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哥哥, 你在這兒傻站著做什么呢？”

    一只手握住了空的手掌，輕輕晃了晃，將他從失神的狀態中喚醒。

    “熒？”

    空愣愣地看著眼前的少女——與自己相似的外表，一頭金色的短發, 灰白與淺藍交織的因提瓦特別在一側, 是他親手為妹妹佩戴的花朵。

    “我怎么”

    “你怎么？”熒歪著腦袋看他：“哥哥, 你今天看起來好奇怪。快點吧, 馬上就要放海燈了！”

    說著，不等空做出反應，熒拉著空, 逆著人群璃月港的港口跑去。

    余光略過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身影。

    香菱拉著蹦蹦跳跳的胡桃, 與重云、行秋結伴走向港口。甘雨和刻晴將一個又一個做好的海燈遞給蹦蹦跳跳的孩童。宵宮、北斗與八重神子站在閣樓上, 等待著即將升空的煙火。神里綾人終于有了短暫的空隙, 和神里綾華悠閑地漫步在璃月的街頭

    遠處的酒樓中, 溫迪、鐘離來自七國的神明與龍王齊聚一堂，共享難得的和平。

    “哥哥, 這是我們重逢后第一個一起度過的海燈節。”

    熒的聲音伴著風飄入耳中, 顯得那樣不真切：“之后, 我們還要一起過第二個、第三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是啊,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空情不自禁道。

    “留下來吧, 留在這里。”

    眼前的少女緊緊抱住了他, 懷抱是那樣熟悉，那樣溫柔, 讓他無法控制地留戀與不舍。

    “哥哥，你不會離開我的, 是嗎？”

    “我”

    “空！醒醒！”達達利亞的聲音在耳邊驟響，打破了這美好的夢境：“這里不是真的！你忘了嗎？提瓦特已經被毀滅了！”

    剎那間, 眼前的天堂化作被熊熊火焰燃燒的地獄，伙伴們如飛灰般散去，一道小小的身影漂浮在空的眼前，又如玻璃般破碎。

    懷中的少女抬起頭，仍然是熒的模樣，卻不再是空熟悉的眼神：“留下來不好嗎？提瓦特已經消失了，為什么要回到那個悲傷的現實中呢？這里是夢境，也可以是現實。留在這里，你將永遠不會感受到孤獨。那個破碎的世界，交給我，我會替你修補，去挽回這一切——你和你的同伴們，都將在夢境中獲得永恒的幸福”

    她的話并沒有說完，掙脫了來自夢境束縛的達達利亞一把將空拉到身后，伸出手臂，緊緊的護住他。

    “空才不是你說的這樣，只會躲在夢境，逃避現實的人！”達達利亞堅定道：“修飾地再美好，也不過是用于掩蓋你欲望的偽善！”

    “哦？”愛麗絲挑起眉毛，有些意外：“你就這么相信他？”

    “是！”

    “就因為他是你的伙伴？就因為你喜歡他？”愛麗絲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所謂的感情，不過是文案三兩行的文字，不過是程序員寫下的代碼，不過是玩家們投射在你身上的情緒——這些并不真實。你眼前的空，也不過是用于承載無數玩家們的空殼。”

    達達利亞冷笑一聲：“抱歉，我只認定那個與我產生過羈絆，和我一起冒險的空。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我喜歡他，也從來不是因為任何文字或代碼的影響。我對他的感情，來自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才不是這么廉價的東西！”

    “達達利亞”空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青年。

    “怪不得，你曾經進入過我們的世界，因此能夠抵抗我的夢境么？”愛麗絲緊緊注視著達達利亞的表情，發出一聲輕笑：“可你口中那個與你結伴同行的人——明明是我才對。帶著伙伴們踏上冒險的是我，幫你照顧托克的人是我，尋找妹妹的是我，和他們有著無數羈絆的人也是我，是我們這些玩家。”

    她的目光落向空，目光帶著譏諷：“而你——只是一具空殼。承認吧，被創造的你，根本沒有所謂的靈魂，不過是被所有人推著前進，直到現在也是如此。那些委托決定了你前進的道路，直到現在，也不過是『原神系統』的傀儡而已。”

    “是啊，你說的沒錯。”沉默中，空的表情終于變化，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達達利亞的肩膀。

    “達達利亞，謝謝。”空嫣然一笑：“你的表白，我暫且手下了，不過現在還請容許我拒絕。”

    “喂喂，你這個時候拒絕我是不是太過殘忍了？”達達利亞哭笑不得。

    空勾起嘴角，眼梢彎成月牙：“不過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也許我不是不能考慮給你一次機會~”

    不等達達利亞做出反應，空按下達達利亞保護他的手臂，主動站在了愛麗絲的對面，肅然道：“系統不是束縛著我的存在——它是我的妹妹，我的伙伴們給予我的愛，與我的羈絆產生。那些委托，那些選擇塑造了我，讓我獲得了與你平等對話的靈魂！”

    “人類制造的玩偶，也有資格擁有與我平等對話的資格么？”愛麗絲輕蔑一笑：“那便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資格吧！”

    愛麗絲的身影在空與達達利亞的視線中不斷扭曲，化作一只巨大的眼睛——那是空曾經在意識之海中看見的模樣。

    無數圓環在如星環般圍繞著中央的巨眼旋轉，每一輪圓環上，都鑲嵌著一顆顆眼球——那是來自穿越者們的目光。

    單手劍突破夢境的桎梏，出現在空的掌心。他與達達利亞并肩而立，注視著空中的“天使”。

    “像這樣僅與你一同作戰，真是久違了呢。”元素力化作弓箭，達達利亞抬起手，將箭尖對準眼瞳的中心。

    空微微一笑，并不畏懼愛麗絲降下的可怖威壓，口吻是難得的輕松：“那便讓我看看，你的實力有沒有后退吧。”

    金色的光芒自空體內涌現，伙伴們寄存于『原神』系統中的力量，此刻與他融為一體，支撐著他不斷前行。

    “天使”發出一聲無序的咆哮，數百道激光從周身的眼瞳中射出。

    “『地心』！”空低喝一聲，玉璋護盾同時浮現在自己和達達利亞身上——融合了伙伴們力量的他，能夠自由使用伙伴們的力量。

    達達利亞的弓箭在空中劃出一道炫目的軌跡，箭尖直指巨眼的中心。時間在這一剎那仿佛陷入凝固，巨眼仿佛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險，周圍的圓環開始加速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聲。

    有鐘離的護盾，空并不畏懼這些攻擊。趁著巨眼被達達利亞打亂節奏，他低喝一聲，猛然向前躍起。單手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金色的弧線，直刺向巨眼。

    巨眼的瞳孔驟然收縮，無數眼球同時轉向空，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那些目光仿佛有形的利刃，試圖將空的身影撕裂。

    但空并沒有躲避，劍上凝聚的元素力驟然變化，發出綠色的光芒。

    “『殊境·顯象縛結』！”

    無數棱鏡將“天使”包裹，發出草元素屬性的射線。與此同時，位于戰場后方的達達利亞抬起弓箭，元素力凝聚成的箭矢如同流星般射出，直擊巨眼的瞳孔。

    巨眼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圓環劇烈震動，仿佛要掙脫束縛。

    “好機會！”空喝道，手中的單手劍迸發出更為耀眼的光芒。

    “『神里流·水囿』！”

    清凈之園囿展開，水元素力化作雨滴，源源不斷落下。

    下一瞬，劍上的元素力再度變化，冒著絲絲白氣。

    “『神里流·霜滅』！”

    刀鋒般尖銳的霜風所到之處，萬物皆被割裂。

    圓環的防御被穿透，直擊巨眼的核心。

    “天使”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整個空間都為之一震。圓環開始崩潰，眼球紛紛墜落，如同流星雨般灑向四周。可怖的精神力威壓讓空和達達利亞不禁發出一聲悶哼，卻并沒有打消他們的氣焰。

    “你們竟敢——你們竟敢——”

    四周夢境化作的空間不斷扭曲，已陷入瘋狂的“天使”放棄了防御，落下的眼球化作一雙雙黑色的手，向著空不斷涌去。

    來自精神的攻擊穿透鐘離的屏障，直穿空的身體。

    “世界意識是我的——”

    狂笑聲甫一出口，化作無盡的愕然：“不可能！為了幫助你融合，中原中也身上的世界意識分割出一部分進入了你的身體——怎么可能不存在！”

    “原來那艘船，是為了誘導世界意識出現的誘餌么？”

    這一刻，空終于了然了愛麗絲的布局。

    只是中原中也分割了世界意識在他的身體？中原中也不是森鷗外和社長推出的幌子么？

    “因為我放進空身體里的，根本不是什么世界意識啊。”

    一道帶著狂氣的聲音自空身側響起，中原中也雙手抱胸，傲然看著天空的巨眼：“嘖，真是個惡心的玩意兒。”

    “中也？”

    “中原中也？！”

    空和愛麗絲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這到底”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計謀罷了。”中原中也挑起嘴角：“這個世界中原中也身上的意識，并非世界意識，而是無數個世界的‘中原中也’凝聚而成的意識——同樣位于神明之列，完整體的『荒霸吐』。”

    中原中也并沒有過多贅述，而是直接將記憶融入空的體內，讓他看見了一切的真相。

    ——名為《文豪野犬》，無數個平行世界之中，人類用科技創造了名為『荒霸吐』的神明。為了遏制神明的力量，世界意識凝聚成名為“太宰治”的少年。他沒有過去的記憶，空虛的靈魂讓他不斷追求著死亡，卻掌握著能夠調和一切，消抹所有“不存在之力”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太宰治通過世界意識留下的具現化——『書』，獲得了讓思維穿越平行宇宙的力量。并為了拯救友人，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改變了他的結局，卻不知身為世界核心的他一旦死去，整個《文豪野犬》的世界都會因此崩塌。

    于是，游歷的世界意識找到同為神明的中原中也，無數平行世界被連接，中原中也獲得了補完，成為了完全體的『荒霸吐』，并察覺到世界之外的存在。

    之后，『荒霸吐』強烈的愿望讓世界重啟，他的意識潛伏在中原中也的身上，靜靜關注著世界，并為了阻止太宰治再次踏上同樣的結局，回應了來自『星神』的呼喚，將空召喚于此。

    在穿越者們進攻港口黑手黨，帶走中原中也之前，已經察覺到真相的太宰治親手布置了計劃，讓『荒霸吐』的意識假裝世界意識躲入空的身體，幫助他融合，并等待著與愛麗絲的最終一戰。

    被帶入穿越者基地，無法抽取世界意識的中原中也，自然會讓那些穿越者誤以為，真正的世界意識早已通過游輪事件躲入了空的體內。

    哪怕是對此有所懷疑的愛麗絲，也只會認為森鷗外和福澤諭吉是為了保護真正的世界意識安排的局，卻從未想到，他們要找的人選擇了一條更大膽的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只為了此刻——讓無法吞噬世界意識的愛麗絲，在她的意識之海中，被空擊敗。

    中原中也伸出手，黑紅色的火焰漂浮在他的掌心，被中原中也融入空的體內。

    無數記憶與感情瘋狂涌入腦海——那是屬于中原中也的羈絆。

    “他們這些穿越者不是看不起咱們這些紙片人么？”他輕笑：“那就讓他看看，我們的力量吧。”

    “呵，計謀又如何？在這里殺了你們，再去吞噬太宰治，我照樣能夠進化成神！”空中的巨眼發出一聲尖嘯：“被強行賦予了『開拓』概念的你，有什么資格成為『星神』！”

    空握緊了手中的劍柄：“不，『開拓』的意志存在每一個踏上冒險之人的心中，從沒有什么強行賦予。”

    來自中原中也的力量讓他的氣息瘋狂暴漲，恍惚之中，空的意識仿佛穿透世界，進入了更高的概念之中。

    空看見了自己被創造的一刻。

    筆尖落于畫紙，第一道輪廓被描繪出時，名為“空”的存在誕生于世。

    一個個充滿想象的大腦塑造了他的過往、經歷與性格。

    一顆顆帶著愛的心填滿了他未知的未來。

    當成千上萬的人點開游戲的一剎那，他們將自己的思想與喜愛融入名為“提瓦特”的世界，他們成為了“空”，也塑造了“空”。

    于是，“空”，他一路同行的伙伴們乃至整個提瓦特，便擁有了靈魂。

    『開拓』是什么呢？

    ——所謂『開拓』，就是沿著前人未盡的道路，走出更遠的距離。

    空抬起手，數千萬人的祈愿化作金色的光芒，融入他手中的劍。

    這一擊，斬破蒼穹。

    『鐺——』

    一道鐘聲從宇宙深處傳來，無數羈絆化作星星點點的光芒，連接過去與未來，此刻的世界與遙遠的提瓦特，匯聚于空。

    無論是穿越者還是原住民，所有人在這一刻齊齊停下手中的動作，仰頭看向天空。

    十七道光束從宇宙升起，港口黑手黨大樓之中，第十八道光束騰空而出，與宇宙交匯，編制出籠罩世界的結界。

    提瓦特，以及它所存在的整個宇宙，在『星神』的力量下剝離遺忘的宿命，不再依賴人的記憶，化作獨立的整體。籠罩未來的迷霧被驅散，化作延伸宇宙盡頭的軌道。

    世界脫離了創造者的束縛，成為獨立的個體。

    日升月落，星辰斗轉。縱然一個紀元隕滅，也會在廢墟之上綻放新的花朵。

    自此，生生不息，永無止盡。

    『記憶星神』于此刻釋放了祂的力量，封存的記憶覆蓋了被毀滅的世界。

    穿越者與『星神』的力量被驅逐，所有逝去的生命回歸，一切回到原點。

    擺脫束縛，獲得獨立的世界們，正走向屬于他們的未來。

    星空之上，包裹在永恒之冰的少女沉睡于此，飄向未知的遠方，連接另一段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