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番外一:暗戀
早上8:32分,南有歲坐在朋友為他留好的座位上小聲地喘著氣,這學期第一次在課堂上遲到,為此他覺得奇怪,怎么鬧鐘響了之后他竟然又睡過去了?
中午12:28分,食堂里同學端著午飯匆匆離去,周圍的朋友們滔滔不絕地談天論地,話題最后落在了天氣上,臨近暑期的盛夏里,空氣沉悶非凡,天氣預報上的一場大雨遲遲不落下。
手機進了電話,南有歲向朋友們打了聲招呼走到安靜的地方。
“歲寶,今天有大雨,傘要備在身邊,晚上回家提前半個小時打電話,我們去接你,你兩周沒回家都不知道你爸爸一直在念叨,”電話那邊聲音變得模糊, “快來,先把手上的事情放下,接電話!”
“誒,來了來了。”語氣充斥著獨屬于父母的關愛,哈哈笑了兩聲, “在學校最近忙,累不累?回來嘗嘗你爸我的手藝,在食堂里可吃不到。”
“好了,回來再聊,不耽誤你啊歲寶,有什么事情記得給我們打電話,別瞞著我們,知道了嗎?”
“知道了爸爸媽媽,一定提前給你們打電話,”南有歲抿著唇笑,能想象出來他們說這些話時候的模樣,非常自然地添了一句話作為結尾, “我也想你們了。”
下午5:37分,最后一節課下課已經有一會兒了,南有歲穿梭在校園道路中,本該走向學校大門的他現在卻朝著反方向,路途有點遠只好騎著共享自行車,亮起的屏幕上浮現一條又一條消息。
烏云的覆蓋面更為廣闊,奔走在道路上的人們紛紛抬頭看去,思考著這究竟是醞釀了多大的一場雨。
[待會活動要購置的東西就交給你了,我現在走不了,其他人我怕靠不住,如果下雨的話你就站在那里等我,我想辦法過去找你!]
看著路面,南有歲單手騎車語音回復她,停在路邊用腿撐在地面,他撥打了父母的電話告訴他們回去的時間要晚一點,手機放回口袋,自行車晃晃悠悠地向著目的地前往。
環境本就悶熱,學校的超市里更甚,半封閉的室內壓縮著所處的空間,連同氧氣也一同被分走,南有歲側著身子避免和別人碰撞到,時不時瞟幾眼發過來的物品清單,手里抱著的東西越來越多,眼看著要掉下去,有位善良的同學幫他扶正了,道謝后忽然在角落里發現了沒人用孤零零的籃筐。
劃掉清單的最后一項,準備去結賬腳步卻頓住了一下,習慣性地要去買薄荷糖,這欄貨架的人遠超過其他貨架,各自彎著腰挑選想要買的食物,燥熱沉悶的感受更濃烈一點,距離大雨真正降臨看來是不遠了。
“好擠啊,我都直不起身體了,同學能麻煩你往后退一下嗎?”
“完蛋了真下雨了,哪里賣傘來著,人好多,在這里躲雨太糟糕了。”
“鈴——”直沖天靈蓋的鬧鐘響起,手機的主人“臥槽”了一句,手忙腳亂將它關閉了。談論聲,嘆氣感慨生,摩擦聲以及機器鈴聲,一瞬間沖擊著耳畔,如同置身于熱浪翻滾的蒸籠內,腦袋也變得不清醒,視野被緊挨的人群遮掩,南有歲額頭滲出了一層薄汗,手心也是。
18:00點整。
南有歲終于走到了薄荷糖所在的貨架,不巧是的,他先觸碰到的不是薄荷糖的包裝,而是另一個人的指尖,不過最先他沒有看見,還在疑惑包裝盒為什么是軟的,而且還有溫度,以為自己出了幻覺,他還往下面摸了下,又捏了捏,眉頭微皺起一些,阻擋視線的人終于離開了。
他才看清楚原來自己摸到的根本不是什么薄荷糖。
面前的人比他高上一些,身型覆下來的陰影籠罩了一半身體,穿著純黑色上衣,被衣袖遮擋下的手臂肌肉微微隆起,頭發的顏色看上去也非常符合這個人的氣質,恰如他無波動的面容,看什么都是淡淡的。
南有歲收回自己的手指,視線相觸的一瞬,他感覺周圍如潮水般的聲音飛快地退去,世界被迫安靜了一秒鐘。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是薄荷糖所以才,才摸了幾下。”
那人沒有表態,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直白的目光讓南有歲莫名地心虛,握住籃筐把手的指節收緊了些,完全沒有意識地,聲音又支吾了起來, “是有什么問題嗎,為什么一直看著我,還是說……我們以前見過?”
依舊沒有說話,連唇角的幅度都沒有變過,但視線轉向了另一邊,南有歲自覺肯定是多心了,最后一盒薄荷糖,既然自己是晚到者,只能在心中說一句可惜,南有歲拉著籃筐前往結賬處,今天真是持續性的壞運氣。
“我來了我來了,突然下了好大的雨,忍了一天了終于降雨了,就是這天氣還是這么悶熱。”女生利落地收起傘靠在門邊,一眼捕捉到結完賬的南有歲,喘著氣跑過來。
“下雨了?我可以幫你送過去的,時間還來得及嗎。”南有歲看看外面。
“讓你幫忙本來就不好意思了,送過去也太過分了,我來就行。”女生拍拍自己的胸脯,忽然又湊近說話,疑神疑鬼的, “誒,你和那個人認識嗎,他好像一直在看你,哦對我想起來了,他好像叫江……江什么來著,我這個記性怎么就這么差呢。”
“誰?”帶著疑惑,南有歲轉過身,心中有了猜想,見到女生指著的方向時,果不其然,真是那個和自己同時拿了最后一盒薄荷糖的人。
“聽說人家學習好,家境也優越,一堆人喜歡他來著,但他從來不談戀愛,拒絕得非常速度,到底叫什么啊……”
“你知道的好清楚。”南有歲又回頭看了兩眼,滅下去的疑惑再一次升起來,總覺得他的眼神是想表達什么,不過那人總在恰到好處離開,想懷疑又沒有足夠的理由。
應該是誤會。
“八卦嘛,誰不喜歡。”女生擺擺手, “快到時間了,我得走了,你帶傘了沒啊?”
“帶了,就放在那邊了。”南有歲指著放置著一堆傘的地面,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幾十把傘落在一塊,南有歲找了好久都沒找到自己的傘,記憶涌現在腦海中,他想起了什么,自我感慨著, “糟了。”
傘根本就沒放在這里,如果沒出意外的話,它現在應該安安穩穩地躺在車籃里。
探出頭去看,共享單車被騎走了,傘也是如此,被當成了共享,不見蹤影。
“沒事,反正還在這里,重新買一把就好了。”南有歲嘀咕著自言自語,繞了幾個圈面對的卻是空掉的貨架,他怔在原地好一會。
“大暴雨,傘都賣光了,我剛從倉庫拿出來的幾把傘也被別人買走了,同學要不在這里躲一會雨?”超市工作人員邊收拾貨架上的商品邊和他說話。
“噢好,謝謝,那我待一會再走。”雨愈來愈大,絲毫沒有短期內停下的跡象,擁擠的人群漸漸散去,喧鬧又回歸為呢喃細語。
運氣也太不好了,或許從早上起晚遲到那件事就注定了今日運氣。
來電鈴聲響起,是媽媽打來的電話,南有歲接聽了。
“歲寶在哪了?現在雨大得很,有沒有被淋到,中午叮囑過你,傘總歸是帶了吧?”
南有歲有氣無力地“嗯”一聲,沒說自己把傘給遺忘了還搞丟了,默默地嫌棄了一句自己沒腦子。
“聽你這語氣就是又搞不見了,躲雨呢現在?你就先在那等著,爸爸媽媽過去找你也行,別擔心,啊。”
“不用不用。”南有歲連忙回復, “雨太大了你們別折騰了,說不定還會起風,我待會看看情況出去,就是時間可能會久一點。”
“久就久嘛,安全就行,你自己別著急,車就停在學校門口,過來的時候打個電話給我們。”
掛了電話,收銀人員很貼心地給他準備了個小馬扎,讓他坐在這里等等,南有歲坐了下來,兩條腿放都不好放,雙手捧著臉頰,他看著夸張到密不透風的雨幕發著呆,開始想象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雨,現在的他應該待在家里和爸爸媽媽正在吃晚飯。
等待雨停是件很無趣的事情,玩樂一般摁著手機右側按鍵,屏幕亮起又熄滅,他收到了爸爸發來的表情包,一看就是為了故意順應年輕人潮流的人才會使用的圖片。
南有歲盯著圖片笑出了聲,開始和他斗圖,很快地,屏幕上全是沒有邏輯的小人。
一雙白色鞋子出現在視野,南有歲沒當回事,專注和爸爸媽媽聊天,卻見鞋子一直沒有離開,像是特意等待,南有歲狐疑地抬起頭看過去,身體第二次被釘住僵直一下了。
也許是因為此刻只有他們倆被困在了這里,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南有歲遲疑地揮揮手打招呼,看著他手里依舊是捏著薄荷糖,沒買其他的任何東西,不是很理解他為什么要在這里停留這么長時間。
輕微地點了下頭,南有歲也不知道究竟是對自己的回應還是錯覺,怔怔地看著他結完賬,從門邊拿起自己的傘,向前一步踏到大門口,與黑夜快融為一體的身影轉了回來,唇間輕啟, “一起嗎?”
“你剛剛是說話嗎?”南有歲沒有聽清楚,見他沒有立刻回應自己,還以為其實他是在和別人說話,為自己冒失的舉止小小地尷尬了一下。
折了回來,站定在身前,那人撐起的傘落下,手指蜷縮了幾次,低低的嗓音說著無波動的話, “我說,一起吧。”
說是沒有波動,實際上南有歲莫名地能夠體會到他的猶豫和思慮,雖然他也不懂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但這個人應該是蠻不錯的,于是他點點頭,笑著有禮貌地說道: “好呀。”
傘被撐起,他和這個陌生人擠在一起,沒走幾步雨就小了很多,大風都停下了。
真是奇怪,和這個人見到的時候,悶了很久的大雨突然就落了下來,擠著一把傘的時候,雨卻變小了。
點背了一天只有這件事情算得上好運氣,仿佛這場大雨就是為了身邊的陌生人降落一般。
“謝謝你愿意送我一程,我叫南有歲,你呢?”彎曲的傘面似乎將雨落滴答聲隔絕在外,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江應潯。”
“這三個字怎么寫啊,生姜的姜還是三點水的江?”
簡短地描述了寫法,補充了一句, “三個字都有三個點。”
“噢,好特別的名字,也很好聽,對了,你是哪個學院的啊,我是藝術學院的,就那里,離這里挺近的。”南有歲指著蒙在雨幕中的教學樓給他看。
“我的學院很偏,離這里很遠。”
“那我能猜出來你是哪個學院的了,有次我和朋友們一起去過,一來一回就要耗費很長時間。”
的確是陌生人,但不知道為何,能聊的內容卻有很多,仿佛多年未見的老友相聚,聊得越多南有歲對他的好奇度就更加上一分,并且談論得很愉快,沒有任何不適的感受。
原本挺長的一段路途似乎被縮短到了一半,熟悉的車輛停在學校大門口,南有歲慣性向那邊招了招手,很快地,車就打起了雙閃像是在迎接他到來的。
“我爸媽的車就停在那里,送我到這里就好了,非常謝謝你,你不送我過來的話我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南有歲笑著對他說話,語氣誠懇。
“不用謝。”回答得很官方,江應潯垂下眼睛看他,沒看一會就要移開視線,不是太自然。
“那我走了,你回去的時候小心一點。”南有歲離開了他的傘下,準備抬起雙臂撐在頭頂。
手心卻接觸到了冰涼的東西,沒有摩挲南有歲就知道是那盒薄荷糖,他攥緊了怕掉在被雨打濕的地上。
“沒拆封。”聲音擲下,江應潯沒有再多說什么就轉身離開,背影模糊在黑夜中,動作利落堅決地就像他們的接觸只會有這一場未曾預料的相逢,之后不會有任何聯系,如同主動把自己切斷在外一樣。
南有歲想喊他的名字讓他停下,另一邊的父母正打著傘朝向他走過來。
薄荷糖的錢還沒給,還有聯系方式也沒加,原本想著下次好好感謝他來著,比如吃頓飯之類的。
背影消失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就被雨幕模糊了,南有歲頭頂上也沒了小雨,媽媽讓他躲在傘下,說道: “傻站在這里干什么,雨是小了但還沒停呢,你呀你呀,要是感冒了媽媽要心疼死了。”
“你媽說得對,要是生病了,還怎么吃我做的一桌子菜,多遺憾啊,可不能在床上躺著。”
“沒被淋到,有位好心的同學把我送了過來,就在那里,能看見嗎?”南有歲回頭, “他走遠了看不清了,我還以為要等到徹底雨停才能過來,好餓啊。”
“喲,班上的同學啊,這大雨天的,人真是不錯,叫什么啊。”
“不是班里的同學,就是陌生人,我也……不認識他。”沒來由地,南有歲心臟有一秒的不適感。
“那你下次可要謝謝人家,到這里還挺遠的,又還是不認識的路人,而且看這回去的路也不好走啊。”
“嗯。”南有歲點點頭,其實根本不知道對方的聯系方式。
好在他知道了名字,總歸是好找到的。
爸爸想坐在副駕的時候卻被媽媽踹了一腳, “坐什么坐,這是留給歲寶的位置,你去后面坐著,不然我都沒法和我們家寶貝聊天了。”
“疼死了,歲寶你說說你媽媽,下次能不能換個地方踹啊。”
南有歲笑得差點沒站穩,他帶著吐槽意味說道: “爸,媽,你們好幼稚啊,我真的餓了,想吃飯。”
“長大了翅膀硬了,說我們幼稚,你才是小屁孩。”媽媽無差別攻擊,輕輕地擰著南有歲的耳朵。
車內放著爸媽年代愛聽的歌曲,聽得次數多了南有歲都能不自覺哼了出來,放在旁邊的薄荷糖盒身流轉著燈光,南有歲拿起拆開了包裝,吃了一顆薄荷糖,薄荷的清香味沖擊著口腔。
那個叫江應潯的人是很好,但好得有點過分了,況且他看起來還是冷冷的氣質,不像是會主動幫別人的性格。
送自己回校門口,把最后一盒薄荷糖送給自己,還一直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盯著自己。
一種念頭在體內擴散著,突然膝蓋處碰到了什么東西,打斷了他的思緒,黑暗中他彎下一點身體,伸出一只手臂尋找“罪魁禍首”,最終發現是車前的抽屜壞掉了,里面放著疊放整齊的文件,顯然他對這些文件不感興趣,目光被一本厚厚的相冊吸引住。
抽了出來,打開車內暖光燈,從第一頁翻起,沒做好準備就看見了很小時候的自己,很新奇。
“媽媽,照片上的我為什么一直在睡覺。”翻了兩三頁都是這樣,都沒幾張睜開眼睛的。
“別提了,那還不是因為你天天就知道睡覺,嚇得我跟你爸啊都不敢大聲喘氣,而且你小時候身體也不好,動不動就要去醫院,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印象,住院過兩三次呢。”
“還好我現在身體不錯。”抽離出小時候的自己,南有歲像客觀的旁聽者點評著。
往后面翻了好幾頁,有張照片不是單人而是雙人的,背景是暴雪天,時間是傍晚,溫馨的燈光照耀在雪人身上,映射在兩個小孩的臉上和衣服上,南有歲指著其中一個小孩說道: “這個是我,我能看出來,旁邊這個呢,我似乎有點印象,但是想不起來。”
“我來看看。”等綠燈路口,媽媽湊過來一起看,思索了一會兒她想起來了, “除夕偶遇的一個小孩兒,當時你還非要纏在他后面和他一起玩,后來的話,好像你們幼兒園還是一個班級的,不過沒幾天你就轉走了。”
“這樣啊。”單獨地把這張照片拿了出來,南有歲翻到反面,一如既往是落款時間,不過很久遠了,他當然記不得具體的事情。
只是照片上的另一個小孩兒越看越像幫忙撐傘送他過來的江應潯。
結合他所顧慮的那些異常,刨根究底的想法在心底蔓延,南有歲湊上去看,沒抱什么希望地問媽媽, “媽媽,你還能記得他叫什么名字嗎?”
“這我哪里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后來去了別的幼兒園,畢業照都沒留下,更找不著了。”
有些失落,南有歲把相冊放了回去,轉而給朋友發消息,問他們誰有江應潯的聯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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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不想寫if線的,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寫了,就當是平行世界的另一個故事,最多兩三章就寫完。
第72章
番外二:相戀
關系網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它能把有的沒的全部帶到身邊,南有歲加上了江應潯的微信,給他轉了薄荷糖的錢,表述了幾句感謝,問他什么時候有空想請他吃頓飯。
但對方沒有接收,也沒答應請飯的這件事情,只說了“不用謝”三個字。
一瞬間就把本就不近的距離拉得更遠,他們又變成了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關系,至于那張除夕夜的相片,南有歲越想越覺得一切應該都是他的錯覺。
夏季在無數場大雨中流轉而過,不經意的相遇宛如平滑的鏈條上出現了某個卡扣,時間本應這樣一如既往地流逝,但——
對于某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要么永遠不會聯系,消失在人際網中,要么見了一次面后,再八竿子打不著的場合都會相遇,或者是從他人的口中聽見對方的名字,又或者會從哪里看見有關對方的信息。
很顯然,江應潯是后者。
十月份正處秋季的尾巴,參加社團內活動聚餐的時候,很巧地,他的座位對面就是江應潯,不巧是的,持續了三個多小時的晚飯,他們沒有對話過,連眼神都很少觸碰。
十二月份落了雪,南有歲趕著時間去畫室,樓梯轉角他撞到正從上一層下來的江應潯身上,匆忙說了抱歉直到跑了好一段距離他才反應過來,回頭一看背影早就消失了,他背著畫架從最近的窗戶望過去,一眼就捕捉到了身影。
還真是……
二月初,臨近除夕,爸爸媽媽好興致地費了很多功夫在房屋里添置新年裝飾,每一扇窗戶和門都不落下,客廳里擺放著紅包燈籠樹燈,南有歲不習慣它的存在,每次路過都要被撞一下。
“再撞下去,樹沒壞,人倒是要撞傻了。”媽媽嘴上打趣他,卻還是給樹燈挪到了偏僻的角落里。
“下次肯定能記住。”南有歲重新把它搬了回來,移動間不小心扯下來一個掛在上面的紅包,他懷疑自己和這棵樹不太對付。
“小寶,誰給你打了電話,快來接一下!”屋里傳來爸爸的超級大聲呼喚,南有歲手忙腳亂把掉下去的紅包重新擺回去,手臂來回著他連忙回復, “來了來了,馬上就去。”
電話是朋友打過來的,左右也沒什么重要的事情,真誠地給出新年祝福,一通電話也說到結尾,掛斷后南有歲點開微信,除夕的前一天他就收到了好多人發過來的祝福。
點開密密麻麻的紅點,南有歲坐回了床尾,不帶任何敷衍地給他們回復除夕祝福,順便閑聊了一些有關于學校生活的內容,終于清理完消息之后,他隨意地翻動最近聊天列表,滑了好一會兒驟然看見江應潯的微信。
消息停留在去年的夏季,一眼看上去可真是很久遠的事情。到他這里,發不發祝福就變成了一件特別值得糾結的事情。
實際上南有歲并不是什么愛糾結的性格。
客廳里呼叫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南有歲光顧著回復他們,手機屏幕沒有關上就隨意地放到了床上,他起身跟著爸爸媽媽去廚房,做著最簡單的事情,比如幫忙遞個東西洗洗菜之類的。
“什么時候我們廚房里能多一個人?”媽媽挑揀著袋子里剛買回來的食材,沒什么鋪墊地說道。
爸爸沒出聲,一時間沒人說話,正專注攪拌雞蛋的南有歲后知后覺抬起頭,問道: “多誰,一共就我們三個人,還會有誰要過來嗎?”
“你還沒懂你媽媽的意思,這是想讓你談戀愛了唄。”爸爸坐在小板凳上,接過媽媽遞過來的食材,耐心地剝著, “在學校里有沒有喜歡的小姑娘,你談你談,我們不會攔你的。”
“沒有,我誰也不喜歡。”南有歲把盛著蛋液的碗移到媽媽手臂旁邊。
“噢,想談就談,不談也無所謂,你自己開心最好了。”媽媽的態度很豁達,她伸了個懶腰,拍拍南有歲的肩膀, “出去玩吧,暫時用不著你幫忙了,待這里只有嗆人的油煙。”
回到房間,床上趴著一只乖乖的小貓,看著平時愛答不理的小貓自己跑到了床上,南有歲覺得很開心,他叫著小貓的名字,這只貓一開始在樓下流浪,因為很有緣分爸爸媽媽就把它撿了回來。
還沒開心多久,他發現小貓的爪子正拍著什么,湊近一看,是自己的手機,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拿過來一看,果然他的第六感并沒有欺騙他。
但也還好,小貓沒有搗什么大亂子,點進微信他卻發現聊天列表最上面的人變成了江應潯。
聊天界面是他這邊發了表情包過去,一張就算了,還發了三張那么多。
刪掉就萬事大吉了,南有歲這樣想著,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有些緊張,明明發的消息很正常。
[?]
沒來得及刪掉,對面就發了一個問號,這個標點符號讓南有歲更慌亂了一些,他抓住正要逃跑的貓給他拍了一張照片,結果拍出來是一片模糊,大概能看清楚是個貓。
[抱歉,它發的。]
闖禍者貓咪落荒而逃,溜到了不知道哪個房間里,南有歲正要繼續說點什么的時候,江應潯回了他一個字:好。
這種回答真是把聊天堵到了死路,想了想,南有歲還是給他發了一句[提前祝你新年快樂]。
也沒覺得他會回復,畢竟通過幾次湊巧的相逢,江應潯身上疏離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很少會和別人有過多的交集,永遠是點到為止。每個知道他的人都會給出這樣的一句評價。
正在輸入了好久,最終的回復卻和時間明顯不成正比。
[除夕快樂。]
收到消息的一刻,手機從手指間滑落掉到地板上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南有歲彎下身將它撈起來,手機殼的下面被磕出了一個豁口,露出手機本身的顏色,像是某種預兆,任何看上去堅硬的東西都會有表露的可能。
除夕前夜去超市購買年貨是每年家里都會做的事情,傍晚南有歲穿上厚厚的外套,戴上圍巾,走在路上講話的時候呼出的白汽如同白色的火焰,消失在空氣之中。實際上在這個節點選擇到超市這種地方并不明智,除了熱鬧其他優點一無所有,而且還熱鬧過頭了。
室外很冷,但在這里沒待多久,手心就出了一層汗,南有歲聽著爸爸媽媽討論到底要買些什么東西回去,他的視線目光不具備任何目的性,看到什么就會被什么吸引。
大片紅色新年裝飾物旁站著吵鬧的人群,很擁擠,每個人所擁有的面積不斷被壓縮,一轉眼,南有歲找不到爸媽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分了開來,兜兜轉轉最后終于匯合了,結完賬手里拎著好幾袋東西,裝載的是沉甸甸的幸福。
南有歲和媽媽在人稍微少一點的路旁等待著,這個點停車場正是擁堵的時候,待在車里一起等只會更加煩悶。
無聊地低頭看著黑漆漆的路面,南有歲和媽媽說話,再抬頭之時,不遠處正走過來一個人,身型很高,黑色的頭發在濃郁的夜色中更深,愈來愈靠近,目光一瞬間匯集。
“hi……”南有歲遲疑地打著招呼,準確來說,白天的時候他們也算是有了聯系,也不完全是陌生人的關系。
江應潯怔了一下,大概是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點了下頭回應著,晚間九點多鐘只有他一個人行走在路上,莫名地,看上去有些孤獨。
“是班里的同學嗎?”媽媽也跟著看了過去,皺著眉頭思索,突然想起了, “哦我知道了!你是上次把歲寶送到校門口那個同學是吧,還挺巧的這都能遇上。”
“阿姨好。”打了招呼,依舊沒有什么多余的話。
“你好你好,那次真的謝謝你哦,下雨天太匆忙了,沒有好好感謝你,要不這袋零食給你好了,或者你跟我們回家吃飯?”
南有歲戳了一下媽媽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這么熱情會把別人嚇跑的。
“對對這不太好,這么晚了你的父母應該在等你,改天改天,阿姨請你吃飯。”
“客氣了阿姨。”江應潯不著痕跡地又拒絕了,路燈給他看上去鋒利的線條鍍了一層溫暖的光,沒什么可繼續聊的,談話戛然而止便各走各路。
回到車上,媽媽轉頭說道: “你倆還挺有緣的,平時聯系嗎?”
“誰倆?誰和誰有緣?”爸爸開著車,十分好奇地加入談話。
“就上次送他過來的那個同學,剛剛在路旁看見他了。”
“嗐,我以為哪個小姑娘呢,要是換個性別啊,說不定有點戲。”
“你比我還著急啊你。”
兩個人還在繼續說著話,南有歲琢磨著“有緣”這個詞,說起來倒是挺有緣的,不過就如同虛設的緣分,實際上他們還是過路人的關系,唯一改變的地方就是對于對方的那點好奇心又升了起來。
南有歲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見的一句話,如果對一個人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這件事情就非常值得注意了。
或許是驗證了媽媽說的這句話,過完新年回學校他和江應潯的交集多了起來,甚至比上學期的還要多。
比如,他們選擇了同一堂選修課。
這節選修課的任課老師并不是很出色的大牛,課程本身也挺枯燥,空蕩的教室里坐著稀稀朗朗的人。
這都能碰巧選上。
質變往往是從某個不值得注意的瞬間出發的,它不需要刻意選定完美的時機,也不會讓人明確地感知到:原來事情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發生變化的。
下半學期近末尾,南有歲意識到,他和江應潯的關系真的在開始拉近,最直觀的就是微信上的聊天記錄,回復不再是那么簡短,甚至會袒露生活中發生的事情,幫忙的次數細數起來也是數不完的。
從最簡單的課堂資料分享,偶爾幾節課會坐在一起聽講,到脫離課堂之外幫忙送送東西,聊的東西越來越多,那條曾經明顯的界限早已被跨過。
兩條平行線從某一刻偏離了角度,直至相交。
單調的除夕快樂,變成了歲月流轉間每個節日的祝福。甚至在國際小狗日那天,他了解到江應潯的家中有一條看上去很兇實際上很溫柔的狗狗,極度匆忙地給買了好多狗狗的玩具交到江應潯的手中。
“國際小狗日快樂。”肆意流淌的風吹亂南有歲的頭發,亮亮的眼睛裝載著開心,他不知道自己仰起頭用這樣的眼神看別人的時候,總會讓人心軟。
“不對,我不應該和你說的,和你家的小狗說才對。”或許是因為今晚的風太自由,他們急速拉近的關系讓南有歲遵從本心,說話隨心所欲, “下次可以去你家里看小狗嗎?”
江應潯提著紙袋的手指緊一些,過了好長一會兒他答應了,說道: “好。”
這場不算正式的約定最終還是沒有履行,不過他們跟著其他同學一起去了動物園和水族館,那里有著更加多樣的物種,每個生物都有自己獨特的外貌和習性,僅僅是隔著玻璃窗看他們活動就很有趣。
小組內的同學們都得到了專屬掛墜,南有歲拿到的是一只看上去很丑的僧面猴,拿到之后他立刻去看江應潯得到的是什么,很巧,又是一樣的。
他把自己手里的掛墜和江應潯的調換了一下,沒有說明原因,碰巧看見這一幕的同學還疑惑地問了一句, “你倆拿到的不是同一個嗎,這也要換?”
南有歲笑了一下,江應潯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南有歲忘記收回了自己的笑容,人也怔在那里,心跳的聲音超過了周圍的喧囂。
如果說質變還有更深一層情形的話,那這大概就是了。
時間快得讓人抓不住,沒反應過來就到了盛夏暑期,南有歲坐在窗前,對著外面繁盛的濃綠色散漫地畫著畫,午時,困意讓他打了個哈欠,思緒一旦松懈下來,注意力不再集中,筆上描繪的東西也變得更加隨心,他發著呆,靈魂飄到更遠的地方,回過神的時候才意識到畫面上畫的早已不是景,而是人。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媽媽走了進來,南有歲慌忙地將畫架轉過去,眼神都心虛了起來。
“畫畫呢?晚上天氣涼快一些,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散步,對了,你那些朋友們呢,叫他們一起過來玩,不然天熱不能出去玩老是待在家里多無聊啊,小江同學要不要來?”
被點醒了一樣,南有歲支吾著, “我,我問問。”
翻開通訊錄,一串數字的備注如今變為了小江同學,這還是媽媽給他起的稱呼。
從一開始的“那位同學”,變為知道他的名字叫“江應潯”,又到現在的“小江同學”。
“小江同學真不錯。”
“誒你又要和小江同學出去玩了?”
“小江同學呢,他怎么說的。”
這個稱呼出現的頻率越來越多,南有歲和他打電話的時候爸爸媽媽有時候還會很熱情地和他聊天,一點也沒有生疏感。
秋季,大道上兩旁的碩大樹葉呈現火燒一般的顏色,南有歲要去外市參加比賽,時間為兩天,要在那里住宿一個晚上,考完試回到酒店的南有歲洗完澡躺在穿上,聽見門鈴聲響開門的瞬間,他著實沒有想到江應潯會過來找他。
在江應潯想重新再訂一間酒店的時候,南有歲攔住他,說道: “床很大,翻兩圈都不會碰到,你別走了。”
說出這句話之時,南有歲老覺得他在哪里說過類似的話,但怎么想也想不出來,他又回想起很多人也會說自己有這種似曾相識的現象出現,總覺得此時的場景和對話在哪里經歷過,為此他們還給出解釋,稱這種情況為Deja vu現象。
“你在發呆,想什么?”江應潯聽了他的話留了下來。
“我在想……也許我們以前在哪里見過,或者是在這里永遠找不到的地方遇見過。”
江應潯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 “也許我們以前是見過的。”
“真的嗎?”南有歲抬起視線問他。
“可能是。”
這個答案讓南有歲提起的興趣又落了回去,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可惜情緒, “好吧,我還以為是真的,你知道嗎,我在翻看童年影集的時候,看到過一張合照,旁邊的小男孩和你有點像,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你,后來越想越覺得是錯覺,哪有這么巧的事情,對吧。”
“如果是我的話,你會是什么感受?”一句話說得像試探,江應潯很少像現在這樣執著于一個問題。
“那我們真有緣,從那個時候就見過了。”南有歲在江應潯背過身的時候嘀咕著, “我倒希望那個小孩真的是你。”
夜晚降溫,南有歲天生的體質會怕冷,他抱著被子越來越往江應潯那邊靠,想汲取一點熱量,手從被子里探出來摸索到江應潯的被子里,撓了幾下他的手心,說出他覺得永遠不會說出的話。
“我很冷,你能抱著我睡嗎?”
說完從臉連到脖子都是淺淺的紅色,他不斷地在內心里安慰自己,這句話也沒什么大不的,在天冷的時候擁抱取暖很正常,單純無比的一個擁抱而已。
“你想讓我抱你,是嗎?”聲音喑啞,江應潯沒有轉過身,黑色的眼珠轉動了一下,語氣帶著點飄在空中的感覺。
“嗯。”南有歲點點頭,不露怯地看著他。
“那你熱的時候自己推開我。”
一句話更加凸顯了這個擁抱單純的實質,但誰也摸不清楚對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或許都是在揣著明白裝糊涂。
這一覺睡得非常安穩,日光照射到室內的時候,南有歲也沒有松開過他,還裝睡了好一陣,因此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再多抱一會他。
這場持續了一晚上的肢體接觸留下的感覺延伸到了冬季,某個什么節日也不是的平常天,南有歲和朋友們出去聚餐,老板笑著說要獻丑上臺唱著歌,唱的都是爛大街無營養的歌曲,恰好在老板夾帶私貨唱自己的最愛的冷門歌曲時,江應潯帶著戶外的霜寒進來坐在南有歲的身邊。
“你來得好晚,我等了你很久。”目前為止,南有歲完全能夠坦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語氣里還帶著點責怪的意思。
“抱歉,路上堵車了,下次我再早一些出門。”
“還是算了,讓你提前到我也會感到很不好意思,別等那么久。”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話里有歧義,南有歲和他說著悄悄話。
“沒關系,我會等你,多久都可以。”聲音淹沒在人群爆發的笑聲之中。
南有歲下意識看向那邊,錯過了江應潯說的話,他立刻回過頭問道: “你說什么?”
“沒。”這種話說一次就夠了,而且也沒有什么擺出來強調的必要性,所以他沒有重復。
飯局結束,行走在寒冷的街道上,暖黃的人造燈光點綴著瞳孔,步伐依舊很穩,只是緩慢了一點,一切如常,南有歲忽然拽了拽江應潯的袖子,踮起些腳湊近了在他的耳邊說話。
“我喜歡你,我們能在一起嗎?”說完才覺得不安,南有歲自顧自補充著, “我是認真的,能分得清任何情感,如果你想問我喜歡你什么的話,其實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喜歡你的一切,我也不清楚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反正不是你抱住我的那個晚上,應該是更早之前。”
比起南有歲,更無所適從是的江應潯,即便面容上什么都看不出來,還是一樣地面無表情,他看見南有歲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噴嚏,立刻幫他把圍巾圍上,動作很慢,這樣就可以借此想得更清楚更多一點。
“你喜歡我嗎,我想知道你對我是什么感覺。”
從小生長在習慣表達愛意的家庭中,南有歲最不怕的就是表白這件事情,其他重要選擇上他的情緒可以復雜,會產生退縮的心里,但唯獨表明心意的時候,他覺得就僅僅是在陳述愛意而已,這沒什么說不出口的。
在等待答案之人的世界里,停頓的時間漫長到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從世紀初到世紀末,終于在故事的世紀末里,南有歲聽見了答案。萬幸是的,世紀末沒有爛尾,而是初生。
“我也是,很喜歡你,和你是一樣的心情。”江應潯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腔,移到心臟上, “能感受到嗎?”
“你臟跳動的速度比我還快。”南有歲笑笑, “我已經知道你很喜歡我了。”
臨近寒假,他搬去了江應潯在校外住的地方,所有新添置的家具都在預示著這里將會有一個新的存在。
在戀愛上沒有任何阻隔,可以隨心所欲做很多事情,親吻擁抱和看電影做飯這些事情并不沖突。
華燈初上,窗簾拉開的時候,透過高樓的落地窗,外面景象一覽無余,長時間的吻和更深入的行為結束了,他們真切地感受到黑夜和白天顛倒,南有歲穿著江應潯的睡衣,找了好一會兒才踩到拖鞋上,說要出去喝水,走路走得并不是很穩當。
“你別動,我去幫你接水。”江應潯把他按了回去。
在此期間南有歲也沒閑著,小腿晃到了旁邊柜子的支腿, “嘶”一聲他摸著自己被碰到的地方,燈光通明下他看見最下面的一層柜子被碰得滑出一些,里面貌似是張照片,帶著十足的好奇心,他拿出來看了。
“過來喝水。”江應潯握著玻璃杯回來了,正巧看見垂下頭在看照片的南有歲,輕輕地拍拍他的臉頰,杯口對上他的唇縫,順著他仰起頭的動作喂他喝水。
剛咽下去,南有歲就迫不及待想要說話,他指著照片,說道: “你怎么也有這張照片,所以我旁邊那個小孩,真的是你,對不對?”
“嗯。”江應潯淡淡地回答著。
“在酒店的那次你還瞞著我,要不是我發現了,我可能一直都不知道這是你。”
“這很重要嗎?”江應潯真心發問,內心隱約地在期待著一個答案。
“當然重要。”南有歲點頭, “我也想參與你的童年,雖然我們那時候不算認識,但也算是認識啦,還有這張合照見證。”
突然意識到什么,南有歲很抱歉地繼續說著, “我沒認出來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忘了的。”
江應潯笑了一聲,把玻璃杯放回柜子上, “我們相遇的時候只有三四歲,記不住很正常,況且又是一面之緣。”
“還好我們又重新相逢了,可能這就是命中注定,除了你,我誰也不會喜歡。”
江應潯被他這番聽起來很理想化浪漫主義的言語笑到了,他耐心地提出疑問, “如果沒有重逢呢,從此之后我們誰也不認識誰。”
“那我會一直找你,一直找一直找。”
“你都不認識我,要怎么找?”
“所以我說命中注定呀,不管怎么樣用什么方式,我都會找到你的。”南有歲牽著他的手, “不管在哪個角落,哪個地方,又或者是哪個世界,我都要找你,然后和你在一起。”
“這么執著,一定要是我嗎?”江應潯沒有笑,牽手的手指越來越收緊,內心被翻滾的溫熱血液充斥,皮膚表層卻是變得越來越冰涼。
“對,其他人都不行。在遇見你之前,我沒有喜歡上任何一個人,還以為自己有什么問題,怎么一個喜歡的都沒有。”南有歲開著玩笑。
江應潯親了親他的眼睛,鼻尖和唇角,相握手心的溫度燙得像正在經歷一場高燒,用低沉的聲音道: “謝謝你喜歡我。”
“不用謝我。”南有歲喘氣間隙說著話, “所以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瞞著我嗎?”
靜默了很久,細細密密的親吻如同連綿不絕的雨,江應潯緩緩說道: “小的時候我的父母都不在身邊,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除夕夜,家里阿姨帶我出了門,路上人很多,我一眼就看見了你,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小孩,你的爸爸媽媽對你也很好,實話說我很羨慕。”
“然后你向我跑了過來,遞給我很多糖果說想要和我一起玩,揪住我的衣服不讓我走,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第一次聽見江應潯講述他的童年,想象出了孤獨的場景,南有歲抱緊了他的胳膊,說著別的話調動些氣氛, “我那個時候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這是什么描述詞。”江應潯被他毫無顧慮的話逗樂,摸了摸他的頭發, “總之我們在那里待了半個下午,直到天黑,就分別了,離開的時候你又往我的口袋里塞了幾盒薄荷糖,其實我不太喜歡吃糖,所以不知道它竟然是這么冰涼的味道,很難適應。”
聽著江應潯說出不符合他氣質的吐槽之類的話,南有歲壓著笑聲, “那我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哭著鬧著不要走啊。”
意外地,江應潯搖搖頭,說道: “你很乖,不會吵鬧。”
“噢。”南有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好可惜啊,那我們之后……我好像想起來媽媽說我們上過同一個幼兒園,不過后來我轉走了?”
“是的。”江應潯回想著小時候的事情, “你是半途轉過來的,那幾天我剛好生了病,沒有怎么去過學校,修養好回學校的時候,你就轉走了。”
“可是我為什么壓根就沒有看見你。”南有歲疑惑著, “你是什么時候看見我的呢?”
“你剛站在教室里,我就被阿姨帶走了,我看見了你書包上的掛墜,靠著它認出來的。”
“那后來呢,我們有沒有再遇見過。”呢喃著,在南有歲的記憶里,他是不記得的,但沒想到江應潯竟然點了頭,又是一次陰差陽錯。
“初中路過了你的學校,我看見你和朋友走在一起,再往后一些時間,我去你們學校參加競賽的時候,也遇上了你,你還好心地幫我指了方向,不過你似乎沒有認出來我。”
“我怎么這樣啊,每次都認不出你。”南有歲有些懊惱, “那個時候你長什么樣子,有多高啊?”
“比現在矮上一點,長相的話,我也說不清。”
南有歲比劃了一下身高,問道: “是這樣嗎?這樣高?”
“差不多吧。”
“那我怎么認得出來,從那么小長到那么高,我也不敢想呀。”南有歲嘆了聲氣, “如果我早點認出來你就好了。”
江應潯搖搖頭,沒有回答。
“話又說回來,這有什么可值得隱瞞的呢,我們在更早以前就碰見了,這不是更好嗎。”南有歲沒有忘記這個核心問題。
“因為我一直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江應潯說話的時候很平靜,哪怕是在戳穿自己藏了好多年的秘密,他也沒有表露出什么波動, “我想等你真正認清自己的感情,不論是什么,不想讓你因為我喜歡你而有負擔。”
“被喜歡會是負擔嗎?”南有歲思索著這個問題,他很認真在腦內結合事實中的例子,想了好久,給出了最終的答案, “也許會是,但你喜歡我,對我來說絕對不會是負擔,畢竟從一開始是我對你一見鐘情了。”
聊著聊著又吻了起來,南有歲陷在床里,急速呼吸的時候試圖讓自己的視線對焦, “你是暗戀了我好久嗎?”
“嗯。”江應潯回答他,手掌覆在他的腰側, “不過現在最好別說這些。”
“為什么?”
單純的眼神只會讓江應潯覺得更加失控,手掀開睡衣下擺伸了進去,摩挲著細膩的皮膚,聲音沙啞著, “我也不是很有耐力,特別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
細碎的喘息消失在進入深眠的黑夜中,整個世界陪著他們一起沉睡。
轉到了又一年的新年時刻,南有歲已經把這件事情在心里揣摩了很久,飯桌上他咬著筷子,思緒回籠之時他立刻放下筷子,神情認真又嚴肅地說道: “爸爸,媽媽,我戀愛了。”
“嗯?”媽媽立馬抬起頭看著他,望望爸爸又望望他,怔住的面容浮現笑容, “是好事啊,恰逢新年,喜上加喜,和誰談戀愛了,媽媽認不認識?”
“我們見過嗎,你們班的,還是其他學院的,或者是別的學校?”爸爸也放下了筷子,同樣露出笑容。
“認識的。”在出柜這件事情上其實南有歲還是會怕的,但他有個很幸福的家庭,做什么事情都會得到父母的支持和理解,所以只用鼓起一點勇氣他就可以輕易地跨過這個坎。
他深呼吸了一下,說道: “就是你們說的小江同學。”
“小江……”媽媽一瞬間有些怔楞,腦子沒反應回來,喃喃著, “小江啊。”
“我知道這可能很難接受,因為大家都覺得男孩就要喜歡女孩,女孩就要喜歡男孩,反過來就是……怎么說呢,就是違背了正道,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他,對不起爸爸媽媽,我也許讓你們覺得失望或者無法理解了。”
“失望什么啊。”媽媽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們還什么都沒表態,沒失望,啊,別瞎想。”
“對,你媽說得對,那個隔壁老張家的兒子不也是有,有那個男朋友嗎,我看他們生活得也挺幸福的。”
“是啊,幸福就好了,別管那么多了,我們一家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才是正道,你愿意喜歡誰就喜歡誰。”媽媽坐回了位置上拿起筷子,吃著面前的一塊紅燒魚, “你問問小江什么時候有空,讓他來一趟唄。”
“見,見家長嗎?”南有歲遲疑地問道。
“不是見家長還能是什么,現在關系可不一樣啊,提前幾天跟我們說,還得準備準備,他有沒有忌口,喜歡吃什么,現在就問。”
南有歲很開心地抱了抱爸爸和媽媽,時不時蹦出最愛他們的話,心情愉悅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給江應潯打電話,激動地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三天之后,江應潯的緊張情緒被熱情又心善的爸爸媽媽消磨得一干二凈,坐在餐桌上吃著準備了好久的菜肴,收獲著最簡單純粹的幸福。
“你們在一起可要好好的,歲寶呢沒什么脾氣,也沒網上說的那些什么亂七八糟的前任,我知道小江你也是個好孩子,你們能快樂幸福就再好不過了,沒事多過來吃飯,一家人還是團聚才好。”
“我廚藝不錯的,短時間應該吃不膩,一家人啊,確實最重要的就是能在一起吃飯,其他的都好說。”
“謝謝叔叔阿姨,我很愛南有歲,愿意陪他走到很遠很遠,如果你們不放心的話,可以設置一個試用期,讓您們不滿意……”
“說什么呢,我們相信你,你們之間的事情歲寶都沒說話,哪能輪到我們。”
“我也是,很愛很愛他,沒有誰讓我這么喜歡了。”
“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再說下去我們就像那個什么,那個證婚人了,這是餐桌又不是教堂,這些話你們自己私下說去。”
南有歲和江應潯笑了一下,最美滿結果也就是這樣了。
媽媽舉起酒杯,笑著說道: “祝我們健康快樂,祝你們倆一直幸福。”
爸爸哈哈笑兩聲,詞窮了幾秒, “這我也不會說什么漂亮話,就祝你們小年輕長長久久,新學的詞。”
吃完之后,幾個人在廚房里各自分工,房間內布滿著人間煙火。
爸爸媽媽露出欣慰的表情,開心地點點頭。
“歲寶,小江,無論我們在哪里,哪怕不在你們的眼前,我們也會支持你們,希望你們幸福的,要是忙的話就忙你們的,記得空閑的時候回家吃飯,這個家會永遠等著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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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夢了……
這個if線里的南有歲會更開朗一些,更能夠表露自己的內心,他收獲了父母很多的愛,更愿意對江應潯說喜歡和愛,當然正文里的他也是很勇敢的,保持著一份善意,努力表達傳遞愛。
第73章
·全文完·番外三:Now
“戒指我已經做好了,希望趕上了你們的表白,什么時候有空來拿一下?”電話對面是懶散的聲音,莫名聽出了些詭異的疲憊感。
南有歲從被子里爬出了一點,白皙的肩頭露了出來,上面還有殘存的點點痕跡,耳邊放著手機,他瞟瞟門那邊,壓低了聲音說道: “大概下午,可以嗎?”
對面聲音頓了一下,大概是聽出了定制戒指客人聲音對不上,他帶著掩蓋性質笑了一聲,說道: “隨時都可以,看你那邊時間安排。”
匆匆掛了電話,南有歲拿著江應潯的手機思索一下,把這通電話記錄刪除了。
買戒指他沒趕上,拿個戒指總行吧。
江應潯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躺回了床上,正張開五指看上面的素戒,沒有任何關聯性說道: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到什么了?”帶著薄荷的氣息,江應潯換好衣服就坐在床邊,拉過他還張開的手,握在手心里。
南有歲很喜歡講述自己的夢境,江應潯覺得這些夢里的故事就是南有歲心理世界的最佳投射,所以他特別愿意傾聽南有歲和他說做了什么夢,尤其是邊回想邊緩慢講述的時候。
江應潯愛看他回憶時候的神情,清秀的眉毛會皺起一些,配上生動的描述性質神情,嘴角也會彎起,看上去開心的時刻最多。
“夢到了我的父母,他們對我很好,理解我支持我。我和你是在學校里遇見的,你還暗戀了我好久,然后我帶著你去見爸爸媽媽了。”
江應潯眼底閃過一絲緊張,雖然是夢境,但他也想知道夢里南有歲爸爸媽媽對他的態度, “叔叔阿姨同意了嗎?”
“嗯嗯,同意了,他們對你很滿意,還說讓我們多回家陪他們一起吃飯。”
“謝謝叔叔阿姨愿意接納我,愿意讓我照顧你。”江應潯低下頭吻著南有歲的額頭,想象著假如現在的南有歲有個很幸福的家庭會是什么樣子。
南有歲從他的微表情中猜到了他在想寫什么,招了招手讓江應潯重新垂下頭,像安撫一只貓貓一只狗狗那樣揉揉他的頭,說道: “他們可能在另一個世界里活得很快樂,能想到這個我就已經很知足了。”
洗漱完后,南有歲吃完了早午飯,和江應潯各自分別出了門,先是回了趟學校的畫室里處理事情,抽了空才前往珠寶店。
“來得還挺早的,我差點就要回去睡午覺了。”設計師伸伸懶腰,撥了撥飄到臉上的黑色長發,精致的五官和骨骼線條透出絲絲散漫,將小盒子推到南有歲的面前,微微彎下身, “先看看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滿意?”
戒環沒有明顯的設計,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圈,但上面刻著連綿的山川和留白的天空,天空那面點綴著碎鉆,像滿天星河,如同回到了一起去觀星的那個寒冷夜晚。
極簡的戒圈上面印著要仔細查看才能注意到的山川天空,就像看似平靜的愛意,實際上深層之下波濤洶涌,隱忍和愛意在這枚小小的戒指上得到了充分的表達。
“很好看。”南有歲真心在夸贊,這家珠寶工作室他是知道的,很有名,這么一瞧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人等待好幾個月就為了一枚戒指。
“里面還刻了字,你男朋友要求的,看看吧。”
聽見“男朋友”這個稱呼,南有歲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戒指轉動一圈,看見了里面的刻字。
[Always JYX]
[Always NYS]
南有歲蓋上盒子,感受它的重量,似乎壓在了自己的心臟上,設計師幫他包裝好,在臨走之前說道: “之前你男朋友來定制戒指,我湊巧看見了你的照片,現在你們倆本人我都看見了,的確更配了,要幸福。”
“謝謝你。”南有歲道了謝,拎著戒指包裝盒沒走幾步就要看看它,珍貴極了。躲藏著拿回家的時候,雙手背在身后,往里面張望了幾下,卻沒想被拍了后背,他嚇得驚呼一聲,立刻回過身,和早已看到一切的江應潯對上視線。
但江應潯裝作什么都沒看見,甚至試探地問道: “是買了什么東西回來?”
南有歲當然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都看見了,就是你定制的戒指,我幫你拿回來了,不然戒指都是你送的,那我什么都沒做。”
“你已經做了很多事情。”江應潯接過他遞過來的戒指盒, “比如你愛我這件事情。”
“啊……”南有歲支吾著,不明白為什么現在的江應潯什么話都可以說出來,而且毫無壓力,反倒讓他沒法接話了。
戒指上的碎鉆閃著光,乍一看并不太能注意得到,江應潯拿出其中一枚,戴之前看了眼刻字,將印著自己名字的那枚換掉了以前的素戒,說道: “還滿意嗎,覺得不好看的話,可以再換。”
“不換,就這樣,這個最好看了,而且很有意義。”南有歲細長的手指上掛著那枚戒指,他轉了好幾圈看了好一會兒。
“等會再看,你還沒給我戴上。”江應潯已經自己取下了原先的素戒,笑著提醒他。
“把你給忘了。”南有歲旋即幫他戴上,將自己的手和江應潯的放在一起,手大小的差距有點明顯,膚色也有差別。
齊鈺回來的時候正巧看見這一幕,她“喲”一聲, “我要是回來得再晚一點,是不是就會打擾你們了。”
南有歲退后了幾步,在齊阿姨面前和江應潯搞曖昧還是很不習慣的,準備回到樓上之前還把江應潯手里的包裝盒一同帶走了。
被落在后面的齊鈺和江應潯極短地笑了一聲。
“臉皮真薄。”齊鈺揶揄著,對江應潯說道: “你先別跟著上去,你爸回來了,這會應該在停車。”
很快地,江唐岳進來了,身上的著裝一絲不茍,臉上多了很多歲月的痕跡,不像從前那樣盡是鋒芒,時間能夠將任何東西磨平,包括脾性和想法。
放下外套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了廚房,但手腳太笨拙,比齊鈺的廚藝還要差上很多,只能落下個被嫌棄的結局,齊鈺不讓他沾任何東西,讓他在一旁安分待著。
“怎么不找個阿姨或者廚師過來做飯?”江唐岳說著話,疑惑的神情里沒有特意找刺的意思。
“那能一樣嗎,你不懂廚房才是一個家最有煙火氣息的地方,你別說話了。”齊鈺無語地又把他推出了廚房,隨便他要去客廳哪里, “差不多快好了,小潯你上去把歲歲叫下來吃飯。”
正準備上樓,南有歲自己先下來了,他看見坐在沙發上放空思緒的江唐岳,湊近了江應潯低聲對他說道: “叔叔回來啊?”
“嗯。”江應潯幫他拉開板凳說道。
齊鈺路過的時候聽見了,也小聲說話, “不用管他,當他是空氣。”
江唐岳看著坐在對面的南有歲,是有印象的,他在齊鈺和江應潯的口中聽見過幾次,之前也見過幾面,知道他是住在家里的小孩,只不過沒有那么了解罷了。
生意場上的事情沒有可值得猶豫委婉的,但在人人都可以接觸到的飯桌上,他清了清嗓子難得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他已經很久沒有真正回歸家庭了,反倒是覺得說什么都不對。
“我聽說你是學藝術的,平時在學業上有壓力嗎,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語氣還像官話,江唐岳覺得討論這個總不會出差錯。
“沒有的,都挺好。”南有歲點點頭,也給出了客套的回答,眼神不自然地瞟到江應潯身上。
“不錯。”給出了一句評價,江唐岳沒有說話了,沒想出有什么好問的。
“你一在場兩個小孩都不說話了,我還跟誰聊天。”齊鈺沒什么好氣,但也只是口頭上吐槽,過了一會兒依舊照常聊著天。
晚飯吃得很快,收拾完了,南有歲看起來很困,眼皮子在打架,江應潯撓了撓他的手心,讓他上樓先睡會覺,表情看上去是在醞釀著什么事情,但被困意侵蝕的南有歲沒有立刻察覺到這點變化。
也是時候該坦白了,江應潯沒覺得有多大的心理阻力,他走到坐在沙發上的江唐岳身邊。
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緩解了很多,江唐岳見到他過來想主動找自己談話的時候還直了直上身,說道: “有什么事情要說?”
“有。”語氣平靜到像是在念白那樣簡單,三言兩語簡明扼要概括了他和南有歲的關系。
每多聽到一個字,江唐岳的眉頭就要更皺一些,他耐著所有的性子聽完,恰巧耗盡的時候一怒之下站了起來,伸出的手指顫抖了很久又放了回去,半天沒說出一個字,把自己氣得面色很難看。
“如果之后你還是這個想法,那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不可能!”說完甩袖子氣憤地出了門。
齊鈺看著他憤然離開的背影,氣定神閑很多, “和他說了?”
“嗯。”江應潯早都猜到是這個結果,也沒感覺到什么,再說不管江唐岳的態度是什么,他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所以更沒有什么好值得在意的。
“先別和歲歲說,他會多想的,歸根到底是你們倆自己的事情。”
“我知道。”
南有歲趕下來的時候忙到腳上穿的兩只拖鞋圖案都不一樣,他疑惑道: “剛剛好像有什么動靜,很大聲,是發生什么了嗎?”
“什么都沒發生,繼續回去睡吧,我看你最近學校里又開始忙起來了,身體會吃不消的。”齊鈺攬著他的肩膀帶著他回去。
從這之后,江唐岳有一個多月都沒回來過,再次回家的時候他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像是刻意擺出來的,還會看著江應潯,偶爾看自己,一副想說話但不說的模樣。
江應潯會和他交流,奇怪的是,每次交流完江唐岳的表情都不好看,問江應潯到底說了什么的時候,他說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要多心。
時間一晃到了十一月份,季節更換,又穿上了厚厚的外套,變化的還有江唐岳的神情,他似乎沒有最先開始那樣煩躁和氣憤了,甚至多了一絲琢磨。
不過南有歲最在意的事情還是江應潯的生日,該送的東西都送了,但只送個蛋糕似乎又太敷衍,越重要的事情他的糾結度反常得高,一直到生日的前一天他都不知道到底要送什么。
蛋糕倒是定好了,他怕自己做的不好吃,沒敢冒險,選擇了最中規中矩的方式,取完的蛋糕被放在了冰箱里,每當江應潯要靠近冰箱的時候他都要假裝攔住,把他支走。
定了零點前幾分鐘的鬧鐘,他躡手躡腳下床去樓下拿蛋糕,回到屋里摸著黑他一個踉蹌直接摔在了床上,竭力穩住手里拎著的蛋糕盒。
早已經察覺到他出去的江應潯只能裝睡,床猛地往下一陷,江應潯幫他拿走手里此刻很礙事的蛋糕,扶著他起來,無奈又好笑地說道: “你是想把自己送給我嗎?”
“不,不是,這不能送的。”南有歲摸著燈的開關想要打開,卻不知道燈亮的瞬間臉上的紅暈暴露了他內心的極度混亂。
手指纏繞著絲帶,南有歲拆開包裝,用叉子小心翼翼地切割蛋糕, “我要做第一個給你過生日的人。”
“哪年你都是。”江應潯早已習慣了他的這句話,接過他遞過來的一塊蛋糕。
“你為什么不吃,挺好吃的,就是有點甜。”南有歲咬下一口,唇邊沾了些奶油。
比起吃蛋糕這件事情,江應潯更喜歡看南有歲吃蛋糕,嘴角攜著一點笑意,江應潯將他唇上的奶油抹去,故意一般問道: “很甜嗎?”
“對,唔……”
話被堵在了口中,南有歲被迫張開嘴巴,口腔間奶油的香味被卷走又重新回來,柔軟滾燙的舌尖來回移動,再快要進一步深入的時候,南有歲拍打著江應潯的手臂,讓他停下來。
“我話都沒說完你就親我。”
“嗯,你繼續說。”江應潯一只手撐在床上,仰起頭似笑非笑地對他說話。
“我忘了原本想要說什么。”一塊蛋糕都沒有被吃完,他們下了樓把剩下的蛋糕收進了冰箱里回來刷牙。
嘴里塞著牙刷,南有歲看著鏡子里的江應潯含糊說話,完全聽不清是在說什么,江應潯露出疑問的表情,道: “刷完牙再說話。”
吐掉混雜著泡沫的水,南有歲像終于得到說話機會一樣,語速很快, “祝你生日快樂,本來零點就應該說的,但是摔了一下給摔忘了。”
江應潯拍了下他的額頭,笑意根本收不住,回到床上關了燈,南有歲并沒有隨著黑暗變得老實,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忘了什么事情。
“忘記許愿了,我現在去找蠟燭給你。”南有歲執行力很強,立刻就坐起了身。
結果江應潯拉著睡衣把他拽了回來,抱在懷里,蹭了蹭他的頸側說道: “有沒有蠟燭都一樣,現在就可以許愿。”
“那你許吧,悄悄的,我不偷聽。”南有歲翻了個身正對著他,嘀咕著, “以前你每次許的愿望都不告訴我。”
江應潯閉上眼睛,手被南有歲握起,讓他雙手交叉在一起放在胸前,做虔誠的模樣,教育他, “這樣才有誠心,愿望更容易實現。”
“好。”尾音拉長,江應潯的聲音放輕很多像在哄小孩,這一次他出聲說出了自己的愿望, “歲歲平安,萬事順意。”
“你許你自己,別許我。”南有歲連忙擺手,讓他重新再許愿一次。
“是許的我們一起,我們,歲歲都平安。”
“噢。”南有歲點頭, “還是個一語雙關。”
“許完愿了,可以安心睡了嗎?”江應潯把南有歲按回被子里,給他蓋好,只露出一顆腦袋。
南有歲又翻過身, “你可以再給我一個晚安吻嗎?”
“現在要晚安吻是什么意思。”江應潯的聲音里有點難耐,裝作很兇地說道: “你真想把自己當成禮物,是嗎?”
“反正你的生日一年只有一天,還好。”黑暗里的南有歲對自己話語的沖擊力一無所知,他抓住江應潯的手臂,晃了晃。
眼前翻轉了一圈,南有歲的腰側覆上的手掌力度有些重,聲音帶著點顫抖,眼睛眨動的速度很快,用著氣音道: “輕點,我明天還要早起。”
江應潯拍了下他的屁股,沒用什么力氣就留下了紅痕,說道: “你也知道自己要早起。”
“那我反悔了,行不行,哥哥。”
“不行。”話音落下,江應潯親吻著他的頸側和鎖骨。
第二天一早,南有歲身上倒不是很痛,而且還好是冬天,穿高領毛衣很方便,他抱怨了一句, “我都說了不要了,為什么還要繼續。”
“那是你的真心話嗎。”江應潯叫了一聲寶寶。
南有歲想不出回答的時候就會落荒而逃,他拽上自己的書包出門,臨走前對江應潯說道: “記得下課過來接我。”
距離下課點還有半個小時,江應潯拿著車鑰匙從公司下樓,卻沒想看見了江唐岳的車,按了下喇叭,江應潯走了過去上了車,靜謐的車內氣壓一時有些低。
“不管我問多少次,你的答案都是那樣?”江唐岳問道。
“對。”江應潯沒有思考說道。
“你還真是,從小倔到大,不過這樣也挺好,有自己的想法,不輕易受別人的影響。”江唐岳頓了頓, “即便如此我還是要給你敲個警鐘,這并不是大眾普遍所能接受的事情,你得想清楚了,想明白了,想到很遠以后,不是一朝一夕的想法。”
“未來很難保證,但在我處于的所有當下里,我的選擇依舊。”
“行,隨便你。”江唐岳嘆著氣, “如果你能夠堅定你的選擇,那你就去做吧,前提是不可以影響到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
交談完江應潯驅車去了學校,看見在大門口等著的南有歲,他很快就跑了過來坐在副駕,很開心地說道: “我有一個好消息,要聽嗎。”
“聽。”江應潯點頭。
“我終于申請到了下周連續七天的假期,我們可以去瑞士玩了,如果行程緊湊的話,還可以去周邊的國家,最好多玩幾個。”
“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定好要去的地方,攻略我來做。”
“哥哥你真好。”擁有時常七天假期的南有歲現在說什么都很開心,無所顧忌地親了一下江應潯的側臉。
“我也有一個好消息。”
“是什么?”南有歲很好奇。
江應潯很簡短地和他說了與江唐岳對話的內容。
“就是說,叔叔同意我們在一起了嗎?”南有歲呼出氣, “我以為他不會同意的,那這樣的話,真的是太好啦。”
“嗯。”江應潯看著南有歲被蒙上一層陽光的側臉說道。
江應潯轉動方向盤,手指上的戒指存在感極其強烈,南有歲盯著它,露出笑意。
“和你在一起,真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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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美好的日子,全文完,但他們的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里才剛剛步入正軌。如果要用一個詞語來形容整篇文,就是成長。所有的人都在成長,不管走過多少歲月,成長這件事都是沒有界限頂點的,越來越好就是很難得的結果。
看到他們從頭陪伴到尾,有種很欣慰的感覺,其實一直到五分鐘前,我都不知道最后一句話到底該寫什么。直到我自然而然地敲下最后一個字,我覺得,啊好像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沒有什么附加的詞語,這樣表露自己的內心,就會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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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緣的話那就下一本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