人能救他們,誰也救不了他們,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而已。

    “哭那么兇做什么,等會兒打了麻藥睡一覺就過去了,沒那么嚇人”可惜男人這輕描淡寫的一句“安撫”并不會讓何圭慈的恐懼減輕分豪。

    很快,何圭慈就被他們鉗制著拖出了走廊,外面頓時豁然開朗,強烈刺目的太陽光照射下來,在黑暗中待久了的何圭慈頓時閉上了眼睛。等他適應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時,他們已經穿過那不大不小的砂石壩子,進入了另一條走廊。走廊不長不短,頂上亮著幾盞小小的昏黃的電燈泡。

    拐過一個彎后,迎面便遇上兩個男人抬著個擔架走過來。擔架上躺著一個人事不醒的男人。男人臉色灰白雙目緊閉,仿佛已經死去多時,他胸口處蓋著一條白布,白布上布滿了猩紅的血漬。

    何圭慈晃眼瞅見了,臉色瞬間慘白一片,瞳孔瞪大幾乎要撕裂開。拖著他的兩個男人卻是見怪不怪。只聽得老六咂砸嘴,用著稀松平常的聲音說:“又掏完了?”

    對面的其中一人從鼻子里噴出一口氣大喇喇地說:“這倒不是,這家伙自己作的,醫生本來是要切他的肝,他自己掙扎的厲害,麻藥還沒發揮作用自己就把自己捅死了”

    他語氣里有些遺憾,又有些可惜,仿佛在談論的不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而只是滕養的一條牲畜還沒有賣出個好價錢就死了。

    何圭慈被他們的態度嚇得渾身發冷,手腳皆軟。他想,這是個什么樣的人間地獄啊,他真的還活在世上嗎?

    忽地,一陣好似猛獸的低吼聲從身后傳來,所有人面色都是一變。

    “你們這是要送去那邊?”塌鼻子男人忽然問,嗓音里透著隱隱的恐懼。

    “可不是,聽說早上的時候就餓了”

    對面的男人忽地抖了抖,“不說了我們得走了”兩人加快了腳步,抬著尸體快步走了過去。

    不一會兒,何圭慈便聽得身后傳來一陣鐵索砸在大門上的哐啷聲,沉重又渾厚。低沉的獸吼聲越發急切滲人。

    很快一陣撕咬啃食的嗷嗚聲窸窸窣窣地自身后空蕩蕩的走廊里傳來。抓著何圭慈的兩人臉色一變,連忙快走了幾步,來到一間大鐵門猛地推開走了進去。隨即又將鐵門掩上,將那駭人的窸窣聲關在了身后。

    強烈的恐懼幾乎讓何圭慈暈過去,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那聲音是什么。他想要大聲哭出來,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般什么也發不出來,手腳更是軟的好像面條,只能任由那兩個男人像拖破布一般將他拖進了房間。

    “嘿,這小子嚇軟了。”老六低聲調侃一聲。塌鼻男人咧開嘴就要附和一番,這時,房間隔間后面忽地傳來一聲輕咳,兩人頓時神情一肅,抿起了唇。

    “李醫生,人帶到了。”

    半透明的屏風之后,一個人影站了起來,“把他帶進來!”

    兩個男人立刻拖著何圭慈走了進去。這時候,何圭慈才發現,這隔間之后是一間小型的手術室。正中間那張冰冷的手術臺上仿佛還有沒擦干凈的血漬。一個帶著口罩的男人站在旁邊的臺子上,手里拿著一支注射器,里面的液體微微晃蕩,透著詭異又駭人的光影。

    男人瞥了一眼何圭慈,視線冰冷殘酷。他左手拿起一旁放在臺子上的一張紙看了看,隨口道:“何圭慈,男,16歲,o型血?”

    “是的李醫生,就是他。”

    李醫生“唔”了一聲,吩咐道:“把他放到手術臺上。”

    兩個男人立刻領命,一抬手就將何圭慈扔到了手術臺上。何圭慈頓時大驚,手腳并用地想要爬下去,但他此刻手腳都軟得不成樣子,兩人頓時一左一右將他輕松壓了下去。

    李醫生舉著注射器走過來,聲音溫和地說:“別怕,等打了麻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動作會很快的”

    何圭慈瞬間就淚如泉涌,他拼命搖著頭,“不要,醫生,求你放過我吧。我還在讀書,我才16歲,我不想死,求求你,叔叔求求你”

    李醫生卻嘆了一口氣,“小同學哭什么,真的不痛的。就像睡覺一樣,睡著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你運氣好,客戶要的是你的心臟。不用像他們一樣受那么多苦,別怕啊”

    何圭慈卻是一怔,渾身抖如塞糠,心里又是恐懼又是憤怒,有人指明要他的心臟?是誰?誰要他的心臟?憑什么,憑什么,這是他的心臟,憑什么要給別人!沒了心臟,他還能活嗎?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換心手術。可是心臟也不是隨便就能換的,還得配型成功才行。可是他從來也沒有去給誰去配過型啊,對方怎么知道他的心臟適合呢?

    他本以為這只是一場倒霉的綁架器官走私,可是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早就是別人的蜘蛛網上引首就戮的獵物。那一瞬間,各種陰私詭譎在何圭慈腦海里翻騰,腦子亂的像漿糊。

    “別瞎想了,進了這里就別想著能出去了。等這支麻藥下去,你就會像睡著了一樣不會有任何痛苦的。比起這里被抓進來的其他人來說,你已經是幸運的了。”

    李醫生說罷,毫不留情地拉開了他的手臂。

    “救命救命爸爸媽媽救救我,阿信救我!”何圭慈驚駭地掙扎著,絕望之下,竟語無倫次地祈求著耳熟能祥的神仙救命,什么鳳凰神仙,玉皇大帝,觀音菩薩,佛主都叫了個遍。亂入如漿糊的大腦卻是靈光一現,忽地想起了在網上看到的關于城隍爺顯靈救人的事情。

    不由得又吶喊道:“城隍爺救命,救救我”

    在場三人都嗤笑了一聲,“叫什么城隍爺,你還不如叫閻王爺,興許下輩子還能投個好胎。”

    李醫生拿著棉簽在他的靜脈處涂抹消毒液。

    在強烈的緊張恐懼之下,即使是消毒液擦在皮膚上冰冷的觸感也透著隱隱的刺痛,直入骨髓。

    何圭慈呼吸急促,頭痛欲裂,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就連胃里都在翻滾著想吐,冷汗更是簌簌地冒出來,渾身的肌肉僵得像塊石頭,只一瞬,他的臉色就難看得仿佛一個死人。

    透著寒光的針尖貼上了皮膚,刺破了脆弱的皮膚。

    下一刻,李醫生眉頭一皺,眼里露出不悅,他冷斥道:“放松點兒!”接著,他輕輕推動注射器

    然而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著,大門猛地被撞開,一個穿著長袍的老人闖了進來。

    李醫生頓時不悅地轉頭,厲喝道:“干什么!”然而等他看清老人是誰后,立刻收起了不悅的眼神。他站起身,將還未來得及注射的針頭從何圭慈靜脈里拔了出來。

    “湯先生,您這是?”他語氣里帶著尊敬以及微微的疑惑。

    被稱為湯先生的老人神情嚴肅,蒼老的雙目微微瞇著,眼神卻鋒利如虎豹,不停地掃射著屋子各處,右手更是握著一柄已經開膛的手槍。

    壓著何圭慈過來的兩個男人也嚇了一跳,神情緊張地繃著身體,“湯先生!”

    湯先生冷冽的眼神掃過他們,“你們可有見到什么可疑人物嗎?”

    三人心里一沉,均搖了搖頭,“沒有。”

    這位湯先生正是這個秘密基地二把手,聽說跟他們老大交情匪淺。為人心狠手辣,但凡得罪過他的都會生不如死。整個基地的人對他都是又敬又懼。

    最重要的是他仿佛有著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力量。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使得他們基地固若金湯,隱蔽異常。多年以來也無人發現。

    如今看湯先生這態度,莫非竟是有人闖進來了?這人是誰?莫非竟是比湯先生還要厲害嗎?

    李醫生和兩個男人心下都有些打鼓。他們當然知道自己做的事都是傷天害理的勾當,只是做得多了,也就習慣了。那一份敬畏之心也沒了。但倘若一旦被發現,他們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三人心下惴惴,想要詢問一番,但看著湯先生臉色,卻也不敢造次。

    人老成精的湯先生自然一眼就看出了他們三人的想法,心下便有些不滿。但基地有人闖進來卻是事實。他沉著臉,皮膚上的皺紋溝壑縱生。只恨不得將那毀壞他的四相八卦陣的家伙碎尸萬段。

    從來沒有人敢這么挑釁他!

    他瞥了一眼還躺在手術臺上瑟瑟發抖的何圭慈,說:“把他拖回去,暫停手術。”

    李醫生卻是一愣,“湯先生,客戶要求下午三點前就要收到東西,眼下要是送他回去只怕時間來不及”

    湯先生還沒得及說話,憑空一陣狂風忽地從半開的大門處刮進來,直把那鐵門‘哐啷’一聲狠狠砸在了墻壁上。屋內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頓時隨著狂風噼里啪啦滿屋子亂飛亂撞。

    這邪風當真詭異,頓時駭得李醫生幾人再也不顧上手術臺上的何圭慈,紛紛抱頭鼠竄,企圖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而手術臺上的何圭慈也是又驚又怕。狂風吹得他連眼睛也睜不開,他艱難地抬手擋在臉前,遮住雙眼。整個人卻不住往后縮,一個不小心從手術臺上栽了下去,又跌跌撞撞爬起來。

    他拖著發軟無力的身體手腳并用地爬到角落,將自己緊緊蜷縮了起來。少年如風中浮萍,不知該去往何方,唯剩滿心的無措彷徨。

    “湯先生救命啊,湯先生!”

    李醫生三人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更有無數利器時不時被風刮得從四面八方飛來。屋內又狹窄,想逃都逃不了。只一會兒功夫,他們就已經遍體鱗傷。

    然而詭異的是,那些東西卻好像長了眼睛一般,絲毫不往縮成烏龜一般的何圭慈身上飛去。

    而此刻湯先生哪有功夫管他們,他心下微微一慌,快速躲過飛來的利器后,隨即就鎮定下來。他迅速掏出一張發光的黃符紙置于胸前,手中掐訣,嘴里默念著咒語。只見他腳下立刻生出一道環形氣流,將作亂的狂風隔絕在外,勉強穩住了身形。

    “咦?”風里忽地發出了一聲好奇的氣音,似乎對湯先生那一手術法頗感意外。

    湯先生卻是一怔,他本以為是哪個跟他一樣的老古董來跟他作對呢!卻沒想到這聲音竟然如此年輕。

    這般年紀輕輕,竟能輕而易舉破壞了他耗盡心血布下的大陣。如今又憑空引出如此狂風,實在不可小覷。

    這般人物,是若不能收為己用,就絕不可讓他成長起來,否則后患無窮!

    他穩了穩心神,“不知道友何許人也,你我無冤無仇,何須大動干戈呢?”

    “道友二字可不敢當。閣下做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不怕遭了報應嗎?”

    隨著那年輕又冷峻的聲音落下,呼嘯的狂風好似受到了牽引,化作一陣翻卷的氣流從四面八方倒灌而來,那漩渦中心卻忽地出現了一個瘦高的人影。

    卻正是面色冷淡的沈鏡。

    第65章

    讓我們把時間拉回到一個小時前。

    沈鏡把事情通知了潘卓后便直奔目的地。很快, 一個呈井字的山谷便出現在眼前。打眼看去,周圍荒無人煙,生冷的水泥建筑依山而建, 猙獰的鋼筋如怪物的骨骼森寒可怖。

    沈鏡還未靠近,便感覺到了山谷里面所布下的陣法傳來的排斥感。他探頭看去, 之前便已經到了四兇神正守在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時不時探出一絲靈力想要探尋山谷內的消息, 不過顯然失敗了。四兇神都微微有些惱怒,讓他們去廝殺倒是可以, 但讓他們去破陣可就是難為他們了。

    于是, 他們紛紛抬頭朝沈鏡看去,面上露出了幾分期待。

    沈鏡瞬間默然, 還別說,讓他這個只有動手能力沒有理論知識的人去破一個看起來就很復雜厲害的大陣, 難度不亞于讓體育生去造火箭。

    不過來自四面八方的期盼眼神炙烤得他有些左右兩難。沈鏡輕咳一聲, 抬手試探著把靈力順著大陣的靈力運轉軌跡傳輸過去,但很快, 他就感到了靈力運轉受到了阻塞, 要是暴力破陣的話,動靜太大, 只怕會引起里面人的注意。

    何圭慈還在里面,以防萬一最好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為好。于是沈鏡收回了手。

    四兇神看了看還完好運轉的大陣,又看了看站在山頂淡定的好像一棵老松的沈鏡,一時沉默無語。然而下一刻, 他們倏地又瞪大了眼睛, 只見之前還穩穩站在那里的沈鏡忽然化成了一縷縷煙霧融進了他腳下的山石。四鬼同時眨眨眼睛,隨即, 便看到一團煙霧從山谷內的石頭里鉆出來,重新變幻為了人形。

    四鬼: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沈鏡拍拍衣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當了城隍就是不一樣了,他竟然可以把自己融進萬物里,借助物體的鏈接傳遞。不過這辦法實在有些消耗靈力,要不是他現在信仰力足夠,也根本沒辦法使用。

    他感受了一番身體里蘊含的靈力,微微蹙了蹙眉,吩咐四兇神守好四個方向,便朝建筑內何圭慈的方向走了進去。

    該怎么說呢,這實在不是一個好地方。隧道逼窄壓抑,頭頂昏黃的燈光投下來,在粗糙的地面映出一道道令人膽寒的陰影。隧道兩邊仿佛蟻巢一樣的分隔出一間間四方牢室,簡陋又陰冷,在里面待久了沒病也得有病了。

    沈鏡從一扇扇鐵門前慢慢經過,心里卻仿佛灌了一大坨冰塊,又冷又沉。原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竟然還有這樣一個人間煉獄。他仿佛自虐一般地一間間牢房看過去,昏黃的光影之下,那幾乎已經發黑的斑駁血跡潑灑在鐵門石壁上,昭示著這里的血腥殘忍。

    那些卷縮在陰暗的角落里的身影一動不動,穿在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臟臭難聞,帶血的紗布凌亂地纏在身體上。他們有人睜著無神的眼睛,臉上都是麻木,有人滿頭冷汗,捂著肚子痛苦難忍。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瞳孔里都透著灰敗絕望。

    他們的自由和希望止步在了那狹窄的一方牢籠之內,那扇冰冷丑陋的鐵門仿佛一只嗜血的怪物將他們牢牢咬住,不得解脫。

    沈鏡抖著手,心下的怒氣直線攀升,但好在還是保持了最后的理智沒有直接暴力拆卸。不能給罪魁禍首一絲機會跑出去,無論這家伙究竟是誰,他必須死!

    恰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地哭叫聲,在這陰暗寂靜的隧道內顯得尤為驚悚。還不待他反應,便又聽到兩道粗糲的男人的咒罵聲。

    沈鏡抿了抿唇角,朝著聲音過去,便看到了兩個高壯的男人正拖著一個少年走過來。沈鏡一眼就認出了那少年便是失蹤的何圭慈。

    看到他還平安無事,沈鏡心下還是稍微松了口氣。

    兩個男人拖著何圭慈走得飛快,熟練地穿梭在隧道里,很快在一個拐角處消失了身影。

    沈鏡微微一動,最后又回頭看了一眼黑洞洞的牢室,轉身跟了上去。

    沈鏡跟著他們七拐八拐,很快就出了隧道,短暫的光明之后,重新又走進了另一條更為寬敞的隧道。何圭慈的臉上一直掛著驚恐的淚水,雙眼瞪得大大的,呼吸急促。沈鏡有些不忍心,他大概已經猜到了這兩個男人要帶他去做什么了。心底里升起了幾乎讓他窒息的憤怒。

    當他們拐過一個彎時,沈鏡一頓,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眼何圭慈,猶豫了片刻,指間一彈,在他身上打下了一道護身靈力,便朝著另一條隧道走過去。他轉身之時,何圭慈三人剛好碰到了迎面走來抬著擔架的另一組人。

    很快,沈鏡便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鐵門前,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但卻有一股陰寒之氣裹挾著濃重的血腥腐臭之氣從里面傾泄而來。仿佛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正在黑暗中冷冷地窺伺他,只等著他放松警惕時給他致命一擊。

    沈鏡微微瞇起眼睛,抬起了右手,指尖正要觸碰到冰冷的鐵門時,幽深的黑暗之中陡然射來兩道金光,仿佛兩顆巨大的燈泡。隨著這兩顆燈泡亮起,也驅散了鐵門內的黑暗。

    沈鏡的瞳孔倏地瞪大,幾乎呆在了原地。這個牢室極為寬敞,滿地的白色碎骨凌亂地散落在各個角落,一些發黑的碎肉如泡沫一般粘貼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斑駁發黑的血跡一層蓋過一層,幾乎掩蓋住石頭原本的顏色。

    猛地一道獸吼呼嘯而來,腥風陣陣,震耳欲聾。就連沈鏡也不禁心顫了顫。隨即一道黑金色裹著陰風撲來。他倏地抬眸,正與一雙陰狠冰冷的金色瞳孔對上。

    “快點兒,趕緊把這東西投喂進去!”

    抬著擔架的兩人顫顫巍巍地靠近鐵門,其中一人抖著手腳麻利地往墻壁上的電閘上一掰,哐當一聲響,鐵門慢慢往上抬升,升到剛好從一個人躺著塞進去的高度就停了下來。

    兩個男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其中一人舔了舔嘴唇,顫著嗓音說:“金睛虎,今天的吃食給您送來了!”

    黑洞洞的鐵門內毫無動靜。

    兩人屏住呼吸又等了兩秒,見里面還是沒動靜,于是便有些慶幸地不著痕跡地吐出一口氣,手忙腳亂又迅速麻利地將擔架上蓋著白布的尸體順著鐵門下那道縫隙推了進去。

    “金睛虎您老慢慢享用。”

    說罷,兩人腳底仿佛抹了油一般飛快地跑遠了。

    片刻后,鐵門之后忽地亮起一道瑩瑩白光,重新照亮了這間驚駭可怖的石室。一只黑金色相間的類虎猛獸歪倒在血泊中,那雙如燈泡一般大的眼睛還睜大著,無神的瞳孔上覆著一層淺淺的白膜。長大的嘴里露出尖利如刀一般的獠牙,碎肉骨刺黏在牙縫之間,腐臭血腥之氣源源不斷地漫出來。

    沈鏡冷硬著一張臉用冰冷的眼神注視著兩人逃跑的背影,隨后,他垂眸看向了那具被推進來的尸體。原來那些失蹤的人最后的歸宿便是如此下場嗎?葬身獸腹。

    他冷笑一聲,這樣處理尸體實在惡毒又高明,難怪這么久以來都沒有被發現。

    也不知這畜生究竟吃了多少無辜之人的尸骸,實在該死!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四周,發現了四角刻畫的禁錮符文,難怪這間普通的石室能困住這只猛獸,想必那鐵門不過是個掩護,給那些助紂為虐的人一個心理安慰而已。畢竟誰也不敢和一只生食血肉的猛獸毫無防護地共處一室。

    沈鏡緊緊抿著唇峰,忽地從獸腹中感到了一絲異樣,他頓了一下,猛地探手剖開了金睛虎的腹部,一張泛著淺淡綠光的符紙靜靜地貼在一片血肉中。

    他眼睛頓時一亮,天,這竟然就是五行護持大陣的陣眼。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果然連老天爺都在幫他!

    不過這布下陣法的家伙還當真聰明,不過可惜,再聰明也抵不過運道。既然遇見了他,就說明他的一生走到頭了!

    沈鏡二話不說,手上一用力,那道符紙便化成了灰。

    一瞬間,罩住真個基地的大陣結界仿佛一道被戳破的泡沫,隱藏已久的黑暗在這一瞬間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基地里的人依然忙碌著,心安理得又麻木不仁地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惡魔,唯有某一處正在打坐的老人猛地睜開眼,那雙棕色的眸子精光四射,絲毫不見老態。

    “潘隊長,您確定是往這邊走嗎?這片山區根本就沒人,附近村子的人也早就搬遷走了”

    彎曲盤桓的山路之間,一輛輛警車呼嘯著駛過,黑色厚重的輪胎碾壓過干燥滾燙的碎石路,濺起層層灰塵盤旋在空中。

    潘卓坐在后車座里,眼睛死死盯著手機上的地圖導航。“不會有錯,繼續走。”

    一只烏鴉從陡峭的山壁間拍著翅膀飛過,粗糲的叫聲回蕩在空曠的天空之下,仿佛有什么不詳的預兆在眾人心間蔓延開。

    基地之外,一個黑色的手機孤零零地躺在山頂石塊上,亮著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張地圖,上面兩個小紅點不停跳躍,距離越來越近。

    沈鏡抬手,一道白光猛地從他掌心爆射而出,直接轟開了這道大鐵門。巨大的響聲回蕩在隧道內,沈鏡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紛雜的腳步聲。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輕聲道:“安息吧,我會為你報仇雪恨的。”

    隨后,他便朝著何圭慈的方向飛了過去。

    ,

    第66章

    只是沈鏡剛踏出石室, 耳畔發絲微動,他忽地頓住腳步。冷風憑空而起,從身側掃過。不過轉眼, 周圍的空氣好像卷進了深沉濃重的黑,數不清的影子從看不見的地方浮現。

    他微微瞇眼, 手下已經掐了一個決。看不清的臉孔扭曲著從黑暗中浮出,痛苦的哀嚎在空氣中震顫, 聲聲泣血,又好似刀斧刮耳。濃重的怨氣像墨汁一般裹在他們周身, 仿佛要將他們拖進更深更重的漩渦中。

    影子紛紛朝沈鏡伸出五指, 絕望化作黑暗縈繞在他們扭曲的五官中。

    沈鏡微微抬起手,靈光在他指間溢出, 逸散的黑氣化作煙霧消弭退散,耳畔凄厲的□□在此刻也化作了一句句真切的哀鳴控訴。

    “是嗎?既然如此, 那就隨我一同殺出去,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沈鏡身上靈光淡淡縈繞, 此時此地, 卻仿若白晝降臨。四周頓時狂風大作,無數影子化作了一股股戾哮的旋風盤旋在他周身, 似能吞噬一切不平。

    狂風裹挾著沈鏡以排山倒海的氣勢一路火花帶閃電,所過之處飛沙走石,人仰馬翻,好不囂張。他漂浮在旋風中心, 心下自在不已。這順風車就是好搭啊, 都不用自己出力,不錯不錯。

    “哎哎, 往那邊過去一趟"

    “哎,那里還有一群人在做什么,千萬別放過他們,過去過去”

    沈鏡看著周圍的人驚慌失措,連滾帶爬,愜意得甚至想掏出一把瓜子嗑一嗑了。這旋風好用啊,省時省力,指哪兒打哪兒,威力巨大,要不趕明兒自己也整一個?

    似乎是察覺到沈鏡的心情,一股股旋風越發來勁兒,它們如同擰在一起的麻繩,旋轉呼嘯,如蝗蟲過境一般,驚得整個基地如驚弓之鳥。

    湯先生從地下室奔出來時,只看見面帶驚惶,四散奔逃的員工,他隨手拉住一個想問點兒什么。誰知那人見到他,抖得越發嚴重,舌頭跟打結了似的咿咿呀呀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湯先生不耐地一推手,將對方拋了出去,嘭地一下撞在石壁上,眼一翻就暈了過去。他冷眼看著四周亂像,右手抬起,五指隨手一掐,立刻冷笑一聲,轉身如一陣風一樣朝右側奔了過去。不過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手術室”內。

    相比其他地方的混亂,此地倒是難得的安靜。那臺子上小崽子的叫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了。

    看來那闖入者還沒有到這里,他心里做著計較,叫停了手術。看著對面幾人惶惶的神色,他不由冷笑兩聲,當真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就在此時,他耳朵忽地一動,有什么東西過來了!下一刻,大門嘭地一下被撞開開,一陣翻卷的狂風猛地沖了進來,身后頓時響起一陣哭爹喊娘的求救聲。

    “這群廢物!”

    湯先生卻是無暇顧及其他,這股憑空而來的狂風帶著似要毀滅一切的怨力直沖他面門而來。他一咬牙,飛快從懷里掏出一張符紙,雙手迅猛地掐出一個訣,看不見的氣流縈繞周身,將狂風抵擋在三寸之外。

    這時,他才微微松了口氣,卻聽見對面風眼中傳來了一聲極為年輕的輕“咦”聲,似帶著幾分好奇。

    他心下微驚,想不到對方竟如此年輕。他眼眸一暗,心念電轉間,氣沉丹田,大喝一聲,那不屈不撓被阻擋在他三寸之外的狂風頓時如同被巨斧劈開,一分為二,繞著他左右兩側掃過,霎時間,室內器物噼里啪啦掀翻在地。

    這一招似耗費了他不少精力,額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布滿了細汗。他穩了穩心神,向著那風眼中的人沉聲道:“不知道友何許人也,你我無冤無仇,何須大動干戈呢?”

    看來這家伙果然有幾分真本事啊!沈鏡瞇著眼看著對方露的那一手,略有些感興趣的勾了勾唇,要不之后讓這老頭也教教他?

    什么,不愿意?沒有這個選項!

    “嗚嗚”身側,一道似小奶狗的嗚咽響起。沈鏡微微側頭,一個大約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虛影貼在他的肩膀上,嘟著嘴露出委屈又憤慨的神情看著他。

    或許是貼得他太近,被他體內溢出的淡淡靈力滋養,小女孩的身形相比其他的怨魂更凝實一些。

    沈鏡輕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似呢喃道:“好吧,好吧,別急,他會是你們的。”

    小女孩頓時彎起了嘴唇,探頭朝沈鏡臉上貼了貼,冰冰涼涼,卻莫名讓他心里軟成了一片。

    風眼之外,狂風依然呼嘯,卻始終不能近那老道一寸。呼嘯的風聲猶如憤怒不甘的咆哮。

    “真是的,看來摸魚時間到此為止了。”

    沈鏡嘟囔了一聲,眼神倏地一凝,唇角抿起了一絲冷然,他右手指間輕輕一點,淡淡道:“道友二字可不敢當。閣下做下這等傷天害理之事,不怕遭了報應嗎?”

    話音落下,呼嘯的狂風好似受到了牽引,化作一陣翻卷的氣流從四面八方倒灌回去。隨即,漩渦中心敞開,一個年輕瘦削的身影閑適地從里面走了出來。任憑周身風卷云涌,他的腳下確是一片平靜無波。

    湯先生眼眸里劃過一絲訝然,但很快就掩在了他耷拉的眼皮下。

    “報應?哈哈哈哈,不過是弱肉強食罷了。大魚吃小魚,年老體弱的狼被年輕力壯的狼驅逐殺死,沒有本事自然要被淘汰。這本來就是一個殘酷的世界,我不過是遵循著這些天然的生存法則,道友何必拘泥于于此。”

    湯先生眼里閃爍著殘忍的光,臉上縱橫的溝壑好像一把把死神揮起的鐮刀,可怖陰森。

    沈鏡身后緩緩旋轉的旋風忽地拔高,沖著他洶涌翻卷,帶起的風聲好似野獸的嘶吼,要將他吞噬殆盡。

    沈鏡微微抬手,那即將暴起的狂風倏地又恢復了溫順,慢慢縮了回來緩緩盤旋在他身后。他掀開眼皮饒有興致地瞥了他一眼,“是嗎,那這么說,此刻我要是殺了你,也是理所應當的了?”

    湯先生將一切看在眼里,他不在意地捋了捋被風吹起的衣擺,呵呵一笑,帶著精光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沈鏡的臉,“那如何能一樣呢?道友還是太過年輕了啊。你知道嗎,人的認知就像一個小小的球體,當思維被牢牢的禁錮在其中時,視野和認知就會變的狹隘。你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你的認知被禁錮在了舊有的陳腐里。當你看穿這個世界,看透人性時,你就會從中突破出來。到時你就會明白,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假象。所有人,不過是螻蟻!”

    他笑了起來,笑得猖狂,偏執。

    “而你和我,卻是不一樣的。我們獲取了“真相”,足夠我們俯視那群低賤的螻蟻。天道選擇了我們。我們完全沒必要自相殘殺,只要我們聯手”

    "哈哈哈哈哈"

    沈鏡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后仰,連眼淚幾乎都要笑了出來。

    隨著他的笑聲,湯先生的臉色卻漸漸難堪了起來,隨后轉為陰沉。

    “抱歉,抱歉,我沒忍住”沈鏡直起腰,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

    “道友這是何意?”湯先生低啞的嗓音已經透出了殺意。

    “唔,怎么說呢,你覺得你高人一等,其他人都是螻蟻。可是在我眼里,你也不過是螻蟻呢。哦,不。你連螻蟻也比不上哦。”

    “你說什么!”湯先生仿佛受到了奇恥大辱,多少年了,已經有多少年沒人敢這么跟他說話了。自他修煉有成后,所見的人哪個不是對他恭敬有家,畏懼不已。而那些有眼無珠的東西,早已化作了一抔黃土。

    他周身的氣壓陡然一降,整張臉都黑得像墨汁一樣。眼眶也似充血一般紅了起來,駭人得緊。

    沈鏡卻仿佛沒有看見,他挑挑眉,有些苦惱地說:“怎么辦呢,我也不喜歡跟連螻蟻都不是的東西合作呢。”

    “黃口小兒,休要放肆!”

    湯先生終于忍無可忍,這個人,這個該死的螻蟻,他要讓他為羞辱他付出最慘痛的代價,讓他后悔在這世間活過。

    他嘴唇微動,眼中一抹血色閃過,嘴角已然浮起了一絲殘忍的笑意。

    給我去死吧!!然而下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卻陡然僵住了。

    “怎,怎么可能”

    動不了了,為什么會動不了了?他試著轉動指尖掐訣,可手指卻好像雕塑一般動彈不得。

    “是你!”湯先生不敢置信地瞪著沈鏡,泛著紅光的瞳孔里盛滿了震驚與茫然。

    “哦,總算發現了嗎?哎,反應怎么這么遲鈍啊?該不是年紀太大了老年癡呆了吧。真是的,老了就要有一個老年人的自覺啊,好好在家待著不行嗎”沈鏡慢悠悠地說著。

    什么時候,他什么時候中招的?為什么他絲毫沒有察覺到?

    湯先生看著唇角帶笑的沈鏡,一股莫名的恐懼襲上心頭,寒意貼著皮膚直往血管里鉆,整個人都好像被浸進了冰水里。

    第67章

    “前面有人!”

    副駕駛的位置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潘卓下意識往前看去,車子卻突地一個急剎車,車內人同時驚呼一聲, 胸前的安全帶猛地一勒,差點和前車座位來了個親密接觸。輪胎在地上摩擦出一條發黑的紋路, 車子猝然間停駐了。

    待車內人穩住心神朝前看去,才發現離車子僅半米的距離處趴著一個滿臉驚懼的男人。若非司機反應迅速, 只怕這人就要被卷進車胎之下了。他嘗試著從地上爬起來,又手腳發軟的歪了下去, 顯然是嚇得不輕。

    “老大, 不關我的事,他自己突然沖出來的!”司機是個面嫩的小警察, 此刻也是又后怕又委屈,眼神下意識往潘卓臉上瞟去, 想看看領導的臉色。

    “別廢話, 趕緊下車看看情況。”

    潘卓擰著眉,瞥了眼手機上的導航地圖, 上面兩個亮眼的紅點幾乎就要挨在了一起。這說明沈大師所說的地方就在附近了。可是放眼望去, 四周除了嶙峋的山石就是雜亂的草木。

    他們自進山以來,一路竟不曾遇到一個路人。而此時此刻, 卻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實在可疑。

    潘卓迅速打開車門,一只腳剛踏在布滿沙土的地上,趴在地上的男人身后的一塊大石之后, 又三三兩兩沖出幾個驚慌失措的男人。看身上衣著, 竟都是統一的深藍色長衣長褲。

    潘卓立刻提高了警惕,右手握住了腰間的手木倉, “全體注意!”

    隨警車一起來的刑警全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不消潘卓提醒,大家也已經在心里拉滿了警戒線。車門一瞬間拉開,大家迅速地沖下車,不過眨眼的功夫,就已經將陸續沖到路上的男們擒拿住了。實在是順利得讓眾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而這時,潘卓等人才發覺這幾個男人的的表現未免有些太過奇怪了。各個眼神發愣,四肢戰栗,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著什么,問什么都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顯然是被嚇得不輕。

    “老大,不對勁兒啊”

    在場年紀最大的的刑警老于走到潘卓身邊,低聲念了一句,眼神卻是看向了那塊大石頭后面,意思不言而喻。他們跟不法分子打過太多交道,說實話,能走上這條路的膽子都不小,他們要是有那個本事能將人嚇成這樣,平時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潘卓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最后瞥了一眼手機上兩個挨在一起的紅點,將手機揣進了兜里。隨后握緊了手木倉,沉聲說:“若我沒有猜錯,后面應該就是沈大師所說的地方了。老三你帶幾個人留在這里警戒,其余人跟我進去!”

    話畢,他已經率先拐了進去。其余人立刻跟了過去。

    大石之后是一條僅能容一人通過的碎石小道,一側是幾乎垂直的峭壁,另一側便是極為兇險的懸崖。潘卓等人幾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才算平安走了過去。也不知剛才那幾個嚇傻了的男人是怎么安然無恙的通過的。

    拐了兩個彎,借著山石的掩護,潘卓便看見了前方如同天井一般的開闊平地。四周都有人工修筑的房屋鐵門等。除了他們所過之處,另外三面都是高山環繞。實在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好地方。

    看來這里便是窩點了!若非沈大師的幫助,他們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找到這里。

    很快,從前方半開的大門之處便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嘈雜吼叫聲。只聽聲音,便知人數不少。眾人心下一凝,潘卓打了幾個手勢,眾人在嶙峋山石間幾個騰挪,便已經默契十足地找到了幾個易于突擊與偵查的地點。

    “救命,救命,有鬼啊!”

    “趕緊跑啊,快跑”

    “踏馬的,有什么東西跑出來了,我的腿,我的腿動不了,誰拉我一把”

    "勞資就說早晚有一天要倒霉,報應來了吧,哈哈哈哈"

    吼叫聲,哭嚎聲,凌亂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如同炸開了鍋一般,沸沸揚揚,比菜市場還吵雜不堪。

    剛各就各位的警察們:

    潘卓蹙著眉探頭看去,就見幾個身穿深藍色長衣長褲的男人手舞足蹈地從不遠處的大門里沖出來,有神情癲狂的,有驚懼交加的,更有涕泗橫流的但無一例外,這些人顯然正處于非戰斗狀態。

    潘卓心念電轉,與隊友們一個眼神交匯,眾人迅速沖出了山石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一一按倒在地。而另一邊,還有人陸陸續續三三兩兩從山洞大門沖出來,也都毫無例外被潘卓他們輕松拿下。

    很快,這片唯一的平地上就蹲滿了精神恍惚,畏畏縮縮的男人。順利得讓一開始就戒備不已的刑警們都有種不真實感。

    "不是,這里真的是那些家伙的老巢嗎?這也太容易了吧?"一個二十來歲的小警察甩了甩手腕,嘟囔了一聲,隨即瞪向腳邊的一個男人,喝問道:“喂,我問你,你們聚集在這地兒干什么?你們剛才都嚎什么?里面有什么東西嗎?”

    那男人睜著一雙發木的眼睛,肩膀搖搖晃晃,像是傻了一般。

    年輕警察濃眉一擰,就要發怒,就見一個男人連滾帶爬從蹲著的人群里滾了出來,“警察同志,問我問我,我都說,我什么都說。”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警察立刻伸手按住了他,他也不惱,順勢趴在地上,只仰著一張灰撲撲的臉,諂媚地大聲道:“警察同志,我都招,我都招了”

    天空萬里無云,太陽升得老高,刺目的陽光照得石壁一片滾燙,連空氣都好似裹挾著一股蒸騰的熱氣,吸進肺里,讓人越發口干舌燥。也不知道哪片山林里,一聲又一聲的“咕,咕”地叫聲傳了出來,聽著毛骨悚然。

    藏在山石深處的一片平地里,一排排蹲坐著萎靡不振的男人們,各個灰頭土臉,垂著腦袋。而他們的旁邊,站著幾名身姿挺拔,眼神清正手持木倉的男人。滾燙的陽光打在他們泛紅的臉上,襯得發絲間細密的汗珠都晶瑩發亮。

    忽然,一串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幾名警察立即警惕地朝洞開的大門看過去,下一刻,就看見熟悉的同事背著一個形容狼狽的女孩跑了出來。身后還緊跟著好幾個人,或抱或背或扶地帶著受害者們走了出來。

    “快,快搭把手!”

    “小心一點,別扯到他傷口了”

    嗚嗚地哭泣聲,安慰聲,感激聲交織在一起,一時之間,這片地方又重新熱鬧了起來。

    潘卓將背上的男人小心地放下來,讓他背靠在一塊石頭上。在場的警察們無一不臉色難看,他們的心都沉到了一起。

    任誰也不知道,當他們全副武裝小心謹慎地走進山洞時,卻看到那一排排仿佛鴿子籠一般狹窄陰暗的的牢籠里,蜷縮著的一個個麻木沉默的受害人。那簡陋蒼白的輸液管連接著手腕上發青腫脹的血管,腥臭的血腥味混雜著排泄物的臭氣漂浮在潮濕的空氣中,仿佛人間地獄。

    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太陽,我又見到太陽了,真暖和啊”

    男人干裂蒼白的嘴唇不住的顫抖著,眼淚不斷地從發紅的眼眶里淌出,他卻怎么也不肯把眼睛閉上,執拗地看著陽光下的一切,一切都是那的熟悉,又那么陌生。

    潘卓不忍地抬起手擋在他的眉毛上,替他遮住刺目的陽光。而這時,他才看清楚男人的模樣。蒼白的臉,腫脹發青的眼睛,凌亂的胡茬,幾乎看不清顏色的襯衣和腹部處裹著的泛著紅黑血跡的紗布,都讓他仿佛如同剛從墳墓里爬出的幽魂。

    “放心吧,以后你可以盡情地去看,陽光永遠在你頭頂之上。”

    男人這才看向他,像是聽明白了,又像是什么也沒聽到一般只是恍惚地點了下頭。

    潘卓握緊了拳頭,終于還是起身,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這些禽獸,絕不能放跑一個!忽然,衣角處仿佛被什么拉住了。他側頭,就看見了一只瘦的只剩一層皮裹著的手腕。

    “警察同志,你們看到那孩子了嗎?”男人粗啞的嗓音從喉嚨里擠了出來。

    “孩子?”

    “那孩子,是他們新抓來的,是個高中生,之前被帶去手術了,我怎么沒有看到他啊?”男人眼里露出了幾分倉皇恐懼。

    潘卓卻是一驚,新抓的,高中生,莫非就是何圭慈?剛才在洞里太過黑暗,人又多,根本分不清誰是誰。他迅速掃過平地上的人,除開那些被銬住的男人,其余的受害人都是成年人,有男有女,卻并沒有一個人符合何圭慈的樣貌特征。

    莫非還有漏網之魚?除了何圭慈之外是否還有受害人沒有被解救到?

    潘卓當機立斷,迅速點了幾個人,就要再次進去山洞。忽然“轟”地一聲巨響,連腳下的地都震了震,在場之人都是一驚,那些被銬住的人更是抖如塞糠好一通鬼哭狼嚎。那些受害者也是立刻蜷縮起來,臉白如紙,渾身顫抖。

    “喲,大家都在啊!”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潘卓眼眸一凝,就見一個人影踉蹌著從大門里歪了出來,嘭地一下砸在了地上,震起了一層細碎的灰塵翻卷在空氣中。下一刻,一個修長身影從陰影里邁步走出來,嘴角帶笑,神情輕松。正是沈鏡。

    而他的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少年,少年眼神驚懼,鼻尖泛紅,頭發凌亂,嘴唇抿著,兩手緊緊抓著沈鏡的衣擺,仿佛一個驚弓之鳥。不是何圭慈又是誰?

    “沈大師!”潘卓沒忍住低呼了一聲。

    “潘隊,你們比我想象的來得快啊。對了,這家伙你們趕緊銬起來,他可是罪魁禍首之一啊!后面還有兩個家伙,就麻煩你們去把人抬出來了。”沈鏡用腳尖踢了踢摔到在地上的湯先生。

    潘卓一聽,立刻招手,讓人將人拷了起來。

    “小子,你怎么敢!要不是你暗算我,我怎么會輸,我不可能會輸,我不可能輸!”湯先生身上裹了一身的塵土,眼睛充血,唇周的皺紋層層疊疊堆積起來,哪里還有之前氣場十足的高人模樣,活脫脫就是一個氣急敗壞的小老頭。

    沈鏡用眼角瞥他一眼,不屑地撇撇嘴,“技不如人,死鴨子嘴硬。”

    湯先生一噎,更是大怒,氣得幾乎要厥過去,“混賬東西,我詛咒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沈鏡不在意地掏掏耳朵,詛咒他?呵呵!!!。

    第68章

    嘟嘟的手機震動音不停地在耳邊鳴響, 沈鏡皺著臉,胡亂地伸手將手機從床頭柜上抓下來,眼睛艱難地掀開一條縫隨即摁下了接通鍵。

    “沈老弟, 爆了爆了,你趕緊去網上看看!”

    譚紅林如洪鐘般的大嗓門從手機喇叭里傳出來, 沈鏡著實懵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對方在說什么。

    他瞇著眼睛退出通話界面, 點開了微博熱搜,連續幾個火紅的“爆”字掛在前排。

    【失蹤人員家屬】

    【新安市警方通報】

    【鳳凰山失蹤事件背后勢力】……

    沈鏡挑了下眉, 這公安局夠速度啊, 這么快就通報了嗎?手機里譚紅林還在興奮地說著話,聲音激動得都帶著顫音, 顯然是沒想到事情這么快就解決了。沈鏡也被他感染了,瞌睡徹底沒了蹤影, 心里癢癢地也想看看警方究竟通報了什么, 就跟著囫圇了幾句,迅速結束了通話。

    他點著手機屏幕, 瞇著眼睛還沒看清楚那密密麻麻的字說了些什么, 窗戶突然咔噠一聲,一個圓滾滾毛茸茸的小東西擠了進來, 隨即就如一顆炮彈一般彈射了過來,直接砸在了他胸口。

    沈鏡一噎,差點沒把手里的手機捏碎了。

    他一把抓住那毛絨絨的后脖頸正要甩出去,就聽的手下嗚嗚咽咽嚎了起來。

    “嗚嗚嗚鏡鏡你終于醒了, 我都以為你要一直睡下去了嗚嗚嗚……我們城隍廟不能沒有你啊”

    沈鏡:……不是, 他不就睡了一晚嗎?至于嗎?怎么跟嚎喪一樣呢

    他側頭望了望窗外,外面艷陽高照, 院子里那顆高大的黃桷樹靜靜地矗立在角落,茂密的葉子層層疊疊,反射出刺目的光線。

    呃?他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所以他這是睡過頭了?

    “喵~”

    沈鏡連忙低頭,就見手里拎著的毛絨絨,兩條后腿乖順地蜷在身前,將自己團成了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球。寶石般的眼睛泛著水光注視著他,兩只前爪還一左一右地擦拭著濕潤的眼角,嘴角雪白的胡須微微抖動著,帶著尾音的聲音細細軟軟地從貓嘴里傳出來,訴說著他此刻激動又委屈的心情。長長的尾巴更是向上翹起,悄悄卷在了他的手腕上。軟乎乎的觸感一下擊中了他的心口。

    救命,好可愛!

    沈鏡大手一撈,心疼地將毛茸茸摟進了懷里,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胖胖抻著腦袋配合地任由他搓揉捏圓,直到沈鏡的貓癮緩解了大半,才蹭了蹭他的下巴委屈巴巴道出他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的事實。

    他之前和那老道士斗法,雖說占據上風并沒有受傷,但到底消耗太多靈力,所以回來后倒頭便睡下了,只是大家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一睡就睡那么久。

    沈鏡自己也沒想到,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還有些發蒙,實在是他睡得太沉了,完全沒了時間概念,好像一閉眼一睜眼,怎么就三天過去了?

    難怪警方連通報都出了等等,那老道士怎么樣了?

    沈鏡連忙打開手機通訊錄,里面十幾個未接來電,其中四個都是潘卓打過來的。幾乎都集中在他睡過去的當天,后面就沒有了,估計是徐五爺或者張越明他們跟他們說了他昏睡的事情了。

    沈鏡直接撥通了潘卓的電話,沒一會兒那邊就接通了。

    潘卓那里正忙得焦頭爛額,這案子牽扯太大,這不止是單純的拐賣綁架案,還牽扯到更惡劣的器官買賣。買家名單,中間人他們順藤摸瓜查出這其中還有幾個知名企業家老板的身影,甚至有兩家大型私立醫院也參與其中。這其中所參雜的利益糾葛千絲萬縷。

    省廳對這個案子很重視,已經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詢問了。外派過來的審查人員剛到不久,盯得正緊。導致他們整個市局都壓力很大。

    另一邊,忙得焦頭爛額的潘卓乍然聽到手機來電鈴聲,忙掏出手機查看,待看清來電顯示時,便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伴隨著一股隱隱的放松浮上心頭。他起身離開了亂成一鍋粥的辦公室,走到了過道處安靜的角落里。

    “沈大師你可算是醒了,怎么樣身體還好嗎?你要是因為這事兒出什么意外我真是”當日事情一結束沈鏡那邊就昏睡了過去,他連打幾個電話也沒有什么消息傳來。他雖心急如焚,可也實在抽不開身去探望一下,只能暗暗期盼他能平安無事。如今得到消息,也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氣。

    潘卓的語氣里是帶著幾許愧疚,沈鏡不太擅長應付這些,為了轉移話題忙問了案子的事情。

    潘卓也順勢接了過來,跟他說起了案件相關。除了一些不能說的細節,潘卓對沈鏡還是有問必答的。之后,沈鏡又問了何圭慈的情況。聽聞他目前還在市二醫院,他想了想,約上了潘卓決定去看看何圭慈。

    潘卓遲疑了一瞬就答應了下來。關于何圭慈,他還有一些東西想不明白。雖然幕后黑手已經大致找到,但當日何圭慈失蹤時那詭譎的一幕還是讓他想不明白。

    不止如此,他又是如何在短短時間就從鳳凰山被轉移到了膠州灌溪縣的?之后他們查了鳳凰山下的所有監控記錄,始終沒有找到線索,這讓警方難以接受。更是覺得匪夷所思。

    潘卓第一時間想到那老道士,可惜對方心理素質硬的很,不管怎么審問,反正就是兩眼一閉,做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潘卓曾暗地里試探地詢問對方是否使用了什么手段,誰料對方輕輕掀開一條眼縫,反倒嘲諷他封建迷信。潘卓心里仿佛被喂了一口屎,惡心得差點沒被噎住。

    或許這一趟,沈鏡能給他答案。

    兩人結束通話,沈鏡立刻從床上爬了起來,從衣柜里隨手抓了一件衣服便沖進了浴室。胖胖也亦步亦趨地跟了過去,剛想把腦袋從門縫里擠進去,下一刻就被無情地推了出來。玻璃門啪嗒一聲就關嚴實了。

    胖胖抬起兩只爪子不甘地在粗糙的玻璃上抓撓了幾下,隨著嘩嘩的水聲響起,于是認命地找了舒服的姿勢蹲下了。它將下巴墊在爪爪上,半瞇著眼睛盯著玻璃門那熟悉的花紋,尾巴輕輕地左右擺動著。

    等沈鏡冒著熱氣從浴室里出來時,已經過來十幾分鐘了。他隨便吹了吹濕漉漉的頭發,便抱著胖胖出了后院。

    前院還在井然有序地施工,工人們安靜地埋頭苦干,汗濕的衣裳沾著厚厚的塵土,漫天的灰塵木屑在刺目的陽光下翻卷,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木漆味兒。

    他甫一露面,就仿佛一顆石子砸進了平靜無波的水面,掀起了層層波浪。旁邊正在拌水泥的工人乍然瞧見了他,當即就喊道:“沈大師?沈大師醒過來了,沈大師醒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干活的工人齊齊嚷了起來,前一刻還不知身在何處的徐五爺,張越明好似踩了風火輪飛也似的圍攏了過來,連四兇神,喬判官也擠了過來,圍著他拉來扯去,噓寒問暖。熱情得讓沈鏡幾乎要招架不住。

    在確定了他是真的什么問題也沒有,吃嘛嘛香之后,才終于肯把他從包圍圈里放出來。沈鏡抱著胖胖坐上出租車,他摸了摸額上的細汗,只覺得剛才的澡似乎白洗了。

    市醫院依舊是老樣子,大門口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一樓大堂好像永遠有人在排隊掛號。人們來去匆匆,每一副表情都是人間百態。

    沈鏡順著潘卓給的地址很快就到了住院部何圭慈的病房處。病房里人不少,潘卓來得比沈鏡早,他背對著門口站在房門口不遠處。那幾個少年也都在,或坐或站,面上的表情卻不是沈鏡想象的那樣輕松愉快,反倒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自然。病床旁邊坐著個短發的中年女人,正垂著頭安靜地削著蘋果。

    而半靠在病床上的何圭慈,也微微地抿著嘴唇,眼眶有些濕紅,襯得他的臉色越發蒼白。

    總之,整個病房都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

    沈鏡輕輕挑了下眉,抬手扣了下房門。突然響起的咚咚聲讓病房里的人都抬頭望了過來。沈鏡一下就成了那個萬眾矚目的焦點。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注視,沈鏡嘴角彎起的弧度沒有一絲變化,“抱歉”

    “沈大師!”

    沈鏡話還未說完,潘卓就已經走了上來,熱情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懷里的胖胖“喵”地一聲跳了下去,從潘卓手臂抬起的夾縫間躥了出去,一眨眼就鉆進了病房。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敏捷地跳上了窗臺。隨后穩穩當當地坐定,一雙碧藍的瞳孔仿佛激光掃射一樣一一掃過病房里的每一個人,仿佛在觀察著什么。

    眾人接觸到它的目光,都莫名地一顫,下意識轉移開了目光。

    “來來來,這幾個同學都見過了吧。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沈大師,這位是何同學的媽媽牛女士。”

    潘卓拉著沈鏡走到了病房里唯一的女士面前。那女子在沈鏡進來時就已經站了起來,聽得潘卓介紹,對方原本還有些疲倦的眼神突地就亮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沈鏡。

    “沈大師!您好您好!”牛女士伸著雙手過來想握沈鏡的手,卻突地發現自己手里還握著削了一半的蘋果,于是趕忙將蘋果放到了床邊的小柜臺上,又抽了張紙擦了擦,才連忙握住了沈鏡的手,眼含淚花道:

    “原來您就是沈大師啊,太好了總算見到您了,之前就想親自去城隍廟感謝您,潘警官說您暫時不方便,所以也就沒過去。勞您親自過來看我們家阿慈,太謝謝您,太謝謝您了……”

    對方的態度如此激烈熱情,沈鏡反倒有些招架不住了。他微微蠕動了下嘴唇,還不知道要說什么,對方已經側過了身去,

    “來,阿慈,快謝謝沈大師……”

    而旁邊的何圭慈早已經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正微微仰著脖子兩眼亮晶晶地瞅著沈鏡。這會兒見沈鏡看過來,更是激動得要從床上彈起來。

    “沈大師您……我,我……”他一張嘴,就結巴了起來,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反倒多了幾分生氣。

    一旁的馮信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阿慈什么時候變成結巴了我都不曉得,得虧沈大師今天過來,不然我還要被你蒙在鼓里呢!”

    這話一出,丁法,賀秋,董汾都一齊笑了出來,幾個年輕人本來就要好,如今這么插科打諢一下,各自面上都輕松不少,也開始你一嘴我一句的打趣起來。

    將之前那莫名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仿若從未曾存在過一般。

    沈鏡瞅著眾人,也笑了起來,眼神不經意間掃過屋內眾人的神態,心下已經是了然。

    第69章

    “沈大師, 有個問題我想問您很久了,不知道能不能”

    沈鏡隨聲望去,正對上了馮信激動好奇, 又有些猶豫糾結的眼神。

    沈鏡心下一動,放松了語氣, “你想問什么?”

    馮信眼睛肉眼可見的一亮,和身旁的小伙伴對視一眼, 幾人眼里都爆出了興奮的光彩。然而沈鏡卻看得仔細,那長得娃娃臉的賀秋眸底的驚慌卻一閃而逝, 手指已不自覺捏緊了雪白的襯衣尾擺, 將那質量上乘的桑蠶絲面料都捏出了幾道痕跡。

    沈鏡默不作聲,只當不知。

    “沈大師, 之前阿慈說您在那個“魔窟”里和那個老道士斗法,風云變色, 飛沙走石, 鬼哭狼嚎打得那個老道士抱頭鼠竄”

    董汾率先出聲,他個子本就高挺, 長著一張方闊臉, 又濃眉大眼的,看著很是英氣。此刻他臉頰透著紅, 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說起話來就跟放鞭炮一樣噼里啪啦不帶喘的,唯有那顫顫,好似劈了叉的嗓音透露出他此刻激動不已的心情。

    在他身旁的丁法也滿臉暈著激動的紅暈, 眼睛緊緊的盯著沈鏡, 雙手緊握胸前,雖沒說一句話, 確是無聲的附和。

    其余人也都或驚疑,或好奇,或尷尬地看向了沈鏡。

    少年人毫不掩飾的直白情緒讓沈鏡忍不住低笑出聲,目光看向了病床上的何圭慈,對方接觸到他的目光,那滿滿崇敬興奮的目光立刻多了幾分羞赧,連忙移開了目光。

    “風云變色,飛沙走石哪有那么夸張。你們當是拍電影啊”沈鏡搖搖頭,又勾了勾唇角笑道:“不過抱頭鼠竄倒是差不太多”

    “啊怎么會”丁法瞪著眼睛沒忍住拖長了音出聲,語氣里是抑制不住的失落。

    “明明阿慈就是這么說的啊,是吧,阿慈?”馮信趕忙轉頭看向床上的何圭慈,想要獲得對方的認同。對方眨眨眼,一臉懵懵的。

    現場最激動的自然是董汾了,眼見即將在自己面前打開的新世界大門又被沈鏡一腳給踹關上了,不禁睜大眼睛大聲道:“怎么可能,何圭慈不會騙咱們的。再說了,當時在鳳凰山上,咱們可是親眼看見那時候有多邪門了,何圭慈當時肯定是中邪了,不然哪那么大力氣,咱們幾個都拉不住肯定有問題!不然怎么解釋那天的異常?”

    一口氣不帶喘的說完,就緊張地看著沈鏡,生怕對方說出什么讓他失望的話來。

    在場的除了心下了然的潘卓,便只有何圭慈的母親牛大姐算是唯一的長輩了。或許是擔心幾個少年吵吵雜雜太過失禮,她不安地四下掃了一眼剛要開口,誰知沈鏡卻又慢悠悠地說話了。

    “關于那天鳳凰山的事情,我想有一個人可以給你們解釋。而且我相信,他一定比你們所有人都知道的清楚。”

    眾人聽了都是一愣,“誰啊?”

    沈鏡目光一轉,落在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賀秋身上,其他人見了,也紛紛看向了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默默站在了角落的賀秋。對方霎時間成為整個病房的焦點,臉色瞬間就白了。

    “誒賀秋?沈大師是說賀秋知道嗎?”

    “賀秋能知道啥啊?他要是知道咱們還能不知道嗎?”丁法擰著眉嘟囔著。

    沈鏡卻沒回答幾個少年的疑問,只是一雙深沉的眸子淡淡地看著賀秋,無形中給了他巨大的壓力。

    賀秋喉頭滾動,不自覺咽了口唾沫,他抿著唇,眼神開始躲閃。他這幅模樣落在幾個同學眼里,那無疑是不打自招了。

    潘卓心下一動,告訴他,或許之前困擾他的問題馬上就能得到答案了。

    “哦靠,不是吧,賀秋你還真知道啊,你也太不厚道了吧?這都不告訴咱們?”董汾開始嚷了起來。卻也刺激了賀秋,他一個激靈,張嘴便喊了出來,“我沒,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五人平時都玩的挺好,互相也算了解。賀秋這幅心虛又恐慌的模樣可不是單純的“瞞著好朋友一點無傷大雅的小秘密”。

    馮信眉峰慢慢擰了起來,“賀秋,沈大師為什么這么說?你知道些什么?”

    觸及到他略顯逼迫的眼神,賀秋越發慌亂,快速搖晃了一下腦袋,急促道:“我沒有,我不知道”

    他掃過幾個朋友,對上了幾人望過來的目光,好似有些不能接受,不禁退后了幾步,眼睛里的血絲漫了出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這樣,我沒想過要傷害阿慈的”

    這話一出,屋內的幾人都是神情一凝。何圭慈愣愣地看著賀秋,神情茫然。

    話一旦說出口,后面的事情再說出來好像就沒有那么困難了。或許是因為愧疚,也或許是因為一個人將這個秘密埋在心里太久,如今被沈鏡撕開了個口子,就如同開閘的洪水一般,賀秋崩潰地聲淚俱下,事情的真相就這么在眾人面前揭開了。

    原來是兩年前,賀秋的姑父薛文若查出了心臟衰竭,即使有最好的醫生治療,依然避免不了心衰竭的逐漸加劇,到后來不得不考慮換心手術。然而令薛家人痛苦的是始終沒有匹配到合適的心源進行換心手術。

    眼看薛文若一天天被病痛折磨,薛家人也備受折磨。病急亂投醫之下,開始走起了歪路。既然合法渠道解決不了問題,那么只好自己“想辦法”了。

    在一次很尋常的生意酒桌上,薛家人認識了一個姓徐的男人,對方得知了薛文若的病情,便表示有“辦法”幫忙。

    之后,他們便開始了海選。一個月前,賀秋所在的三中進行了一次全校師生的體檢活動。而就是這么湊巧,何圭慈與他的血型和HLA配型都成功了。

    何圭慈年輕健康,父母健在,家庭和睦。想要讓他自愿獻出心臟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們便開始策劃,如何讓何圭慈合理的失蹤。

    就在薛家人無比煩惱的時候,這個徐先生又出現了。并且這次和他一起的還有湯先生。

    賀秋并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么,只是后來湯先生給了薛家人五張符紙。而這五張符紙正是后來他姑母賀潔給他的所謂的平安符……

    賀潔當時告訴他這五張符紙是一位有名的大師給她的,保平安,非常靈驗,讓他分給他的幾個朋友。

    若是平時賀秋肯定也不會把這些符紙放在心上。但近期城隍廟在網絡上爆火,白鳳凰的出現更是掀起了一股熱潮。賀秋五人也早就約好要去鳳凰山找白鳳凰。雖說幾個精力旺盛的小伙子湊在一起就容易熱血上頭,但他心里還是難免有些擔心在山上會遇到什么危險。

    這五張平安福送得就恰好那么及時。出發之前他順手就將兜里的符紙一一分給了幾人。不管有用沒用,求個安心也好。

    然而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不是他所以為的平安福,而是精心設計的何圭慈的催命符。

    這也是賀秋后來才知道的。事情剛發生的時候,他和馮信他們一樣感到害怕焦慮擔憂。直到他無意間聽到了他姑母和薛家人的談話。

    這才知道原來何圭慈就是他們找的心源。而他的失蹤也是他們所策劃的。這對于賀秋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不敢相信好朋友的失蹤是自己家人所為,從小對自己極好的姑母姑父更是罪魁禍首。而自己在不知覺中成了幫兇。

    一邊是自己家人一邊是自己的好朋友。對于賀秋這樣一個十幾歲,從沒有經歷過任何挫折的少年來說,這件事仿佛一塊巨大的石頭沉沉的壓在他的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夜不能寐,倍受折磨。

    直到收到了何圭慈平安回來的消息,他才覺得一顆緊揪著的心終于回到了胸腔。然而等真的見到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憔悴不堪的好友時,他才驚覺事情并沒有他想象的那般過去。

    他從沒有那么真切的意識到他背叛了自己的好朋友,對方肉眼可見瘦削下去的臉頰,干裂起皮的嘴唇,甚至是看向他們時眼底還未散去的驚恐,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針尖一樣扎向他,怒斥他為何視若無睹。

    他甚至想就這么躲起來,不看不聽不想,像只鴕鳥一樣,但愧疚依然如潮水一波一波涌上來,壓得他透不過氣。

    沈鏡離開病房的時候賀秋還在哭得不能自已。他沒有再聽賀秋的哭訴,也沒有再去管其他人的反應。早在他看清整件事的因果之時,他就已經知道賀秋的不對勁了。

    少年人眼底的糾結掙扎他都看在眼里。親人和朋友之間,也許很難選擇。但這也并不是他隱瞞不報的理由。

    選擇揭開這一切,沈鏡也曾仔細思量過的。是就這樣粉飾太平,還是撕開表面的和平?或許一旦公開,幾個少年的友誼就會土崩瓦解。但靠謊言與欺騙維持的友誼,也只不過是鏡花水月,總有一天也會消失。

    他也看得出來,其實賀秋心里也在掙扎著想要坦白一切尋求何圭慈的原諒,但有些事情想要開口卻不是那么容易。沈鏡只是給了他一個開口的契機,讓他坦然面對一切。以免之后的日日夜夜都活在愧疚折磨中,以致于最后走入死胡同,導致悲劇的發生。

    而作為當事人的何圭慈也不應該被隱瞞。他應該知道事情的真相。至于要不要原諒賀秋,便是他們自己的選擇了。

    沈鏡走出醫院大樓,胖胖不知從哪里跳了過來,敏捷地把自己砸進了他的懷里。他順手撫摸著胖胖柔軟的后頸皮毛,身后,潘卓快走兩步跟了上來。

    “所以當時在鳳凰山上何圭慈究竟是怎么當著眾人的面消失的?還有董汾說的你和那個老道士斗法當真這么激烈嗎?”

    沈鏡一窒,剛才用賀秋轉移了話題,才把幾個少年的注意力從這上面移開,怎么這人還抓著不放啊?

    他有些無語地撇了一眼潘卓,幽幽道:“我還以為你要先問問那位徐先生呢”

    第70章

    潘卓卻笑了笑, 搖頭道:“那位徐先生名叫徐潤,早已經在我們掌控中了。現在我對那日鳳凰山上的事情反而更感興趣。”

    從病房出來后,再加上他們之前所調查的線索, 整件事情的脈絡他心里已大致理清楚了。只是,他依然不明白當時何圭慈究竟是怎么當著幾人的面失蹤的, 并且以極為快速的方式從鳳凰山轉移到了了膠州灌溪縣那樣一個偏遠的山區。

    不止是何圭慈一人,還有其他的受害者, 經他們搜查,發現許多人的失蹤都與何圭慈極為相似。這也是為什么這么多人能悄無聲息的消失還能瞞天過海這么久。

    沈鏡一看潘卓那表情就知道今天要是不給他說清楚他是不能罷休了。他想了想, 這事兒也沒必要瞞著他, 別說他們之前就合作過好幾次,想必往后的合作也不會在少數。適當給對方透個底也更方便今后的合作。

    下午的太陽火辣辣地照在頭頂, 醫院門口進出的人卻不見少,三三兩兩的人手里捏著一張張雪白的病例單。滿臉的麻木漠然。

    沈鏡往旁邊陰暗處讓了讓, 眼看著潘卓也移步跟了過來, 于是他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說了出來。

    這事兒真理清楚了其實也簡單, 關鍵就在當時賀秋給他們的符紙上。這符紙名叫牽引符, 而這符紙要起作用除了有老道士的暗中施法,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上面沾了何圭慈的血。這也就是為什么分明當時五個人身上都有符紙, 卻只有何桂慈一人中招。中術之人形如傀儡,力大無窮,不是一般人能夠控制住的。所以當時馮信幾人都拉不住他。

    之后沈鏡又去鳳凰山查看過,在馮信他們所說的霧氣出現的地方發現有符紙燃燒過的紙灰, 這應該也是那老道士的本事之一。何圭慈中術之后利用迷霧躲過了馮信幾人的視線一路直奔與那群任匯合后, 再利用空間轉移符紙離開了鳳凰山。整個過程可謂是天衣無縫。這也就是為什么搜救隊在鳳凰山沒有找到線索的原因。

    潘卓聽完后也是恍然大悟。難怪當時他們在鳳凰山附近什么也沒有查到,監控更是毫無線索。想必其余受害者也是如此流程被綁去了灌溪縣。這世上竟然還有這般駭人聽聞的邪術, 若非是沈大師親口告訴他,恐怕他也是不敢相信的。

    他心下不由得凝重了起來。決不能任由這些歪門邪道繼續肆意妄為下去,否則還不知道要有多少受害者無聲無息的消失在這世上。

    兩人沒說多久,潘卓便接了個電話便匆匆走了。

    沈鏡一時無事可做,他瞇著眼睛瞥了眼外面白燦燦的陽光,還是抱著胖胖走出了醫院。

    之前他忙著城隍廟的事情,一直都沒時間出來好好逛逛,現在難得有了空閑,他也不急著回去了。他招手喊了輛出租,直接到了二環一個非常有名的小吃街。

    小吃街的建筑仿造古時候的木屋,木屋刷著統一的棕色木漆,街道兩旁整齊栽種著翠綠的小樹,正中間的石板路上隔幾米就種著一簇簇開得正盛的鮮花。一排排洞開的小店熱鬧非凡,店員熱情似火地吆喝忙碌著,五花八門的美食佳肴整整齊齊地擺在攤前,撲鼻的香味勾動著行人的味蕾,混合著時不時飄出來的花香,別有一番風味。

    果然不愧是名聲遠揚的小吃街,看看這大太陽的,人是一點兒也不少。尤其是成雙入隊的小情侶,簡直成了他們約會的打卡點了。

    沈鏡鼻尖動了動,沒忍住咽了口唾沫。別說味道怎么樣,光看這色澤香味,就很難空著肚子回去。胖胖更是激動,早就已經揚起了脖子,一雙碧瞳炯炯有神地盯著兩旁的小吃,耳朵尖豎起,爪子著急地踩著沈鏡的手臂,全身上下都寫滿了兩個字——想吃!

    沈鏡二話不說掏出手機,擠進了最近一家香味濃郁的烤豬蹄店。

    等一人一貓心滿意足挺著肚子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漫天的星子閃爍著微光,點綴在黑幕一般的天空上。輕輕的夜風吹在臉上,帶著一股屬于夏季的熱意。沈鏡提著打包好的吃食下了車,車子又晃晃悠悠地開走了。

    站臺處一個人也沒有,街道上零星幾個鋪子也關門了。已經開始歪斜的路燈盡職盡責地發揮著余光,長長的影子倒映在微微凹凸的地面,顯得有些形單孤影。

    前方不遠處就是兩進的城隍廟。白天看起來煙火氣十足,給人滿滿的安全感。到了晚上反而給人一種森森然的感覺。再后面就是蜿蜒廣闊的鳳凰山,山上枝條縱橫交錯,在星光照耀下隱隱綽綽,令人望而生畏。黑暗中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布谷鳥的空寂叫聲,越發讓人心底發悚。

    忽地一聲嘹亮的貓叫從角落陰影里傳來,沈鏡微一側頭,朝著那處陰影喊道:“胖胖?”

    細碎的聲音窸窸窣窣傳來,沈鏡擰起眉峰,抬起腳走了過去。只是還未靠近,幾道暗影如閃電般四散開去,眨眼就又隱進了更深的黑暗里。

    下一刻,一只肥碩圓潤的貍花貓踩著貓步甩著尾巴優雅地走進了路燈的光影之下。

    沈鏡笑了笑,招手輕聲道:“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自己提前跑回去了。”

    剛才公交車還未到站,胖胖就提前鉆了出去,沈鏡還以為他自己等得不耐煩先跑回城隍廟了。

    胖胖伸出猩紅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懶懶道:“剛才瞧見我一貓小弟叫我,過去看了下情況。”

    沈鏡微微一愣,奇道:“你還有小弟?”

    胖胖聞言微微揚起下巴,挺起毛茸茸的胸脯,隨后眼皮垂下瞥了沈鏡一眼,那小模樣別提多傲嬌。“我堂堂一城隍廟守護神貓,有幾個小弟怎么了?”

    沈鏡挑了挑眉,憋住了嘴角的笑意,“那你小弟找你什么事?”

    胖胖彈了彈耳朵尖,一扭頭朝前走去,說:“他們能有什么事兒?不就是一些打打鬧鬧嘛。真煩貓,連搶地盤這種小事兒也找貓大爺我,也不看看我是什么身份!”

    胖胖口是心非地碎碎念著,語氣里卻能聽出幾分親昵和引以為豪。沈鏡心里暗道其實你自己也挺喜歡這些打打鬧鬧的小事嘛。

    不過看起來胖胖和他的貓小弟們感情很好呢。

    一人一貓在昏暗的小巷里走著,沒一會兒就到了大門口。廟里干活的人早就已經下班了。這會兒整個寺廟都極為安靜。紅木大門上白熾燈已經亮了起來,一圈圈光暈透出來,照的門口那一片空地格外明亮。

    胖胖率先躍上了院墻,一個縱身就跳了進去。沈鏡卻不能跟他一樣,老老實實地敲了敲門。

    大門嘎吱一聲開了條縫,大門沒上栓,看來徐五爺還是給他留了門的。沈鏡輕輕一推,還沒跨進去,里面就探出來半張臉,被燈光映得白慘慘的,連五官都有些模糊。

    對方嘴巴一咧,露出一排整齊的大白牙,“老二你可回來了!”

    這聲音洪亮,震得沈鏡耳膜都抖了抖,差點沒當場聾了。他楞了一瞬,才呼出一口氣,盯著張越明,幽幽地說:“你怎么還沒下班啊?”

    張越明豪放地一把拉開大門,讓開半個身子將沈鏡拉了進去,“我這會兒哪里安心下班喲,你一口氣睡了幾天,醒過來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句話你就跑了,我可不得在這兒等你回來!”

    “怎么樣?今天你去派出所有什么消息沒有?那事兒搞定了沒有?怎么解決啊?”

    沈鏡被他拉著一路走了進去,他那大嗓門還喋喋不休,整個城隍廟里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你一口氣問那么多,你讓我先回答你哪個?”沈鏡將手里的袋子舉了舉,“喏,我買的宵夜,先吃東西吧。”

    張越明眼睛一亮,忙接了過去,麻利地掀開袋子瞅了兩眼,“嚯,還挺豐盛!行啊老二,我先進去拿個盤子裝起來。”

    說罷,他腳下生風一溜煙就跑去了后院。沒了他的大嗓門,前院一下又恢復了安靜。只是這安靜還沒持續幾秒鐘,四兇神和文判官又如一陣煙一般突地鉆了出來圍在沈鏡身邊又是噓寒問暖,又是匯報這幾日的情況。嘰嘰喳喳好不吵鬧。

    他昏睡這幾天倒沒什么大問題,只是有那么幾個枉死鬼看他昏睡不醒,以為他要嗝屁了,就想著來蹭個香火,要是能占個地盤就更好了,不過被四兇神給攆了出去。

    還有一些想求他辦事兒,比如想投胎,告陰狀的或者做了好人好事兒有功德需要賜福的,也都被文判官一一記錄了下來

    沈鏡隨便翻了下簿子,看到上面一條條一樁樁的記錄,頓覺得有些頭大。偏偏四兇神年紀最小的老四還緊貼著他的手臂,嘰嘰喳喳抱怨他不在的日子。一股股寒氣鉆進他的毛孔直往他心口躥。

    沈鏡打了寒戰,忙將簿子還給了齊凌橋,從背包里掏出他特意買回來的香燭,這東西比普通的香燭賣的貴多了,一根就要三百多!不過貴也有貴的好處,他自己親身體驗過,那香味兒確實比一般的香燭更濃郁,也更管飽。吸了后頓覺精神抖擻。沈鏡特意買回來犒勞他們這幾日的辛苦。

    顯然齊凌橋和四兇神也是個識貨的,幾“人”剛聞到香燭上散發的濃郁香味兒,一個個眼睛就瞪大了,吞咽口水的聲音咕隆咕隆一聲比一聲響亮,活像餓死鬼似的。

    沈鏡也沒勾著他們,拿了火柴點燃直接插進了香爐里,幾鬼一擁而上,團團圍著那飄渺的白煙仰著脖子用力吸,一臉陶醉地飄飄然。得虧沒人瞅見,不然這深更半夜的,那場面還不得隨機嚇死幾個人。沈鏡瞅著,忽然臉色有些異樣,莫非他平時悄悄吸香火氣的時候也是這么一副模樣?

    他想了想自己仰著脖子湊在香燭上滿臉陶醉地用力抽動鼻子吸食香火的樣子,立刻睜大眼睛搖了搖頭,把那奇葩的畫面甩出腦海。不能夠,不能夠!他好歹也是堂堂城隍爺。他還不至于那么饑渴呢,

主站蜘蛛池模板: 国产=a三级三级三级看三级|不卡中文|国产免费午夜福利757|h在线视频|熟女人妻=aV完整一区二区三区|J=aP=aN白嫩丰满人妻VIDEOS | 国产精品亚洲专区无码蜜芽|国产一级内谢一级一内高请|无码孕妇孕交在线观看|免费的欧美gv在线网站|精品美女=av|亚洲综合久久精品无码色欲 | 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日本|特=a级片|人人看人人做|乱码精品一卡二卡无卡|经典一区二区三区|国产999在线观看 | 中国女人FREEXXXXXXX|一色一伦一区二区三区的区别|亚洲αⅴ无码乱码在线观看性色|怡春院综合|精品人妻无码一区二区三区百度|国产精品wwwwww | 久久www免费视频|久久亚洲高潮流白浆|91视频入囗|#NAME?|亚洲精品无码永久在线观看|欧美黑人一级片 | 亚洲精品夜夜夜|99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网页|色综合1|91玖玖|久久这里只有 | 国产精品网红尤物福利在线观看|欧美经典一区二区|辽宁老熟女高潮狂叫视频|日日草日日干|成人免费观看毛片|久久激情免费视频 | 第一=av在线|影音先锋亚洲=aV资源网站|日本WV一本一道久久香蕉|国产精品高清一区二区三区|欧美=a级在线|啪啪免费视频在线观看 | 97成人超碰免|欧美综合视频在线观看|强被迫伦姧惨叫在线视频|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大全|91精选日韩综合永久入口|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高清=aⅴ | 伊人5566|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影视|国产精品正在播放|精品久久黄色|成人免费看黄yyy456|欧美伊香蕉久久综合网99 | CHINESE新版少妇嫖妓VIDEOS|老外黄色一级片|天天午夜|欧美不卡影院|精品国产V无码大片在线看|国产免费网址 | 美女视频黄=a视频免费全程软件=axs|忘忧草在线影院两性视频|久久人妻内射无码一区三区|亚洲精品一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中文字幕久精品免 | 一区二区三区日韩视频在线观看|日韩欧美在线观看一区|91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FREEZEFR=aME丰满人妻|亚洲=aV无码一区二区二三区|欧美综合区自拍亚洲综合绿色 | 午夜自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日本高清一区|亚洲中文欧美日韩在线|一级一级一级一级毛片|国产对白视频|无套无码孕妇啪啪 | 黄网免费看|成人毛片观看|人妻精品久久无码专区涩涩|一个人在线观看www高清视频|草裙社区精品视频三区|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金桔影视 | 久精品国产欧美|精品久久久久免费影院的功能介绍|香港三日本三级少妇三级视频|草草视频网|日韩精品免费在线视频|chinese洗澡偷窥voyeurhit |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视频|亚洲国内在线|亚洲色欧美|久久久区|亚洲精品国产精品成人不卡|#NAME? | 欧美日本国产在线观看|日本一区二区三区国色天香|校园春色~综合网|欧美一级色|91精品在线观|日韩欧美高清一区二区 | 91大片淫黄大片在线天堂|国内国产精品久久|91cc.live最新国产|成人=aⅴ视频|v=a在线|国产成人免费视 | 日韩国产精品久久|黄=a在线|日韩视频久久|欧美亚洲日韩国产人成在线播放|超碰成人在线免费观看|欧美大屁股BBBBXXXX | 久久福利精品|亚洲日韩精品=aV无码麻豆|粗大挺进尤物人妻中文字幕|成人不卡一区二区|九九爱爱视频|#NAME? | 美国=a级黄色大片|国内露脸少妇精品视频|日本免费在线一区|欧美一区影院|高清黄色毛片|在线中文一区 | 国产精品二区影院|久久99热精品|一级黄片毛片免费|sihu在线|亚洲精品女|99vv1com这只有精品 | 亚洲综合一区在线|日本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亚洲毛片免费观看|国产九色精品|多人调教到高潮失禁h重口视频|亚洲国产精品无码久久九九大片 |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最多收藏|国产一级毛片久久|91精品二区|思思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福利第一视频在线播放|人人澡超碰碰 | 五月婷婷在线观看视频|国产熟女精品视频国语|97亚洲欧美国产网曝97|91中文精品|高潮迭起=av乳颜射后入|国产91精品久久久 | 久久精品国产2020|在线国产99|中文字幕视频一区|精品免费久久久|欧美性XXXX丰满极品少妞|欧美精品1区2区 | 内射小寡妇无码|丰满少妇被猛烈进入=av久久|日韩=a无v码在线播放|91亚洲国产视频|男人和女人高潮免费网站|操久在线 国产精品一区2区3区|91蝌蚪在线播放|一级国产20岁美女毛片|国产伦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不卡|少妇内射兰兰久久|日本成人=a | 爱情岛论坛亚洲永久入口口|国产欧美精品一二三|久久免费视频1|初尝人妻少妇中文字幕|光棍久久|中文字幕在线观看第一页 | 青青草青青操|www.jjzz日本|最近中文字幕完整视频高清|91影院在线观看视频|国产精品水嫩水嫩|男女夜色爽爽影院 | 又大又紧又粉嫩18p少妇|国内精品自线一区麻豆|欧美h版在线观看|狠狠艹夜夜干|黄色影院在线播放|日日拍拍 | 一级做=a免费视频|这里只有精品一区二区国产|国产熟女乱子视频正在播放|日韩h在线观看|日韩精品免费视频|麻豆成人影院 | 日本成熟少妇喷浆视频|女性裸体啪啪无遮挡免费网站|99色热|日日夜夜草|99re在线视频播放|夜夜操=av | 汉服女装齐胸襦裙被c到喷水|h=aodi=aoc=ao这里只有精品视频|国产精华=av午夜在线观看免费|久久美女免费视频|www.91免费视频|#NAME? | 日本三不卡|17c在线观看|亚洲中文久久精品无码照片|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6蜜桃|四虎精品成人影院在线观看|国产卡一卡二卡三无线乱码新区 | 国产精拍|日日爱爱|少妇裸体淫交免费看片|色婷婷五月综合欧美图片|免费国产成人高清在线观看不卡|男人天堂导航 | 天堂中文在线看|亚洲国产精品国自产拍=aV|好看的欧美熟妇www在线|久久国产亚洲欧美久久|四虎精品成人免费视频|曰本久久久 搡女人真爽免费视频网站波兰美女|蜜臀99|多男一女一级淫片免费播放口|日本精品不卡|特级毛片=a级毛片免费观看R|免费成人精品视频 | 女明星一级毛片|国产精品成人v=a|久久天天躁狠狠躁夜夜躁2012|久热这里只有精|国产黄大片在线观看|国产成人在线播放视频 | 日本三不卡|17c在线观看|亚洲中文久久精品无码照片|午夜精品久久久久久久96蜜桃|四虎精品成人影院在线观看|国产卡一卡二卡三无线乱码新区 | 婷婷综合久久狠狠色99H|精品国偷自产在线视频99|999久久久无码国产精品|国产精品一区二三区|激情中文小说区图片区|国产亚洲日 | 成人福利小视频|日韩福利视频|强伦姧人妻三上悠亚中文字幕|国产三级无码内射在线看|#NAME?|日日夜夜精品免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