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狀元
“喲,狀元和狀元他哥在吃飯呢!狈遄幽樕蠏熘ψ哌M屋內打趣道。
相比于外界的慶祝嘈雜,待在家中的晏樺和江野則冷靜很多。
江野深知登高易跌重的教訓,越是風光無限時,越要小心冷靜。
他上次重重摔倒的痛苦,這輩子都不能再經受一次了。
晏樺則是習慣江野的優秀了,就算有一天江野跟他說可以徒手摘星星,他都不覺得奇怪。
峰子看著桌上的飯菜笑道:“我記下狀元家吃的什么菜,免得老有人跑到店里來問我,狀元飲食怎么搭配的。”
不光是晏樺被纏著問,峰子這些狀元熟人也被纏得問個不停。
就差拿個放大鏡在江野身上看,看看他是不是比別人多個腦子。
夏天天熱晏樺沒胃口,江野經常會做綠豆湯之類清熱解暑。
除此之外桌上就是幾樣家常菜,蒜苔炒肉,清炒油麥菜,西紅柿炒雞蛋。
峰子嘖了一聲,“你們倆中午就吃這個?”
“我這說出去是狀元的食譜都沒人信!
峰子怪著晏樺道:“你也不知道給小野做點好吃的!
晏樺眼都沒抬一下,“不是我做的。”
峰子反應了下,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笑道:“就算是狀元,在家也得給他哥做飯。”
“晏樺真有你的,讓狀元給你做飯。”
江野替晏樺解釋道:“是我今天想吃這幾個菜,所以我才做的!
“嘖,我就不能說你哥!狈遄愚D了話題道,“我來問升學宴的日子定沒定?”
“我媽說要給咱們的狀元空著,其他人的生意都沒接呢。”
“就等著狀元升學宴了。”
前兩年好再來飯館榮升為好再來酒樓,店面比從前大了很多,兩層樓,承接著各種酒席。
之前在還不知道江野是狀元的時候,江野和晏樺就已經定了,說在峰子家的店里擺幾桌。
他們倆都不是愛熱鬧的人,也沒什么親戚,都是些朋友同學捧場。
“小野決定吧!
晏樺看著江野,長睫下那雙好看的眸子里滿是驕傲的情緒。
他話本就不多,情緒表達向來又內斂,所以外人總是誤以為他對江野狀元的事情過于冷靜。
但是江野心里都清楚,晏樺在為他高興。
在知道他考了712分那天,半夜才睡著,和知道他被清華提前保送的那天一樣。
縱使被人纏著問得煩了,眼底情緒也是高興的。
他們倆之間從來不需要多言,彼此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峰子說了幾個日期,“都是好日子,狀元定哪個呢?”
江野看向晏樺,“橋哥覺得呢?”
無論大小事,江野都會過問晏樺的意見。
最后還是晏樺定了日子,“七月十二吧。”
“剛好小野考了712!
晏樺和江野最開始的打算都只是請一些要好的朋友和江野的同學老師,熱鬧一下得了。
就算他們兩夠低調,但是那天升學宴還是來了很多人。
熟的不熟的,認識的不認識的。
峰子抽空對著狀元和狀元他哥吐槽道:“我在后廚鍋鏟都掄冒煙了。”
晏樺斜了他一眼,“你炒菜本來也要冒煙!
何止是峰子。
江野也被迫當了一天吉祥物,被追著問了各種問題。
競賽怎么準備的?
數學怎么考滿分?
平日怎么協調學習和休息時間?
甚至還有各種八卦問題,有沒有談女朋友?
聽著都嫌累,尤其是一個問題不同人來問,十幾遍都是少的了。江野卻始終禮貌客氣地回答各種問題,
呂智匯在一旁感嘆道:“你脾氣也真夠好的,換我早不耐煩了!
“不對,我也不可能成為狀元,也沒這種煩惱。”說完自己傻呵呵笑了。
江野一直帶著得體的笑容,好似問多少問題,重復多少遍都可以。
但是晏樺知道他的耐心已經耗盡了。
他心底越是不耐煩,面上的笑容卻越是和煦,只是笑意從未抵達眼底,只是空洞做出外表的端方。
這個惡人只能讓晏樺來當了。
“散了散了,我弟都餓了!
“大家也歇歇,喝口水!
晏樺趁著人還沒反應過來,把江野拉到后廚,指揮著峰子趕緊給江野弄點吃的。
鍋鏟都掄冒煙了的峰子還得給狀元開個小灶。
“下輩子我也要當狀元,你們倆到后廚給我炒菜。我請他個一百桌,累死你們倆!
峰子嘴上這樣說,但還是聽晏樺的,給江野端了盤春卷。
晏樺找了處空包廂,心疼道:“你先吃點東西!
世界終于安靜下來了,江野長舒一口氣,卸掉笑容,面上滿是疲憊,對著晏樺撒嬌:“好累哦!
晏樺安慰道:“狀元嘛,大家都替你高興。”
江野搖搖頭,咬了口春卷沒有說話。
除了晏樺,誰會為了江野真心高興。
不是狀元,不是第一,沒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前綴,只是江野。
升學宴終于散了,晏樺和江野再次回到只有他們倆的小屋。
一切喧囂終歸平靜。
江野將各種禮物胡亂堆在桌子上。
晏樺看著桌上橫七豎八的禮物說道:“你等后面有時間拆了放柜子里吧。”
江野本來已經坐在沙發了,聽到晏樺的話,又坐回桌邊,拆著禮物。
“這個十號球衣上有親筆簽名,呂智匯送的!苯奥氏葟亩Y物挑出晏樺會喜歡的一個。
晏樺眼睛一亮,“真的?”
“對啊!苯皩⑶蛞逻f給晏樺,上面有他最喜歡的球星簽名。
看著晏樺眼底欣喜的神情,江野一天的疲勞在此突然煙消云散了。
晏樺欣賞片刻后,又還給江野,“掛起來。”
江野笑著應道;“好!
晏樺坐在沙發上,江野則坐在桌旁拆著禮物,其中不知道從哪掉落了一封淡粉色的信箋,被天花板上老舊的吊扇刮出來,落在晏樺腳邊。
晏樺掃了一眼地上的信箋,撿起來放在桌子道:“東西掉了。”
江野接過信封毫不留情地扔進垃圾桶。
“你不看看?萬一有什么事情呢?”晏樺不解道。
江野將桌上撕下來五顏六色的包裝紙一同丟進垃圾桶里,淡淡道:“真有事的人不會寫信,還連落款,寄件人都沒有!
被扔掉也是活該。
晏樺皺了皺眉頭,“夾在你的禮物里,肯定是給你的啊。你都不看看嗎?”
況且這一看就是情書啊。
江野則直截了當說:“都是一些沒有用的廢話!
有什么好看的?
江野將禮物分門別類地放進柜子里,他表面功夫做的無可挑剔。
晏樺按了按眉骨說道:“至少這是別人的一片心意!
“心意用錯了地方只會成為別人的負擔!
或許是江野最近表現的太像一個正常弟弟了。
晏樺長眉微蹙,沉默幾秒后,試圖勸道:“小野,有很多人喜歡你的,他們的心意不一定會是你的負擔!
江野人緣很好,無論是在同學老師朋友,還是左鄰右舍中他都有一個很好的名聲。
晏樺想讓江野意識到有很多人在乎喜歡他的,他不止有哥哥的愛,還有同學老師朋友的喜歡。
江野擺放禮物的手頓了頓,嗤笑道:“他們喜歡我什么呢?”
他轉身靠在書柜上,目視著晏樺,極其認真地說道:“他們并不喜歡我!
晏樺嘴唇微張想要反駁。
江野則繼續說道:“他們只是喜歡優秀,喜歡榮譽,喜歡一些光鮮美好的東西!
“年級第一,競賽金牌,高考狀元,校隊前鋒,再要不就是一張過得去的臉,以及看上去足夠溫和善良的性格!
“但那都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一副滿足他們各種對完美幻想的皮囊!
“就算不是我,換個人,能做到這些,他們照樣會喜歡的!
晏樺靜靜地看向江野說道:“可是做到這些的也只有你,他們對你的喜歡也是真心的!
對于那些“真心”的喜歡,江野輕蔑地笑道:“為什么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在十一歲那年喜歡我呢?”
“他們會喜歡一個被家暴,流落街頭,滿身是傷,心機卑鄙,只會給他們帶來麻煩的小孩嗎?”
還沒等晏樺回答,江野就已經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們不會喜歡的,他們只會覺得麻煩。”
晏樺試圖將江野的想法撥亂反正,安撫道:“如果你不是來找我,去找別人,他們也會接受你的。”
江野斬釘截鐵道:“我找了的,從前的親戚朋友,我都找了的!
在來找晏樺之前,江野已經將他所有能找的人都找了一遍,可是結果都一樣。
他真的想不到其他人了。
除了和江成一起死,他只有晏樺這一條路,他把所有活著的希望都寄托在晏樺身上。所以無論未來的生活有多少個選擇,多少條路,他只要晏樺。
晏樺不是選項,是他唯一的答案。
“當時沒人理我,我就像個瘟神被所有人嫌棄,除了你!碧岬侥切┑教幜骼说娜兆,江野嘴角甚至揚起一絲淡淡的笑容。
江野也清楚這是人之常情,他不能給對方帶來足夠的利益好處,他提供的那點微不足道的情緒價值,遠遠不及他所會帶來的麻煩。
況且他身后還有個家暴窮追不舍的生父,更不用說維持他生活的各種花費開銷精力,所以不被接受也是理所應當。
只有晏樺會給他一個家,保護他,不讓他有受到傷害的可能性。
他早就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除了晏樺,他不在乎任何人,就像當年沒有人在乎他一樣。
江野走向沙發,靠在晏樺身邊重復道:“只有你。”
晏樺仰頭看著天花板的吊扇,一圈一圈不停轉,看得人眼睛都酸澀眩暈。
他閉上眼,試圖說服江野,“可是他們現在對你的感情也是真的。小野,你應該往前看,不要困住自己。”
“我不在乎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也不想要。我只要你喜歡我,愛我就夠了!
兩人靠得很緊,擠在沙發上。江野的聲音不大,甚至很輕,可是卻重重地扎在晏樺心里,落葉生根。
他做著最后的掙扎,不知道在說服江野還是在說服自己,“小野,你只是太依賴我了,所以沒分清愛情和依賴!
“我一直都分得很清楚,我依賴你,我也愛你,這不沖突!苯澳抗庥纳,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晏樺身上。
晏樺挪開眼,不再直視江野,熾熱又濃烈的感情快要灼傷他的心了。
江野不安分地抱住晏樺,將下巴搭在他肩膀處。
晏樺耳畔旁都是江野呼吸的氣息,“還是說因為我比你小六歲,所以你從來都沒有把我的喜歡當回事。”
“我對你的喜歡,在你看來是不是很幼稚?”
晏樺沒有應答。
江野已經知道答案了,眸底被絲絲縷縷的落寞所占據,他沉默許久問出一個問題,只是不知道在問晏樺還是在問自己。
“我對你的心意,是不是也是你的負擔?”
第62章
相親
可能是看江野最近太累了,晏樺沒有推開他,沉默著任由他抱了很久。
江野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不早了,去睡覺吧。”
他松開手,沒有再抱下去。
只是在松手的瞬間,晏樺終于開口說:“小野,你從來都不是我的負擔!
江野苦澀的心因為這一句話泛起一絲甜蜜。
但是他也清楚,晏樺回答的是,你不是我的負擔,不是你對我的心意不是負擔。
所以他的喜歡其實還是會給晏樺帶來苦惱的是不是?
江野沒有再追問,他在學會適可而止。
他轉身往洗手間走去,沒有再說話。
晏樺皺眉看向江野落寞的背影,心底也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惆悵。
江野從來都不是他的負擔,無論是江野本身,還是他的心意,從始至終從來都不會是晏樺的負擔。
胖子婚禮在八月份,他在店里挨個通知一聲,尤其是晏樺,江野和張文明。
“伴郎的事你們別忘了。”
晏樺嗯了一聲,表示記得。
其他員工打趣道:“老板和小老板他們倆長這么帥,你還讓他們去給你當伴郎,也不怕搶你風頭。”
胖子自信地笑道:“你們懂個屁,人家一看伴郎團這么帥,還有高考狀元,肯定會想新郎得牛成什么樣!
胖子心實,沒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修車多年,技術也很在行。
在晏樺跟著車隊比賽,不在的時候,有胖子和十九在店里,他很放心。
所以在胖子提出離職時,他是不太舍得的。
辦公室內,見晏樺短暫的沉默,胖子趕緊解釋道:“晏哥你別多想,不是工資待遇的問題!
“我這馬上要結婚了,我爸媽想讓我跟著家里超市學做事,以后就不修車了。”
胖子其實也不舍得走。
晏樺對員工待遇一直都很好,很護著他們,尤其是胖子剛出社會,在建設車行被欺負的時候,一直都是晏樺給他撐腰。
十來年的交情了,猛然離開,彼此都不適應。
晏樺理解胖子的選擇,成家立業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
分別才是人生常態,當年一起修車的三個學徒,走得走,死得死,如今只剩下晏樺一人了。
他結了胖子的工資,還給了筆獎金,包了個大紅包。
胖子結婚的日子也是峰子幫忙挑的。
峰半仙確實還挺忙。
江野很少見晏樺穿西裝的樣子,白色襯衫衣領處的扣子被隨意解開兩顆,神態肆意地靠在車窗上,唇角微揚,笑著和司機說話。
江野身上穿著和晏樺同樣的黑色西裝,兩人并肩坐在婚車后排,看著窗外的鞭炮聲響起,紅色的紙屑滿天飛揚,他甚至有一種恍惚感。
就算他這輩子和晏樺都沒結果,至少他們坐過同一輛婚車。
好不容易接親結束,剛走進酒店,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
“晏樺,好久不見!
晏樺順著聲音望去,笑著打招呼,“尹欣!
江野默默跟在晏樺后面,像個小跟班。
尹欣身為伴娘,自然今天也要在。
她打量著晏樺,感嘆一聲,“怎么越長越帥,現在想想真是太后悔了!
“后悔什么?”
尹欣玩笑道:“后來當時沒有追你啊!
江野聽到這話無法避免地皺眉,但很快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
尹欣也注意到晏樺身后的江野,視線在兩人之間流轉。
“你弟怎么還這么黏你!
“都要上大學的人了。”
晏樺淡淡道:“等上大學就好了。”
上大學半年見一次,江野就算想黏著也沒機會。
尹欣可沒有忘記江野那點心思,八卦道:“你談對象了嗎?”
“沒!
“還沒?胖子都結婚了,你還單著!
尹欣打趣道:“要不瞧瞧我們伴娘團,都是年輕漂亮的單身姑娘,你要有喜歡的,我幫你介紹啊。”
江野垂下頭沒說話。
晏樺沒有談朋友的心思,家里還有個江野呢。
他自謙地說:“我沒錢沒房,配不上人家!
一旁的胖子親戚湊過來問道:“晏老板還沒對象?”
“沒!
“晏老板今年多大?”
“二十五。”
“二十五也不小了啊!
本來好好吃飯的婚宴,突然演變成了給晏樺相親的大型飯局。
“你之前帶你弟沒考慮個人問題,現在你弟都上大學了,不得考慮考慮自己!
江野作為高考狀元,不知道被多少記者報紙采訪過,連帶著晏樺都成了香餑餑,他本就相貌好,有車有店有錢,如今知道的人更多了,要給他說親的人就沒停過。
聽著旁邊絡繹不絕的相親信息,江野雖然不高興,但是卻沒有說話,心底像是被一排細針密密麻麻的扎過。
晏樺應該去過屬于他的人生,該談戀愛談戀愛,該結婚結婚,而不是被自己拖累,纏著不放。
“狀元,狀元你覺得呢?”
不知道是誰喊著江野。
江野恍惚地應了一聲,“怎么了?”
“我們在說你哥相親的事,你覺得你哥是不是該談戀愛結婚了?”
江野心底苦澀,艱難地發出兩個音節。
“是的!
晏樺以為自己聽錯了,驀然看了眼江野。
江野眼眶泛紅,沒有直視晏樺,只是沉默。
別人怎么說相親的事,晏樺都聽不進去,目光時時瞥向江野,這是突然想通了?
等人都散后,晏樺問道:“剛才在說我相親的事情!
“嗯,我聽到了。”
晏樺扶了扶額,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江野對他的相親反應如此平平,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了,每次提到要相親,江野都一臉不樂意,就差鬧翻天了。
今天怎么回事?
見晏樺一直盯著自己,江野不由得問,“怎么了,橋哥?”
“剛才是在說我相親的事情!标虡逵种貜土艘槐椤
“我知道,我聽到了!苯耙仓貜土艘槐椤
晏樺不需要重復,他已經聽得夠清楚了。
有很多人要給晏樺介紹相親對象。
晏樺眉頭皺起,濃密的睫毛低垂,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合適的嗎?”江野沒有直視晏樺,只是低頭看著瓷磚問道。
“什么合適的?”晏樺沒反應過來。
江野提醒說:“相親對象,有合適的嗎?”
“什么?”
“相親對象!
“有合適的嗎?”
江野不知道晏樺是故意的還是今天事情太累,反應有些慢。
有些話會問好幾遍。
晏樺將手指搭在眼窩處按了按,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最近累著了出現幻聽。
剛才江野是在問他,有合適的相親對象嗎?
江野?
問他?
有沒有合適的相親對象?
晏樺起身朝外走去,想要呼吸下新鮮空氣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下。
江野不明所以,但也跟著走出去了。
“怎么了,橋哥?”
晏樺站在花壇邊,眼神中帶著深深的不解,看向江野,又問了一遍,“你剛才在說什么?”
江野眉間微蹙,“我問你怎么了?”
“不是這句。”上一句。
江野想了下,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足夠冷靜平常。“我說,有沒有合適的相親對象?”
“我嗎?”晏樺問道。
“總不可能是我啊!苯胺浩鹨唤z苦笑。
“你是在問我,有沒有合適的相親對象?”晏樺不敢置信地重復這句話。
“是的,我在問你,有沒有合適的相親對象。”
晏樺再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江野面色如常地問他有沒有合適的相親對象。
晏樺從口袋里摸出煙盒,點燃一支煙,在指間的煙燃了大半時,不理解地問道:“你問這個干嘛?”
“我連關心一下都不行嗎?”江野每次以為自己還能硬撐時,晏樺總是能說出讓他更傷心的話。
“關心我相親?”
江野在關心他相親?
江野肯定地回答道:“是啊!
還要他重復多少遍,晏樺才滿意。
晏樺則追問道:“為什么關心這個?”
江野嘆了口氣,蹲在花壇邊上,看著來往的車輛說:“你快二十六了,是該談戀愛結婚了!
晏樺:“我?”
江野:“難道是我嗎?”
江野懷疑晏樺是不是今天接親起太早,還沒睡醒,一句話要反復問好幾遍才能聽清。
“我談戀愛結婚?”
晏樺不知道說什么,思緒發懵,只能反問江野的話。
“對啊,橋哥,你該談戀愛結婚了。”
晏樺聽過很多類似的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來,勸他該談戀愛結婚了。
但他沒想過這句話會從江野口中說出來。
江野在勸他談戀愛結婚?
指尖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晏樺還沒反應過來,直到指縫的皮膚傳來一點灼傷感,他才如夢初醒,走到旁邊的煙蒂回收器丟下煙。
等他轉身回來時,江野已經把隨身帶的薄荷糖遞了過來。
晏樺接過薄荷糖,清涼的薄荷糖在舌尖卻泛著淡淡的苦意。
他理了理思緒,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是在勸我談戀愛結婚。”
“是啊!苯盁o奈地應了聲,和晏樺的重復問答就是在受刑,晏樺問一遍還不甘心,還要重復好幾遍,明明有些話說一遍都已經快要耗費江野全部的力氣了。
晏樺卻仍嫌不夠,還要反復戳上幾刀。
“你呢?”晏樺沉默許久,才開口問道。
“我又不會結婚,你跟我不一樣啊。”
“哦!
“你是同性戀嗎?”江野問。
晏樺搖搖頭,“不是!
“不是同性戀,就該正常相親談戀愛結婚啊!闭f這話的時候,江野還是無法自已地難受。
江野似乎說得很有道理,晏樺一時不知道從哪里反駁,只能無言以對。
“有合適的就定下來吧!苯捌鹕沓镒呷ゲ幌朐倮^續這個問題了。
晏樺咬碎那顆薄荷糖,在原地站了許久,目光直直地看著江野背影消失的方向。
他在門口抽了兩支煙后,才回到酒席上。
尹欣見晏樺回來了坐在旁邊說:“剛才有人找你!
“誰?”晏樺茫然地問。
“剛才給你介紹相親的!
晏樺剛才根本沒聽到旁邊的人在說什么,“哪個啊?”
尹欣揚起下巴說:“來了。”
“晏老板,你好你好!币晃粠е櫦y,皮膚黝黑,身形干瘦的女人湊過來喊道。
晏樺反應了下,“你是胖子二媽?”
也就是張文明的媽媽。
“對啊,晏老板,文明在你店里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睆埼拿鲖寢屪率旖j地和晏樺攀著家常。
晏樺手指摸著兜里的煙盒,總是想抽煙,應付道:“沒什么麻煩,文明表現得挺好的。”
張媽媽臉上的褶子因為嘴角的笑意擠在一起,“那就好那就好!
“沒給晏老板添麻煩就好。”
“嗯!
張文明媽媽說了幾句閑話后,又詢問道:“那晏老板什么時候有空?”
“什么?”晏樺問。
“晏老板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啊,就是剛才我跟你說和文明表姐見面的事,晏老板你不是答應了嗎?”
張文明媽媽笑呵呵地問道。
晏樺一時心煩意亂,“我什么時候答應了?”
“剛才啊,我和你在說話,桌上的都聽見了啊,晏老板是不是瞧不上我們家啊,嫌我們是山里來的!
晏樺還是沒忍出拿出了煙,夾在手指間,只是沒有點燃,皺眉聽著張文明媽媽說話。
他剛才就聽見了江野同意他去相親,根本沒在意旁邊的人說什么,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招惹到了這種事。
張文明媽媽自說自話道:“晏老板你別看我們是山里的,但是文明表姐長得可漂亮了。”
“你和她年齡也合適。”
說話時甚至用手指了指,另一張桌子上的女孩,長發齊劉海,穿著白裙子,雖然不是十分驚艷的長相,但卻十分耐看溫柔。
江野坐在一旁一直聽著兩人說話,視線也不由得順著張文明媽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位長相乖巧的女生。
晏樺喜歡長得乖的,江野很清楚這一點。
女生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回過頭看了看。
正好和晏樺的目光交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江野手指捏著桌布,垂下眼沒有再看二人。
張文明媽媽則頗有些驕傲道:“小英還是很漂亮的,我們村的人都經?渌!
晏樺不知道自己就發會呆的功夫,怎么就突然多了個相親對象。
他推辭說:“我沒錢,配不上人家。”
張文明媽媽顯然不同意,晏樺可比他家有錢多了,開了這么大個汽修店,人也年輕優秀,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張文明媽媽算盤打得很好。
但很明顯晏樺沒這個意思。
“什么配不配得上啊,我看晏老板你是不是嫌棄小英配不上你啊?”張文明媽媽沒停嘴道。
晏樺強忍著脾氣說:“我沒有嫌棄小英!
“那你是覺得小英不漂亮?”
“沒有!
“那就抽空見一面吧,也不耽誤事!睆埼拿鲖寢尲庇谙虢o侄女找個好對象,錯過晏樺就難找了。
晏樺坦誠道:“我沒有結婚的打算!
“晏老板你別怪我老婆子說話難聽,你今年都25了,我25的時候,文明都能打醬油了,也該考慮考慮自己了,是不是,小老板?”
張文明媽媽還不忘問一嘴江野。
江野嗯了一聲。
晏樺真的煩了,不止煩被人介紹相親,也煩江野的態度,為什么煩他也說不清。
張文明媽媽見江野這邊有戲,連忙說:“你看晏老板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弟弟如今都長大了,也贊成你相親結婚。”
“如果過幾天晏老板有時間,就和小英見一見,聊一聊,也不耽誤什么功夫,就當多個朋友。”
晏樺見江野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闔了闔眼說:“行,我知道了!
張文明媽媽喜上眉梢,“那下周三可以嗎?”
“我都行!标虡鍛械脽┝耍荚趧袼嘤H,他就去,這總行了吧?
江野嘴唇緊抿,側耳聽著張文明媽媽介紹著小英的各種事情,所以晏樺還是愿意去相親結婚的,只是從前被他纏著沒有機會而已。
這樣挺好的,晏樺有喜歡的女生,然后和人家談戀愛結婚,以后還會有自己的小孩。
晏樺肯定會對自己的小孩很好,比他這個弟弟還要好。
那他呢?
以后晏樺身邊是不是就沒有他了?他會變得越來越不重要。
晏樺以后會不會不愛他了?
會有其他人分走晏樺對他的愛。
會不會連弟弟的愛都不給他了?
江野不愿意再想了,也不想再聽關于晏樺相親的任何事情,起身朝外走去。
他從來沒有這么彷徨過,他想讓晏樺擁有自己的人生,可是他怕晏樺的人生中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在走出去許久,直到到酒樓的空地上,不會聽到耳旁不斷有人給晏樺介紹相親的聲音,江野才稍微緩和一點點。
他試圖說服自己,不能太自私了。
他腦海中又回響起峰子的聲音,晏樺前半生已經夠苦了,不能再被同性戀的弟弟拉著共沉淪。
江野心底放手的想法暫時壓過了自私的沖動。
自那以后幾天,在晏樺看來,江野就像是突然想通了,對于相親的事沒有任何阻礙,也沒有任何過界的行為,甚至連稱呼就又改回了橋哥。
似乎比高三改的那一年還要徹底。
晏樺最終還是要和小英見一面,他對小英沒什么想法,但是那天不知道為什么居然就答應了。
不知道在和誰慪氣,真沒意思。
去見一面跟人家女生說清楚,別浪費人家時間了。
“明天中午我去見小英,中午你自己吃吧!标虡逶谕盹垥r看了江野許久,還是揭開了這個話題。
江野握著筷子的手停了停,垂下眼看著碗里的米飯,神態自若地應了一聲。
明明已經快到九月份了,晏樺心里卻一天比一天煩悶,問道:“明天中午你吃什么?”
“隨便吃點吧!苯白炖锖豢诿罪,咽不下去,只能一直無意義地嚼著。
“嗯!标虡逵X得自己真是腦子有坑,江野這么大個人了,還需要他來操心吃飯嗎?
人家都操心他相親了,還需要他操心吃飯?
晏樺你真是挺搞笑的。
還以為江野是小孩呢。
人家都操心你相親了。
他憑什么操心自己相親?
從前不讓相親是他,現在讓相親的也是他。
憑什么江野說了算?
他又不是哥哥。
晏樺越吃越煩,想不明白,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江野見晏樺剛吃兩口就不吃了,關心地問道:“怎么了?”
“不好吃!标虡蹇吭谝伪硲械么罾斫。
“那明天你出去吃點好吃的吧!苯澳灾肜锏娘,他做的飯不好吃,以后自然會有人給晏樺做更好吃的。
晏樺按了按眼窩,沒說話,沉默許久后又拿起筷子,夾了兩口菜。
“怎么了?”江野不理解地看著晏樺。
“餓了!标虡鍥]好氣地丟下兩個字。
“嗯!苯皼]有再說話,晏樺也不想說,飯桌上透露著詭異的安靜。
第二天晏樺還是去見了小英,江野攔都沒攔一下,出門都沒看他一眼,自己默默看著電腦上的代碼,根本沒把晏樺相親當回事。
小英在南江一家公司當前臺,晏樺沒有什么想法,開門見山地就和小英解釋了自己沒有結婚的打算,上次答應是自己沒考慮好,全當他今天請小英吃頓飯賠禮了。
小英那天也聽見自己姨媽是怎么纏著晏樺的了,也羞澀的低下頭說:“我姨媽性格就是那樣,晏樺哥你別往心里去。”
“我也是被逼著來相親的。”
“沒事,吃飯吧,是我的問題。”晏樺沒什么胃口,夾了幾口菜也沒怎么吃,還正對著空調風口吃飯,吹得他頭昏腦脹。
兩人沒什么話題,只好聊一聊胖子,聊一聊張文明,聽聽小英說些他們張家的事情。
“對了,晏樺哥,后天我哥生日,你要來嗎?”小英問道。
“來。”胖子生日每年晏樺都會去的。
“那你要送我哥禮物嗎?我還不知道送什么!毙∮柕
“我也不知道。”
小英打量著晏樺的神情問道:“晏樺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沒有啊,怎么了?”晏樺渾然不覺。
小英關心道:“我看你好像有點累。”
“是最近太忙了嗎?”
“沒有,空調吹得我頭疼!标虡迤鹕戆芽照{擋風板的風口朝向調了調。
和小英吃飯后,晏樺又在外面坐了一會,不知道在等什么。
在整個吃飯的過程中,江野沒有打一個電話,甚至連短信都沒有。
要擱之前,肯定早就打電話過來,找各種理由讓他回家了。
晏樺一時不習慣這么安靜的江野。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思緒靜靜沉穩下來,認真思考其實這樣江野才是正常的。
喜歡自己相依為命的哥哥,縱使沒有血緣關系,但也有悖常倫。
還好江野只是一時新鮮。
還好。
江野時不時抬頭看著墻上的時間,電腦上的代碼一行都看不進去。
現在他們應該在吃飯了?
晏樺會跟小英說什么?
他對小英印象挺好的。他會不會說話時逗小英開心,就像從前逗自己一樣。
小英應該也挺喜歡晏樺的吧。
那次胖子婚禮時,小英都不敢直視晏樺,只會用余光偷瞄他。
他昨天趁著晏樺洗澡時翻了他的手機,看到了他和小英的短信,約了明天中午的吃飯地方。
一家港式茶餐廳。
從前晏樺帶他去過的。
小英比晏樺小兩歲,也喊他哥,是不是小英以后也會喊晏樺橋哥。
是啊,他們到時候就是一家人了,喊橋哥也很正常。
哦,小英不止可以稱呼橋哥,她還可以稱呼晏樺為橋橋,男朋友,甚至老公愛人,各種親昵的稱呼。
比自己還要多的親昵稱呼,甚至更多江野從來沒有體驗過的親密事情。
憑什么?
憑什么他不行?
江野變得無比煩躁,他在家中來回踱步,心中兩種不同的想法天人交戰。
他不知道該做什么,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他想和晏樺說話,他想抱晏樺,他想晏樺回到只屬于他們倆的家中。
他握著手機,怔怔地看著備注為哥的手機號,這串數字他十一歲那年就會背了,爛熟于心。
他想找個借口讓晏樺回家,可是另一種聲音卻告訴他,他不能這么做。
晏樺要過屬于自己的人生。
江野度秒如年,視線渙散地看著墻上的掛鐘。
滴滴答答的走針聲音在江野心里一同響起。
為什么還沒有回來?
他是不是很滿意這個相親對象?
未來的大學四年這個人是不是會代替自己的位置陪在晏樺身邊?
一個聲音在勸他,這樣挺好的,晏樺要有自己的人生。
可是另一個聲音卻叫囂地反駁道:“晏樺早就沒有只屬于他自己的人生了,從八年前晏樺把他帶回家的那一天開始,他們的人生就綁定在一起了!
沒有只屬于對方單獨的人生,只有彼此共同的人生。
隨著時鐘的轉動,江野闔了闔眼,無論他怎么偽裝,也改變不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根本沒辦法做到眼睜睜看著晏樺相親談戀愛結婚。
他本來就是個自私貪婪的人,他要晏樺全部的愛。
第63章
喝藥
晏樺在公園坐了許久,終于接受了江野已經改好的事實,挺好的。
在天色全黑后,晏樺才往家屬院走去,抬腿上樓的時候,江野已經在四樓的樓道等著了。
“回來了?”江野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是視線卻沒有從晏樺身上挪開。
晏樺奇怪地看了眼江野,“怎么在這等著?要下去?”
江野沒有回答問題,只是走到晏樺身邊,“回家吧!
晏樺推開門,見墻上的掛鐘被拿了下來,問:“怎么把鐘下來了?”
江野拿起掛鐘,再次掛回墻上,情緒自若,“沒電了,換電池。”
“吃飯了嗎?”晏樺放下鑰匙,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吃了。”
江野情緒鎮定得有一絲詭異,晏樺不由得問道:“怎么了?”
“沒啊。”江野眨了眨眼笑道。
他拿起一顆蘋果,攥著水果刀,紅皮的果皮一點點變長,問道:“相親順利嗎?”
晏樺瞥了江野一眼,改了就挺好的。
晏樺沒有再繼續想這個問題,隨意地按著遙控器,目光看著電視屏幕說:“挺好的!
江野削果皮的動作停了停,心底無聲地重復了幾遍,挺好的。
他盡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穩,只是一向流暢的果皮卻在晏樺說出挺好的這三個字時不受控制地斷掉了。
他沉默兩秒問道:“那你們還會再見面嗎?”
“會。”
本來是不會再見面了,但是胖子過幾天生日,晏樺之前就答應會來,難免再撞上。
不過兩人都沒什么意思,趕鴨子上架,見不見的也無所謂。
“什么時候?”江野低頭,眼神空洞地看著手上的蘋果。
“后天!
江野去學校的那天剛好是胖子生日。
江野:“哦!边@么快就要再見面嗎?看來真的挺好的。
晏樺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問道:“你后天要開學,東西收拾好了嗎?”
“嗯!
“后天早上的飛機,我到時候送你去機場!
晏樺正對著風口,吹了一下午空調,頭有些重,說話帶著鼻音。
江野問:“感冒了?”
晏樺搖頭,“沒有。沒睡好,我去洗澡睡覺了!
“嗯。”
江野始終保持低頭削蘋果的姿勢。只是在晏樺起身離開時,他才闔了闔眼,一顆眼淚掉在那顆已經氧化變黃的果肉上。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晏樺都撐著沒喝藥,江野也沒有催他。
晏樺鼻音已經很重了,腦袋發暈。
“家里還有藥嗎?”
他不能再這樣撐下去了,明天早上還得送小野去機場。
江野搖搖頭,“沒有,我出去買吧,你等我回來!
“嗯!
晏樺洗澡后,躺床上量了下體溫,有點低燒,喝點藥應該就好了。
他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等著江野買藥回來。
只是他恍惚聽見門開的聲音,但是卻沒看見江野人。
“小野?”
“嗯。”江野在洗手間應道。
“藥呢?”
晏樺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也沒找到藥,洗手間燈是亮著的,但是門卻是關著的,沙發上還放著江野的外套。
“你放哪了?”
“外套里!
晏樺沒有懷疑,手上翻著江野外套,找著感冒藥。
洗手間的冷水讓江野有了片刻的理智。
他喉結微動,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眼底情緒晦澀不明,神情陷入茫然糾結。
外套里有兩種藥,分別放在兩個口袋,被江野做成了一樣的包裝。
只有一種是感冒藥。
如果晏樺喝的是感冒藥,他就不糾纏了,安靜地看著晏樺結婚談戀愛結婚生小孩。
反之,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松手。
晏樺毫無察覺,習慣性地翻著最上面的那個口袋,找出藥,放進口中,喝水,咽下。
江野出來的時候,晏樺已經喝藥睡下了。
他凝視著沙發上已經被翻過的外套,動作僵硬地撿起外套,像是等待審判一樣將手伸進左手靠近沙發的口袋。
那里裝的是感冒藥。
江野說不清指尖碰到感冒藥的一瞬間時,是什么感覺。
指尖都在顫抖,壓抑許久的感情一瞬間得到了解脫。
仿佛兜里裝的不是感冒藥,是他這輩子所有的感情。
或宣泄,或隱藏。
他抱著外套,確認右邊口袋的藥已經被喝下了。
他最終還是卑鄙了一次。
他知道晏樺的一系列習慣動作,所以他把感冒藥放在了靠近沙發下面的衣服口袋里,晏樺會習慣性地去翻放在上面的口袋。
這個選項本來就不是二分之一的概率,他在最后關頭還是偷偷給自己加了碼,讓命運的天平偏向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自私地拉著晏樺和他共沉淪了。
無論晏樺最后到底能不能接受他,但是他也不會讓晏樺和別人在一起了。
他會用一輩子去為今天的自私贖罪。
他輕手輕腳,緊張忐忑地推開臥室門。
屋內只有一盞小夜燈亮起,晏樺閉眼在床上睡覺,長眉微蹙,額間發燙。
他根本沒睡著,身體透著莫名的燥熱。
他向來清心寡欲,很少會有如此猛烈的反應。
在見到江野進來的瞬間,驀然睜開眼,兩人目光交匯。
江野因為心虛,主動移開眼。
晏樺一看他這樣,就知道藥有問題。
他氣急敗壞地把床上枕頭朝人扔過去,踩著拖鞋就要往外走。
晏樺反應快,他起初還不愿意相信是他喝的藥有問題,因為江野最近表現得太正常了。
正常得不像他。
可是在江野推門瞬間,目光灼熱,不敢直視自己的模樣,他就肯定了。
沒安好心的小兔崽子。
江野怎么可能這時候讓人走,他將門反鎖,摟住晏樺腰不讓人離開,就算是隔著一層睡衣,他依然可以感受到掌心下微微發燙的觸感。
無法消弭的熱度從江野指尖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匯聚至他的心底,在體內引起巨大的反應。
“你給我松開!”
因著低燒,晏樺聲音本就沙啞,此刻厲聲呵斥也沒有多少威懾力。
江野環著晏樺的手更緊了,堅持道:“不松!
“江野,你別逼我揍你!标虡灞槐е丛陂T上,試圖推開江野。
在晏樺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兩人在體型上已經逐漸拉開了差距。
江野比他高不說,初中以后,格斗和散打的訓練一直都沒有斷過。
散打的費用還是晏樺親手交的。
江野主動將臉湊過來,“揍吧,你可以選擇現在揍,還是等會揍!
晏樺氣得腦仁都疼,揉了揉眉心,使出殺手锏,“你今天晚上要是敢亂來,這輩子都別想我理你了!
這一招對江野而言永遠是必殺技。
江野焦急道:“你不能不理我!
“那你把我松開。”晏樺命令道。
江野沒有松手,目光灼灼盯著面前的人問道:“我松手你打算怎么辦?”
“你管我怎么辦!标虡宓闪怂谎郏忌疑蠐P,睡衣扣子胡亂散開,半遮半掩的映在江野眼底。
江野懷疑喝藥的不是晏樺,是他自己。
光是這一眼,就讓他難以自控。
晏樺生氣地重復道:“松開!
江野悶悶不樂道:“我松開你是不是要去找別人?”
“你管我找誰。”
晏樺真的要揍江野了。
江野將晏樺往懷里帶了帶,保證道:“我不亂來。”
“我讓你舒服點好不好!
江野根本不是疑問的語氣,在他說話時,手已經不動聲色地伸進去了。
“其實你也會對我有反應的對不對?”江野手上動作沒停,自欺欺人地問道。
為什么會有反應,江野自己不清楚?
晏樺還被江野握在掌心,腦海中已經亂成一鍋粥,胸腔不斷起伏,最后威脅道:“你給我松手!”
“我沒有亂來,你不能不理我!
江野還因為剛才一輩子不理自己的話而心顫。但是他也做不到讓晏樺去找別人。
他緩緩蹲下身子,跪在晏樺腳邊。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種事情,并不熟練,也并不好受,但是他在極力討好晏樺,力圖證明自己沒有亂來。
晏樺被江野一系列的動作所震驚,瞳孔微張,甚至忘記推開面前的人,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太荒唐了。
但是身體的反應確是真實地無法逃避。
“去漱口。”
晏樺聲音沙啞地看著跪在自己腳邊的江野,艱難地說道。
不愿意去回想剛才的場景。
江野咽喉結微動,咽下后起身直直地看向晏樺道:“你不能不理我。”
晏樺現在已經沒力氣說話了,關掉小夜燈回到自己床上。
他一定是在做夢,這夢實在過于荒誕離譜。
晏樺把自己縮在被子里,試圖逃避這一切。
但是身體的藥效卻遲遲沒有消散褪盡。
他憤憤地錘了下床板,最后還是無奈地伸手向下探去。
江野漱口回來時,沒有回自己的床上,坐在晏樺床邊,準備誠懇道歉。
他剛喊出一個橋字。
藏在被子里的晏樺就罵道:“滾蛋。”
他不想做這種事情時,江野還在旁邊坐著。
“我錯了,別不理我!苯罢J錯很快。
晏樺沒理,整個人縮在被子里。
江野怕晏樺把自己悶壞了,掀開被子的一角。
下一秒,才被江野撿回來的枕頭,又被扔出去了。
“滾出去!
江野怎么可能這個時候滾,他掀開被子,躺在晏樺身邊,畢竟吃了兩顆。
“做嗎?”
“滾!标虡鍘缀跏且а狼旋X地說出這個字。
“不滾!
江野非常厚臉皮地賴在床上,晏樺手掙都掙脫不開,后來干脆自暴自棄地想,更過分的江野都做了。
隨便他吧。
江野懷里抱住晏樺,趁他心思集中在別處時,留下星星點點的痕跡。
晏樺察覺到江野的動作了,可是他現在顧不上這一點。
但是他忘了江野這人最擅長的就是得寸進尺。
只是在親到唇角時,卻被晏樺偏頭躲了過去。
他不太樂意地咬了咬晏樺,而后又討好地親了親。
晏樺逃避地用手遮住眼,仿佛只要他不睜眼看到面前的場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理智回籠后,他推開江野,冷淡道:“下去。”
江野拒絕,“不。”
“我明天就要去北京了,好久都看不到你了。我就躺著,什么都不做。”
雖然江野說這話的時候,手還搭在晏樺腰窩處。
晏樺懶得再說了,說了也不聽,把被子蓋在頭上睡覺,選擇裝死。
江野則往晏樺身邊靠了靠,緊緊抱著他睡覺。
夜色漫長,因為晏樺的沉默,江野的動作變得越來越大膽放肆,只差晏樺沒允許的最后一步。
不光如此,江野宛如念經一樣,貼在晏樺耳邊重復道:“好愛橋橋,一直都好愛!
“不想去北京,舍不得橋橋!
“橋橋別不理我,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雖然江野的動作并沒有丁點表現出他錯了的意思。
而晏樺則是第一次聽到那么多次愛,江野的聲音縈繞在他耳邊,揮散不去,纏住他的心。
就連熟睡做夢時,他都還能聽見耳畔處清晰又濃厚的愛橋橋。
因為折騰到太晚,晏樺醒來時,江野已經穿戴整齊,準備出門了。
他神采奕奕對著晏樺道:“橋橋你再睡會吧,床單我已經洗好晾在外面了!
昨天半夜睡覺前,江野就已經把床單換了,上面滿是兩人的痕跡。
再次提及這件事,讓晏樺意識到他確實不是在做夢。
他坐起身子,頭疼地扶額。
江野目光幽暗,視線毫不避諱地看向晏樺不著寸縷的上身,那里密布他留下的各種痕跡。
“橋橋,我要走了,不然要誤機了!
“你不用送我了,好好休息,我剛才量了體溫你沒發燒了,但是最好還是喝一次感冒藥,藥放在床頭,記得喝。”
江野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事無巨細地叮囑著各種事情。
晏樺半響后反應道:“沒打算送你。”
都敢下藥了,還想自己送他去機場,做夢呢!
江野似是失落地說了一聲好吧,而后想起什么,眼神里閃過一絲狡黠,俯身抵著晏樺額頭,手指還壓在脖頸處極其明顯的痕跡,微笑道:“哦對了。”
“祝橋橋相親順利!
第64章
生氣
江野坐在候機室內,給晏樺打了個電話,想要告訴他自己馬上就要上飛機了,問他有沒有喝藥。
但是手機撥通了兩三次,每次都是響第一下的時候都被晏樺掛掉了。
江野收起手機,惆悵地看著窗外,給十九撥去電話。
“你等會去家里看下我哥,記得讓他喝藥吃飯!苯霸陔娫捓锒诘。
十九應了一聲,奇怪地問:“師父沒送你去機場嗎?”
“沒!苯奥曇舨惶械讱狻
十九嘆氣,“你又惹師父生氣了?”
江野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重復道:“記得讓他喝藥吃飯!
還沒等十九回話,另一個電話就撥了進來。
江野看了一眼說道:“你去了后跟我說下。”
“我有個電話!
胖子打來的,他聲音匆匆地從聽筒內傳來。
“小野,晏哥今天怎么了?我問他他也沒詳細說,就說不舒服,我晚上生日不來了,然后就掛了。”
“他是病了嗎?”
江野眼底浮現一絲笑意,“他晚上不去相親了嗎?”
“沒呢。晚上我生日啊,小英文明,還有晏哥都要來了,沒聽說相親啊!
“哦。”
“我哥他不想相親。”
“知道啊,小英都跟我說了,晏哥就是抹不開面子,我二媽也是,非要纏著晏哥去,文明還因為這個跟他媽吵了一架,以后我二媽不會這樣了。你讓晏哥別往心里去啊。”胖子自顧自地解釋了一通。
“嗯,知道了,我要上飛機了,掛了!
所以并沒有挺好的相親是嗎?
江野嘴角帶著笑起身朝登機口走去,只是一想到晏樺不理他,面上的笑意全無,趁著間隙又給晏樺發一條短信。
晏樺皺眉看著手機上的短信。
【橋橋,我要上飛機了,想你T_T】
從出家門開始,江野的短信就沒斷過。
上車了要說,下車了也要說,拿到登機牌也要說,進了候機室也要說,上飛機前還要說。
中間還不放棄地打了好幾次電話,不過都被晏樺拒接了。
晏樺看著鏡子里痕跡密布的身體,一股無名火只往腦門沖。
始作俑者還跑了。
他有氣都發不出來。
晏樺沒好氣地在衣柜里翻著襯衫,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兩件襯衫,反倒是江野的一件襯衫放在極其明顯的地方。
晏樺往外望去,果然,自己兩件襯衫都被江野洗了,現在還滴著水。
這小兔崽子就是故意的!
除非他穿江野的襯衫,不然他遮都沒衣服遮!
晏樺火更大了,用力地把江野的襯衫扔到床上,站在床前,目光幽幽盯著那件襯衫許久,胸腔微微起伏,闔了闔眼,最終還是認命地伸手。
把扣子嚴絲合縫地扣到最上面一顆,遮住了身上的痕跡,走到客廳看著桌上零散的幾枚薄荷糖,不耐煩地推到一邊,翻出煙盒,打火機上燃起一株跳動的火苗。
晏樺深吸一口煙,遠遠望著窗外。
天邊淅淅瀝瀝地飄起小雨,剛洗干凈的床單還晾在陽臺下。
真夠笨的,下雨還洗床單。
晏樺視線不自覺飄在湖藍色的床單上,昨天晚上的記憶如潮水般往他腦子里擠,甩都甩不掉。
就在他煩悶地在家里踱步時,走廊外傳來腳步聲。
晏樺挑眉看向門外。
“師父,你在家嗎?”
是十七的聲音。
晏樺抿嘴打開門。
十七將傘放在門外,提醒說:“師父,外面下雨了,收衣服吧!
晏樺瞥了眼陽臺,“襯衫收進來,床單放外面!
十七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照做。
十七和十九經常來家里,兩人都沒爹沒媽,除了彼此之外,唯一的依靠就是當師父的晏樺。
這幾年過年,晏樺都會把他們兩叫來一起吃年夜飯。
十七把襯衫掛在屋內,回頭問道:“師父,你感冒吃藥了嗎?”
晏樺坐在沙發上,指尖夾煙,微微瞇眼,“那個小兔崽子跟你說我感冒了?”
十七掛好襯衫,乖巧地坐在另一側沙發上,“嗯,小老板給我哥打電話,問你有沒有吃藥。店里剛好來人在忙,就讓我過來了。”
“師父,你吃藥了嗎?”
明明十七只是很正常地問他有沒有吃感冒藥,但是晏樺卻不自覺想起昨天晚上的藥。
“師父?”十七見晏樺走神,又喊了一遍。
晏樺滅掉手中的煙,淡淡地嗯了一聲。
“那就好,感冒了還是要吃藥。”
吃個鬼。
“你是不是快開學了?”晏樺撕了一顆薄荷糖沖淡了嘴里的煙味,轉移話題問道。
十七低頭捏著褲縫,小聲道:“師父,我不想讀了!
“什么?”晏樺咬了咬薄荷糖問道。
十七認真地說道:“我不想讀了,我學習不好,班上同學也討厭我,再讀下去也是浪費錢和時間!
晏樺指腹摩挲著煙盒,舌尖舔著薄荷糖,沉默幾秒問:“你哥知道嗎?”
“他知道!
“他怎么說?”
“他讓我來問你!
十七的讀書和戶口問題是晏樺幫忙找人辦的。
就算現在不讀了,也要讓晏樺來決定。
他們倆兄弟遇到什么事,都會來找晏樺。
晏家長操不完的心。
他捏了捏眉心,無奈說:“你不讀書打算干嘛呢?”
“在店里修車嗎?”
十七不太敢直視晏樺,猶豫半響,“我可以去酒吧唱歌,我唱歌一直都很好聽!
晏樺將煙盒重重拍在茶幾上,聲音冷冽:“陸十九同意你不讀書了,去干這個?”
十七其實很怕晏樺生氣。
不光十七怕,十九,江野他們都怕。
十七縮了縮肩膀,垂下眼:“這個他還不知道!
“下午我去找他,就算不讀書了,我也不可能同意你去干這個,早點給我打消這個心思!标虡逡允址鲱~,只覺得頭疼。
沒一個省心的。
晏樺坐在辦公室內,對面站著十九十七兩兄弟。
手機上響起短信的震動聲。
晏樺掃了一眼,又是江野。
【橋橋,我下飛機了,有迎新的學長學姐在機場,不用擔心。】
誰擔心了?想得還挺多。
晏樺扣上手機,沒有回復。
十九起初還不知道十七不讀,是打算去酒吧唱歌。
聽到他是做這樣的打算,堅決不同意。
“初三都沒讀完,你去酒吧唱歌,想什么呢?陸十七!标虡鍑烂C地說道。
江野初三的時候,都在為數學競賽做準備了。
“我成績太差了,考不上高中!笔呓忉尩溃斑不如不讀了!
晏樺煩躁地摩挲著煙盒,強忍著抽煙的沖動。
“我不是讓江野給你補習了的嗎?”
十七尷尬地回答:“他讓我不要跟別人說,是他幫我補習的。”
“什么?”
“可能他覺得丟人……”
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說點好的。
晏樺安慰著十七:“他跟你鬧著玩的,我回頭說他。”
“可我真的不想讀了,講了也聽不懂!
晏樺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江野的學習他從來沒擔心過。
他沉默許久,問道:“真想唱歌?”
“能唱嗎?”十七抬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晏樺抽出一支煙,夾在指尖,眼睫輕抬,掃了眼陸十七。
“那去學唱歌?”
陸十七喜出望外,“可以嗎?”
“找找藝校吧,初中要讀完,不然考藝校都考不了。””晏樺靠在椅背上說。
但下一瞬十七眼底的欣喜就消失不見,掐著手指說:“藝校學費好貴的!
晏樺瞥了一眼十九,“不還有你哥嗎?讓他安心給我打十年工吧。”
“你跟你哥再商量下,就算不想去藝校讀書,也不可能讓你去酒吧唱歌!标虡鍝]揮手,讓他們兩自己去決定。
十九和十七的相處,大多都是順著十七的心意來。
這次難得強硬了一次,堅決不同意十七去酒吧賣唱,文化課太差,那就去讀藝校。
總之要繼續讀書。
晏樺在辦公室坐了會,走到收銀臺前坐下,看著店里的員工干活,店里生意一直都很好。
雖然胖子走了,晏樺一時有些不適應,但好在很快就招到人了,只是新人總是要磨合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工作。
但問題都不大。
兜里的手機再次響起振動聲,晏樺不用看就知道是江野。
八成是說自己已經到學校了。
晏樺猶豫了幾分鐘,還是掏出手機,點開了短信內容。
【橋橋,我到學校宿舍啦,是四人寢!
管你幾人寢。
江野坐在椅子上看著一長串短信,晏樺一條都沒回。
絲絲縷縷的恐慌占據他的心間,他怕晏樺以后都不理他了。
周圍嘈雜的聲音不絕于耳,江野心底卻一片荒蕪。
他知道晏樺肯定會生氣的,但是等真的生氣不理他時,江野還是難以自己的產生深深的無助感。
他緊緊握著手機,知道這是他昨晚自私要付出的代價,可能甚至還遠遠不止這些。
他無法控制地去想各種更嚴重的后果,可是他真的做不到讓晏樺去談戀愛結婚。
他們之間只要糾纏不清,晏樺就不會和其他人有感情的開始。
江野陷入痛苦的情緒,但轉念一想,過年總得讓他回去吧?總會理他吧?
晏樺應該還沒狠心到過年都不讓他回去的程度吧……
不然昨天晚上就把他趕出去了。
江野自我安慰了一下,又發了一條短信。
【我等會去吃飯,橋橋,你吃飯了嗎?】
晏樺沒看到這條短信,因為他被人纏住了。
很煩。
第65章
冷戰
裴青鷹這一年來落魄了不少,平日用發膠精心整理的發型,此刻也顯得凌亂,面上也是掩蓋不住的憔悴。
“好久不見,晏樺!迸崆帔椪驹谇芭_,看著坐在收銀柜后的晏樺,泛起一絲苦笑。
晏樺不想和這人說話,也擔心裴青鷹在這說些亂七八糟的,尤其關于江野的,被人聽到,起身朝辦公室走去。
裴青鷹跟在后面,追問道:“連句話都不想跟我說嗎?”
“我做錯了事,你就直接給我判了死刑,為什么江野就有第二次機會?”
辦公室內,裴青鷹直視著晏樺,眼底情緒惆悵。
他想不通。
“你到底想說什么?”晏樺不耐煩地問道。
“我想問你憑什么不能原諒我,但是就可以原諒江野!迸崆帔椔曊{提高,他到底哪里比不上江野。
晏樺掃了裴青鷹一眼,“我沒原諒他!
昨天晚上都敢給他下藥了,還原諒,原諒個鬼。
沒揍他一頓都算這小兔崽子跑得快。
“你沒原諒他,但是允許他和你一起生活,住在同一屋檐下,還給他辦升學宴!
“我呢?你沒原諒我,話都不和我說一句,看都不看我一眼。”
裴青鷹自嘲地笑出聲,“晏樺,你怎么這么偏心?”
晏樺靠近辦公桌,手放在抽屜處,拉開和裴青鷹的距離。
他冷漠道:“我原不原諒誰,和誰一起生活,做什么事情,都和你沒有任何關系。”
“十三年了,我喜歡你整整十三年了。比你和江野在一起生活的時間還要長,晏樺,你就不能為我心軟一次嗎?”
晏樺眼底閃過毫不掩飾的厭惡。
如果裴青鷹說的是喜歡,不影響他和別人擁抱接吻上床,那這樣的喜歡,真讓人惡心。
江野給他看過很多張裴青鷹和其他不同男人的照片,雖然有江野刻意針對裴青鷹的成分在,但是那些照片確是事實。
晏樺拉開抽屜,不想多看面前的人一眼,“那你別喜歡我了。”
對待裴青鷹的喜歡,晏樺向來決絕,毫不留情。
裴青鷹愣了下,搖著頭輕笑出聲,“行,晏樺!
他遮了遮眼,隱住眼底情緒,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晏樺的桌上。
“這里面有十萬,是我現在手上能湊齊的所有現金。密碼是你生日!毕啾扔谝荒甓嘁郧昂罃S千金的裴大公子,如今裴青鷹也算是相當落魄了,不過他無論是落魄還是發達,晏樺都毫不關心。
“你收下吧,本來這筆錢也該是你的!
裴青鷹知道自己總是在做錯事,總是毀掉晏樺的生活,如果這筆錢能讓晏樺生活稍微好一點,算是他唯一的補償了。
晏樺對裴青鷹的話置若罔聞,看都沒看一眼銀行卡。
“拿走!
裴青鷹深深嘆了口氣,無力道:“收下吧,我沒什么能補償你了。”
晏樺對他沒什么耐心,不喜歡把話重復第二遍,從抽屜里拿出水果刀,鋒利的刀尖抵著存著十萬的銀行卡毫不猶豫地推到桌下。
他甚至不愿意用手觸碰。
薄薄的一張銀行卡啪得一聲掉到地面,裴青鷹眼淚都要出來了。
但他清楚他的眼淚沒用,掉下來還不如這張銀行卡摔在地面上的聲音能引起晏樺注意。
雖然兩者對于晏樺而言,都是礙眼的東西。
裴青鷹緩緩蹲下身子,撿起那張卡,深呼吸幾下艱難道:“你不想白要的話,那你就當我在你這買點東西可以嗎?”
晏樺不理解這人想干嘛。
裴青鷹直起身子,低頭垂眼看著那張銀行卡,“十萬買你一次握手可以嗎?”
“我想握下你的左手!
帶著傷疤的左手。
晏樺蹙眉看向裴青鷹,“我是出來賣的嗎?”
“不是,晏樺我沒有這個意思!
裴青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
從中考開始,他一直在做錯事,無法挽回的錯事。
裴青鷹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重復道:“可以握下你的左手嗎?”
“不可以。”晏樺沒有猶豫地回答道。
裴青鷹看見過很多次江野牽過晏樺的左手,還會經常坐在晏樺旁邊碰他手指,靠在他身上。
他甚至在想,在他們倆共同的家里,在他看不到的的地方,江野是不是做過更多過分的事情。
事實也確實如此。
裴青鷹十萬買不到晏樺的一次握手,但是江野卻可以毫不費力地和晏樺躺在同一張床上。
就連現在晏樺站在裴青鷹面前,身上還遍布著江野昨晚留下的痕跡。
但是這能怪誰呢?要怪只能怪裴青鷹自己。
裴青鷹默默嘆氣,如果他還有點自尊,早就該在喝醉表白那天,晏樺說他的喜歡很惡心時就該放棄了。
可是這是晏樺啊。
根本無法放棄的晏樺。
與他而言是,與江野而言更是。
裴青鷹被晏樺的一再拒絕傷著了,上前一步試圖去抓晏樺的左手,但是在他抬手的瞬間,晏樺把刀背壓在他手腕處制止了他的行為。
但凡他有什么更過分的動作,壓著他手腕的就不是刀背而是刀刃。
晏樺警惕又厭惡地看著裴青鷹,后退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我只想看看你的手而已!迸崆帔椫狸虡宓男愿,如果他不愿意,自己就算今天手斷在這里,也碰不到晏樺一根手指。
沒有人可以真正強迫晏樺。
裴青鷹垂下手問,“我就那么讓你惡心嗎?我看下手都不行嗎?”
這個回答晏樺好幾年前就說過了,不想再重復。
“晏樺,你覺得江野的喜歡惡心嗎?”裴青鷹想要知道這一點。
“我們都是喜歡你的同性戀,你覺得他惡心嗎?”
晏樺不愿意和裴青鷹討論江野的事情。
從始至終,他從來沒有把江野和裴青鷹放在一起比較過。
裴青鷹手指拂過那張銀行卡,自問自答道:“不惡心吧,不然怎么會和他一起生活呢!
“你知道他是喜歡你的同性戀,你還愿意讓他回來和你一起住,每天晚上接他下自習,和他一起逛街吃飯旅游,給他辦升學宴。”
裴青鷹心底有個不愿意去面對的答案。
他呼吸停了兩下,才痛苦地問道:“晏樺,你是不是喜歡江……”
在裴青鷹即將說出那個呼之欲出的名字時,晏樺厲聲打斷道:“裴青鷹!
“你很久沒有喊過我的名字了!迸崆帔椖剜馈
連話都不愿意和他說幾句的人,時隔許久喊他的名字,居然是為了制止他要說出的猜想,或者是答案。
“你不要亂說話。”晏樺神情嚴肅正色道,他知道裴青鷹要問什么,所以他制止了。
裴青鷹眼中含淚,苦澀地笑了笑:“那我不說了!
既然晏樺不愿意承認,他也不會逼晏樺承認,去看清自己的心思。
他希望晏樺一輩子都別承認。
他得不到的,江野也最好得不到。
裴青鷹最后還是拿著銀行卡走了,只是在走之前他瞥見晏樺左手掌心的疤痕錯亂,早已看不到當年那條綁架案留下的痕跡。
取而代之的是去年夏天和江野短暫分別后而留下的新傷痕,而那些傷口也被江野用心照顧地很好。
晏樺以后還會有個很多夏天,統統和裴青鷹沒有關系。
裴青鷹走后,晏樺握著那柄推開銀行卡的水果刀,認真地洗了洗刀身后,從茶幾桌挑出一顆蘋果,劃開果肉,削掉那層又薄又紅的果皮。
這把刀是江野每次削蘋果后會放在抽屜里的。
在江野小時候,晏樺經常給他削蘋果吃,可以削完整個蘋果,蘋果皮還不斷。
江野每次都想學,但是他削果皮總是斷,磕磕絆絆的,有時候還會不小心把手劃傷。
有一次江野還在文陽讀書的時候,當時晏樺車隊正忙,一個月都沒去找江野了。江野在電話里哭了好幾次,說自己削蘋果把手都劃傷了,晏樺也不來看他,也不讓自己去找晏樺,是不是把他忘了,是不是以后都不關心他,也不在乎他了。
晏樺在電話一端回答說,不會忘了江野,會一直在乎關心他,也會一直記得他,讓他不要胡思亂想。
就算隔了四五年,晏樺都能清晰回憶起江野當時打電話時的委屈。
他一邊哭一邊不依不饒的,說自己手傷還要寫作業很疼,又說想橋哥了,什么時候能和橋哥見面。
還不斷要晏樺保證,一定要想他,不能忘了他,要記得來找他。
可能是這么多年晏樺保證過太多次了,這種保證早就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不受他的控制了。
就連削蘋果都能想起江野的點點滴滴。
怎么時間過得這么快?
明明昨天還在打電話和他哭訴手傷好疼的小孩一下就長大了。
可以很流暢地削完整個蘋果,也可以把他按在床上,不斷說著愛他。
隨著腦海的回憶,晏樺手中的果皮也全部削盡,長長的一條紅色果皮彎曲婉轉。
其實他不愛吃蘋果,江野愛吃,幾乎每次削完都是給江野的。
晏樺握著露出完整果肉的蘋果,咬了一口,望著天花板,這么多年他還是不愛吃蘋果。
晏樺闔了闔眼,長嘆一口氣。
下次還是把蘋果給那個小兔崽子吧。
他下意識去回避裴青鷹那個沒有說完的名字,也回避了名字主人的短信和電話。
只是身上的痕跡頂多一個星期就可以消失,心底的痕跡卻遲遲難以消褪,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漸加深,讓晏樺無法忽視。
【橋哥,我十一想回家,已經買票了。】
晏樺看著手機上的短信,對著旁邊的十九道:“我國慶要去外地有比賽。你在家看好店,有事給我打電話!
十九應了一聲,保證道:“師父你放心去吧,店里有我在呢!
“嗯!
十七最終還是決定去讀藝校,最近讀書很上心,十九也是拼命工作,努力攢學費。
“喂,小老板!蓖砩详P掉店后,十九接到了江野的電話。
江野坐在樓下的長椅上,握著手機問道:“我哥今天晚上吃飯沒?”
“吃了,師父最近吃飯一直都很規律,也沒有犯胃病。”
“那就好!
江野放心道:“我十一回來,你讓十七把我之前說的基礎題多寫幾遍,實在不會就背下來,藝校分數線沒那么高,他上點心能過的。”
十九聽到江野十一要回來,說道:“師父十一不在家,他要去外地!
江野皺眉問:“去多久?”
“九月三十就去,十月八號才回來!
剛好是江野放假的日子。
他就不應該先告訴晏樺,應該偷偷摸摸回來。
江野懊悔地錘了錘椅子。
“小老板,你還沒和師父和好呢?”十九嘆氣道。
他被夾在中間,雖然現在師父對他的“間諜”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萬一那天師父要算賬,他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出賣”小老板。
對于十九的問題,電話那一端的江野保持沉默。
短信都沒回過一次。
更別說電話了。
已經一個月了。
他八月二十五從南江走的,今天九月二十五。
軍訓都結束了,他已經開始上課了。
晏樺一直都沒理他。
開學一個月各種事情忙得團團轉,可是他晚上卻常常失眠,他潛意識里被晏樺不理他的恐懼而籠罩無法安睡。
江野甚至絕望地想,他是不是真的只能過年回家,才能和晏樺說上一句話了。
萬一晏樺過年都不讓他回家怎么辦?
他不敢去想這種可能,如果晏樺過年都不讓他回家,他就真的完了。
他半夜睡不著時,總是會在腦子里搜尋各種記憶,企圖證明晏樺還會理他。
比如說那天晚上晏樺明明可以給他兩巴掌,把他揍一頓,但卻還是縱容了他的行為,還默許他抱著睡覺,那就說明他下次是不是還可以回家?
又或者這段時間晏樺每天照常開門做生意,情緒穩定,按時吃飯,是不是也說明晏樺沒那么生氣了?
他試圖像解數學題一樣,搜尋各種條件,努力推導出一個他想要的答案。
但是晏樺不是數學題,沒有固定的解題步驟和唯一確定的答案。
他推導再多證明條件,也改變不了晏樺不理他的事實。
江野不知道怎么辦,只能努力刷著自己的存在感,他怕晏樺忘了他。
就算真的過年不讓他回家,他也要回,求著晏樺他也要回。
“橋哥最近有相親嗎?”江野理了理思緒,換了個話題問道。
“沒有,最近店里生意忙,有時候師父都還要親自修車,沒時間相親!
江野稍顯安心,“那有人找他相親嗎?”
“多了去了。”十九想到什么,突然輕笑道:“對面彩票店老板今天對師父說,晏老板是橋江路最靚麗的風景線。”
江野因這一句話也不禁微笑。
這句話確實沒說錯。
江野繼續問道:“那橋哥怎么說的?”
“師父讓他有時間多刮幾張彩票,萬一那天就中了五百萬,別天天說些有的沒的,想著給他相親!
江野聽著十九的講述,不禁去想晏樺說這話時的表情,他肯定會很無語,嫌棄地看一眼對方。眉毛可能還會微微蹙起,但很快就會展平,如果他坐在椅子上,可能會將手肘枕在扶手上,習慣性地撫著額角和對方說話。如果是站著,大概率會倚在墻邊,姿態散漫神情放松。
每次聽到十九提到晏樺的各種事情,他總是會止不住去想晏樺說這話時的表情動作,每一個他都無比熟悉,但卻一個都看不到。
陣陣失落感在心底蔓延展開。
他握著手機輕輕嘆氣,叮囑道:“他腰不好,你多幫下他,十七的學費你不用操心!
江野手上有一筆很豐厚的遺產不說,省理科狀元的獎金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十來萬,還有這兩年和小武他們幾人寫程序賣了不少錢。
并且每個月晏樺還會給他生活費。
人沒理,但是錢打了。
這給了江野很大的慰藉,至少橋哥還沒忘了他。
他需要憑借定時打款的消息知道晏樺心里還有他。
同時也給他推導晏樺還會理他的這個結論,添加了一個重要的證明條件。
“我上次寄回家的東西你給他沒?”
十九躊躇道:“給是給了,但是一直放在辦公室,看都沒看一眼。”
“好吧!
江野猜到這個結果了。每次寄回家的東西,晏樺看都不看一下,畢竟短信電話都不想看,更別說東西了。
“橋哥有什么事你再給我打電話,缺錢也跟我說,你好好幫他!
十九嗯了一聲,“不缺錢,師父最近給我漲工資了!
無論是師父,還是小老板,對他和十七都很好。
江野掛掉電話,推開寢室門,同寢的室友問道:“江野,你十一回家嗎?”
“不回。”
晏樺故意要躲著他去外地,他回去見不到想見的人,還有什么好回去的。
“剛好三號中秋節,我們一起出去玩,晚上不回寢室了!
“你們三都去?”江野問道。
“對啊。”
江野看了眼桌上的臺歷,想了下笑道:“你們去吧,我中秋節有事!
其實這次摩托車錦標賽晏樺可來可不來,沒有要跟隊的車手。
是宗遠之前問他要不要來看比賽,順便跟他參觀下卡丁車場的事情。
他本來想著國慶節店里比較忙,他就不去了。
但是江野這個兔崽子,才去大學一個月,就要回來。
他不知道怎么面對江野,他在感情中一向是逃避的那一方。無論是面對江野,還是從前和周立偉的父子關系。
他像只鴕鳥,總是把頭埋在土里,試圖逃避棘手的感情。
他也沒有辦法再自欺欺人,認為江野對他的喜歡只是小孩的依賴。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處理江野的感情,也不知道怎么處理自己的感情。
“中秋節不給家里打個電話?”宗遠坐在桌子對面問道。
晏樺搖搖頭。
宗遠握著酒杯輕笑道:“小野也不給你打個電話?”
江野當然打了,晏樺沒接。
“他沒回來?”宗遠說完自己又反應過來道:“也對,他要是回來了,你肯定就不來看比賽了!
宗遠看著窗外的月亮感嘆道:“沒想到中秋節居然還是我們兩大男人在一起過的,夠煞風景的!
晏樺也抬頭看著月亮問道:“我之前以為你要和家里人一起過。”
宗遠喝著悶酒道:“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這么多年你也清楚,在鬧離婚,她想要孩子,我也想要。但是孩子跟她親,不黏我,中秋節也不給我個打電話!
“加拿大現在還是早上,晚點會打來的!标虡灏参康馈
宗遠有些醉,他沒幾個可以信任說話的人,晏樺算其中比較重要的一個。
他苦悶道:“不怪孩子,怪我,之前對她照顧不夠!
“我對我親生女兒,還沒有你對小野上心,她跟我不親,也是我活該。”
無論是誰,和晏樺討論的話題,總是會無法避免地提及到江野。
他們倆的名字牢牢綁在一起。
“如果這次能爭到我女兒的撫養權,我一定會加倍對她好的。”宗遠保證道。
晏樺則說道:“要不要得到撫養權,都應該對她好!
晏樺從來都沒有得到過江野的撫養權,但他也養了江野這么多年,對他很好,好到讓江野產生無法磨滅的感情。
宗遠愣了下,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對,你說得對!
“孩子的意愿最重要,她愿意跟誰就跟誰,無論跟誰,我做爸爸的,都會對她好。”
困擾宗遠很久的問題,突然在這一刻撥云見日,得到了釋懷。
“小樺,敬你一杯,多謝你!弊谶h認真地說道。
兩人碰了下杯,晏樺卻沒有多少輕松的笑意。
宗遠問道:“怎么了?在操心卡丁車場館的事嗎?”
晏樺搖搖頭,“不是,我不操心這個!
“場館地點你定就行,反正我也不出錢。”晏樺強撐著一絲笑意,玩笑地說。
宗遠配合地笑道:“那可不能這么說,雖然我現在天南地北撒錢玩,但我也要問問軍師的意見啊!
晏樺晃了晃酒杯,自嘲地笑了笑:“狗頭軍師?”
“諸葛軍師。”宗遠十分認真道,“諸葛樺!
晏樺嫌棄地咦了一聲,“好難聽。”
宗遠大笑道,“那還是晏好聽?”
“當然,我媽的姓最好聽。”
兩人又說了幾句玩笑話后,宗遠見晏樺面上隱隱的愁緒,難免關心道:“我的煩心事解決了,你呢?”
晏樺擠出一絲笑容,喝完杯中的酒,“沒什么事,只是今天看比賽太累了。”
“行,有心事找我說。”宗遠作為老大哥,拍了拍晏樺肩膀道。
晏樺的心事不能和任何人說。
他和江野混亂的關系,他不希望世界上有第三個人知道。
晏樺一個人躺在酒店的房間內,窗外的圓月發出明亮的白光,晃得人眼睛發酸。
去年中秋節他是和江野一起過的。
很多年的中秋節他們都是一起過的。
晏樺拉上窗簾,躺回床上,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但是手機的振動卻時不時響起。
江野今晚發了很多條短信。
晏樺一條都還沒看。
其實江野每天都會發很多短信,事無巨細地說著各種事情。
他知道江野寢室有四個人,名字分別是什么,來自哪里,還知道他寢室號,知道他每天有幾節課,學校食堂哪家窗口的飯好吃。
江野不厭其煩地說著生活中的每一件事,盡管晏樺從來沒回過。
晏樺看的最后一條短信是江野說他一個人在寢室,室友都出去玩了,中秋節自己過的,也沒人理他,他不想留在北京了,他想回家。
后面發過來的短信,晏樺都沒有再點開。
他怕自己心軟。
但是江野今晚可能真的在寢室太孤單了,打了好幾次電話。
在第四次的時候,晏樺還是不小心按錯通話鍵了。
第66章
中秋
在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江野興奮地指尖都在顫抖。
時隔三十九天,他終于撥通了晏樺的手機。
“橋哥。”江野壓抑著內心激動的情緒喊道。
晏樺躺在床上,冷淡地嗯了一聲。
江野尾音都帶著雀躍,緊緊握著手機,仿佛只要一直握著手機,晏樺就不會掛掉電話。
“你在干嘛呀?”
“睡覺。”晏樺簡短地回答道。
江野看了眼時間,才八點一十五!霸趺催@么早就睡呀?”
晏樺睜著眼看著天花板道:“困了。”
“沒事就掛了!
還不到一分鐘,怎么能掛電話?
江野聲音多了些祈求,“別掛好不好?”
“你好久都沒和我說話了!
“室友和同學都不理我,連你也不理我了,沒有人和我說話!
晏樺皺眉問道:“為什么他們不理你?”
“玩不到一起去啊,我性格又不好,他們不理我也是正常的。”江野見事情有轉機,可憐兮兮地說道。
晏樺識破江野的詭計,嚴肅道:“江野,你不要裝可憐!
且不說江野實際上的性格怎么樣,但是他外表裝出來的性格是不可能不好的。
晏樺非常清楚這一點。
“我沒有裝可憐,寢室真的只有我一個人,他們都出去玩了,沒人理我!
“不信你聽,除了我之外,寢室一點聲音都沒有!
在江野安靜下來后,晏樺耳邊除了手機信號的電流聲,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江野確實沒有騙他。
“我沒有騙你,我之前保證過的,不會再騙你了!苯凹鼻械卣f道。
晏樺冷笑一聲。
感冒藥的事忘得還挺快?
江野聽見這一聲冷笑,明白晏樺是在說下藥的事情。
他小聲辯解道:“我當時也沒騙你,感冒藥確實在外套里,不過在另一個兜!
晏樺聲音不自覺變冷,“所以是怪我自己喝錯了唄!
“不是的,怪我!苯霸谡J錯這方面一向很快。
雖然他那天晚上也說過很多次對不起。
但是他說得更多的是愛,愛橋橋。
江野趕緊說道:“怪我不好,故意把感冒藥和那種藥一起放在外套里,橋橋你別生氣,等我回來你把我揍一頓好不好?”
晏樺懶得理他。
從小到大,他都沒動過江野一根手指頭。
見晏樺沒說話,但是也沒有掛掉電話,江野知道晏樺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他問道:“橋橋,你在哪里?”
晏樺回答道:“酒店!
“你一個人嗎?”江野緊張地問道。
晏樺:“不是!
江野心懸起來了,聲音都有些抖,“還有誰?”
“關你屁事。”
江野扶著額頭,指尖緊張得泛白,聲線變得冷冽,“你和別人去開房了?”
晏樺對著手機罵道:“我和宗遠一起來看比賽,你腦子是不是有?”
“你以為全天下都跟你一樣是同性戀?”
江野可以肯定宗遠和晏樺不是同一個房間了,因為但凡有人在,晏樺都不會說他是同性戀。
“橋橋,是我不好,自己亂猜,你別生氣!苯败浿曇舻狼福玛虡宓葧桶咽謾C掛了。
那他真的要難受死。
下一次撥通又不知道什么時候了。
“江野你腦子真的有問題。”
沒問題的人怎么可能會想出下藥這一招的。
江野坦白道:“是有問題,所以沒人理我,連你都不理我了。”
晏樺沉默了幾秒問道:“為什么沒人理你?”
“他們出去玩了啊,就我一個人在寢室,當然沒人理我了。”江野誠實地回答道。
晏樺站起身,打開窗戶,望著天邊的圓月,點燃一支煙。
江野聽到了打火機啪嗒響起的聲音。
“橋橋你在抽煙嗎?”
晏樺爽快地承認,“對!
隔這么遠,江野想喂他薄荷糖都沒機會,憋著吧。
“你不是說要戒煙嗎?”江野不敢有意見,但還是小聲地問道。
晏樺反問,“你不還支持我相親嗎?”
江野聲音越來越小,十分心虛,“我當時那一瞬間是支持的。”后面就不愿意了。
晏樺用同樣的話術回答江野,“我說出戒煙的那一瞬間,也是真心的!
“抽煙對身體不好!
“下藥對身體好?”
江野頭越垂越低,回答道:“我買的那款比較安全,沒有什么副作用!
“就那一次,以后不會了!
晏樺陰陽怪氣道:“那我謝謝你哦!
雖然知道晏樺在故意冷嘲熱諷他,但是一想到他說這話時的表情,眉梢會上揚,斜看他一眼,比平日冷冰冰的樣子多了幾分生機。
陰陽怪氣也好可愛的橋橋。
江野想立刻飛到晏樺身邊,抱抱他。
“以后真的不會了!苯霸俅伪WC道。
晏樺冷哼一聲,沒有理他。
“橋橋!苯澳佂岬睾暗。
晏樺沒好氣地應了一聲,“干嘛?”
“好想你!
江野是真的想晏樺了,三十九天沒有看到真人了,只能看看照片,緩解一下思念之情。
他手指摩挲著照片,是上次旅游后洗出來的。
晏樺在帳篷里乖乖地睡覺。平日里凌冽的雙眼闔上,毫不設防,睫毛又長又密,做夢時會輕輕顫動,像是展翅欲飛的蝶翼。
可愛得要命。
江野將照片靠近心口處,像是牢牢抱住了熟睡中的晏樺。
對于江野的想念,晏樺沒有出聲應答。
他每天都會收到類似的短信。
江野似乎無時無刻都會想他。
這種話跟說不膩一樣。
從小說到大。
江野知道晏樺臉皮薄,不會對這種話做出回應,自顧自地繼續問道:“你晚上吃什么了?有吃月餅嗎?”
“吃了。”晏樺回答道,宗遠買了盒月餅,他嘗了一塊。
“什么餡的?”
江野對晏樺的任何事情都有好奇心。他每天會和晏樺說自己的各種事情,但是晏樺卻不會跟他說。
他只能借助于十九和十七的眼睛,從他們嘴里轉述聽到晏樺的一點消息。
但這遠遠不夠。
他想用自己的眼睛,親眼去看到晏樺的一切,陪在他身邊。
晏樺皺眉回憶著月餅到底是什么餡的。
“豆沙!
“那豈不是很甜,你不愛吃!
江野對晏樺的口味愛好了如指掌。
反之晏樺對江野也是。
“是不愛吃!
江野沒有讓話題中斷的時候,繼續說道:“我今年都沒有吃到月餅!
晏樺提醒道:“你們學校發了的!
別想裝可憐。
“是發了啊,但是我沒吃。”江野解釋沒有撒謊。
說完他又笑道:“橋橋你們怎么知道我們學校發月餅了的,你是不是會看我給你發的短信!
失策。
晏樺選擇沉默。
耳邊是江野的輕笑聲,他語調溫柔道:“謝謝橋橋看我的短信!
雖然沒有回,但是他知道晏樺會看,江野心被填滿了一大半。
江野沒有就著短信的話題不依不饒,不然晏樺害羞了會掛電話。
他走向陽臺問道:“橋橋你在看月亮嗎?”
他知道晏樺會在窗邊抽煙,通過窗戶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
“嗯。”晏樺聞言抬頭看了眼,無邊無際的夜色之中,一輪圓月高懸于天邊,照亮了人間。
江野也抬頭望月,嘴角帶著笑道:“我和橋橋看的是同一個月亮。”
雖然他們人不在一起,但是在這一時刻,他們一起抬頭看向同一個月亮。
天涯共此時。
與橋共此時。
晏樺卻煞風景道:“所有人都看的是同一個月亮。”
“但是現在和橋橋說話的只有我一個啊。”
“橋橋只能和我一起看月亮!
江野有時候的邏輯奇奇怪怪,卻又很難反駁。
可能腦子還是有問題。
晏樺如此安慰自己。
見晏樺又沉默了,江野靠在欄桿上,仍由晚風吹過他的衣擺,吃醋道:“你和宗遠一起過中秋的嗎?”
“嗯!
江野聲音透著一絲悲涼,“我一個人過的中秋!
明明去年他們還是一起過的。
晏樺不禁問:“同學呢,沒有一起嗎?”
江野望著寢室樓下三三兩兩的人群說道:“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情,沒有人會在乎我的!
晏樺倚靠在窗邊,問道:“怎么不和室友一起出去玩?”
江野難得沉默了。
“說實話!标虡迩宄澳切┬乃。
江野知道瞞不住了,老老實實回答道:“我不想去,我想給你打電話。”
“打電話說你好可憐,一個人在寢室過中秋!标虡遄R破江野的計劃道。
江野心虛地嗯了一聲。
晏樺走到煙灰缸前,掐滅了手中的煙。
他也夠沒出息的。
明知道江野這一招,還是心軟接了電話。
看穿一切,還是自愿中計。
江野怕晏樺掛斷電話,可憐又真誠道:“我太想你了,好久都沒和你說話了。”
晏樺問:“有多久?”
“三十九天!
不在晏樺身邊的每一天,江野度日如年,數著時間過日子。
江野貼著手機,像是在貼著晏樺耳邊問道:“下次不要這么久不理我了,好不好?”
“我為什么不理你,你心里沒數?”晏樺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問道。
江野保證道:“以后都不會了。”
晏樺睜眼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墻壁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下藥?
江野以為在問為什么以后不下藥。
“?”
“這種藥不能總是喝。”江野極其認真地回答道。
一次就夠了。
晏樺挑眉,“我是在問你這個?”
江野知道晏樺的意思了。
他聲音悶悶的,“我不想你去和別人談戀愛結婚。”
晏樺反問:“不是你支持的嗎?”
“我就那一瞬間支持,然后我就后悔了!
“然后你就給我下藥?”晏樺音量不自覺提高。
好在住的酒店足夠隔音,江野寢室也沒有其他人。
兩人說了半天又說回了下藥的事上。
江野心虛地朝寢室內走了走,坐在位子壓低聲音說:“我不下藥,你肯定就要去和別人相親了!
晏樺生氣道:“你不會好好跟我說?”
“我之前說過喜歡你,會對你有反應,可是你每次都只把我的喜歡當做對你的依賴。”江野聲音很低,聽上去有些委屈。
但是現在晏樺不想吃這一套,追問道:“所以你就下藥?”
“我不下藥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對我有反應!
“我那是對你有反應,還是對藥有反應?”晏樺越說越氣,打開酒店內的電腦查看購票信息,恨不得現在坐飛機去北京,把江野揍一頓。
“不管什么反應,有反應就夠了!苯胺浅:衲樒ぁ
而且不止有反應,除了最后一步和接吻,他們能做的都做了。
只要回想起當晚的記憶,江野爽得心尖都在顫,貪心地想要更多。
晏樺沒江野那么厚臉皮,遮住眼罵道:“別不要臉!
“就不要。”
要臉有個屁用,要臉能爽嗎?
晏樺說不出別的話,只好厲聲喊道:“江野。”
但是這一聲呵斥并沒有多少威懾力。只會勾起江野更多的記憶。
因為那天晚上,在床上也是這樣喊江野的名字。
不過聲音更加嘶啞。
他以為自己很兇。
江野默默嘆了口氣,好想,但是什么都做不到。
“嘆什么氣?”
“想你了。”
晏樺提醒道:“你不要轉移話題!
“為什么下藥?”
江野非常認真地回答道:“我不下藥你就不會有反應!
“有反應然后呢?”
有反應就會和江野在一起了?
想什么呢?
江野難得羞澀,聲音扭捏,“就有反應了,然后就可以給你……”
“你給我打住!”晏樺趕緊打斷江野的話。
他是問這個嗎?
大晚上的說這些。
“你覺得做這些有用嗎?你以為這樣做我就會跟你在一起了?”晏樺嚴肅道。
江野語氣多了些許失落,“是不會跟我在一起,但是你也不會跟別人在一起了!
憑那天晚上的事,憑江野和晏樺的關系。晏樺這輩子都不會拉不知情,無辜的人趟進他們倆的渾水。
這一步雖險,但是可以保證晏樺后半輩子生活中都不會再出現其他人。
注定只能和江野糾纏不清。
晏樺想罵江野,但是又不知道罵些什么。
只能翻來覆去地說那幾句話,“你腦子有病!
江野愿意晏樺罵他,別不理他就行。
“是啊,就是有病,所以只有橋橋理我,其他人都不會喜歡我的。”
晏樺不想和江野糾結有沒有病這個問題,每次罵他,他還高興,什么毛。
他想著江野剛才的回答問道:“我什么時候和別人在一起了?”
“之前是沒有啊,但是以后就不一定了。好多人給你介紹相親對象,晏老板好受歡迎呀!苯按琢锪锏卣f道。
江野很少有這種怪聲怪氣的時候,晏樺不禁被逗笑了,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江野聽到晏樺那一聲微不可聞的笑聲,輕輕的,像一根羽毛劃過他的心里,轉瞬即逝,但卻心癢難耐。
他更想晏樺了。
晏樺止住笑意,語氣輕松道:“托狀元的福,不然也沒這么多人給我介紹相親!
“謝謝你哦。”
這確實怪江野。
雖然之前也有零零散散要給晏樺介紹相親的人,但是自從江野省理科狀元的消息傳出去后。
作為年輕英俊單身且頗具財力的狀元哥哥,自然會被更多人盯上。
江野簡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但是他在晏樺面前,向來是順竿爬,借著這句話主動問:“那你要怎么謝我?”
晏樺眉眼舒展,神態放松,故意道:“我會好好相親報答你的。”
江野憤憤不平:“你這屬于恩將仇報!
晏樺嘴角笑容更盛,只是輕笑,沒有說話。
“橋橋你別去相親好不好?”江野又恢復成可憐巴巴的語氣,不放心地叮囑道。
縱使清楚晏樺本就不愿意相親,如今他們之間糾纏不清,更不會去了。
但是他仍然不放心,需要反復確認,患得患失。
晏樺沒回答這個問題,管天管地還管他相親了?
江野聽晏樺一直不說話,難免撒嬌道:“你答應我啊。”
從小到大的毛病了,只要晏樺一不同意什么事,他就愛撒嬌,磨著人答應為止。
“橋哥,你答應我嘛,好不好,不要去相親!
撒嬌的時候,喊橋哥比喊橋橋管用。
晏樺聽著電話那頭江野黏膩的聲音。
如果現在人在他面前,江野肯定要湊過來,那雙又黑又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著人看,手上還會不安分地摟著他的腰,更過分的時候還會貼在他懷里,仰頭看著面前的人,軟著聲音撒嬌,橋哥,好不好嘛。
這是晏樺在不知道江野喜歡他之前,江野慣用的招數。
但是自從高二暑假后,江野就再也沒有這樣過了。
晏樺不允許。
江野也有自知之明。
可能是因為從小到大撒嬌都是這一套動作,所以晏樺可以清楚地記得每一個細節。
晏樺闔了闔眼,他真的很吃這一招。
江野的每一招,晏樺都了如指掌。
撒嬌,苦肉計,裝可憐,耍無賴,甚至卑劣的心機。他知道江野的所有把戲,但依舊照單全收。
電話那一頭還不斷傳來江野不間斷撒嬌的聲音。
“橋哥,橋哥,橋哥!
“好不好嘛!
“不要去相親!
晏樺喉嚨里發出一個輕輕的音節,嗯。
“沒相親!
“橋哥最好了!”江野難以抑制的歡呼聲通過手機電流抵達晏樺心底。
江野心滿意足地喊著橋哥。
晏樺躺回床上,應了一聲。
“橋哥,你明天去干嘛啊?”江野好奇地問道。
“回家。”
比賽已經看完了,晏樺其實不需要出來那么久,只是他和十九要這樣說。
不然江野知道他四號就回家,肯定要回來的。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江野。
江野哀嚎道:“你不是要出去一個周嗎?”
“那你去問問你的間諜怎么回事吧,說不定他誤傳情報了!标虡遢p描淡寫地說道。
一群小兔崽子在他眼皮底下胡鬧。除非晏樺想輸,不然江野根本贏不了。
江野支支吾吾道:“不是間諜,太想你了,想知道你的消息,你也不理我。”
“為什么不理你?”
兩人繞來繞去又回到了吃藥的事情上。
江野聲音懇切:“以后不會了,我自己吃都不會給你吃了。”
“那你自己吃吧!标虡遢p飄飄地說道。
江野小聲卻又不好意思道:“等回家和你在一起了再吃!
“給我打住!”
晏樺一聽江野這個語氣,就知道他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了。
江野忍了忍,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越說越想。
“橋橋,以后別不理我好不好。”江野說到正經的。
“你當時沒想到嗎?”
這種事都敢干,不理他算輕的了。
江野喉結滑動,又想了,低聲道:“那你以后給我下回來好不好?”
江野不吃藥比晏樺吃藥還要興奮。
“好想橋橋啊。”江野聲音帶著些許沙啞,情不自禁地說道。
“停,別再想了!标虡鍏柭暫浅獾馈
想的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這人簡直沒救了。
晏樺耳根泛紅,氣急敗壞地威脅道:“你再想我就掛電話的。”
江野瞬間恢復理智,喝了口水,聲線再次變得溫潤,“沒想了,不能掛電話!
他轉移了話題說道:“橋橋,我明天又是一個人在寢室!
晏樺耳垂又紅又燙,江野那天晚上就是用著剛才那樣低沉的聲音不斷訴說著濃稠的愛意。
好愛橋橋。
晏樺逃避地用手背遮住眼,平復了會呼吸才繼續說話,盡量冷淡地問道:“為什么不出去玩?”
“沒意思,不好玩!苯芭d致缺缺地回答道。
晏樺不在身邊,江野看什么都無趣,像是個設定好的程序,機械地維持著表面的正常運行。
實際身體內的每個零件都在瘋狂叫囂著想念晏樺。
“那你在寢室干嘛?”
“看書,寫作業,敲代碼!苯邦D了頓,小聲補充道:“還有想橋橋。”
晏樺罵道:“天天不能想點正事?”
江野回答道:“也想了啊,還要寫作業看書啊!
寫作業看書時也在想橋橋,不耽誤。
晏樺盡量讓兩人的話題沒有往不該走的方向偏離。
“作業多嗎?”
江野看著桌上整整齊齊摞在一起的書本道:“現在剛上課一周,還不是很多!
“上課適應嗎?”晏樺像個普通家長一樣關心道。
江野翻了翻書,看著滿篇的英文單詞道:“不太適應!
晏樺問:“怎么了?”
“我們班專業課全部都是全英文授課,我英語不好啊。”
“你也知道的,我英語很少拿滿分,一直都不太好!
對于江野自身而言,他確實有一定程度上的偏科。
他的語文和英語一向沒有他的數學和理綜好。
他的數學本就好,又因為一直準備奧賽,所以幾乎每次都可以拿滿分。
但是英語則很少。
更不用說語文了。
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和晏樺十分默契,明白對方的所有意思。但有時候江野就跟鉆牛角尖一樣,無論晏樺怎么跟他說都沒用,連晏樺話都聽不明白,更別說做閱讀理解了。
他的邏輯時常透著自圓其說的奇怪。有時候語文判卷老師也很難決斷他這個思路到底對不對。
江野總是陷入自己的思維怪圈,但是好在他了解應試教育的模式,清楚知道那種答案填上去分數會更高。
晏樺想了下,不太確定江野是不是在裝可憐,“但是你從高二確定保送后,就一直在補習英語,自學大學課程了。”
江野承認道:“是啊,但是還是會不適應。之前四中有的老師上課還用方言,這里專業課全是英語教學,我又不是天才,可以一下子無縫切換!
晏樺清楚江野現在說的是實話,沒有裝可憐,他確實有些不適應。
“那怎么辦?”晏樺聲調不自覺變得溫柔。
江野輕聲懇求道:“你理理我啊,你理理我就好了。我在北京一切都不適應,連你都不理我了。我好難受。”
晏樺把頭往被子里縮了縮,胸口處泛著淡淡的苦澀,他盡量理智地說話,“我理你,難道你就適應上課了?”
“你理理我,我就有動力去適應了。我也得加加油啊!苯昂完虡逭f話時總是不自覺撒嬌,有時候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從小到大的習慣。
“大學課程又多又難,我以后都拿不到第一了!
“你會不會不喜歡我了?”江野患得患失地問道。
晏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說:“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拿第一!
江野眉眼彎彎,如獲珍寶地捧著手機笑道:“所以我拿不拿第一你都會喜歡我。”
江野自成一套的邏輯,晏樺懶得反駁。
“橋橋!苯跋袷呛安粔蛞粯。
晏樺嗯了一聲。
“你之前總是說等我上大學后,見到更廣闊的天地,遇到更優秀的人,就會意識到我并不是真正愛你!
晏樺將手放在心口處,感受著自己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遠在北京的江野默契地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他們試圖通過自己的心跳,去感受時刻千里外與之共生的人,同頻率的心跳聲。
江野繼續緩緩說道:“但其實我去了更大的地方,遇到了更多的人。我越發清楚地意識到,世界很大,人很多。”
“但是我只想見你,只想和你在一起!
世界上有很多人,但只有一個晏樺。
江野用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一個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說給手機另一端的人聽。
“晏樺,我愛你。不是小孩子的懵懂依賴,也不是青春期的心血來潮,是成年人深思熟慮后,認清自己心意的表白!
“或許因為我比你小六歲,你嫌我不夠成熟,認為我的感情很幼稚,但我非常認真計劃過我們的未來,每一步,每一天,每一年!
“我理解你的所有擔心,也知道我現在的話并沒有什么說服力。但是我會證明給你看!
江野身后已經冒出一層細汗,光是說出這些話已經讓他緊張無比,周身顫抖。
他最后鄭重道:“晏樺,我懇求你認真考慮我的感情!
不要逃避。
第67章
通話
江野沒有喊橋哥,也不是橋橋。
他說的是晏樺。
連名帶姓,十分莊重。
是晏樺從沒有聽過的認真語氣。
江野說出最后一句話后,整個人宛如卸掉了全身力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依靠著墻壁喘息。
兩人的心跳聲震耳欲聾,在安靜的房間內不斷回響。
晏樺整個人已經埋在被子里了,又悶又熱。
他許久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飄在空中,不敢落地。
“江野,我不喜歡男人!
江野一只手垂在膝蓋上,低頭笑道:“你只是不喜歡男人,不是不喜歡我對不對?”
晏樺逃避地閉上眼,“我對你的喜歡和你說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江野知道,晏樺對他喜歡,只是親人之間的感情。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我,你愛我。至于是什么類型的喜歡和愛,不重要,我不在乎!
江野停頓了下,補充道:“況且你能百分百確定,你對我的喜歡,真的只是你以為的那樣嗎?”
晏樺說不出話,但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不能被江野的邏輯帶著走。
他掀開被子,深深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將理智的弦拉回來,試圖說服江野道:“我對你沒反應這一點還不夠嗎?”
江野沉默幾秒后,說道:“下次可以再試下,萬一有呢?”
“我們可以多試幾次,怎么試都行。”
“你隨時想試了都可以給我說,我馬上就來!
“你覺得怎么樣會有反應,怎么樣舒服,我都能配合你。”
“就算沒反應也不影響我們兩在一起。我不在意的!
江野越說越過分。
正經不到三分鐘。
晏樺將手機拿遠,一陣無語。
“橋橋?”江野見人半天不說話,喊道。
“嗯!
晏樺見江野沒說這些了,才理了一聲。
“江野!
“我在呢。”
晏樺停頓了下說道:“我對你沒反應就說明我對你根本不是愛情,你到底明不明白!
在晏樺看來,愛與性是密不可分的。
因為有愛所以才會有性沖動。所以當裴青鷹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可以和別人上床時,只會讓他覺得這根本不是愛。
江野不依不饒道:“我不想知道是不是愛情,你愛我就行了,你說過你愛我的。”
晏樺皺眉問:“我什么時候說過愛你!
“那天喝醉了你說的。你說過的,你不能因為不記得就承認!
晏樺錘了錘被子,果然不能喝醉。
“我還說什么了的?”晏樺追問道,別又干出什么丟人的事。
江野輕哼一聲,傲嬌道:“你說的多了去了!
“你當我男朋友,我就告訴你。”
得寸進尺就是江野本人。
晏樺輕呵一聲。
“不說拉倒,我也不想知道。酒后說的話怎么能算數?”
只要他不知道,就可以當做沒干過,沒說過。
“你怎么這樣?”江野聲音已經帶上哭腔了,“你明明說過愛我的。你不記得就算了,你現在還不承認。”
“我不記得你讓我怎么承認?”
江野又賴皮道:“那你當我男朋友我就跟你說啊!
晏樺又被江野的邏輯繞進去了,沉默著理清思緒。
“江野,我不喜歡男人,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把你當弟弟!
江野失落地哦了一聲,“沒關系,你不和我在一起,你也別想和別人在一起!
“你這輩子都甩不開我的!
江野這句話確實沒說錯,晏樺和江野永遠無法甩開對方,他們甚至不能像普通追求和被追求者一樣,拒絕的決絕,了斷的干凈。
他們一輩子只能糾纏不清。
江野聲音染上一絲無賴的意味,“就算你不記得,你不承認,但你就是愛我!
“你耍賴也沒用!
晏樺握著手機嘆了口氣,以后絕對不會喝醉了。
江野又回到了前一個問題,“橋橋,以后別不理我好不好?”
“你不理我,我好難受。”
“學校里課好難,你不理我,我更沒有動力去學了。”
“我每天都看不到你,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你連短信都不回我,我只能每天問十九和十七你在干嘛!
江野語調越來越低,聲音聽上去也越來越可憐。
晏樺無法控制的心軟了。
明明知道只要接了江野這個電話,他就會纏上來,自己會心軟。
可他還是接了。
“橋橋,好不好?你可以不用每條短信都回,也不用每個電話都接,但是你一天理我一下啊!
“一天不行,兩三天理我一次也可以啊。”不要幾十天不理人。
上次暑假六十五天沒理他,這次又三十九天不理他。
雖然這兩次確實是江野的問題,但是別不理他啊。
罵他,打他,怎么樣都行。
別不理他,別不要他。
江野說的卑微,晏樺聽的難受。
“知道了。”晏樺手指攥著被子,認命地說道。
“那說好了,你得一天理我一次,至少理我一次,不許耍賴皮!
江野偷偷給自己加價,剛才還說兩三天理一次就行了,說到最后又變成一天至少理一次。
晏樺對他這些小動作視若無睹,嗯了一聲,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道:“會理你的!
隔著手機,隔著千里,晏樺都能感受到江野心滿意足的笑,“謝謝橋橋。”
“只有橋橋對我好!
晏樺糾正道:“有很多人對你好的。”
江野問:“比如?”
“比如說你的老師,同學,還有十九十七,呂智匯,你的朋友他們啊。”晏樺想讓江野意識到有很多人在乎他的。
“他們對我好是有條件的,只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帶來好處!苯罢J知清晰地說道。
晏樺嘆了口氣,“小野,你不要總是這樣去想和別人的相處!
誠然有一部分人之間的相處交往是這樣,但是他希望江野能感受到真正的感情。
江野固執道:“不是嗎?他們和我的交往不就是利益往來,各取所需,不止他們,以后我遇到的每個人也是這樣!
江野在某些方面是很偏執的。
晏樺想了下,“那我對你好也是有條件的!
江野毫不猶豫道:“那我也愿意!
他甚至希望晏樺對他好是有條件的,那他只要一直滿足這個條件,晏樺就會一直對他好,一直愛他。
事實卻不是這樣的,就算他很優秀了,什么事情都可以做的很好,晏樺不想理他還是不理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小時候他什么都沒有,只會連累晏樺,當一個拖油瓶,可是晏樺還是會對他好。
晏樺翻了個身說道:“你都不問問是什么條件嗎?”
“什么條件?”江野迫不及待地問道。
晏樺猶豫了下,輕快道:“不告訴你!
誰讓剛才江野不說自己喝醉后做了什么。
他也不說。
“你跟我說說嘛,橋哥!苯坝珠_始抱著手機撒嬌。
“不說!标虡鍒远ǖ。
江野軟磨硬泡了好久,晏樺鐵了心不告訴他。
“那我萬一有天不滿足條件了怎么辦?那你就不會對我好了!苯办。
晏樺躺在床上輕松道:“不滿足就不滿足了唄。”
江野制止道:“不行!
他要一直滿足這個條件。
江野可憐巴巴道:“你跟我說好不好?”
“不好。”晏樺故意逗江野,他轉移話題道:“明天出去玩吧,別總是在寢室待著了,好不容易放假!
“不想出去啊,我想回家找你!苯拔惨敉系暮荛L,一和晏樺說話就愛撒嬌。
晏樺說:“我不在家,別找了!
“我現在買票回來,你四號回家,我看看四號的機票,八號是放假調休,我還可以和你在家四天!苯皾M心期待地打開購票網站。
晏樺潑了盆冷水道:“別看了,早沒票了。”
“啊!
江野失望地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無票信息,真的沒票了。
他盯著屏幕愣了一會笑道:“橋橋你怎么知道沒票,你是不是看了的?是不是想來找我?”
晏樺在床上掃了一眼還沒來得及關上的電腦,上面清楚映著購票信息的界面,迅速起身關上電腦,看著黑掉的電腦顯示屏,才有了底氣回答道:“你用腦子想想,十一那么多人流量,票早就賣完了。”
再說了,他只是想過去把江野揍一頓,沒票了暫且放過他一次。
江野眼波微蕩,哦了一聲,“我還以為……”
晏樺聲音不自覺提高,搶先打斷道:“別以為了!
江野眼睛亮了亮,嘴角揚起笑意,舉起晏樺的照片親了兩下。
好可愛。
被說中了心事,別別扭扭也好可愛的橋橋。
“橋橋。”江野又膩膩歪歪地喊著晏樺。
“干嘛!
晏樺坐在椅子上,看著已經關機的電腦屏幕,仍然有些心虛。
“喊喊你!苯霸缫呀泬嬋霅酆訜o法自拔,心甘情愿地沉淪。
“明天出去玩啊,別總是待在寢室!标虡逄嵝训溃淮趯嬍覠o聊肯定又要給他打電話,說個不停。
江野問:“去哪里玩呢?”
晏樺無語:“我怎么知道?”
“橋橋,你來過北京嗎?”江野問,其實他記得,晏樺來過。但是他就想問,好讓晏樺多和他說幾句話,膩歪的很。
“嗯!
晏樺經常會跟著車隊到處比賽,去過很多地方,給江野帶過很多地方的特產玩具。
“什么時候?”
2004年11月5號去的北京,11月12號直接從北京回文陽,在江野的中學旁邊賓館住了一夜,因為11月13號是周六,他放假,晏樺帶他出去玩了的。
江野清楚記得晏樺的每一個日子。
晏樺想了下,猶豫道:“你初二的時候。”具體日子他也記不清楚了。
“北京好玩嗎?”江野問。
晏樺反問:“你沒出去玩?”
“在學校附近走一走,沒有去景點。”江野嘆了口氣,幽幽道:“別的同學都有家長送,提前好幾天來北京玩了的,不像我,一個人,孤零零,一直在學校!
雖然知道江野在故意這樣說,但是晏樺心里止不住的難受。
因為江野說的是事實。
他確實沒有送江野去學校,他一個人拖著行李從南江飛到北京,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當時以為這樣可以讓江野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現在看來,并非如此。
就算隔了千里,他們之間也無法斷開。
見晏樺半天沒有說話,江野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把人說難受了,換做輕松的語氣道:“哎呀,其實也不好玩,到處都是人,我都不想出門!
“八月份那時候北京人好多,出去也是看人頭,我還不如在學校逛逛,在寢室看會書。”
“我們學校很大很漂亮的,我在學校也能逛很久。”
江野后悔剛才故意這樣說了。
晏樺難受他心里更難受。
“我室友都羨慕我一個人來的,不然家長來送帶著好多東西可麻煩了!
江野磕磕絆絆地哄著晏樺,希望他不要難受。
晏樺不知道該說什么,斷也斷不干凈,也不能順著江野心意給他當男朋友。
剪不斷理還亂。
他也不知道怎么樣去處理現在的關系。
“橋橋。”
江野又在喊他。
晏樺嗯了一聲。
“我元旦放假想回家!
江野還是沒忍住跟晏樺說了。
“嗯!
江野期待地問:“你在家嗎?”
“應該在。”晏樺回答道。
“應該在,是在。還是不在?”江野問道。
晏樺想了下,回答道:“在!
江野開心道:“那我元旦回家好不好,我那天還生日,我想和你一起過!
“嗯。”
想回就回吧。
總不能不讓人回家。
晏樺問道:“你什么時候放寒假?”
江野看了眼校歷,“一月二十五。”
晏樺算了下時間,“不到一個月就放寒假,你元旦還回來啊?”
“你剛才明明答應我了的,你不能反悔!苯爸钡卣f道。
“沒反悔!
“你元旦放幾天?”
江野:“三天,一號到三號!
“你什么時候期末考試?”
江野猶豫了下,還是老實告訴回答了,“第17周到第18周考試!
“具體日期。”
晏樺一聽江野拐著彎不說具體日子,八成就是元旦左右。
“你剛才答應說我可以回來的,你在家!苯皼]回答這個問題,不斷提醒晏樺不許耍賴。
晏樺聲音冷冽重復道:“考試日期!
“一月十一開始考試周,不是元旦!苯把郯桶偷卣f道。
“我想回家!
“不到一個月就放寒假了,元旦就三天,還要來回折騰!
“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江野急不可耐地說道。
別說等到元旦了,他現在就想回家。
晏樺爭不過江野,認輸道:“想回就回吧!
他只是心疼江野來回路上折騰,還要準備期末考試,他聽人說大學考試周都很難過,得熬夜復習。
“好,那橋橋要在家等我回來哦。”得到滿意的答復后,江野說話都甜絲絲的。
“錢還夠用嗎?”晏樺當家長當習慣了,不由得關心起最基本的問題。
“夠啊,你才給我打錢了啊!
江野手上有很多錢,足夠2008年在北京三環付一套兩居室房子的首付。除了現金外,還有江成留下文陽的三套房和南江一個老破小。
但這并不妨礙晏樺每個月再給江野一筆生活費。
誰讓晏老板就這一個心肝寶貝弟弟呢?
無論是建設車行的小學徒,還是橋江汽修的晏老板。他從來沒有在錢上緊過江野。
無論是精神物質,晏樺都沒有虧待過江野。
江野也在晏樺無邊無際的愛意中滋生最無法磨滅的感情。
晏樺聽到江野的回答后,說道:“錢不夠了跟家里說!
“好。”
“我花不了那么多錢,天天在學校,我手上還有錢!
晏樺給的生活費比他大部分同學都要高一大截。
晏樺當然知道江野手上有錢,他們倆對彼此的財政狀況一清二楚。
“也是,大款好有錢的,以后不給你生活費了!标虡逭{侃道。
大款是當時橋江汽修剛開業時,晏樺對江野的稱呼,并且沒有大款掏錢,店可能也沒那么順利開業。
江野想了想認真說道:“可以不給我生活費,但是你每個月要給我打一塊錢!
“為什么?”晏樺不理解。
江野語調低落道:“我怕以后那天你不理我了,我得通過每個月的一塊錢知道你還記得我!
晏樺短暫地沉默了兩秒,揉了揉眉心道:“你是不是傻?”
“我要是不想理你了,我會給你打錢?”
“哦!苯拔惨敉系暮荛L,語氣又恢復雀躍道:“所以其實你前幾天給我打生活費,說明你還是想理我的對不對?”
這什么邏輯。
“我怕你餓死在外面,學校還得聯系家長給我打電話。”晏樺沒好氣道。
江野嘴角的笑意更盛。
晏樺接二連三被江野說穿心事,現在已經不想理他了。
“掛了,我要睡覺了。”
江野舍不得掛電話,換了個話題,不再拆穿晏樺了。
“等下,十七學校選好了嗎?”
晏樺沒有掛電話,回答道:“南江有個藝校,他想考本地的!
“其實文陽的那個藝校也挺好的!苯熬椭@個話題繼續和晏樺聊。
晏樺:“他不想去,他不想寄宿,文陽也沒人照顧他,十九要忙著店里。”
“南江的這個藝校也要寄宿啊,還在南州區,離家很遠!
他們倆互相商量討論著十九十七的各種事情。
晏樺想起什么,突然提醒道:“你不要總是說十七成績不好,丟人,本來他就學習沒信心,你還嫌棄他。他更怕學習了!
江野則十分認真回答道:“他本來成績就差,我說不說他,他成績都差!
“那你還說給他補習被人知道很丟人!
“我可沒說啊,我只讓他不要告訴別人是我幫他補習的。”
“你不就是這個意思!
“本來就很丟人啊,補習這么久數學還能不及格!
如果不是因為晏樺吩咐了,江野看都不想看十七的作業。
他不明白為什么這么久了數學還能不及格。
晏樺揉了揉太陽穴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事情。十七只是不擅長數學,但是他很擅長唱歌,你不要用自己的長處去打擊十七的短處,他會難過的!
除了對晏樺,江野對于其他事情,其他人都很沒有同理心。
江野不滿地哼一聲,“所以陸十七在你心里比我還重要,你現在為了他都在說我了,不考慮我會不會難過,只在乎他難不難過!
又開始了。
動不動就問晏樺,我和誰誰誰到底誰更重要的幼稚問題。
“你最重要,別再問這種問題了!标虡逯苯咏o了最終答案。
不然總是纏著問。
“那我是不是最重要的,所有人都比不上我?”江野非要再問一兩句,加重自己的安全感。
晏樺頭疼,無奈又認真地回答道:“是!
“可以了嗎?”
“可以。那我以后不說他丟人了。”
江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藝校分數線沒那么高,你不用太擔心,十七可以過的!苯鞍参康溃灰钪匾托,其他人他不想要晏樺太過操心。
“他成績不穩定!标虡逭f道。
江野:“我知道,最近在讓他寫基礎題,基礎分拿到百分之六十,藝校分數線就夠了。”
晏樺不放心道:“你的基礎還是他的基礎?”
江野的基礎和十七的基礎是不一樣的。
“課本上的統一基礎題。”江野笑道。
他想起什么突然感嘆道:“橋橋,我以后成績也會不好的,拿不到第一!
“拿不拿第一也無所謂啊!标虡逭娴臎]有太多要求。
江野平安健康快樂就好。
“大家都好厲害,我好普通!苯案袊@道。
“你還普通?”晏樺問道。
江野的哪一項成績拿出來都不算普通。
“是啊,世界很大,優秀的人非常多,我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個。”江野認真道。
“為什么突然這樣想?”
江野向來是最優秀的那一個,晏樺在想他是不是突然受什么打擊了。
“我一直都這樣想的,只是來北京后更加明確這一點了。”
江野坐回椅子上說道:“可能有人會覺得保送金牌狀元等等一些花里胡哨的東西很厲害。”
“但其實我們班幾乎都是保送的。”
“還有高一就保送了。”
“至于金牌,每個人都有,非常不值錢!
“狀元更是一抓一把。一些沒什么用的虛名!
“天才很多,我只是個普通人。”江野語氣平淡甚至帶著笑意。
江野所在的班級入學條件極其嚴苛,而且幾乎全部是競賽生,金牌選手扎堆。
“橋橋知道我這么普通還會喜歡我嗎?”江野又回到了最重要的問題上。
晏樺沒有成為他的男朋友,沒有和他在一起,他甚至看不到晏樺,所以他沒有安全感,他需要反復確認。
晏樺坐起身子,極其認真地回答道:“你在我心里一點都不普通!
江野永遠是晏樺的驕傲,永遠獨一無二。
“真的嗎?”江野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真的。”
“那如果以后我學習不好,也賺不到錢,長得也不好看,在橋橋心里還是不普通嗎?”
晏樺知道江野又開始得寸進尺了,但是他現在不想在乎這些,他只想讓江野安心。
“不普通,無論怎么樣對我而言都不普通!
江野輕笑道:“我在橋橋心底永遠都獨一無二對不對?”
得寸進尺,毫不罷休。
晏樺躺回床上嗯了一聲。
“所以橋橋會一直……”喜歡我對不對?
晏樺猜到江野想說啥了,打斷道:“不要一直了,睡覺吧!
“哦。”江野不想睡,也不想掛電話,“宗遠要組車隊嗎?”
“不組!标虡逵只卮鹆私暗膯栴}。
“那他回國干嘛?”
“做生意。”
“在哪?”
“南江,文陽,北京,上海哪里有業務去哪里!
“那他公司在哪?”
“北京。”
每次晏樺說要睡覺掛電話了,江野總有新的問題要問。
晏樺不厭其煩地回答了一個又一個問題,直到握著發燙的手機睡著。
“橋橋睡著了?”江野隔著手機問道。
最后半小時的時候,晏樺反應都慢了許多,聲音都是迷糊的,但是對于江野的問題,還是會強撐著精神回答,直到最后睡著。
江野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已經過了零點,他沒有掛電話,只是將手機放在一旁,像是晏樺躺在他身邊一樣。
“橋橋晚安!
我沒想到他們兩打電話能說一萬多,我開始估計頂多三千,可能這就是小別勝新婚吧。
周六周末兩天雙更,零點一更,晚上七點一更。
說個喪喪的消息,我們公司正在裁員,我懷疑我會被裁嗚嗚嗚,在被裁之前抓緊寫完,萬一被裁還能有時間找工作。
最后保佑不要被裁。
第68章
生日
自那天以后,江野每天發短信的次數更多了,什么事情都要和晏樺分享。
就連路上看見一只流浪貓都要說。
【今天下課回來看到學長了,在椅子上睡覺。他為什么不去上課,記他缺勤。】
江野總是能一本正經地說出很多逗晏樺開心的內容。
那是一只被叫做“學長”的橘貓。
江野還給晏樺發過學長的照片,圓圓胖胖,油光水滑的。
江野將手機放回兜里,給學長喂了一把貓糧。
感謝學長,每次提到他,晏樺都會回短信。
果然在上樓的路上,江野就收到了晏樺的回信。
【那你問問學長,為什么不去上課?】
江野低著頭看著手機,嘴角無法抑制的揚起笑容。
同寢的室友路過拍了拍他的肩膀,調侃道:“又在發短信呢?”
“還沒追到?”
江野一邊編輯短信,一邊轉身往樓下走,回答著室友的話,“還沒!
同寢其他三人都知道江野在老家有個喜歡好久的人,一直沒追到,天天發短信打電話。
室友見人又轉身下樓,在后面喊道:“你去哪?”
“找學長!苯拜p快地下著臺階,全身開心地都要冒泡泡了。
學長剛吃完貓糧,正在樹蔭底下舔爪子,見到剛給自己投食的學弟過來,眼都沒抬一下,粗壯的長尾巴悠閑地拍著地面,擺足了譜。
江野十分認真地蹲在地上,目視著面前的學長,提問。
“學長,你為什么不去上課?”
好傻。
好認真。
晏樺剛回了短信,對面就像是守在手機旁邊一樣,立刻有了回復。
【我去問問看。】
晏樺看著短信,眼底浮現一絲笑意。
過了幾分鐘,晏樺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學長不理我T^T】
晏樺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傻兮兮的。
他按著手機回復。
【學長脾氣不好,離他遠點,別被抓了!
學長很兇的,好幾個學弟學妹都被他抓傷過。晏樺叮囑江野小心點。
江野回短信總是很快。
【好,我離他遠遠的!
之前上課的時候也會回短信,被晏樺發現后,再三保證上課絕對不發短信了。
晏樺有江野的課表,回短信也會避免在他上課的時候回。
他不會每條回,江野發的消息太多了,他回不過來。
一會不看就兩三條過來了。
去圖書館要說,開始看書了又要說,看書結束了又要說,寫作業前會說,小組討論前會說,小組討論了些什么也會說。
盡管不在江野身邊,但是晏樺清楚知道他的每一個動態,每一個時間點會干什么。
這讓晏樺時不時產生錯覺,江野還在他身邊。
自從晏樺開始理江野后,江野就大幅度減少了和間諜聯系時間。
但還是會定時給十九打電話,問一些晏樺他不說的情況,問十七的學習成績。
一直到元旦的前兩天,十九突然斷聯了。
就連晏樺也不回短信了。
他好不容易在上飛機前撥通了晏樺的電話。
電話那一端的人聲音透著深深的疲憊。
“家里有點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好,我馬上就上飛機了,你在哪,我直接去找你!
“在家。”
“嗯,我上飛機了,回來找你。”
“你別擔心,無論發生事都有我在!苯版偠ǖ匕矒嶂虡。
一下飛機,江野打車直奔家里去。
家里除了晏樺在外,還有十七,和黃警官。
“小野回來了!秉S警官穿著一身常服站起道。
“黃叔,出什么事了?”
江野焦急地看向晏樺,只見他眼下烏青,神情疲憊,眉眼間化不開的愁緒,整個人也瘦了許多,一看就是好幾天沒休息好。
“陸十九涉嫌故意傷害罪被拘留了!
江野皺著眉頭問著細節。
12月28號,晏樺和宗遠在文陽有事,不在南江。晚上其他員工都下班了,店里只有十九和十七兩個人,在即將關門前,店里來了位修車的老顧客,他說自己車在前面拋錨了,讓十九去一公里外的路邊檢修。
而他去買煙,讓十九在路邊先看著車。
店里只剩下十七一個人。
十七男生女相,還在讀初三,纖細無力,看上去十分脆弱好欺負。
十九在路邊等了一小會,立刻意識到不對,馬上回了店里。
十七雖然沒有事情,但是十九一時失手,現在那人還在ICU躺著。
晏樺剛回南江的時候,十九已經自首了,十七唯一的依靠只有晏樺了。
在江野回來之前,黃警官已經把解決方案告訴晏樺了,無非是征求和解,找個好點的律師,爭取少判點。
黃警官臨走前拍了拍江野肩膀,“好好陪陪你哥吧。店里出這么大的事!
“吃飯沒?”晏樺強撐著精神問道。
店里這幾天因為十九的事也關門了,晏樺跑前跑后,身邊還有個半大的十七,累的話都說不出來。
“不餓。”江野放下包,坐在晏樺身邊,冷眼看著面前憔悴無助年幼的陸十七,掃了他一眼后,視線集中在晏樺身上,這幾天肯定又沒好好吃飯,胃病還會犯。他滿是心疼道:“我會幫忙找律師的,別擔心,橋哥!
“你吃飯了嗎?”
“還沒,我在聯系律師準備材料。”晏樺不餓,就是累。
江野似是麻煩地掃了一眼陸十七,但是很快掩飾好了眼底的情緒,“對方愿意和解嗎?”
晏樺搖搖頭,從茶幾桌上拿起一根煙,桌上的煙灰缸內堆積了不少煙頭。
“我會找律師的,你別擔心,你們多久沒吃飯了?”江野問道陸十七。
“中午吃了的,但是師父沒吃多少!标懯呋卮鹫f,他年齡不大,什么事情都幫不上晏樺,只能盡量不給晏樺添麻煩
“先去吃飯吧,別擔心了,你要是病了,十九在里面就更沒人救了。”
江野其實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他只在乎晏樺有沒有好好吃飯。
晏樺看了眼墻上的掛鐘,八點了。
“走吧,去峰子店里吃飯!标虡迮牧伺氖叩募绨虬参康。
“別擔心,會救你哥的。”
陸十七垂首點點頭,默默跟在晏樺身邊。
十九進去了,他只能依靠師父了。
飯桌上江野不停地給晏樺夾菜,希望他多吃點飯。
但是治標不治本,關鍵還是要把十九的事情解決了。
晚上十七在洗手間洗澡,這幾天都是住在家里,晏樺不放心十七一個人在汽修店,他還在讀初三,一下經歷這么大的事,精神狀態也不好,晏樺怕他出什么事。
夜色之中,晏樺背身倚靠在欄桿上,狹長的眼眸微瞇,仰頭望著漆黑的天空,露出細長的脖頸,眉間帶著揮之不去的愁緒。
江野走近,伸出手直接抽走晏樺唇間已經點燃的香煙,按滅在欄桿處。將已經撕開的薄荷糖放在他嘴邊。
晏樺斜了他一眼,偏過頭,沒有去吃江野指尖的薄荷糖,輕飄飄道:“膽子越來越大了!
現在晏樺點燃的煙都敢直接滅掉了。
“你答應我戒煙的!苯疤统鍪謾C,很快翻到了晏樺答應戒煙的那條短信。
“你自己看!苯鞍谚F證如山的證據放在晏樺面前。
晏樺歪頭躲避著不去看。
“你又想耍賴。”江野皺著眉頭不滿道。
晏樺轉身看著樓下,疲倦道:“心里煩!
“你心里煩可以跟我說啊,不要抽煙,對身體不好。我不在家,你肯定抽了很多煙。還答應我戒煙,騙子!
江野扶著欄桿,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晏樺控訴道。
好久沒看到晏樺了,之前高三好不容易喂胖了一點,這幾個月又瘦下來了,本就細瘦的腰身如今不盈一握,
江野目光停留在晏樺腰腹處,猜想后腰的那處腰窩肯定更明顯了。
晏樺解釋道:“沒抽,就這幾天有點煩抽了幾根!
江野收回思緒,冷靜安慰道:“別煩,我找了律師,大斌家的私人律師,他很擅長這種官司,還有我之前在校友會認識的學長,他在南江有律師事務所,我明天會去見他們,你別操心,有我在!
晏樺聽著江野有條不紊的安排,沉默片刻,目光轉向江野問道:“去見學長要帶貓糧嗎?”
江野愣了下,眼角含笑地往晏樺身邊靠近道:“要帶的,不然學長吃不飽就沒有力氣打官司了!
“那要帶多少錢的貓糧,學長才滿意?”
走廊外一片漆黑,江野看向晏樺的眼神卻亮亮的,“不用擔心錢的事!
晏樺嘆了口氣,“十九太沖動了!
江野卻不覺得,如果換做是晏樺,那個人會死無葬身之地。
他甚至都不愿意去想如果是晏樺遭受到這樣的事情。
光是假象,江野的每一根神經都在被烈火灼燒。
江野看著緊閉的洗手間房門,以權衡利弊的角度壓低聲音說道:“救十九不值得!
十九判刑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非是判多判少的區別。
十九和十七又是兩個窮光蛋,這根本就是個虧本買賣。
他不想晏樺為了這兩人大費周章。
他只希望晏樺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
晏樺何嘗不知道,但是很多事情值得和不值得來衡量的。
就想當年他選擇去養江野時,也沒有考慮值不值得。
他想抽煙,忍了忍,還是從江野手中接過那枚薄荷糖,小聲道:“十九還沒你大,你明天就二十了,他還沒二十!
“我不想他人生最重要的青春光陰全部在監獄里過。”
“如果能少判幾年也是好的!
“這幾年有他在店里,我一直都很放心,他很值得去相信!
晏樺停頓了下,聲音沙啞,帶著無法回避的悲傷卻又盡量用著輕松的語氣說道:“而且有時候我會想,如果初三當年被綁架的時候,有人能幫幫我多好!
幫他證明清白該多好。
江野本來一直以冷靜,利益的眼光去看待十九的事情,可是在聽到晏樺提及綁架案時,卻再也說不出話了。
喉嚨被苦澀的情緒所堵住了,四肢百骸都泛著密密麻麻的痛楚。
他顫抖地抱住晏樺,將人緊緊錮在懷中。
晏樺十五歲時沒有人幫他。
所有人都沒幫他。
晏樺最近可能真的太累了,他確實需要一個懷抱可以讓他去依靠。
他沒有推開江野,但是也沒有抱住他,詢問著明天見律師的詳細細節。
“十七要去嗎?”
江野摟著懷里的人沒有松手,“要去!
“十七屬于未成年,那人雖然沒有得逞,但是也可以起訴他,兩個官司一起,會想辦法逼那個人和解的。”
“具體細節可以明天再問下律師,你別擔心,我會處理的!
晏樺承認有江野在身邊,他確實安心省事很多。他也并不是無堅不摧,只是個普通人,想要有自己的依靠。
他靠在江野身上,兩人低聲商量著十九案子的各種細節。
因為晏樺沒有推開他,所以江野的動作更加大膽了些,放在晏樺后背處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撫懷里的人,像從前晏樺每次哄他一樣。
直到十七洗完澡出來,看見在走廊處抱在一起的兩人。
十七站在客廳中間,連忙低下頭猶豫到底要不要再退回洗手間。
他是不是出來的時間不太合適。
在十七低下頭之前,他的目光和晏樺有了短暫的交匯。
雖然兩人都迅速移開了眼。
“松開!标虡逍÷曁嵝训馈
江野沒有在這時候耍無賴,利落地松開手,當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日光燈照在屋內,房間內的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最終還是晏家長強撐著說道:“十七,你明天跟我們一起去見律師。”
“到時候有些細節可能需要你跟律師說。別怕,我和小野會跟你一起的!
十七嗯了一聲,感激地說道:“謝謝師父!
他其實很擔心晏樺不管他和十九了。
如果晏樺都不管他們了,十九就真的沒救了。
他知道打官司請律師和解都需要很多錢,他沒錢,他只能默默記下一筆又一筆賬,自己寫好一張又一張欠條。
他曾經把欠條遞給過晏樺,被退了回去。
“等你哥出來再給我打工吧,你個小屁孩還在讀書,寫什么欠條!
這幾天住在家里,晏樺也很照顧他,不止這幾天,這幾年晏樺都很照顧他們倆。
他和十九流浪了很久,漂泊了很遠,終于遇見了一位心軟的神。
晏樺坐在沙發上,嘴里的那顆薄荷糖早就化掉了,他又找了一顆含在嘴里說道:“沒事就早點睡吧,這幾天你也累著了!
十七的視線在晏樺和江野之間流轉,猶豫道:“師父,我晚上睡沙發吧。”
前幾天十九出事后,晏樺就一直把十七帶在身邊,晚上也睡在家里。
晏樺手上還拿著十九的材料,抬頭看了眼說:“你還是睡我那吧!
“那師父你呢?”
“我睡小野的床。”
十七看向江野問,“那小老板呢?”
在江野期待的目光下,晏樺冷淡地說道:“他睡沙發。”
江野嘴角迅速下垂,不樂地看向晏樺。
晏樺沒理他,繼續翻著要準備的各種委托材料。
“早點去睡吧,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去見律師。”
十七對晏樺的安排不敢有意見,畢竟這個家晏樺說了算,江野不高興也沒用,轉身默默去睡覺,沒有多言。
十七進了臥室后,江野則一臉幽怨地坐在沙發上。
“我不想睡沙發!
晏樺整理著十九的各種材料,垂眼說道:“那你去外面找個賓館睡!
“我不!苯翱拷鼣D在晏樺身邊說,“我都回家了,我為什么要睡賓館?”
晏樺斜了他一眼,“那你去樓下和峰子睡,反正他一個人在家,你下去還能陪他打會游戲!
“我才不和他一起睡。”江野立馬否定了這個選項。
“那你只能睡沙發了!
“我不想睡沙發啊,橋哥!苯坝智那牡丨h上了晏樺的腰。
晏樺將A4紙卷起,拍了拍江野的手,“松開!
“我松開,我就不睡沙發好不好?”
“那你想睡哪?給你打個地鋪?”晏樺視線停在委托材料上問。
江野見晏樺沒推開他,又得寸進尺地往他身上靠了靠,“打地鋪好冷,我想和你一起睡嘛。”
晏樺抬眼看了下江野,眼神拒絕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什么都不干,我保證!苯凹鼻械卣f道。
晏樺不信,那天晚上江野剛躺床上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
“橋哥,好不好嘛,晚上好冷,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江野大半個身上都快壓在晏樺身上了,把人擠在自己和沙發中間。
晏樺被斜靠著壓在沙發上,視線無處躲閃,只能看著江野在自己懷里撒嬌,目光停留幾秒后,突然說道:“你是不是軍訓曬黑了還沒白回來?”
“啊!苯罢趹牙锼Y囇肭笸砩弦黄鹚,聽到這話,一只手從茶幾抽屜里翻出枚鏡子,另一只手還抱著晏樺不松開,認真地看向鏡子中的自己。
“好像也瘦了!鄙洗髮W還瘦了一些,晏樺眼底閃過幾分心疼。
“你在說我又黑又瘦?”
“是的!标虡褰o出了肯定的答案。
鏡子中的江野眉頭迅速皺起,哭喪著臉,放回鏡子,不愿意多看,把頭埋在晏樺頸窩處,悶聲道:“你是不是嫌我丑了?”
晏樺見江野一會撒嬌一會委屈的,變臉快得很,嘴角揚起無奈的笑意。
這么大的人了還跟小孩一樣。
他們倆的相處模式似乎又回到了高二之前,只是江野很清楚他們現在和高二之前不一樣,晏樺卻不愿意去想,他下意識去逃避處理這段感情,只要江野不逼他面對,他可以當一輩子鴕鳥。
因為晏樺的“嫌棄”,江野似乎真的傷心了,摟著晏樺腰不肯松手,就差哭出來了。
“你就是嫌我丑了!苯皫е耷晃乜卦V道。
晏樺斜了懷里的人一眼,拆穿道:“不許假哭!
“哼。”江野蹭了蹭晏樺頸窩,“就哭。”
“你現在嫌我丑,還讓我睡沙發。我就要哭!
“那你哭吧。”晏樺慢條斯理地說道,“別把我衣服哭濕了就行了!
“橋哥,你怎么這樣啊!苯皳纹鹕碜,直視著晏樺,眉頭擰起,撇著嘴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怎么樣了?”
“我在沙發上睡,會睡感冒的!
晏樺哦了一聲,“感冒了就吃點藥唄,你不準備挺多的嗎?”
見晏樺提及這件事,江野迅速心虛地俯下身子,將頭埋在晏樺頸窩處,小聲道:“不吃了。”
“呵!
江野不敢說話了,默默抱著晏樺不松手。
晏樺看了眼墻上的時間,提醒說:“別抱我了,你好重!
“你剛才還說我瘦,現在又嫌我重!苯安粷M地哼了一聲。
晏樺沒理會江野的控訴,“松手,時間不早了,去洗澡睡覺!
江野依依不舍道:“我真的要睡沙發嗎?”
晏樺沒看他,揉了揉眉心說:“你再不松開我,你就真的只能睡沙發了!
話音剛落,江野迅速松開手,正襟危坐地坐在一旁,手上還假模假樣地翻著委托材料。
“我松開了哦!
“晚上要一起睡!
晏樺無奈地搖搖頭,整理著各種材料。
兩人又坐在沙發上,繼續商量著十九十七的事情以及后續安排。
“十七還要讀藝校嗎?”江野看了眼臥室問。
“他現在不想讀了,十九還沒出事前,我們這有個什么電影角色海選,他去了,還沒出結果!标虡艴久蓟貞浿@些事情。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還沒來得及問這些。”
晏樺每天要處理一大堆事情,除了江野,他也不知道跟誰說,除了江野,他也不想跟別人說。
“明天我問問他吧。”江野給晏樺倒了杯熱牛奶說。
等他們進房間的時候,十七已經睡著了,晏樺蹙眉看著十七熟睡的模樣,操心著十九的事情。
江野怕晏樺反悔要和十七睡,把人推進側臥,將藍色的隔簾嚴絲合縫地拉上了。
他迫不及待地躺在床上,還拍了拍旁邊的空位道:“睡覺吧,橋橋!
“不早了,明天還要去見律師。”
江野坐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看著晏樺。
晏樺視線躲閃,坐在書桌旁卻不太想過去。雖然答應了江野晚上一起睡,但是他難免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
“你先睡吧!
“快睡嘛!
江野走下床情不自禁地摟著晏樺的腰,想要把人往床上帶。
“手松開!标虡迮牧伺慕暗氖痔嵝训馈
“不松,不過你可以大聲一點,等會十七說不定就會被你吵醒,然后會問你,師父,你在和小老板說什么?”江野貼在晏樺耳邊,用著僅兩人可以聽見的細小聲音輕笑著說道,說話時嘴唇還似有似無地擦過晏樺細長的脖頸。
“到時候你就告訴十七,說我摟著你的腰不松手。”江野說完甚至吻了吻晏樺已經紅透了的耳垂。
晏樺細長動人的眼眸瞪大,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身后的人,顫巍巍地伸手說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一句話。
“睡吧橋橋,我不鬧,真的!苯罢f的信誓旦旦。
“明天真的好多事情,得早點休息!
江野一臉正經。
晏樺半信半疑。
但晏樺真的擔心等會把十七吵醒了,任由江野摟著他的腰,把他帶到床上,關掉夜燈。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江野也非常安靜地睡在另一邊,兩人背對而眠。
但是江野的床只是張單人床,兩個成年男人躺在一起不擠是不可能的。
而且江野的安靜也只是暫時的。
等晏樺放松警惕,呼吸平和地枕在枕頭上時,江野突然動作輕緩地翻了個身,將手搭在晏樺腰上,把人往自己懷里帶了帶。
晏樺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眼中警告的意味十分明顯。
江野在晏樺的注視下,笑著輕吻了下他的額頭。
晏樺要打人了。
但是他不敢罵江野,怕把十七吵醒了。
只能不滿地瞪著江野,好看的鳳眸微挑,眉梢上揚。
江野只好用手遮住晏樺的眼睛。
太可愛了。
瞪人也好可愛的橋橋。
不能再這樣看下去了,會忍不住。
江野將頭埋在晏樺脖頸處,小聲道:“抱一會好不好!
這是疑問的語氣嗎?手上都環著晏樺腰了。
“趕緊給我睡覺,別逼我揍你!标虡宀卦诒蛔永镄÷暰娴。
被子里晏樺的聲音悶悶的,聽的江野心癢癢的。
他也縮在被子里,環著晏樺的手更緊了,輕笑道:“那你揍吧!
就在晏樺以為江野還有更過分的動作時,江野卻只是摟著晏樺,沒有任何動作,在他耳邊小聲卻又帶著濃濃思念道:“好想橋橋啊!
“抱著睡好不好!
晏樺拒絕,“不好。”
“不好也沒用,我不聽!苯皩⑷死卫伪г趹牙。
那你還問。
“睡吧,橋橋,我明天生日,就當生日禮物好不好?”
晏樺愣了下,明天元旦,確實是江野的生日。
他沒再說話,只是閉上眼。
江野知道晏樺這是默許了,在漆黑的夜中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江野31號回來的,放假三天,這幾天一直都在為了十九的事忙得腳不沾地,連二十歲生日都沒有過。
當天也只是晏樺下了份長壽面。
晏樺有些過意不去,江野卻不以為意,只是晚上纏著晏樺等他放寒假回來給他補一個生日,晏樺答應了。
江野是三號晚上的飛機,到學校已經快凌晨了。
“律師那邊基本上已經聯系好了,后續該怎么做只用讓十七和十九配合他們就行!
“錢你不用擔心,我直接給他們!
晏樺在機場聽著江野囑咐著十九的事情,只是問道:“你凌晨到學校進不去寢室睡哪里?”
“我找個地方坐會,等寢室能進了,我再進去。”
晏樺皺著眉頭道:“可是你明天早上第一節還有課。”
“沒事的,我在飛機上還能睡!
十七見江野要跟他說的事情說完了,十分有眼色地說道:“師父,我去趟洗手間。”
“嗯,我在這等你。”
晏樺有些心疼地看向江野,沒有說話。
江野寬慰道:“我今天第一節課上完,上午就沒課了,我可以回寢室再睡會,沒事的。”
“到學校了跟我說一聲!标虡宀环判牡亟淮馈
“好。”
江野面上突然浮現一絲笑容,張開手期待道:“抱一抱!
“要一個月見不到了!
晏樺只是說:“哪有一個月?你二十五就回來了!
“那也很長了啊。你沒有拒絕我就當你同意了。”江野沒等晏樺再說話,已經將人抱住了。
等晏樺主動來抱太難了,但是沒關系,只要晏樺允許擁抱就可以。
誰抱誰對江野來說只是小事。
他可以永遠主動,只要晏樺不拒絕他,他就當做是同意。
晏樺任由江野抱了半天,提醒道:“到時間了。”
“嗯,橋橋再見,等我回來。”江野不舍得松開手。
晏樺揮了揮手,擰緊眉頭目送江野離開。
他很討厭這種感覺,眼睜睜地看著江野一步步朝他走遠。
他已經習慣江野每次迫不及待地向他跑來了。
等江野寒假時,十七已經不在家了。
“上次說的那個導演拍新電影在海選演員,十七被選中就跟著去了!
“其實我不太放心,他還沒成年,就要一個人去拍戲,還在內蒙古,說什么拍草原戲,但是那個導演我確實經常在電視上看到,我們兩好像之前還看過他的電影!
“十七堅持想去,他說想早點賺錢,最后還是沒攔住!
江野靠在廚房門口聽著晏樺說話。
“他想去就去唄,是該賺錢,十九不吃不喝在店里打三年工都賺不到他的律師費!
晏樺在彎腰洗菜,江野目光幽幽看著他的背影,單薄的背脊,細瘦的腰間,以及修長的雙腿。
“可他才十六啊。”晏樺直起身子站在案板面前低頭切菜。
“你十六歲的時候不也在當學徒掙錢了嗎?”江野收回眼,到洗手池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接過晏樺的菜刀道:“我來做飯吧,你歇會!
“那我不是在南江,十七要一個人去草原,人生地不熟!
江野淡漠道:“那又怎樣?”
“你不能心疼心疼小孩?”晏樺抱胸看著江野切菜做飯。
“有什么好心疼的!苯皩τ谑叩脑庥鰶]有任何同情。
就連幫十九也只是因為晏樺。
他不心疼任何人,他只心疼晏樺。
十五歲孤苦無依一個人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時候,誰幫他了的?
十七沒有,十九沒有,江野也沒有。
“不跟你說了!标虡宀戎闲谏嘲l上去,“我下午要去店里,你自己在家玩吧。”
十九進去了,店里一下子少了個最能干活的人,臨近年關,又不好招人,生意又忙,只能晏老板親自上陣。
“我跟你一起去啊。我不想在家!苯皬膹N房探出頭說道。
“隨便你。”晏樺胡亂按著遙控器。
晚上洗完澡后,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話,江野突然湊近提及道:“你上次答應說要給我補一個生日的!
“你沒忘吧?”
晏樺抬眸看向江野,他的目光灼熱,直直地看著自己,似乎想透過外表的皮肉,直視那顆跳動的心臟。
晏樺朝遠離江野的方向挪了挪,不太有底氣道:“沒忘!
“你當時也沒給我生日禮物。”江野肯定地提醒道。故意抹去了自己那天晚上要求抱著睡覺當禮物的事情。晏樺也沒想起來這一茬。
他身體靠近晏樺,剛洗過澡,身上還沾染和晏樺同樣的薄荷味道沐浴露。
“你當時都說后面補給我!
“禮物呢?”
江野攤開掌心問道。
晏樺移開眼,不再直視江野,甚至他都不敢問江野想要什么禮物,直截了當地說:“給你發紅包!
“你好敷衍!
很明顯江野并不滿意這個禮物。
“那你還想要什么?”晏樺站起身居高臨下地問道,試圖給自己增加一點氣勢。
這人肯定沒安好心。
江野仰頭靜靜地看著晏樺,“我要你就給嗎?”
晏樺毫不猶豫地說道:“不可能。”
江野嘴角帶著愜意的笑,“我還沒說要什么呢?”
“你要什么?別提太過分的事情。”晏樺斜了江野一眼說道。
“什么是過分的事呢?橋橋要不要舉個例子?”江野增長的不止是年齡,還有和晏樺相處的經驗。
知道怎么順毛捋。
“你自己心里清楚。”晏樺轉身往房間走去,耳根泛紅,不想再和江野說話了。
江野看著晏樺炸毛的樣子只覺得好可愛,在外面看了會電視后,才關掉燈回到床上。
晏樺都做好這人纏著自己的準備了,結果無事發作。
他白緊張半天。
江野默默掀開被子回到自己床上睡覺,沒有再和晏樺說話。
晏樺不習慣江野沉默的樣子,糾結了一會問道:“你到底要什么禮物?”
黑夜之中,江野睜著眼,唇角掛著微不可察的笑容。
“我說了你也不同意,我還說了干嘛呢!
“你先說說啊,我知道你說的什么我才能決定同不同意。”
晏樺隔著隔簾和江野說話,似乎聽到他很快地說了一句什么,但是并沒有聽清。
“什么?”晏樺問道。
江野又含糊不清地說了一遍。
晏樺皺眉問道:“你在說什么?”
“你聲音大點,我聽不清!
但是江野今晚說話的聲音總是不清不楚,聽不清楚音節。
晏樺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問題了。
他不禁下床,掀開隔簾,走到江野旁邊問道:“你剛才在說什么!
江野坐起身子,用著口型又說了句什么。
晏樺根本不知道在說什么。
只見江野招招手,晏樺往床邊走了走,離他的距離非常近了,好奇地問:“你今天晚上怎么了?”
話音剛落,晏樺突然就被拽著按在床上,作亂的人嘴角還掛著得逞的笑容。
“我說我想橋橋當我男朋友,聽清楚了嗎?”江野眼神中倒影著晏樺躺在床上的模樣,壓在他身體上方,抓著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吐詞清楚地說道。
“松開我。”晏樺長眉皺起,不滿道。
“如果我不松呢?”江野挑眉問道。
“那我就揍你。”
“揍吧!
江野主動把臉湊了過來。
每次兩個人都是這幾句。
揍也沒揍過。
“是你不揍的哦。”江野見人半天沒反應,拉開兩人的距離,但是按著晏樺的手腕卻沒有松開。
晏樺很不理解地問道:“你按著我的手,我怎么揍你?”
“那下次再揍吧!苯爸比胫黝}道:“我禮物呢?”
“你剛才說的我不同意!
江野好像早就知道這個答案了,“那我換一個禮物?”
“你換吧。”晏樺的手腕還被攥著,江野還俯在他上方,這樣的姿勢讓他心里很別扭,移開眼不愿意直視江野。
“換一個你就同意了?”江野輕笑著問道。
晏樺懶得理這個問題,“你要先說,我才能決定同不同意。”
“那我要跟橋橋做.愛。”
這個禮物比剛才那個還要讓晏樺震驚,瞳孔都不禁放大了。
“看來橋橋也不答應!苯八剖菄@氣了一聲。
“橋橋什么都不答應,還說給我補生日,就是騙我的。”江野失落道。
晏樺提高音量道:“你聽聽你這兩個禮物,一個比一個……”
晏樺一時想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卡殼了。
看著晏樺皺眉認真思考的樣子,江野情不自禁俯下身子親了親晏樺額頭,“橋橋好可愛!
晏樺從來都沒被人夸過可愛,一時不知道被氣得還是無語。
總之半天說不出話。
江野心都要化了,氣鼓鼓的橋橋也好可愛,要被可愛死了。
“松開我!
晏樺惱羞成怒了,突然掙扎起來。
江野趕緊安撫道:“我不說了,橋橋,我不說了。我們繼續討論禮物。”
晏樺果然被安撫下來了,掙扎的幅度也小了。
“你說的禮物沒一個我能同意的,有什么好討論的!
江野舔了舔唇,“可是我最想要這兩個。”
晏樺偏過頭不想去看江野。
“那我再換一個?”
“換吧!闭f點靠譜的。
“那和那天晚上一樣好不好?”江野啞著聲音問道。
江野只要看晏樺一眼就難以自控,但是晏樺除了惱羞成怒,并沒有什么過多的反應。
不能對一個直男要求太多。
江野視線下瞥看向晏樺,真的對他沒反應。
晏樺耳根已經通紅,氣急敗壞道:“我不同意,松開我!
江野蹙著眉頭,突然松開手壓在晏樺身上。語氣中透著諸多無奈,“橋橋!
“你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
晏樺把人推到一邊,想要起身,卻被按住了腰不讓他走。
“我好難受,橋橋。”
江野聲音越說越可憐。
“你自己解決。”
“不想自己解決,你幫幫我好不好,橋橋。”
江野拉著晏樺的手。
“這個禮物總可以吧?”
“幫我。”
或許是前面幾個禮物太荒唐了,晏樺的底線已經不知不覺被降低了,漆黑的夜色之中,閉著眼任由江野牽引著他的手。
在晏樺溫熱的掌心觸碰到自己的瞬間,江野身體不自覺抖了一下,貼近晏樺耳邊說道:“好愛橋橋!
“橋橋,橋橋。”
靜謐的夜色之中,江野的喘息聲和說話聲在耳邊被不斷放大,晏樺閉上眼逃避地掙扎道:“別說話!
江野確實沒出聲了,但是不斷親吻著晏樺。
光是想想晏樺現在手中動作和害羞閉眼的表情,江野心都在顫。
晏樺站在洗手池面前,不斷搓著左手,掌心的熱度和觸感遲遲消散不去,怎么昏了頭答應江野這種事情。
他抬頭看了眼鏡子,鏡中人蹙著眉頭,脖頸處留下極其明顯,無法忽視的吻痕。
人常言,溫水煮青蛙。
但對于江野而言則是,溫水煮橋橋。
江野躺在床上意猶未盡地回憶著剛才的畫面。
但是越想越渴望更多。
他抱著枕頭在心底大聲哀嚎。
啊,什么時候橋橋才能同意當他男朋友。
晏樺在洗手間洗了很久的手,但是卻洗不掉心底的記憶。
真是昏頭,大晚上的不要做任何決定。
晏樺洗完手回來,默默回到自己床上睡覺,不再和江野說話。
但是江野現在每一個細胞都是亢奮的,安靜不到三分鐘又問道:“橋橋,你睡了嗎?”
晏樺當然沒睡,他在反思,為什么剛才自己一沒喝酒二沒喝藥,居然答應了江野這種事情。
算了,壽星生日,下不為例。
他潛意識不愿意多想。
晏樺沒說話,江野則像泄了氣一樣,眼巴巴地看著晏樺的床。
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陷入沉睡。
等他醒來的時候,晏樺已經去店里了,他的床頭柜上放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紅包背后是晏樺蒼勁有力的字跡。
祝江野二十歲生日快樂。
第69章
親吻
自那以后好幾天,晏樺都只能穿高領的衣服。
但偏偏始作俑者還非要天天跟他黏在一起,總讓他透著莫名的心虛。
臘月二十七這天,江野同學聚會,難得不在家,晏樺一個人晚上吃飯后,洗澡準備睡覺。
看了眼墻上的時間,已經快十點了,江野還沒回來。
雖然江野今天早上走之前會說晚一點回來。
但是當家長當習慣了,難免會操心。
晏樺也沒什么睡意,靠在沙發上無聊地看著足球比賽,等江野回家。
直到聽到樓梯間的聲音,晏樺才朝外走去。
江野剛踏上五樓臺階,就看見晏樺穿著單薄的睡衣在門口。
他三步并做兩步跑到門口。
“橋哥,你怎么在這等,外面好冷的!
說話時還把人往屋里走。
晏樺聞見江野身上淡淡的酒味,問道:“喝酒了?”
“嗯。”江野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晏樺。
晏樺對江野喝醉的事有陰影,“喝醉沒?”
“沒有!苯皳u搖頭,態度十分乖巧。
晏樺拿著江野脫下的大衣,背過去掛在臥室的衣架上,提醒道:“沒喝醉就快去洗澡睡覺!
別趁著喝醉又說酒話。
他剛掛好衣服轉過身,江野突然伸出手將他摟在懷里。
“松開。”晏樺不厭其煩地重復這句話。
“不松!
江野說話時含糊不清,一心低下頭嗅著晏樺的脖頸,脖子上的痕跡早就已經消失了,最近晏樺都不讓他抱,更別提親一親了。
晏樺頭疼地按了按眉心,這是不說酒話,改耍酒瘋了。
趁他頭疼的時候,江野已經咬開衣領,默不作聲地留下好幾個吻痕。
晏樺攏起睡衣,用食指抵著江野的額頭,不讓他靠近。
今天可不是生日。
他不會慣著這個小兔崽子。
江野皺著眉頭,滿臉不樂意。
“趕緊給我洗澡睡覺,當心我揍你!标虡逋{道。
江野破罐子破摔道:“那你揍我吧。”
話音還未落下,已經握住晏樺攥著衣領的手,順著下頜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江野。”晏樺厲聲喊道,躲避著江野的親吻。
還說沒喝醉,酒壯江野膽。
江野對于晏樺的呵斥充耳不聞。
晏樺皺眉看向天花板上白色的日照燈,迫于無奈使出殺手锏。
“你再這樣我就不理你了。”
江野果然瞬間停住了動作,好看的桃花眼內滿是不情愿,但是卻不敢有任何過分的動作。
“松手!标虡逄嵝训。
江野再舍不得松手,也沒辦法。
晏樺這一招可以拿捏江野一輩子。
但是江野卻沒有放晏樺走,將他堵在自己和衣柜角落之間。
“你每次都用這一招威脅我!彼仓炜卦V道,都快委屈哭了。
招不在多,有用就行。
晏樺移開眼,不去看江野可憐巴巴的樣子,“去洗澡睡覺!
“我不去!苯案虡遒氣,就是不去,把晏樺逼角落處不讓他走。
晏樺提醒道:“你喝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不!苯熬笃馍蟻砹。
晏樺斜了江野一眼,下次絕對不能讓這小兔崽子喝酒了。
兩人就在衣柜門口僵持著。
江野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卻沒有讓眼淚掉下來,聲音微微顫抖,“你一不理我就好久。”
“我給你打電話發消息你都不回!
晏樺沒說話,這是他和周立偉相處得來的經驗,互相不理對方,冷戰很久很久。
江野傷心道:“你看,你又不理我了!
“你喝多了,早點去睡。”晏樺聲音很輕,不想和一個喝醉的人討論這些。
“我沒喝多。”江野低頭看著晏樺,認真地說道。
晏樺輕嘆一口氣,他就沒見過哪個喝醉的人承認自己喝醉了的。
“你嘆什么氣?”江野注意力被晏樺的一聲嘆息所吸引。
晏樺靠在墻上回答道:“我嘆氣你喝多了還不承認!
“我沒喝多,不像你,喝醉了說愛我,結果轉頭就不承認了!苯袄浜叩。
這又開始耍酒瘋了。
“你看你又不說話了。”
江野對晏樺總是不理自己的行為非常不滿。
晏樺可以揍他,罵他,就是別不理他。
但偏偏這人就是愛這樣,一個人冷暴力全世界。
“說什么呢?”晏樺本就話少,也就在江野面前會多說一些。
“說你愛我!
江野又偷偷地環上晏樺腰了。
晏樺不想和一個酒鬼計較,隨他去吧。
“你看,又不說話了!
江野今晚對于晏樺的沉默十分敏感。
晏樺只好哄著已經喝醉的江野道:“除了這個呢?”
江野眨眨眼想了下,“說你要當我男朋友!
“再換一個!标虡褰ㄗh道。
“不換!苯肮虉痰貓猿帧
“好吧!
“說啊!
晏樺:“我現在不就在跟你說話嗎?”
“我也沒有沉默。”
只是要說話,誰規定一定要說什么了?
江野抵著晏樺額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臉說道:“你就是不承認了。”
“你耍賴皮!
“是的。”晏樺非常坦率地承認。
真誠是一切的必殺技。
他就是不承認了。
江野都要委屈哭了,眼淚都快下來了。
晏樺每次反悔都反悔得正大光明,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不承認也愛我,這是事實!苯白约簩捊庾约旱。
“那你還讓我說?”晏樺用手指推開江野的額頭,拉開兩人的距離。
江野語調低落,將頭搭在晏樺頸窩處,聲音像是一汪溪水流進了晏樺心里。
“你不說我沒有安全感!
“我怕你不愛我了!
晏樺輕聲道:“不會的!
“不會什么?”江野偏過頭問道。
“不會不愛我,對不對?”
晏樺停頓半秒,在江野即將又控訴他不說話前,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嗯字。
江野抱緊晏樺,認真地說道:“我也愛你,一直都好愛!
“以前愛,現在愛,以后也愛!
江野說過很多次愛晏樺,每一次都無比認真。
江野追問道:“你愛我為什么不愿意當我男朋友。”
晏樺思考兩秒后說道:“愛和愛是不一樣的!
兄弟之間的愛和情人之間的愛怎么可能一樣。
雖然他和江野之間有過一些過界的行為,但是只要他認清底線就行。
“有什么不一樣?你愛我,我愛你就夠了。”
“不行!标虡鍝u著頭拒絕道。
“那你就是不愛我!苯百氣道。
“好吧,你要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
江野太陽穴都在疼。
晚上喝的那點酒全被晏樺這句話氣出來了。
他一時語無倫次,只好帶著哭腔道:“你怎么這樣啊?”
“我怎么了?”晏樺無辜地問道。
“你應該說你愛我!
晏樺不理解,“不是你說的我不愛你嗎?”
合著順著他的意思來說,還不對了。
晏樺也覺得頭疼,這人平常就難纏了,更別說喝醉了。
“我是故意說的啊,這樣你就要來哄我,說愛我!苯鞍炎约耗屈c小心思全數說出來。
晏樺明白江野的意思了。
“那重來。”江野扯著晏樺衣擺央求道。
晏樺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別重來了,快洗澡睡覺,都十點了!
“我睡不著,你不說愛我,也不讓我親,也不讓我抱!闭f話時,還把手摟得更緊了。
晏樺低頭看了眼江野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問:“那你的手現在干嘛?”
“在放著!苯敖z毫不慌地回答道。
晏樺不想跟一個喝醉的人爭論這些。
“洗澡睡覺!
“我想親!
“洗澡睡覺!
“想親!
“洗澡睡覺”
“親。”
江野妥協道:“那我洗完澡回來你讓我親好不好?”
“你去洗澡睡覺。”晏樺并沒有答應親,他只是想讓這個小兔崽子趕緊洗澡睡覺,別折騰了。
“那我去洗澡了,洗完就可以親!
江野不知不覺偷換概念。
“我沒同意!标虡逶诤竺婧暗,結果剛才死活不去洗澡的人,現在跑得比誰都快。
晏樺關掉夜燈,準備等會裝死不理他。
江野速度很快,坐在晏樺床沿,拉著他的被子道:“你剛才答應我的!
晏樺不理他,裝睡。
“你又不理我。”江野掀開被子擠進來。
“誰讓你上來的?”晏樺裝睡都睡不了了。
“你不理我,也不讓我親。”江野理直氣壯地說道。
晏樺撐起身子道:“我讓你洗澡睡覺,不是讓你來洗澡親我!
“你剛才明明答應了,你又反悔,晏樺,你個騙子!
江野指名道姓地控訴,就差聲淚俱下了。
“我根本就沒答應你,哪里算得上反悔?”晏樺也覺得自己很冤。
江野垂著頭盯著被子,半天沒說話。
屋內陷入一片漆黑和寂靜之中。
晏樺探過頭好奇地問道:“哭了?”
江野不理他,偏過頭不讓人看。
“真哭了?”晏樺努力歪著頭看向江野問道。
“不想跟你說話了,你就知道反悔騙我!苯叭讨抟猓Z調里滿是委屈。
“都二十了還哭!
“我沒哭!苯昂敛豢蜌獾靥稍陉虡宕采,給自己蓋好被子。
晏樺坐在床上,看著另一側江野的背影。片刻后收回眼,抵著眉骨不知在思索著什么。
江野皺著眉頭躺在枕頭上,眼底毫無醉意,認真地思考萬一晏樺真不來哄他怎么辦?
晏樺躺回床上,沒把人趕下去,本來喝醉了還在哭,再趕下去,今晚就別想睡了。
江野在黑夜中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真不理他。
晏樺,你變了,變得鐵石心腸。
再也不是那個弟弟一哭就來哄的哥哥了。
江野這次真的有點想哭了。
兩人各懷心事地躺在床上,過了大概五六分鐘,晏樺突然出聲問:“哭完沒?”
“沒哭!苯罢\實地回答道
他答應過晏樺不會再哭的,雖然晏樺不記得了。
但是落在晏樺眼底,就是江野倔犟地不承認。
“你又不說話了!苯白ゾo機會開口說道。
“不早了,都十點半了!
江野哦了一聲,“你睡吧!
“你呢?”
“我睡不著!苯奥曇魩е鵁o法掩飾的失落。
折騰一晚上,啥都沒干成,結果還發現晏樺不來哄他了。
更傷心了。
晏樺沉默幾秒,在夜色之中用著很輕的聲音說道:“親完早點睡!
江野本來還沉浸在傷心情緒中無法自拔,聽到這話迅速翻身把晏樺壓在身下,趁他反悔前,快速落下一個吻在他側臉。
晏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怔怔地看著江野沿著他的臉頰不斷親吻,到他的耳垂,脖頸。
他突然伸手摸了下江野的臉。
江野甚至還討好地蹭了蹭晏樺掌心,在他掌心處落下一個虔誠的吻。
晏樺掌心并無半點濕潤,他意識道:“你沒哭?”
“嗯!苯皩㈩^埋在晏樺頸窩處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我一直都說我沒哭!
江野生怕晏樺反悔,連忙坦白,他可沒撒謊。
晏樺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但是江野確實一直在說自己沒哭。
他推開江野厲聲道:“不許親了!
“沒親完!苯澳芏嘤H一會是一會,過了這村就沒店了。
下次又不知道得想什么招了。
晏樺腦海中只有被套路的感覺,但是話又是他自己說出來的。
現在反悔,江野肯定要鬧到半夜,不親不罷休。
“你不能反悔。”江野咬了咬晏樺下巴,抬眼看向懷里的人。
“親完沒?”晏樺斜了他一眼問道。
“沒有,想一直親。”江野的動作時輕時重,全看他心情,直到吻到晏樺唇角處,被躲了過去。
江野攥著晏樺手腕不滿道:“說好給我親的,你還躲。”
“不行!标虡寰芙^。
他可以允許江野親他,但是不允許兩個人接吻。
他總是有一些自欺欺人的堅持。比如不能做情人之間會做的親吻,這樣他們倆就沒有跨過那條線。
江野抵著他的額頭認真說:“可是我想親,你答應我讓我親了的,你又想反悔。”
“其他地方我都親了,為什么不能親這里!苯吧踔吝用手按了按晏樺的唇瓣,他想親這里。
他想和晏樺接吻。
“不行就是不行!标虡鍒猿值馈
“哦。”
“親嘴和親別處對我來說都一樣,還是說你自己心虛?”江野直視著晏樺的眼睛問。
晏樺移開眼,躲避著江野炙熱的視線,“都一樣,那你非要親這里?”
他居然開始跟江野討論哪里可以親哪里不能親的問題……
他所謂的底線在江野面前一退再退。
江野進,晏樺退。
江野再進,晏樺再退,直到退無可退,只能成全江野。
江野盯著那處唇瓣,故作平淡說:“因為沒親過,所以想親!
“你讓我親一下嘴,讓我滿足一下,說不定我下次就不纏著親這里了!
“對我來說親你那里都一樣,我都高興滿足,但是你在糾結什么呢,橋橋!
江野的聲音像是個攝人心魄的鬼魅一樣,一步步誘使著晏樺走進自己的圈套。
“反正你都允許我親了,親哪里又有什么區別呢?”
“除非你想當我男朋友,所以心虛,不讓我親你嘴。”
“江野!标虡宄雎暣驍嗨脑。
“好好好,你不心虛,那你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晏樺潛意識覺得江野的話是有問題的,但是他一時不知道從哪里反駁,沉默地想著剛才的邏輯。
江野沒有再給晏樺思考的時間,再思考他就沒機會了,俯身低頭親吻著自己日思夜想的地方。
他終于如愿以償了。
在江野吻上來的一瞬間,晏樺瞳孔微張,腦海中像有一絲電流閃過,而后逃避地閉上眼,不愿意去看面前的場景。
他真的很像只鴕鳥,只要不看不聽就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光是淺嘗輒止對江野來說永遠不夠,他想親吻晏樺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是一時好奇,而是蓄謀已久。
他迫切地想要占有晏樺,他們本來就該是一體,密不可分。
江野無法避免地有了最原始的沖動,他修長的手指沿著晏樺寬松的睡衣下擺鉆了進去,肆意地撫摸,解開了他的睡衣扣子。
晏樺察覺到江野的動作,被吻住的唇含糊不清地喊著江野的名字。
江野知道適可而止,尤其是現在晏樺隨時會不理他的關系中。
他沒有去再去解晏樺的衣服,只是松開兩人相連的嘴唇,啞著聲音忍耐地說道:“不干嘛,就親一親!
“你答應讓我親的,我還沒親完。”
“江野,你別太過分!标虡逵檬直痴谧⊙,睡衣敞開,并沒有什么底氣地提醒道。
江野撐起身子無辜道:“可我什么都沒做,我就想親一親,你允許的!
“我扣子都被你解了!标虡迓曇舭l虛。
“可是我也沒干嘛啊,我都沒讓你幫我!苯暗脑捖犐先ナ终\懇,
只是藏匿于夜色之中的眸中滿是極力克制,蓬勃欲出的欲望。
“不許親了!标虡蹇壑约旱囊驴壅f道。
江野握著晏樺的手不讓他扣上,“你自己說的,親完就睡。”
“可是我現在沒親完!
晏樺越發后悔說出這句話了,他以為江野正傷心,親一下就算了。
結果這人哭都沒哭,白哄了。
“橋橋,讓我再親親好不好,我什么都不干,我就親親!苯败浿曇魬┣蟮。
“我不解你衣服了好不好?”
“反正今天親都親了,也不差這一會半會!
“店里也放假了,明天也不用早起去開門。十九的事情我一直在處理,明天你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
江野將頭埋在晏樺頸窩處,可憐兮兮地撒嬌。
“我寒假在家都沒幾天了,我又要好久看不到你,五一才能回家,好幾個月,我會好想你的!
“再親一會,好不好,橋橋!
江野裝可憐這一套真的很能拿捏晏樺。
晏樺沉默著沒說話,江野知道他這是同意了。
江野時不時會松開他一會,和他說會話,在他說不許親之前,把話題轉移開,以及時時在耳邊重復說道:“好愛橋橋!
“會一直愛橋橋。”
“橋橋你也愛我好不好?”
晏樺對這些話置若罔聞,全都當沒聽見。
但不是當做沒聽見,就是真的沒聽見。
這些話帶著江野的愛悄悄在晏樺心里生根發芽,枝繁葉茂。
兩人斷斷續續親了很久,直到晏樺發現自己的異常。
就親了親,啥都沒干,別鎖我求求了。
第70章
茫然
晏樺心底泛起一絲慌張,在還未被江野察覺前,推開他,轉身說道:“不親了,睡覺。”
江野看了眼手機時間,已經很晚了。
確實該睡了。
江野在晏樺側臉落下一個吻,代表著今晚的親親到此結束。
“睡吧,橋橋!
晏樺提醒道:“你回自己床上睡!
江野下意識反駁道:“不行!
他都親晏樺這么久了,居然連留在床上睡覺的機會都沒有。
他不甘心。
“我床是冷的,現在回去睡要睡好久才能睡熱。我真的不親了,什么都不做,在這睡好不好?”
晏樺冷硬地起身拒絕道:“那你留在這睡,我去你床上睡。”
他今天晚上絕對不能再和江野睡在一張床上了。
冷床確實更適合他冷靜。
“好好好,我回去,你留在這睡!苯澳纳岬米岅虡逅钢畾獾拇,搶先一步回到自己床上,但是毫無睡意。
剛剛還親的好好的,說翻臉就翻臉。
難道是他不小心把人親疼了?
江野抵著額頭認真復盤剛才到底哪里惹到晏樺了。
可是一回憶起剛才的場景,江野喉結不自覺滾動。
他留下好幾個牙印,但是明天起來估計就消了。
他不敢留下太深的痕跡在臉上,身上的還可以遮,臉上的不好遮,晏樺要是看到了會害羞生氣,下次就不讓親了。
下次什么時候可以再親?
都親了,為什么還不愿意當男朋友?怎么樣才可以呢?
江野躺回自己的床上,問題一個接一個,時不時還要回味剛才的親吻,毫無困意。
在江野走后,晏樺心緒得到一絲冷靜,身體也隨之平復。
他今天晚上到底在干嘛?
晏樺逃避地鉆進被子里,卻無法避免地想起江野,耳根都燒的發燙。
從前他覺得就算江野胡來,只要自己堅持住就行。
可是如今他連自己的身體都說服不了。
他根本沒有辦法入睡,之前他閉上眼睛就可以逃避江野的視線。
但是現在他只要一合上眼,就想起剛才閉眼被江野親吻,耳畔還縈繞回響著江野揮不去的聲音,好愛橋橋。
睜眼是江野,閉眼還是江野。
他根本無處可逃。
兩人各懷心事地睜眼到天亮。
一個是興奮的。
一個是絕望的。
江野從床上起來后,精神依然亢奮,看見晏樺后,樂滋滋地打著招呼。
“橋橋。”
晏樺瞥了江野一眼后,迅速移開視線,冷淡地嗯了一聲。
江野見晏樺面上帶著疲憊,靠近問道:“你沒睡好嗎?”
不過想想也是,一點才睡,現在才早上六點。
“再睡會吧,還很早!苯绑w貼道,今天沒什么事情,店里也關門了。
“不睡了!
“那去吃早餐嗎?”
“吃完早餐我們可以去買年貨,不過之前我都買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再去逛逛!
盡管一夜沒睡,但是江野卻像打了興奮劑一樣,興致勃勃地規劃著今天的行程。
晏樺默默聽著,在一旁洗漱,而后拿起外套朝外走去。
“你要出門啊?”江野跟在晏樺后面問道,“那你等等我,我馬上就好,跟你一起去。”
晏樺在玄關處換鞋,垂眼拒絕道:“我自己去。”
“你去哪?”江野察覺到晏樺情緒的不對勁,“怎么了,橋橋!
“沒怎么,我有點事出去!
江野跟在門口問道,“是十九的事嗎?前幾天律師去看過了,沒什么大問題,對方也在考慮和解,是出了什么新問題嗎”
“不是!标虡逋崎_門朝外走去,順便把江野推回了家。
晏樺逃出家門,深呼吸幾口外面的冷空氣,才覺得腦子好受點。
家里到處都是江野的痕跡,他無時無刻會想起昨天晚上的畫面以及前幾次和江野親密接觸的場景。
歷歷不忘。
其實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是不能在家,不能和江野在一起。
不能讓他們兩的關系一錯再錯了。
臨近過年,不少店面都已經關門,街上只有零零散散幾個早餐店正在營業。
晏樺不知不覺走到一家餛飩店門口,從前江野讀高中的時候,下自習太晚了,他們倆會在這家店吃碗餛飩。
江野有時候嘴挑,自己碗里沒吃幾顆,又嫌不好吃,非要嘗晏樺的。
對面是家還沒開門的文具店,他帶江野來買過各種文具。
斜對角的包子店賣的豆漿甜度剛好,他不想吃早飯的時候,江野經常會來這給他買一杯豆漿。
晏樺停住了腳,理了理思緒,沒有繼續往前走,這條路是江野上學必經之路,有太多他和江野的回憶,他不能再想江野了。
他轉身往另一條街走去,企圖逃避和江野有關的事情。
他抬眼看了下面前的公交站牌,從前在建設車行的時候,江野每個周五放學后會在這里等公交,搭乘521路去車行找他。
晏樺又換了個方向,不再去看路邊的景色,低頭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抬頭才現在走到一家商場門口,商場還沒到營業時間。
但是晏樺知道這里四樓是一家泳游館,每年暑假會帶江野來這里游泳。
二樓還有一家粵菜館,里面的魚片粥他很愛吃,江野還特意學了做法,在家做過很多次,跟外面比一點也不差。
到處都是江野。
他們一起走過南江的大街小巷,今年是第九年。
而九年前的今天,他把江野帶回家。
晏樺闔了闔眼,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無論是在家里還是在外面,他都躲不開江野,他幾乎所有的記憶中都帶著江野。
九年足以讓一棵幼苗長成茁壯的大樹,也足以讓江野在晏樺心底深深扎根。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愛江野,非常愛。
但他一直告訴自己,這份愛僅限于親人之間的愛。
所以他之前可以非常坦誠地告訴江野,自己對他不會有反應,自欺欺人地說他對江野的愛不是愛情,所以也不會有沖動。
但是昨天晚上,在和江野接吻時……。
冷風灌進晏樺腦袋,他分外清醒,他突然意識到一個昨天晚上就該想到問題,他和江野不能接吻。
接吻是情人之間才能做的行為。
他居然還同意江野吻他。甚至到現在,他身上還帶著江野留下的痕跡,光是想想連心跳都快了幾拍。
不止是親吻,江野的很多行為,晏樺都默許。
一切都脫軌了。
他想到上次裴青鷹來找他時,那句沒讓他說出口的問題。
他清楚裴青鷹想要問什么。
他制止了。
他下意識去逃避,不愿意去面對承認,安慰自己江野只是一時依賴,心血來潮。而他也是縱容溺愛,并無他想。
不止否定江野的喜歡,也否定自己的喜歡。
明明知道江野的心思,卻還默許他的所有行為,裝聾作啞,逃避一切。
他舍不得推開江野,卻又不愿意毀了江野的前程,企圖自欺欺人的留江野在身邊,或者讓自己留在江野身邊。
兩個人一旦跨出了那條線,再想退回來就不可能了。
愛情是很脆弱的東西。他不能讓兩人陷入一段可能會隨時破裂的關系中。
街道呼嘯而過的寒風足以讓晏樺清醒。
就在晏樺下定決心時,身后傳來江野的聲音。
“橋橋!苯皫е觳阶哌^來道,“你在這里干嘛?”
晏樺愣了下,不禁問:“你怎么知道在這?”
“我看你沒開車,猜你肯定沒有走遠,我就在附近幾條街找了找,一下子就找到了!苯罢f話時,眼底帶著幾分驕傲,“是不是很聰明?”
就差把快夸我寫臉上了。
晏樺知道江野想聽什么,但是他現在不想說,不能再慣著他胡來了,或者讓自己胡來了。
“找我干嘛?”晏樺沒有去看江野,目視前方,語調冰涼,和冬日的冷冽的寒風不相上下。
江野很久沒有聽到晏樺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一時無措,不知道怎么回事。
上次還是高二暑假的時候。
他神情微滯,很快又帶著笑說道:“因為想橋橋了,所以想來找你!
晏樺的心跳因為這句話快了一拍,但是面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冷漠淡薄。
他糾正道:“你應該喊我橋哥,不是橋橋!
“橋哥也會喊,橋橋也能喊嘛。”江野總是愛在晏樺面前撒嬌,他察覺到晏樺今天不對勁,但是他不知道為什么。
“不能喊橋橋,只能喊橋哥!
從稱呼上他們就應該分清楚關系。
“為什么?”江野目不轉睛地看著江野,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
“為什么不能喊橋橋,之前都可以喊的。”
晏樺從頭到尾都沒有去看江野,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看了,一眼就會心軟。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沒有那么多為什么!标虡鍖M地說道。
“我做錯什么事了?橋哥,你跟我說,我都改,你別這樣對我!苯俺读顺蛾虡逡滦鋯柕。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惹晏樺不高興了,但是他不知道是哪里。
明明昨天晚上都好好的,還讓他親了好久好久,親完就翻臉了。
今天早上起來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晏樺受不了江野這樣和他說話。
他無法控制地會心軟,會同意江野的任何要求。
但是他們不能這樣。
“你沒做錯什么!
是晏樺不該對江野有反應。
“可是你生氣了,看都不看我一下,跟我說話也好兇!苯捌^看向晏樺,這樣的態度他之前沒有遇到過。
不像是在生他氣,但是卻又很冷漠。
像是在和自己生氣。
“我沒有兇你!标虡褰忉尩。
他不想對江野生氣,他只是心里太煩了。
他沒有辦法去面對自己的感情,也沒有辦法去面對江野。
“那我們去吃早餐好不好?快七點了,你不吃東西胃會難受的。”
“你自己去吃吧,我沒胃口!标虡蹇觳较蚯白呷ィ颖芎徒暗南嗵。
江野茫然地看著晏樺的背影,跟在晏樺身后,思考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明明前一秒還親得好好的。
突然就推開他說不親了。
他當時以為是晏樺困了,但是現在看來絕對不是,肯定是哪里招惹到晏樺了。
把晏樺親疼了?
可是親疼了晏樺會喊他。
這樣他就會知道要輕一點。
江野根本沒有辦法冷靜思考昨天晚上的事情,一去回憶,他就容易想入非非。
光是想想這些畫面,江野靈魂都在顫抖。
所以他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難道晏樺不喜歡被他親?
可是親了很久,不喜歡應該早就讓他滾了。
難道一直都不喜歡,忍無可忍,所以才拖了很久讓他回床上睡?
這也不像晏樺的性格。
江野整個人處于一種割裂的狀態,一半在思考晏樺到底為什么生氣,一半又情不自禁回憶昨天晚上無法忘懷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