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剛吐槽完,一盤炒飯就放到了他面前。
袁如珠微笑:“這是您的鹽菜炒飯,請慢用。”
目光定在盤子里的炒飯上,王志微頓。盤子里的炒飯呈剔透的明黃色,粒粒分明,堆積成山,棕色的鹽菜和清脆的蔥花點綴其間,賣相十分賞心悅目,只是看著就讓人垂涎欲滴。
賣相倒是不錯。王志暗地里撇撇嘴。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飯。
炒飯還將將入口,濃郁而霸道的香味便嘩啦啦地涌入鼻腔里,刺激人口水分泌的咸香和米飯清香在嗅覺里碰撞,王志愣了愣,然后將飯送入嘴里。
顆粒飽滿的米?诟袕椗,里面吸飽了鹽菜的咸香,而米飯本身的清味稀釋掉了鹽菜的咸味,使得米飯吃起來尤其香咸適度。潤潤的油包裹著每一顆米粒,使得米飯吃起來十分潤口,但卻油而不膩,油與飯的比例控制得十分適口。
整個鹽菜炒飯咸香爽口,油而不膩,一口下去,滿滿的極致香濃只讓人饑餓頓生,食指大動。
王志僵住。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jīng)將整碗鹽菜炒飯吃得一干二凈。
此時手機不停震動,群里消息不停刷刷新。
李軍:“現(xiàn)在這些黑心商家真是越來越多了!
趙小剛:“唉,還不是因為經(jīng)濟不行,賺錢越來越難了……”
李軍:“呵,就算賺錢再難,也不能黑心坑人哪……”
“就是,尼瑪,小山溝里的鹽菜炒飯賣二十幾塊,這也太黑了!”
“這不把人當(dāng)傻子坑嗎!”
“舉報舉報,趕緊舉報,這種黑店早點倒閉吧!”
見李軍趙小剛他們對飯館不斷口誅筆伐,王志嘴巴動了動,然后發(fā)消息。
王志:“其實……這家飯館……貌似……不是黑店?”
同事們:“哈?”
嘗過鹽菜炒飯后滿心驚詫的王志噼里啪啦打字:“這家飯館的鹽菜炒飯巨好吃!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鹽菜炒飯!不!我從來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炒飯!”
李軍&趙小剛:“哈?”
王志:“臥槽這家飯館的炒飯真的絕了!才賣二十五簡直賺大發(fā)了!”
原來老板說的一分錢一分貨并非假話,這鹽菜炒飯的確完完全全值二十五塊!
李軍和趙小剛不停發(fā)消息,他卻無暇再顧及他們,也早就把要舉報的事忘得一干二凈,他舉手,“老板,再來一碗!再來一碗鹽菜菜炒飯!”
等待鹽菜炒飯上桌的空檔,他繼續(xù)在群里發(fā)消息:“這家飯館的鹽菜炒飯真的巨好吃,鹽菜腌得很香,米飯也炒得很香!”
不多久,袁如珠將鹽菜炒飯端上來,王志立刻放下手機,快速往嘴里塞飯。
肚子再也撐不下的時候,王志才“罷嘴”,他按著脹鼓鼓的肚皮,打了一個飽嗝。
意猶未盡地看著空蕩蕩的飯碗,他嘆了聲。若不是肚子再也吃不下了,他還想再吃一碗。
想了想,他招手,“老板,給我打包一碗吧,帶回去吃。”
現(xiàn)在他是吃不下了,等他回去餓了再吃。
結(jié)賬的時候,王志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幾下袁如珠。沒想到這么年輕一小姑娘,廚藝居然這么好。實在是看不出來啊。
想著之前自己還懷疑她是黑心老板,他有些赧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老板,你家炒飯?zhí)贸粤耍页赃^的最好吃的炒飯就是你家的了!
袁如珠莞爾,“謝謝,喜歡吃的話以后常來。”
“明兒我還來!”
王志走出飯館的同時,給群里發(fā)語音,“軍子、小剛,這家店的鹽菜炒飯真的絕了!絕沒唬你們!你們一定要來嘗嘗!”
王志離開后,袁如珠看了看撮箕里的槐花。略一思索,她將槐花倒進(jìn)水盆里洗干凈。
槐花放鍋里用鹽水煮過之后,將其放進(jìn)干凈的盆里。她拿出雞蛋打進(jìn)盆里,黏黏稠稠的蛋液淺淺地包裹住每一片槐花后,鹽和面粉撒進(jìn)槐花里,攪拌均勻之后再加清水。
之后便沒再加其他調(diào)料。做槐花餅,不需要加過多調(diào)料,過多的調(diào)料會破壞槐花原有的自然清香。
面糊調(diào)制好后,鍋里刷上一層油,袁如珠一點一點地將面糊攤進(jìn)鍋內(nèi),面糊一入鍋內(nèi),便被熱油燒得呲啦呲啦作響。
漸漸的,壓得扁平的餅子開使變得焦黃,面粉的清香,槐花的芳香,以及雞蛋的鮮味逐漸被烙餅了出來。
小秋站在鍋旁邊,咬著食指指尖,踮起腳,聞空氣里的香味。小夏直勾勾盯住鍋里的槐花餅,不停咽口水。
此時鍋里的槐花餅兩面都煎得焦焦黃黃,袁如珠關(guān)火,將烙好的槐花餅鏟出鍋。
烙好的槐花餅焦黃噴香,表層泛著油亮的光澤,直引人口舌生津。
袁如珠拿起一塊槐花餅,“嘗嘗吧!
小夏小秋立刻去拿槐花餅。
焦黃油亮的槐花餅入口微微酥脆,酥脆的外殼裂開之后,軟潤的內(nèi)里擠進(jìn)口腔,軟軟的餅子里透著雞蛋的鮮美和槐花的清甜,十分鮮甜入味,多咀嚼幾下,滋味越發(fā)清新爽口。
整個槐花餅酥脆鮮美,甜而不膩,綿軟爽口,咽下肚腹后,從口腔到喉嚨,從喉嚨到肚腹,都沾滿了清爽的芳香,且香味久久不散,令人回味無窮。
往嘴里塞著香噴噴的槐花餅,小夏開心地咧嘴,小秋兩手捧著餅,尾音帶著小奶腔,“小秋還要!小秋還要!”
袁如珠啃著餅子,給小秋掰了一小塊。接著轉(zhuǎn)身對小夏說:“小夏,去給你爸媽送餅子。”
“嗯!”小夏嘴里叼著一張餅,端起碗就往外跑。
“慢一點,別摔著了。”
“知道啦!”
“還有,餅子送回去了,你好好在家里寫作業(yè),寫完作業(yè)再過來玩。”
“好!”
小夏先跑去田地,把餅子送給在田里忙活的李長貴。
“爸爸,姐姐烙槐花餅了,可好吃啦!”
聞言李長貴立刻放下鋤頭,“快拿給我嘗嘗。”
吃了一口餅子,李長貴一臉滿足,珠珠烙的餅就是好吃。他嚼著噴香爽口的餅子,只覺得等會兒干活都更有勁了。
旁邊的田里,有村民盯著李長貴手里的餅子,連連咽口水。
注意到來自旁側(cè)的灼灼注視,李長貴轉(zhuǎn)過脖子,然后拿起一張餅遞給村民。
“謝、謝謝啊!”村民接過餅子,迫不及待吃進(jìn)嘴里。
外酥里嫩的餅子在牙齒底下碾成碎末,隨之在舌尖融合出鮮甜清香,村民忙不迭豎起大拇指,“這餅子吃起來帶勁!長貴,你家如珠手藝真是了不得啊,以后怕是要有大出息!”
聽到村民夸袁如珠,李長貴背脊不自覺挺起來,他笑得合不攏嘴,“哪里,哪里!
飯館里,袁如珠慢吞吞地吃著槐花餅子,槐花餅的味道總會讓她想起恬靜的原野和悠然的鄉(xiāng)間小路。細(xì)細(xì)品嘗著槐花餅的味道,忽而注意到外面天色陡然變暗,她快步走到飯館外面。
日光隱去,濃濃的烏云壓襲而下,似乎快要壓到頭頂。大約是快要下大雨。
袁如珠快速將外面的凳子搬進(jìn)屋里,搬凳子的時候,余光瞥見路邊上出現(xiàn)兩道身影,她微微偏轉(zhuǎn)腦袋,看過去。
路邊上,一個老爺爺和一個六七歲的小孩正慢慢走過來。老爺爺穿著一身破舊的衣服,手里拖著一個似乎很沉重的尼龍袋子,他旁邊的小男孩同樣一身破舊的衣服。小男孩扛著一小捆柴,瘦小的背脊被柴壓得快要彎成九十度。
是村里的李爺爺和他的孫子小虎。
袁如珠正準(zhǔn)備去幫他們拖一下袋子和柴,猝不及防的,頭頂大雨傾盆而下。
“李爺爺,小虎,快進(jìn)飯館里躲躲雨!”袁如珠一邊大聲喊,一邊快步向他們跑去。她快速拎起李爺爺手里的袋子,鞋底濺著水花返回飯館。李爺爺抬起小虎背上的柴,拉著他快步去往飯館。
進(jìn)入飯館后,袁如珠拍拍身上的雨水,“這雨可真大,說來就來!彼贸雠磷,“李爺爺,小虎,快擦擦雨水。”
李爺爺微微緩氣,“桂芳外甥女,多謝你啊。”
“這沒啥!痹缰樽屗麄冏拢缓蠼o他們倒了兩杯水。
小虎長得虎頭虎腦的,長長的睫毛上掛著雨珠,他對袁如珠說:“謝謝姐姐!
袁如珠摸摸他的圓腦袋,“不用!币娝坪跤行I養(yǎng)不良,她微微嘆息。
小虎父母生下小虎后就離了婚,兩人都是個心狠的,不贍養(yǎng)老人就算了,還不養(yǎng)自己的親生孩子。他倆一離婚,直接把才三歲的小虎踢到了李爺爺這里,從此以后不再管他們爺孫倆。
李爺爺家里窮,他年紀(jì)又大了,掙不了什么錢,種地也耐不活了,這幾年來,都是靠著賣柴和拾荒過活。
村里人見他們可憐,實在是看不過去,還時常接濟他們爺孫倆。
袁如珠正暗地里嘆著氣,忽而想起了什么,她轉(zhuǎn)身,端起桌上放著的槐花餅,遞給小虎和李爺爺。
“李爺爺,小虎,我烙了餅子,快嘗嘗!
李爺爺連連推拒,“我們不餓,你留著自己吃!
小虎的視線掃過香噴噴的槐花餅,他咽咽喉嚨,然后搖頭,“小虎不餓,姐姐留著自己吃!
“是這樣的,我打算在飯館里賣槐花餅,但不知道我做的槐花餅合不合客人的口味,所以想請你們幫幫忙,你們能幫忙嘗嘗味道嗎?”
聽她這么說,李爺爺才松口,“那,那我們幫你嘗嘗!
袁如珠彎彎唇角,把餅子遞給他們,“吶!
李爺爺拿起一張餅子,輕輕一咬,當(dāng)酥脆又綿軟的餅子在嘴里化開后,李爺爺詫異地打量了幾下手里的餅子。
“桂芳外甥女,你這餅子烙的可真不錯!崩顮敔斔盍诉@大半輩子,還從未吃過這么好吃的槐花餅。
“要是喜歡吃就多吃點,我烙了不少。”袁如珠捏捏小虎的臉,“好不好吃?”
小虎啃著餅子,有些營養(yǎng)不良的臉?biāo)坪踉诎l(fā)光,“好吃,姐姐,好好吃。”他似乎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一小口一小口地啃著,生怕一下子就吃完了。
袁如珠拿起一張餅子,放到他手里。明明只是六七歲的小孩子,可手上卻有了繭子,看著實在是怪讓人心疼。她拍拍他的肩,輕聲細(xì)語:“還有很多呢,夠吃!
小虎吃著槐花餅,想起之前老師說,要夸薺菜餃子好吃,就說餃子很好吃,像是把整個春天都包進(jìn)了餃子里。他回憶著老師說的話,圓溜溜的眼睛亮亮,奶聲奶氣道:“姐姐,槐花餅很好吃,像是,像是把整個春天都包進(jìn)了餅子里,吃下去,能、能感受到充滿生機和希望的春天!
“謝謝!痹缰槊佳酆,摸摸虎頭虎腦的小虎。
她低低道:“充滿生機和希望的春天啊!笨戳艘谎凼萑跎n老的李爺爺,又看了一眼同樣瘦弱且營養(yǎng)不良的小虎,她莞爾,“那就多吃點,把充滿生機和希望的春天都吃進(jìn)去,以后的日子也會和春天一樣,充滿生機和希望!
小虎乖乖巧巧地點頭,“嗯!”
袁如珠垂目,發(fā)現(xiàn)小虎穿著露了腳趾的破鞋子,她抿唇,下一瞬,小虎把腳往后一縮。他低低地垂著腦袋,臉蛋紅紅的。
袁如珠快速轉(zhuǎn)移視線,不再去看小虎露了腳趾的鞋子。小虎這才自在了一些,繼續(xù)小口小口地啃餅子。
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外面很快風(fēng)停雨歇,李爺爺起身,說:“桂芳外甥女,謝謝你了,我和小虎這就回去了!
“慢走,才下過雨,小心路滑。”
因為地上有雨水,尼龍袋子不能再拖著,李爺爺便扛起尼龍袋子,小虎也扛起柴。尼龍袋子和柴把他們的背脊壓得彎彎的,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將他們的背景壓垮。
雨后朦朧的水霧氣里,一老一小瘦弱單薄的身影逐漸遠(yuǎn)去。
袁如珠目送他們走遠(yuǎn),隨后抬眼,望向樹枝間新開出來的槐花。
經(jīng)過這一場大雨的澆灌,花兒開得更加生機勃勃,似乎在預(yù)示著什么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