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夷光雖然還是那副面無表情清湯寡水的樣子,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三行類似于‘果然又犯病了吧你們’、‘原來你們還知道丟人啊!’、‘又在搞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鬼東西’之類的微末的情緒。
泊意秋看得直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對面應該也是盤算著我們不管事兒,悄悄送些人來竊取一些天運,哪想到我和長生第一時間就進了那個游戲,還被那個游戲有意針對了。”
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那邊估計也沒想到堂堂道祖里頭有老二次元,蹲守游戲第一線,新游戲上線第一時間進服建號闖關。那會兒游戲也沒反應過來,把泊意秋當做普通修士來針對,自然是折戟沉沙,可……因果已成嘛。
既然對方有心思來掠奪氣運,又喜歡搞什么游戲通現實,不能說只能隆云道界那邊獲利,凌云道界頂多只能不虧吧?所以秋意泊和泊意秋直接把游戲改成道界之爭,順便再改一改游戲規則,玩個游戲就死人也太過分了吧?雙方都不死,勝負一局,拿兩界氣運做賭……也不能怪他們吧?
畢竟他們是先被攻擊的那個,沒有直接殺上隆云道界算他們脾氣好。有他們讓這一步,隆云道界的道祖也沒好意思直接下場,只不過最近玩家通副本的效率有點猛,那邊坐不住了,派了個道君來當boss屠殺玩家。
秋意泊笑得很舒緩,“就是這么一回事。”
溫夷光看著秋意泊,緩緩地說:“怪不得。”
怪不得秋意泊看似如常,實則虛弱了許多。隆云道界他有所耳聞,那位道祖已修煉十萬年有余,修為高深,若真是他出的手,秋意泊想要牽制他恐怕也沒有那么他表現出來的那么輕描淡寫。
秋意泊無所謂地說:“還行吧,我有阿濃在,還有你……撐不住了我就請孤舟師祖去那邊找人算賬,八成那時候那位就沒什么余力來和我較勁了。”
“你自己不去?”溫夷光反問道。
“還沒到時候。”秋意泊一點都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的樣子,依舊是一派閑適從容,“說不定那邊也是一時興起,跟人打了賭什么的,總之現在又不會死人,玩一玩怎么了?之前的帳我也討回來了,真的認真起來弄得兩界廝殺,血流成河,何必呢?”
雖然這話不太好聽,但實際上就是這樣,通常大家會在有第三位見證人的情況下坐下來商量商量,然后讓雙方道界中道君下場博弈。道祖一流不會輕易下場,畢竟誰也不想打著打著兩敗俱傷,最后果子被別人摘了。
懂的都懂,一般能修煉成道祖雖然活著的仇家不多,但是架不住活著的仇家至少也是個同水平的。
這也是秋意泊他們才了解到的‘江湖規矩’。
不過他兩確實有些看不上這種規矩,只不過和那些動不動修行了十萬年、幾十萬年的老怪物相比,到底他們修行的時間還太短,雖然有信心能把對方殺了,但感覺還沒有到對方親朋好友接二連三來尋仇他們還能無傷穩贏的地步,到時候威脅到道界的穩定,反而不太好。
退了這半步,秋意泊已經覺得很不爽了——于那邊的道祖而言,不過是死幾千幾萬人,不過是一場興之所至的博弈游戲。秋意泊卻覺得別說是死幾千人,有幾個人因為外界這種破逼原因丟掉小命,都算他這個當凌云道界道主的失職。
可能到現在隆云道界那一位還以為秋意泊花了那么大的心力與他以游戲為媒介,強行將游戲作為雙方道界氣運的賭場,是因為游戲一不小心‘針對’了他們,落了面子心里一口氣咽不下去而已。
溫夷光頷首:“我知道了。”
泊意秋已經拿著嶄新的頭盔過來了,一邊調整著頭盔的系帶一邊笑瞇瞇地說:“師兄你別怕哦,雖然有些副本是靈異向的,但是好消息是按照你這個修為進去應該會成為boss,反正游戲是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針對你的,咱們是第一視角,也看不見自己多恐怖吼!別怕!”
溫夷光:“……”
溫夷光難得瞪了泊意秋一眼,然后就被泊意秋戴上了頭盔,遮住了那雙寫滿‘原來如此’的眼睛。
——原來坑在這里等著我……的那種意思。
秋意泊和泊意秋一左一右的坐在了溫夷光身邊,喪心病狂地聊起了其他:“一會兒吃點啥?”
“唔,出去吃吧!要是溫師兄打得快,我們去吃燉菜?”
溫夷光心道你們兩不是才吃完了一頓?然后就聽見了奶茶的嗦空了的聲音。
仔細想來他們二人也算是初心不改,自小好吃,成年后到處游歷給他們師兄弟、師姐妹帶回來的東西里頭最多的也是吃食,如今到了凡間,那更是……溫夷光聽這一片的騎手說過,就說秋意泊這一戶一頓能點八個外賣都不止。
不知何時他已經進入了副本當中,等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看了快十分鐘的厲鬼,可秋意泊與泊意秋的氣息卻是無比明顯,將現實與虛擬強行割裂了開來,這樣一來,那些陰森森的鬼物仿佛也不是那么恐怖了。
秋意泊和泊意秋對視了一眼,用口型說:你說,溫師兄該不會還是害怕吧?
泊意秋也用口型回答:應該……吧。
兩人默契地看向了溫夷光的手,那雙藏著劍骨的穩定無比的手,如今有一點點……雖然也沒有發抖,但就是看著有那么一點虛。
就那么一點點。
秋意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抓住了溫夷光的手腕,“師兄你別動,最近剛好有點靈感,你的手給我取個樣。”
溫夷光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嗯。”
話雖如此,他的手卻穩定了下來,重新變得穩定、有力,宛若已經長成的青竹一般,泊意秋瞅了兩眼,也握住了溫夷光的另一只手:“是不是天生劍骨都長這樣?”
溫夷光和孤舟道祖的手很像,不是說骨形,也不是說皮肉,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哪怕兩人天差地別,放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會生出一種‘相像’的感覺來。
“大概是。”秋意泊還真掏出了一桶類水晶泥往溫夷光手上糊,不一會兒水晶泥就固定了,被秋意泊一敲就分成了兩半,秋意泊又將它們合二為一,往里頭灌入特制的材料,做出了溫夷光手部的倒模。
兩人很貼心地把溫夷光的手擦了搭在了自己的腿上,兩人隔著溫夷光研究那手模去了。看了半天秋意泊表示:“徒有其型,重點看來還是在骨頭上。”
泊意秋也贊同地點了點頭:“要是能倒一下骨頭就好了。”
話音剛出,兩人的腿就被溫夷光拍了一下,意思是‘我聽著呢’。那力道可沒留手,要不是有他兩的修為撐著,沙發連帶樓板都能被拍爛。泊意秋笑得喘不過氣來:“師兄,你不會以為我們要剖開你的皮肉吧?你是不是在凡間待太久了!”
直接用靈力滲透進溫夷光的經脈復刻骨骼就行了,雖然讓別人的靈力進入自己的經脈那是大忌,但是是好兄弟就無所謂了。
溫夷光一邊迎接著玩家的追殺,一邊還能抽出點空檔想:他們兩個也不是做不出來。
秋意泊和泊意秋以前沒想過這些,主要是復刻了骨骼那也是做不出來的,就跟他們不可能手搓出一根天靈根一樣,從原理上不行就是不行,如今雖然也不至于就能手搓劍骨了,但模擬出一二分感覺還是可以的。
天賜終究是天賜,非人力所能企及。
秋意泊慢吞吞地想,天賜是天賜,但劍修又不是沒有了天生劍骨就做不成劍修……突然,他眉間一頓。
人無修行之能,是因為沒有天賜的靈根,修行的基礎都寄托在那一條虛無縹緲靈根上,只有有靈根,才能吸納天地靈氣為己用……好像就是比普通人多長了一個器官一樣。
靈根的轉移會背負巨大的因果,需要一位道君以魂飛魄散為代價去交換。
可要是不涉及靈根的轉移呢?
一個靈氣的收納器……以法寶而論,并不算什么稀奇的,甚至是一個基礎的東西,如果他煉制出一種法寶,天然聚集吸納靈氣,然后將另一端口接入身體經脈的話……
天地間轟然傳來了一聲巨響,如在耳側,泊意秋一頓,心有所感地看向了秋意泊:“在想什么東西呢?天道都來警告你了。”
秋意泊看也不看外面陡然陰暗下來的天色,他只覺得有趣:“阿濃,你說,如果我做出一個法寶,一端收集天地靈氣,一端供入人體,怎么樣?”
泊意秋一笑,意有所指地說:“怪不得天道來警告你。”
都要弄出人工靈根了,天道不劈他劈誰?
秋意泊無所謂地說:“祂警告我做什么?有什么用?道界靈氣增漲已經是必然的了,遲早有靈根的人會越來越多……我不過是提前了一步,祂應該謝我才對。”
“祂是該謝你。”泊意秋道:“但你猜,這么簡單的東西,為什么我們游歷了這么多道界,就沒有看見過?你該不會以為三千世界就你一個聰明人吧?”
秋意泊一頓,是的,他們自稱為道祖后游歷了許多道界,道界的走向是很奇葩的,都不必提什么成體系的文明,像他們這樣長出‘人’這種東西的道界都是很少見的,這里的‘人’包括所有擁有思維,能夠思考,擁有感情的生物,比如什么巨龍、天使、吸血鬼、精靈、樹人……還有些都不算碳基生物了,都不帶實體的,比如前不久才被秋意泊一劍削了的那個入侵凌云道界的心魔道界。
只不過發展出修真文明的道界總是在冥冥之間互相吸引,所以他們去的地方才多是有人且能夠修仙的道界。
話雖如此,三千道界也并不是真的只有‘三千’,道界與道界之間的混沌中,如同星辰一般蘊藏著數不勝數的道界。就他們所知道的道祖就有三四百位,那么至少有三四百個道界都有修真文明,甚至還不包括那些沒有道祖的道界。
這么多道界、這么多人里,真的沒有一個人想到可以做一個人工靈根嗎?
絕不可能。
那又是為什么呢?
其實不必實驗也能猜到幾分,人工靈根這種逆天的玩意兒,副作用估計能多得嚇死人,很有可能差的根本不是一種器官,而是全部。想要攻克這種難題,還不如努力一把去提升道界,直到一個絕高的程度后達成質變,使接下來所有自然產生的生靈都具有靈根。
——他們去過的,那種道界金丹不如狗,元嬰遍地走,有些嬰孩幼崽出生就有化神修為,兩人一度還以為到了傳說中飛升后應該去的仙界,又要重啟努力修煉的生涯,結果發現那邊的人死得極快。
死得快的因素有很多,但不可否置那里的生物都極長壽,小心仔細的茍著,哪怕是最普通的人安安心心活個三百年都不是問題。
凌云道界正在借著隆云道界往這條路上走。
而秋意泊想要凌云道界更快進入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