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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51

    這幾個字落下, 兩個人都俱是一愣,空氣仿佛也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尷尬而無聲地靜默幾秒后, 遲雪洱才抽噎著回過神來,卻是一臉見了鬼的神情。

    “你, 嗝, 你說什么?”

    他剛才實在太激動太憤怒了,現在一說話就開始打嗝。

    雖然很丟人,可是比起陸熵剛才的話帶給他的震驚,此刻的丟人已經算不得什么了。

    陸熵的表情也有幾分不自然, 似乎那句話是他一時情緒推動下才脫口而出,連他自己也沒有預想到。

    但尷尬和遲疑也僅僅只是一瞬間的事而已,不如說正是這一刻的沖動才讓他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喜歡遲雪洱。

    正是因為喜歡上了遲雪洱,所以才會每分每秒都如此在意他, 才會在聽到他遭遇險境時心急如焚,會在他拿出協議說要離開時憤怒不已。

    這一切超出他理智的行為都是因為他喜歡上遲雪洱的這份情感在驅動。

    僅僅如此而已。

    想通這一點,陸熵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堆積在心中那塊厚厚的陰云被吹散, 一縷陽光灑進來, 身心前所未有的舒暢愉悅, 望向面前的小家伙,眸中的愛意濃烈到快要滿溢而出。

    遲雪洱差點被他的眼神肉麻到起雞皮疙瘩,身體不自覺往后退了退,同時也忍不住感到有些臉紅。

    囁嚅了半晌, 還是壓不住心中的驚異和不可置信:“你, 突然間說這個干嘛。”

    陸熵在短暫的時間內捋清了自己的思緒,明顯比剛才鎮定許多, 握住他的手,柔聲說:“早就該這么說了,說出來也不至于鬧出今天這場烏龍,洱洱,我喜歡你。”

    又來,遲雪洱本意是想讓他解釋,不是讓他再來一次的,伸手去捂他的嘴巴,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打住,先打住,你,我們現在討論的不是這種事。”

    陸熵握住他的手腕,輕輕拿開:“如果想要繼續討論剛才的事,這件事必須要先講清楚,不然你還是會多想。”

    遲雪洱想說這不是他多想,而是固定的劇情推動讓他不得不這樣選擇,張張嘴,卻發現這種事根本沒辦法跟他說,只好不再反駁他,硬著頭皮又把剛才他說的話回想一遍,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和發懵:“你現在是在跟我告白嗎?”

    陸熵:“說喜歡還不夠明顯嗎,那我換個說法,我愛你,寶貝。”

    遲雪洱睜大眼睛,如果說剛才他是又驚又懵還反應不過來,此刻冷靜一會后再繼續聽他這種話,刺激對他來說就太大了。

    靜靜看著面前人好像特別認真深情的眼神,心里突然就被一陣莫名的害臊襲中,慌得別開臉不敢再看他,臉頰卻越來越熱,感覺快要冒煙了。

    現在到底是什么混亂的情況啊。

    陸熵喜歡他,還跟他告白,那,許安言怎么辦?

    事情怎么會發展到這個局面的,不按照書中推動的情節來走了嗎?

    遲雪洱一頭霧水,想得腦袋都疼了,用手捂住神經一跳跳的后腦勺。

    “頭又疼了是不是。”陸熵拿開他的手,擔心地幫他檢查:“醫生說你撞到了腦袋,雖然不嚴重,但也有點輕微的腦震蕩,讓你情緒不要激動,靜靜養兩天就好了。”

    情緒不要激動,遲雪洱委屈地撇撇嘴,剛剛才大吵一架,現在又突然間來這么場告白,讓他怎么可能不激動。

    小少爺生悶氣時會不自覺嘟嘴,細細的眉毛清淡秀麗,眼睛也水汪汪的,雖然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自己有其他想法,但這個模樣的遲雪洱實在對陸熵的誘惑太大,尤其還是在他剛認清自己的心意這個時機。

    陸熵實在心癢難耐,大腦還沒處理好這種復雜火熱的情緒,手指就已經抬起他的下頜。

    “唔……”

    遲雪洱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堵上了嘴唇,他腦子也同樣亂得像在刮龍卷風,一時間竟也沒有想到要推開他,呆呆被他輕輕吻著。

    如果說剛才那個吻是在憤怒和猜疑中進行的,兩個人情緒都不在點上,氣氛也完全不對,根本就沒有享受的感覺,那現在這個吻氣氛可就太對了。

    遲雪洱的唇小而有肉,又很敏感,似乎天生就是為了接吻而生的一樣,陸熵每次親之前都想著要克制,可一碰到這份柔軟,什么紳士和溫柔就全都拋到了腦后。

    他根本無法抑制對遲雪洱強烈的渴望,唇與唇輾轉摩擦,在遲雪洱喘不過氣不自覺張開嘴時,火熱的舌尖便滑入他口中,將齒列和敏感的上顎都舔過一遍,纏住他的舌頭,不留一絲縫隙的將他的口腔全部侵占。

    不論親多少次,遲雪洱都會在他懷里潰不成軍,強烈的缺氧感讓他頭暈目眩,臉頰遍布紅潮,睫毛也濕透了,腰和腿.根都在輕輕的發抖,明明是他自己的身體,卻沒有一個部位是受他控制的。

    雖然一切的一切都很美味,也甜蜜得讓人發瘋,陸熵卻不敢做得太過分了。

    手臂摟著他軟得撐不起來的腰,又嘬一口他紅腫濕潤的嘴唇,沖動過了才開始懊悔:“對不起,醫生說讓你不能太激動,是我剛才一時沒忍住。”

    遲雪洱腦子懵懵的,好一會眼神才慢慢變得清明,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陸熵抱到腿上,明明他們剛才談話時還挺正常的,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副局面了。

    也虧他還能想得起來醫生的交代。

    遲雪洱又羞又惱,氣自己的身體太不爭氣了,這么重要的場合,還是抵不住陸熵一丁點的刺激和誘惑。

    “你,你先放開我,我還要跟你談正經事呢。”

    陸熵“嗯”一聲,手臂卻完全沒有要松開的意思,只是讓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又隨手將散在床上的紙張拎起來,垂眼盯著,淡聲道:“你是想談這份協議的事吧。”

    遲雪洱點頭:“對啊,我們……你干嘛?!”

    不怪遲雪洱突然失態發出這么大的聲音,只因為在他話還沒說完時,陸熵竟然當著他的面把那份協議撕了。

    三兩下的功夫,那份協議就變成了粉碎的廢紙。

    遲雪洱震驚半晌,抬起頭,瞳孔劇烈顫動:“你瘋了?”

    陸熵把碎紙屑隨手丟進床頭的垃圾桶,語調依然很平靜:“洱洱,我都已經跟你告白了,那我們之間還需要用這種狗屁協議來做任何綁定嗎?”

    從剛才開始就聽他一口一個“狗屁協議”,“狗屁違約金”的,一本正經說粗話的樣子跟他平時嚴肅莊重的形象形成鮮明的對比,也能明顯感覺出他對這件事有著極其強烈的不滿和怨意。

    雖然這東西明明就是幾個月前的他自己搞出來的。

    遲雪洱卻仍然覺得眼前的這一切都很不真實。

    這么重要的協議他說撕就撕。

    所以他的告白是認真的?自己真的不用被虐就可以跟陸熵互通心意,就這樣走到一起?

    見他半天都沒什么反應,只是兩眼發直地盯著垃圾桶的方向,陸熵以為他還在惦記那個協議,微皺下眉,側身擋住他的視線。

    “想什么呢?”

    遲雪洱瞳孔微顫,臉頰仍然是雪白的,回神看著他:“你雖然跟我告白了,可我還沒答應你呢。”

    他還是不敢確認這到底是不是陸熵的真實感情,又或者是摸不清劇情發展的套路,如果這只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陸熵說反悔就反悔,他也被哄得把協議這事一筆勾銷。

    萬一再發生什么意外,那自己豈不是連最后的退路都沒有了。

    陸熵挑眉,像是有些意外,但神色也并不著急,手心貼在他腰上,眼底蕩起笑意:“那寶貝怎么才能答應我。”

    病服的衣料太薄了,遲雪洱能清晰感知到他掌心的溫度,燙得他微弱抖了下,仰起臉,眸子里水光晃動,格外動人。

    陸熵眼神變沉,低頭去親他的睫毛,嗓子沙啞:“答應我吧。”

    溫熱的唇輾轉到眉心,又往下含住白皙秀致的鼻尖,輕輕咬了下,極盡曖昧廝磨:“就算你現在不想答應也沒關系,我可以等,一直等著,放心,我的耐心會比你想象中還要漫長和持久。”

    遲雪洱懵然的心境逐漸回到現實中來,被陸熵充滿愛意的眼神擊中,臉頰不自覺爬上紅暈,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如雷的聲音。

    再這樣下他的心似乎下一秒就要淪陷了,淪陷在這個男人向他撒下的無比溫柔又深情的誘惑巨網中。

    遲雪洱到底還是沒有直接給陸熵想要的答案,他還需要捋一捋思緒,在沒有完全確定陸熵不會被許安言“不可抗力”的勾走前,他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心先被陸熵給綁走的。

    陸熵看起來也不著急,絲毫沒有逼他的意思,他甚至很從容,又恢復了往日那副冷峻優雅的模樣。

    也對,他這個年齡的人,不論是生活閱歷和還是精神層面對自己這個大學生來說都是降維打擊,即使意識到陷入一段感情,也斷不會容許自己太過沉浸其中失去理智。

    遲雪洱雖然明白,卻總覺得吃了大虧,在男人伸手溫柔給他梳理頭發時,不服氣地轉頭咬他一口。

    陸熵被咬得莫名其妙,但是也不疼,看向手腕處兩排整齊緊湊的牙印,只覺得可愛,笑著把另一只手也遞過去:“這邊也要嗎?”

    看著面前這只大手,手指修長勻稱,骨節也很漂亮,遲雪洱撇撇嘴,湊上去在上面輕輕吻了下。

    陸熵被親得有點癢,笑著捉住他的下巴,在他粉色的唇上回親一下。

    還來,遲雪洱睜大眼睛,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太會順桿爬了,不想再給他隨便親近的機會,以免讓自己心神繼續動搖,忙推開他的肩膀從他身上下去。

    這時外面剛好響起兩下敲門聲。

    陸熵朝門口的方向望了眼,沉聲開口:“進來。”

    病房門從外面被推開,顏清探個腦袋進來,一抬頭就撞到陸熵抬眸看過來的眼神,凌厲如飛刃,透著沒有溫度的寒意,嚇得他足足往后退了三步。

    倒是后面看到他的遲雪洱驚喜地坐起來,眼神明亮:“小清!”

    雖然顏清差不多是跟陸熵同步趕到這里的,但是這幾天遲雪洱一直昏睡,所以這還是他們上次分開后第一次見面。

    看到他醒來顏清自然也是開心的,下意識就要往前靠,可無奈中間還攔著個陸熵,男人氣場實在太足了,脊背寬闊,把瘦弱的遲雪洱完全遮了個嚴實,像極了護崽的兇惡雄鷹。

    生生把顏清控在了兩米開外的位置。

    遲雪洱很快也意識到這尷尬的局面,看一眼陸熵的臉色,小心推推他的胸膛:“我想跟小清說會話。”

    陸熵垂眸盯著他,眼神這才逐漸變柔,拇指在他餓了幾天,已經明顯瘦得沒那么柔軟的腮邊蹭蹭:“那我出去處理點事情。”

    遲雪洱點點頭,表情和眼神都在說“快走吧快走吧”。

    “你去忙吧。”

    陸熵無奈,卻也沒辦法說他什么,又幫他理理頭發,弄皺的衣服也重新拉好,確認他狀態一切都沒問題了,這才放心起身,順手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這一系列動作把后面的顏清看得直咋舌,這種細致又無比耐心的關照,他只在自家妹妹生病時被他老媽照看時見到過。

    等陸熵離開病房后,屏了半天呼吸的顏清這才敢長出一口氣,確認陸總已經走遠不會再回來了,忙把房門關好。

    轉身瞅著床上的遲雪洱,“哇”一聲撲上去:“雪洱寶貝你總算是醒了,知道這幾天我是怎么熬過來的嗎!我他媽腸子都悔青了,恨不能穿越回帶你來古城的那天把自己打死!”

    遲雪洱雖然不知道自己昏睡這幾天都發生了什么事,但想也知道周圍的人肯定都擔心得要死,尤其是帶他過來的顏清,肯定是最懊悔難過的那個。

    想到自己還是欺騙他才來到這里的,內心不禁有些愧疚,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意外,是我自己倒霉碰上了,但是現在不是都沒事了嗎,我也已經醒了啊。”

    顏清還是不放心,這幾天遲雪洱昏迷不醒一直在鬼門關打轉的樣子實在過于驚魂,讓他不忍回想,拉過椅子坐到床邊,瞅著他的臉仔細打量:“真沒事了吧,頭呢,暈不暈,從那么高的樓梯上摔下來,身上肯定很多撞傷吧。”

    遲雪洱聞言摸了摸腦袋上包著的紗布,搖搖頭:“上午剛醒時還有點暈,現在已經沒什么感覺了,身上的傷只要沒有大動作也不會太疼,醫生剛才也說靜養就好了,不要擔心。”

    聽他這樣說顏清才徹底放下心來,舒口氣,緩和了一下情緒。

    而后才翹起二郎腿,一條胳膊搭著椅背,擔憂關的眼神也瞬間變得犀利起來,直直盯著他:“說說吧,到底怎么回事。”

    遲雪洱看他一副審問的姿態,知道這次怎么瞞也沒有意義了,便把事情大致跟他復述一遍,當然沒有具體到把協議的事也說出來,畢竟這種聽起來就很離譜的事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理解的。

    顏清聽后面色果然變得凝重起來,微皺著眉頭:“你是說那個陸總會因為回國的白月光出軌,然后始亂終棄把你一腳踹開?”

    嗯……

    話糙理不糙,顏清概括得還挺一針見血的。

    說完后兩人都沉默下來,顏清手指敲著胳膊,沉吟道:“你說的那個白月光,是那個設計師許安言嗎?”

    遲雪洱猛地一頓,驚訝抬頭。

    昏迷醒來后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讓他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心臟也像被一只大手猛地攥住,呼吸加重。

    看他這幅表情,顏清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想了想繼續說:“怪不得每次見你們倆在一起時氣氛都那么詭異,那個許安言還總是散發著一種討人厭的氣場,我還以為之前都是我太敏感了。”

    遲雪洱由衷在心里嘆道,這都能察覺到,你是挺敏感的。

    顏清摸摸下巴,繼續說:“許安言的事我們暫且不談,畢竟你們之間有什么恩怨我一個外人不了解內情,也不方便多嘴,但你擔心你們家陸總會出軌這事,我覺得是不太可能發生的。“

    遲雪洱停止發呆,抬眼看向他:“什么?”

    顏清聳肩,仰頭捋了一下思緒,慢條斯理地開口:“以下發言單純是我旁觀者的真實感想哈,你可以聽后自行判斷下。”

    遲雪洱有一點無語:“你別吊我胃口了。”

    顏清拍拍大腿:“我是覺得陸總真挺看重你的,那天在半山腰等待救援時,你都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樣,還差點被亂石砸中腦袋,后來看到你昏倒在別墅里時,更是一副要殺人的模樣,我這輩子第一次見有人生氣時的氣場這么具象化的,現場沒一個人敢靠近你們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誤傷。”

    遲雪洱沉默聽著,知道顏清轉述時肯定會添油加醋,能多夸張就多夸張,但無奈他自己并不知道那天昏倒后的事,醒來后陸熵也并沒有跟他提起過一字半句,像是在刻意回避一般,所以還是只能耐心聽下去。

    顏清多了解他,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笑了下說:“你別以為我把事實夸大啊,不信你還可以去問別墅的老板娘,那阿姨比我夸張,直接跟我說以為她看見了活閻羅,最后還好你沒大事,不然就陸總當時那個精神狀態,她真覺得現場所有人都會被他送去見閻羅。”

    遲雪洱:“……”

    顏清繼續有鼻子有眼的:“更不用說這幾天他還衣不解帶,眼也幾乎不闔地守著你,我要來替一下他都不愿意,你說這么一個把你看得如此重要的人,會吃飽了沒事兒去出軌?”

    面對顏清的提問,遲雪洱也不知道該怎么給他答復,畢竟他總不能說陸熵可能會出軌這事是小說注定好的結局,他不是不相信陸熵,只是不相信自己這個炮灰究竟能不能逃脫既定的命運罷了。

    顏清看他不說話,以為他心里還是有顧忌,也沒勉強他,只繼續說自己的:“對了,你家陸總好像也察覺出你突然跑出來這事不對勁,但可能覺得你這個悶葫蘆性子,就算問你你也不會說,就特地審問了我一番,我哪能抵得住他的氣場壓制,一緊張就把許安言的事都跟他說了。”

    顏清故意把“審問”這兩個字說得很重,咬牙切齒的,估計兩個人當時交談時,陸熵肯定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遲雪洱聽到這里才終于有了反應:“陸熵知道許安言來找過我了?他當時什么反應?”

    顏清點頭,皺著眉回想道:“不好說,反正臉色挺難看的,不過我當時還不知道許安言跟你們之間的糾葛,現在想想,我總覺得這個許安言可能要倒大霉。”

    遲雪洱愣愣,一時不知該作何感想。

    原來陸熵已經知道許安言的事了,可是自己醒來后他卻并沒有問相關的事,即使說到協議,也只是單純因為協議生氣,沒有提及其他。

    那他到底對許安言是什么態度?他們兩個以前關系那么好,即使陸熵現在可能喜歡上了自己,那難道就對許安言一點留戀都沒有了嗎。

    遲雪洱不敢深想,腦袋卻還是又痛了起來。

    顏清看他臉色不太好看,嚇得也不敢再多說了,扶著他讓他躺下休息。

    遲雪洱躺回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又被刺激到的原因,臉色好像更慘白了,眉眼間也總是有一縷化不開的愁容,看得人揪心。

    顏清給他拉好被子,拍拍他的胸口:“我說這么多不是逼你做選擇什么的,想怎么做最終還是看你自己的心意,雪洱,你只要相信一點,跟著自己的心走。”

    ……

    遲雪洱醒來后在醫院又休養了兩天,陸熵便給他辦了出院手續,一來他比誰都知道遲雪洱有多討厭醫院,二來他自己對這個地方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悸和后怕。

    總覺得繼續留在這里會讓他更難把握住遲雪洱,所以趕緊離開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出院前,別墅老板娘還特意買了果籃來探望,雖然面對冷著臉氣場陰沉的陸熵時還是挺害怕的,但對著遲雪洱倒是滿面笑容,甚至還有些慈愛。

    本來他就對這個長得唇紅齒白的小朋友印象特別好,又對那晚暴雨的事故感到非常愧疚,不管怎么樣都應該過來看望。

    當然,如果后續遲雪洱能真的租下他們家別墅的話,那自然是更好。

    遲雪洱知道這事純屬是天災,跟人家老板娘關系并不大,而且拋開這次的意外,他是真的挺喜歡那棟小別墅的環境。

    陸熵在旁邊看著他們倆親切的交談,話里話外還有種以后有機會還要來的意思,他強忍著沒有插嘴,臉卻黑得跟包公有的一拼。

    回去的路上,遲雪洱還扒著車窗對外面的風景戀戀不舍,雖說這幾天幾夜的旅游經歷是挺刺激驚嚇的,但也不怎么妨礙他對這個古城美好初印象的濾鏡。

    陸熵掰過他的臉,用水瓶給他喂了一口水。

    又順勢把車窗按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晃著察看。

    “這里的太陽太烈了,小心曬傷。”

    小孩皮膚薄得很,之前真的有過出去寫生被曬傷的經歷,臉皮紅腫了好幾日,最后生生蛻了一層皮,嬌氣得要命。

    遲雪洱倒是不怎么在意這種事,還想著能曬黑一點才更有男子漢氣概。

    窗戶被關上,美麗的風景也看不到了,遲雪洱靠回椅背,微微嘆氣:“以后還可以再來這里嗎,這次太匆忙了,都沒有好好玩過呢,太可惜了。”

    聽他的語氣似乎挺惆悵的,陸熵摸摸他的頭發:“這么喜歡嗎?”

    遲雪洱點頭再點頭:“你可能不知道,這里簡直就是我理想中的養老烏托邦,我以前做夢都想在這樣依山傍水的田園小城市里退休養老。”

    陸熵聽完,想到了什么,微瞇了下眼:“用我給你的協議金?”

    遲雪洱立刻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抿起唇,裝傻地笑笑。

    陸熵神色卻還是不善,想象一下遲雪洱如果真的躲到一個比這里還要偏僻百倍,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的小鎮子里,只要他下定決心想藏,自己可能真的這輩子都再也找不到他了。

    想到這種可能,陸熵的眼神就陰冷得仿佛能殺人。

    遲雪洱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伸手拉住他的衣擺扯了扯。

    陸熵低頭,懷里的小少爺仰著臉巴巴看著他,睫毛又濃又長,烏黑的眸子黑白分明,臉頰仍帶著些蒼白的病氣,像一片沒有顏色的花瓣,雖然還是漂亮的,卻充滿了易碎感。

    陸熵神色略有緩和:“你要是喜歡,我們偶爾可以到這里小住,但答應我,不要一個人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不要讓我找不到你。”

    說罷,又怕遲雪洱不答應他,突然用力收緊手臂,把他死死抱在懷里。

    遲雪洱身體都被勒疼了,也再次切身感受到陸熵對他心口如一的濃烈感情。

    意識到這一點,遲雪洱也不禁開始疑惑這兩天對他的種種不信任和防備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內心幾種復雜的情緒在一起沖撞,最終還是心軟和喜歡占據上風,也伸手慢慢回抱住他。

    “你放心吧。”遲雪洱臉頰貼在他頸側,感受著他脈搏的跳動:“我不會再偷偷一個人跑了。”

    陸熵“嗯”一聲,很長地舒出一口氣,嘴唇貼在他耳邊,嗓音溫柔而鄭重:“你也快點喜歡上我吧,寶貝,我想要你。”

    第52章 52

    遲雪洱怎么也沒有想到, 在他們回到家前,已經有一個很大的“驚喜”在等著他們。

    一個多星期沒回來,b市的深冬還是一如既往地霜凍嚴寒, 別墅的花園里也早就沒了春夏里的姹紫嫣紅,一片蕭條的景象。

    觸目所及, 所有的一切都跟古城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陸熵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怕遲雪洱因此對這里心生失落,從而更加留戀那座古城,忍不住輕聲說:“冬天很快就會過去了,等天氣暖和起來, 花都還會再開的。”

    遲雪洱其實并沒有往這方面想,只是剛下車時看到許久不見的熟悉環境,連呼吸的空氣也是極致純粹的冰冷,這是在溫暖如春的古城不可能感受到的另一種全然不同的景象, 所以覺得有幾分懷念而已。

    遙想幾個月前來到這里時,又怎么會想到有一日他會對這個地方產生不舍牽掛的情緒呢。

    此刻再回味剛才陸熵說的話,遲雪洱不免有幾分驚訝,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在無意識表達自己內心的不安。

    見他不說話, 陸熵臉色也變得不甚明朗, 猶豫須臾還是沒有多說什么, 干脆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遲雪洱驚得摟住他的脖子,抬頭看著他有些緊繃的下顎線條,不好意思地說:“一定要這樣抱來抱去嗎,不如給我弄個拐杖或是輪椅吧。”

    陸熵臉上沒什么表情, 顯然是不贊同他的提議:“有我在, 用什么拐杖輪椅。”

    遲雪洱小聲嘟囔:“可是你也不能一直陪著我啊。”

    陸熵聽后卻微微勾唇,不置可否:“誰說我不能。”

    遲雪洱愣愣, 驚訝抬頭:“什么意思,你不會是要一直在家陪著我吧,你不用上班了嗎?”

    陸熵沒再回答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瞅了他一眼,抱著他往里面走。

    雖然他不說,但以遲雪洱對他的了解,大概也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當下就沒忍住語重心長地勸他:“我只是腳踝被扭到而已,又不是整條腿都廢了,你真的不用做到這種程度,一會進去里面被宋叔看到你這樣,不知道又要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陸熵由著他說,仍然自顧自往前走著。

    遲雪洱瞅著他不為所動的模樣,不知為何還品出一些偏執的意味來,也不知是不是被自己這次出走刺激出來的,心下更是無奈。

    怕勸多了惹他不悅,便盡量用柔和的語氣說:“頭兩天你想陪我就陪著吧,但是最多只能兩天,你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拋下工作,那么大的公司,還有很多員工,都需要你負責呢。”

    遲雪洱說到這里就適時打住,抬頭看一眼陸熵的神色。

    陸熵表情一直沒怎么變,又走了一會,才突然幽幽說了句:“你現在已經開始討厭我在你身邊了嗎。”

    遲雪洱:“啊?”

    他剛才哪一句話有表達這個意思嗎。

    陸熵終于肯低頭看向他,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落寞:“洱洱,不要把我往外推。”

    遲雪洱徹底愣住,原來剛下車時他感覺到陸熵好像在不安并不是他的錯覺,經過這件事,陸熵的性格似乎真的變了一些。

    那么金尊玉貴,想要什么都可以唾手可得的一個人,卻因為自己而變得如此謹慎不安,甚至是患得患失,想到這里,遲雪洱心中就不禁涌出一陣火熱的情緒,手指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忍不住輕聲叫他:“陸熵。”

    陸熵微低下頭,目光溫柔地望著他。

    遲雪洱咽一下喉嚨,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響,終于還是沒有忍住,仰頭在他冷硬的唇角輕輕吻了一下。

    這一瞬間,遲雪洱明顯看到陸熵深黑的雙眸中在短暫的訝異后,又剎那迸發出的喜悅。

    在遲雪洱羞澀的想要離開時,又主動低頭,貼上他的唇,更深地吻下去。

    遲雪洱睜大眼睛,瞳仁驚訝地顫動,這可不是他一開始的本意啊,他剛才只是因為看到陸熵渾身都被悲傷的氣息包裹,所以出于沖動單純想要安慰一下他而已。

    但現在事實卻是,陸熵已經抓住這個機會,并且不會輕易將他放開。

    他“嗚嗚”掙扎了幾下,卻根本毫無效果,陸熵已經更深地入侵進來,纏住他的舌頭,甚至有些兇狠地舔舐過口腔每一寸,帶著些這幾天的隱忍和后怕的發泄意味。

    太過強烈了,遲雪洱躲不開,很快就被親得昏昏沉沉,頭皮酥麻一片,眼睛里泛起濕意,雙臂也無意識地抬高,欲拒還迎。

    “啪!”

    一聲異響驚動了沉浸在火熱氛圍中的兩人。

    遲雪洱身體微顫,濕潤的眼睛眨動著,迷離的眸光也逐漸變得清醒,轉頭朝里面看去。

    因為是在家里,他本來以為會是宋叔或是其他傭人,被他們撞到這一幕雖然也很羞恥,但也不至于太過丟人不能接受。

    可當他從陸熵懷里側過身時,卻看到一張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面孔。

    別墅明亮的大廳,許安言站在穹頂華麗的水晶燈下,臉頰被燈光打得有些蒼白,他腳邊的地毯上躺著一只白色的茶杯,茶水將厚實的地毯浸染出不規則的深色圖案,應該就是剛才那陣異響的來源。

    宋叔垂手站在旁邊,看到他們時臉上有巨大的驚喜,卻也同時伴隨著一點尷尬,陸熵他們回來前并沒有通知別墅里的人,他如果知道肯定會提前到外面迎接,也好提前告知他們許安言到來的消息。

    遲雪洱愣神間,腦袋被一只大手掰回去,摁到自己寬闊的胸膛里。

    宋叔也在這時走上前,看一眼他懷里的遲雪洱,語氣中不免還有些激動:“少爺,小遲,你們終于回來了。”

    說罷余光又往后瞥了眼,臉上的喜悅變淡幾分,小聲說:“許家少爺說想見您,已經等了有一會了。”

    陸熵沒有多說什么,只是抱著遲雪洱繼續往里面走,對許安言的出現似是并不震驚,甚至路過他時就這么直接擦身而過,連眼神都沒有往他身上停留一秒。

    許安言嘴唇半張,精致的面容上表情變得僵硬,打招呼的話就這么咽了回去。

    但他很快就調整好情緒,理理衣袖,轉身時臉上又恢復往日的斯文從容,甚至微微帶了笑意。

    遲雪洱透過陸熵的肩膀瞄了他一眼,又快速縮回去,輕輕拉著他的衣領:“我要不要先回避啊。”

    “不用。”陸熵淡聲說,走到沙發前,半蹲下身將他輕輕放下,低頭檢查他的右腳:“會疼嗎。”

    遲雪洱搖頭:“不用力就沒有感覺的。”

    他現在注意力都在后面的許安言身上,就算是疼也不太能感覺得到,現場氣氛這么尷尬,也不知道陸熵為什么還能如此淡定。

    這是不是也能說明因為他心中完全沒有一點鬼,所以才能做到對許安言的存在如此漠視不在意。

    臉頰被捏住輕輕扯了下,遲雪洱回神,眼神怔怔的:“怎么了。”

    陸熵勾起唇角:“發什么呆呢,坐這好好看著,所有的事情和誤會都會在今天解決。”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說著小話,姿態親密無間,陸熵甚至還屈膝蹲在那個少年面前,幫他脫掉鞋,用手握住他的腳放到自己膝蓋上,那么小心翼翼,像在呵護來之不易的珍稀寶物。

    不論是剛才進來時那個火熱纏綿的親吻,還是眼前這幅情形,這一切都在深深刺痛許安言的眼睛,讓他不得不相信這個病殃殃的少年的確在陸熵心中占據著不一樣的地位。

    那個向來高高在上,只會用悲憫和漠不關己的態度示人,好像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懂愛和情為何物的陸熵,竟然真的會為了什么人改變至此。

    看向那個少年時,他的眼神也可以虔誠又卑微,深情又寵溺。

    許安言還在怔神間,陸熵已經走到他面前,高大的體魄壓迫感極強。

    很奇怪,明明剛才看著還覺得他陌生得讓自己完全不認識了,但此刻在面對自己的這一瞬間,他好像卻又變回了以前的那個陸熵。

    冷冽如霜,連作為人的基本情緒都吝嗇于表露,跟從前并無半分區別。

    許安言心中震動,僵硬地扯動嘴角:“小熵,回國后我們兩個還沒有好好聊過天呢,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頓飯。”

    陸熵瞅著他,用沒什么起伏的聲音說:“我很忙,有什么想聊的就在這里說吧。”

    想過他可能會態度不友好,但也沒想到會如此不留情面,許安言握起拳頭,瞥一眼后方的遲雪洱,努力維持面部的平靜:“一頓飯而已,不至于這點時間都沒有吧,難不成你還在為我幾年前的不告而別而生氣,都過去這么久了,你就原諒我吧。”

    說到后面時,許安言語調放軟,甚至還有些撒嬌的意味,如果是不明情況的外人聽來,肯定會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相當熟稔親密,甚至有些許曖昧。

    比如遲雪洱。

    此刻的他就是這種感覺,也不知道陸熵這個當事人有沒有聽出來這個味兒,反正他現在已經是別扭加煩躁,有些如坐針氈了。

    如果不是腳不方便,恨不能立刻沖起來跑回房間。

    “生氣?”陸熵微挑眉,似是不甚理解他的話:“何時走,何時回,都是你為了事業發展的個人選擇,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沒有必要生氣,更不用談原諒你。”

    許安言愣住,陸熵把話說得如此不客氣,分明就是要跟自己完全劃清界限,可他怎么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尤其還是在遲雪洱面前。

    他又往前一步,臉上的清冷和高傲不再,甚至掛上一些微弱的討好:“小熵,你別這樣,我們曾經那么形影不離,難道只是因為我離開了幾年,你就要把我們過去的種種全都拋掉嗎。”

    如果說剛才許安言言語間還有些許克制,現在這些話就實在有些過于越界和曖昧了,陸熵的神色中流露出一絲不適的厭惡,語氣更加冷漠。

    “你說話注意一些,我們以前只是因為上同樣的大學,又因為家族事業和長輩間的原因共事過一段時間而已,并不能算是形影不離,跟我有同樣過去經歷的朋友有很多,不止你一個。”

    面對陸熵一再的撇清關系,許安言的情緒似乎終于繃不住,臉色微微漲紅,有難堪也有羞惱:“可你當時的確只跟我最親近不是嗎,外人看到我們不也說我們兩個很般配,我這次回國還有很多人以為我們能重歸于好。”

    聽他說到這里,陸熵驀地冷笑出聲,看向他,眸光漆黑銳利:“那些傳言果然是從你這里流出去的?只因為我拒絕了你的示好,你就心有不甘,還在出國前散播我對你有迷戀之心,許安言,有些事我不想計較,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不屑去理,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沒有必要,不屑去理?

    許安言冷笑一聲,伸手指向后面的遲雪洱:“可你現在不還是跟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嗎?”

    見他越來越不顧得禮儀修養,陸熵皺眉,用手臂揮開他指向遲雪洱的手指,像是在撣開什么垃圾,冰冷的目光俯視著他,語氣更是森然:“別拿你跟他相提并論。”

    許安言緊咬嘴唇,漂亮的五官因為憤怒顯出幾分猙獰,他是真的覺得今天的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恥辱。

    “陸熵,你真的要絕情至此,連朋友都不跟我做了嗎。”

    陸熵并不為他的難堪和崩潰有絲毫動搖,語氣依然沉涼如深潭里的水:“生意場上,利益往來,哪里來的什么朋友。”

    許安言呆立在原地,臉色慘白。

    談話進行到這里,他深知再往下也只是自討羞辱罷了,所以再不想在此地多呆一秒,用力咬緊牙關,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

    陸熵叫住他,目光冷冷地望著他的背影,語調沉緩,卻透出一股讓人脊背生涼的寒氣:“你如果還有點腦子,還想在國內繼續你的事業,就趁早把之前在外面散布的謠言都澄清,還有,如果讓我知道你私下再來找遲雪洱,跟他說些捏造的謊言,你知道我會有一百種讓你在國內待不下去的方法。”

    許安言氣得渾身顫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卻完全不敢表露出來,滿肚子的怨念和怒火往肚子里咽,用力拂袖而去。

    人終于走遠了,剛才還你一言我一語仿佛辯論賽現場的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在旁邊吃了整場瓜的遲雪洱,差不多后半程就一直是半張著嘴合不攏的狀態。

    陸熵走過來,被他這個表情可愛到,手指勾住他的下頜抬抬,嗓音帶笑:“下巴快掉了。”

    遲雪洱回神,眼珠子轉了兩轉,目光落到他臉上,這個男人,明明剛才周身的氣場還森冷得讓人如墜冰窖,怎么現在還可以笑得這么溫柔啊,他是有什么變臉秘籍嗎。

    “你剛才好兇啊。”

    陸熵挑眉,在他身旁坐下,柔聲問:“嚇到了嗎?”

    遲雪洱咂摸了會,搖搖頭:“又不是對我兇的。”

    陸熵“嗯”一聲,握住他的手,輕捏他每根細長的手指:“我不會對你兇的。”

    遲雪洱盯著他把玩的動作,自己的手在他的大掌里顯得更小了,膚色差對比也很強烈,側頭靠在他肩膀上,慢吞吞地說:“許安言畢竟是你以前多年的好友,你一下對他這么絕情,是不是不太好呀。”

    他這么說當然不是因為可憐許安言,他還沒有那么圣父,只是內心存了點試探的小心思,想看看陸熵到底是不是真的對許安言如此沒有感情。

    “寶貝你不懂。”陸熵緩聲道:“許安言這個人并沒有外表上看起來那么脆弱和容易退縮,他心思很多,特別懂得以退為進,如果現在不把話說狠說絕,會有后患。”

    陸熵說到這里,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中有一閃而過的狠戾。

    遲雪洱沒注意他的表情變化,半晌才“哦”一聲,拖著長腔:“你好了解他啊。”

    陸熵愣了下,低頭瞅著他:“你是在吃醋嗎?”

    遲雪洱臉一熱,剛要反駁,又被陸熵打斷。

    “再多吃一點,我好開心。”

    遲雪洱臊得耳朵都紅了,抬手去推他:“你臉皮真厚。”

    陸熵順勢又親住他的手心,軟軟的:“這樣就叫臉皮厚了,我還有很多想說沒說的話呢,以后慢慢都說給你聽。”

    “那你還是憋在肚子里吧。”

    陸熵悶悶地笑。

    雖然剛回到別墅看到許安言時心情是有受到影響,但現在把話說開了,反倒感覺沒那么糟了,遲雪洱想到前不久還因為這個人引起的種種誤會和荒唐事,突然有種莫名的恍惚感。

    抬眼瞥向面前茶幾上的花瓶,里面雖然不是往日常見的玫瑰,但還是引起遲雪洱一些久遠的回憶。

    “你還記得我們之前討論過朱麗葉的事嗎,你說是因為你外婆的原因所以才會對這種花有不一樣的感情。”

    陸熵抬起頭,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提起這件事:“記得。”

    遲雪洱望著他的眼睛:“其實許安言之前見我,也說過跟花相關的事,或許是為了讓我動搖吧,他說你是因為他才會對朱麗葉愛屋及烏的,還說他以前畫這種花得過獎,所以你也喜歡他畫的畫……”

    “他還跟你說過這種事?”

    陸熵打斷他,剛才還溫柔的神色驀然變得冷沉,說話時緊握他的手腕,力氣用得大了也沒意識到。

    遲雪洱疼得輕輕皺眉,卻還是笑了下,示意他不要激動:“我知道你喜歡玫瑰是因為你外婆,所以并沒有信他,當時會覺得心情不好,主要是因為他說你喜歡他的畫,后來你也說過喜歡我畫的朱麗葉,所以……”

    “跟那件事沒關系。”

    陸熵再次打斷他,臉上的神色已經不僅是用難看可以形容,甚至夾雜著幾分厭惡和陰郁:“許安言的畫怎么能跟你的比,他是從小就有些繪畫天分,可那跟我有什么關系,我從來不記得他得過什么獎,也從來沒說過喜歡他的哪副畫,洱洱,我喜歡的也不僅是你畫的那些朱麗葉,你送我的每一副我都視若珍寶。”

    好好說著許安言,怎么還又扯到他身上來了,還什么“視若珍寶”,夸得這么直白,遲雪洱有些臉熱,沒好意思接話。

    陸熵沉默須臾,不知在想什么,再開口時語氣陰郁透出森然:“剛才果然不該就那么輕易放他離開的。”

    說罷又抬頭看著遲雪洱,墨黑的眉峰低壓,眸中冷意逼人:“他還對你說什么了。”

    遲雪洱望著他的眼睛,雖然不知道此刻陸熵在想什么,但隱隱也能察覺出是些不好的事,心中一緊,下意識輕輕抓住他的衣領,輕聲安撫:“沒什么了,都是些挑釁的話,我現在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別想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他語氣真切,聲線也輕軟溫柔,看得出是想努力安撫陸熵的情緒。

    陸熵靜靜瞅著他的臉,經過這一場病痛的折磨,小少爺又瘦了許多,蒼白細弱,漂亮可憐。

    他閉了閉眼,再掀開眼皮時,眸子里危險的黑霧已經逐漸消弭,伸出手指撫摸他精致的眉眼輪廓,嗓子低啞,有些苦澀:“不管他說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里去,因為大部分事情都是他一人捏造出來的,包括外界那些莫名的流言傳聞,可能是出于我當年拒絕他心意的一種報復心理吧,但以我以前的性格,是不可能去管,也不屑將這種事放在心里的,如果不是這次這件事,我其實早就忘了許安言這個人的存在,我說這些不是在為自己開脫,如果我能早點察覺許安言的這些動作,跟你解釋清楚那些流言的話,你就不會無故受這一次磨難了,是我不好,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

    遲雪洱默默聽他說完,了解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內心也不免震動。

    如果說經歷過在古城的醫院被陸熵告白,又親眼看他撕碎那份協議,以及剛才他對許安言惡劣不留情的態度后,遲雪洱心中依然還有對書中故事情節未知發展的不安。

    此刻聽到這些內心剖白,他好像突然就有一點釋懷了。

    也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從內心深處想要相信陸熵對他表達出來的愛意。

    顏清說,如果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做,那就跟著自己的心走,他現在可以跟著自己的心走嗎。

    遲雪洱心中酸楚,手指揪著他的衣領,小聲說:“其實,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應該那么武斷就相信許安言的挑撥,至少也該聽下你的解釋,是我太不相信你了。”

    雖然這期間也有因為他過于堅信書中故事情節肯定會到來的固執偏見,但是如果他勇敢一點,好好跟陸熵談談,或許事情也不會無故兜這么大一個圈子。

    陸熵“嗯”一聲,卻全無責怪他的意思:“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以后再也不會了。”

    遲雪洱吸吸鼻子,不想讓氣氛再這么沉重,故作輕松道:“那你可要好好補償我。”

    陸熵:“后半輩子都用來補償你好不好。”

    遲雪洱挑眉:“想拐著彎的騙我跟你定終身啊,別忘了我可還沒答應你的告白呢。”

    陸熵被他逗笑,兩人深深對視著,陸熵抬起手指在他頭上的紗布輕輕撫摸,目光溫柔憐惜:“那我可要好好表現了,直到你答應我為止。”

    遲雪洱歪歪頭:“你是要追求我嗎?”

    追求,這對活了近三十年的陸熵來說實在是一個很新奇的說法。

    看著眼前蒼白漂亮的小少爺,瘦下來的臉頰更凸顯出五官線條的精致,瞳仁烏黑分明,陸熵心中又變得柔軟起來,緩聲問:“追求人的第一步是什么。”

    遲雪洱愣愣,似乎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問,兩個都沒正式談過戀愛的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會。

    最后還是臉皮薄的遲雪洱先扭開頭:“我怎么知道。”

    太可愛了,如果是以前,陸熵肯定會忍不住去親親他粉色的耳垂,可現在他卻不太敢這么做,怕真的把人惹生氣,只得有些生澀地問:“那我現在可以抱你一下嗎。”

    遲雪洱睫毛動動,面頰上似乎泛開一層薄薄的粉,擱在腿上的手指蜷起來,好半天才非常含糊地“唔”了一聲。

    陸熵喉結微弱動動,試探地抬起手臂,見面前的人真的沒有抗拒的意思,才終于把人輕輕抱到懷里,低頭埋進他頸項間,深深嗅著他身上的香氣,壓著嗓子:“寶寶,你好好聞。”

    第53章 53(含副cp三分之一劇情)

    隔了一會, 陸熵才慢慢感覺到胸口似乎被什么濡濕,還散發著微弱的暖意,他瞬間明白過來怎么回事, 低下頭,雙手捧起懷中人的臉蛋。

    遲雪洱在哭, 卻完全沒有聲音, 只是一個勁掉眼淚,一顆一顆,珍珠粒似的,順著雪白的臉頰往下滾, 看得他心都狠狠揪在一起。

    “洱洱。”

    陸熵有些急了,他向來不會應付小少爺的眼淚,此刻也完全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哭,想來想去還以為是剛才的事, 拇指幫他抹掉滾出來的淚水:“我不勉強你,無論你想不想答應,什么時候答應我都不要緊,不要哭。”

    遲雪洱不理他, 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突如其來上涌的情緒是怎么回事, 只是突然就想哭了, 靠在這個男人寬闊溫暖的胸膛里,想就這么徹頭徹尾的宣泄一次。

    不論是因為許安言這段時間給他帶來的心理壓力和憋屈感,還是在古城被困在暴風雨中的恐懼,又或者, 是一直以來在陸熵身邊的這些看似一池靜水, 溫馨平和的日子,但心頭卻總是對不知何時會到來的“已知命運”的深深不安。

    這段時間, 他真的過得太累了。

    所以才會在今天這個時間點,在陸熵對他表白后,在陸熵當著他的面不留一絲情面地拆穿許安言后,他才終于完全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線。

    懸在他頭頂的那把劍碎掉了,他也真的可以不用再壓抑自己了。

    陸熵瞅著他亂七八糟的小臉,尤其是那雙已經腫成爛桃兒的眼睛,心疼地想要碰碰,卻又有點不知從何下手。

    “不哭了?眼睛疼嗎?”

    好久沒這么夸張得哭了,遲雪洱腦瓜子疼,里面嗡嗡的,身子隨著抽噎止不住地抖了兩下,也后知后覺得不好意思:“……疼。”

    陸熵最終還是放下了粗糙的手指,用嘴唇在紅腫的眼皮上蜻蜓點水般碰了下。

    動作間能感受到他無盡的愛憐和珍惜。

    遲雪洱心神微蕩,重新鉆進他懷里,緊緊地,非常用力地抱住他的腰。

    陸熵看著他在自己懷里打洞,知道他是又害羞了,忍著笑,雙臂收緊,抱住他軟軟的身子。

    *

    遲雪洱就這么開始了在家養傷的日子,這期間學校是沒法去的,只能每天百無聊賴地打發時間。

    其實本來陸熵是要在家陪他的,但遲雪洱說什么都不同意,非攆著他去公司,一點小傷而已,他真的不想因此耽誤陸熵的工作。

    陸熵現在對他可以說是百依百順,看他如此堅持,自然也只能順應他的心意,不給他增加心理負擔。

    吃過早餐,送陸熵上班后,又收到顏清發來的消息,問候他的身體情況。

    說來他們自從上次在古城分開后就一直沒有見過,也有快小兩周了,遲雪洱也怪想他的。

    【顏清:雪洱寶貝,你腳傷怎么樣了,還不能來學校嗎】

    【顏清:哥哥想死你啦[打滾][打滾]】

    【遲雪洱:快好了,能下地走路了】

    【遲雪洱:但暫時還不能去學校】

    【顏清:你老公不讓吧[捂嘴笑]】

    【遲雪洱:……】

    【顏清:你不來學校,我好無聊啊】

    【顏清:剛好今天下午沒課,不然我們去找你玩吧,反正你一個人在家也快悶出蘑菇來了對吧】

    聽他要來遲雪洱自然很開心,畢竟本來一個人悶在別墅就夠無聊了,現在為了養傷還要這不能做那不能碰,更是憋屈。

    所以即使顏清不提這茬,他這幾天也早就有想讓他過來玩的想法,只是怕耽誤他學習,一直沒好意思開口。

    但就算如此興奮,也還是沒有忽略他話里的重點。

    【遲雪洱:你們?】

    【顏清:還有夏彤,蘇念念,她們倆聽說你受傷了,老是問我來著】

    【顏清:方便嗎】

    夏彤,蘇念念是他們的同班同學,因為之前他們四個一起做過小組作業,性格難得都很合得來,所以除了顏清外,她們倆算是唯二在班級里跟遲雪洱走得比較近的同學。

    如果是以前,考慮到他跟陸熵的協議關系,還有自己在別墅里尷尬的位置處境,遲雪洱是肯定會對這種事有顧慮的。

    但今非昔比,現在他跟陸熵的關系有了新的突破,他也應該試著慢慢轉變心態,對兩人間的相處模式做出相應改變。

    這次或許就是一個不錯的嘗試和機會。

    給出顏清答復后,遲雪洱放下手機,雙手疊在小腹上,望著天花板思考了一會。

    然后才給陸熵發了消息。

    【遲雪洱:一會我幾個同學要過來別墅玩,可以嗎】

    陸總回復也很及時,幾乎還沒超過五秒鐘,遲雪洱突然意識到,好像他每次回自己消息時都挺快的,也不知道他那么忙,哪來的時間盯著手機看的。

    【陸熵:可以】

    【陸熵:大概幾點,要不要我讓人去接】

    【遲雪洱:不用不用】

    【遲雪洱:他們自己過來就行,我就是跟你說一聲】

    【陸熵:嗯】

    【陸熵:寶貝真棒】

    看到屏幕上突然跳出來的“寶貝”兩個字,遲雪洱不由得面頰一熱,雖然陸熵叫他寶貝的次數不少了,但那都是口頭上的,這樣用文字明晃晃呈現在眼前還是第一次,

    怎么說呢,過于羞恥了。

    明明就是對這兩個字早就該脫敏了,難道是因為他現在知道了陸熵對他抱有感情的原因嗎?

    遲雪洱又把自己給想臊了,手機息屏,他又點亮再看了一遍。

    然后很沒出息地將那句話加進了收藏。

    十一點左右,顏清就發消息說他們到了,遲雪洱本來要去外面迎接的,但他的腳還沒好全,宋叔不讓他多走動,便代替他親自去外面把人都接了進來。

    還是深冬,天氣依然凜冽嚴寒,幾個學生被領著一路進來時,都不禁被這里的豪華和景色晃了眼睛。

    來過幾次的顏清倒是早就習慣了,但第一次來的兩位女生不可謂不受到震撼,雖然一直知道遲雪洱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但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顯貴。

    進入大廳后就一眼瞅到等著他們的遲雪洱,他穿著寬松的白毛衣,頭發似乎長了些,遮住了耳朵,顯得五官更精致立體了,漂亮的眼睛微彎著,氣質溫雅矜貴。

    走在前面的蘇念念看到這一幕,臉一下就紅了,伸手用力抓住旁邊的夏彤。

    夏彤被她捏疼了胳膊,忍著笑小聲跟她咬耳朵:“有點出息,淡定淡定。”

    蘇念念對遲雪洱是有點好感的,只是一直沒有表達過。

    遲雪洱在學校里雖然和善好說話,但跟他接觸后就發現這只是他待人對事的基本禮貌,他本身的性子其實相當淡漠,跟周圍的人交往時也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感,讓人即使跟他交了朋友,卻也很難真正接近。

    “雪洱。”

    顏清隔老遠就揮手跟他打招呼,聲音清朗明亮,很有少年感的朝氣。

    讓遲雪洱意外的是,除了他一開始知道的三個人,來的還有另外一個熟面孔,雖然走在最后面,但高挑的身材和氣質都過于優越了,讓人想忽略都不行。

    似乎是感應到他的視線,付云霄收回盯著顏清后腦勺的目光,抬眸跟他對視,嘴角扯了個輕微的弧度,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

    遲雪洱便也回了個笑容。

    最近一直憋在別墅里,每天也只能對著宋叔他們,許久沒見到這些同學,遲雪洱有些控制不住的興奮,抬著不方便的右腳,慢吞吞往前挪:“你們來了,快點坐吧,想喝什么,飲料還是茶水,我讓人準備。”

    “什么都行,跟我們幾個還客氣什么。”

    顏清瞅一眼他還有點跛的右腳,皺眉:“你老實坐著吧。”

    “是啊,趕緊坐著歇息吧,不用招呼我們。”蘇念念也在旁邊跟著說,語氣不乏擔憂:“傷筋動骨一百天呢,不好好養著可不行。”

    雖然腳傷并沒有他們想象中那么嚴重,但解釋起來也麻煩,遲雪洱不想多說掃興,便配合地點頭說好,笑著坐回沙發上。

    蘇念念被他好看的笑容近距離攻擊到,差點又紅了臉,本來已經就近坐下的屁股又“噌”地彈起來,跑到后面的夏彤旁邊坐著了。

    還惹來夏彤一個恨鐵不成鋼的白眼。

    遲雪洱不明所以,顏清卻在這時扒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現在跟你家陸總的關系是叔侄,一會你自己可別說漏嘴了啊。”

    因為他已經結婚的事還是秘密,在場除了顏清,其他人都還不知情,為了不引起麻煩,顏清就暫時先跟他們介紹說遲雪洱是借住在他叔叔家。

    雖然這事上午在微信聊天說要來時就已經提前跟遲雪洱打了招呼,但為了謹慎起見,顏清還是又提醒他一次。

    遲雪洱點頭:“我知道了,放心。”

    夏彤在對面看著他們:“你們倆交頭接耳說什么小秘密呢。”

    顏清松手,攤一下手臂:“男人的秘密。”

    夏彤嗤一聲:“你們倆成天從頭黏到尾,連體人一樣走到哪都不分開,知不知道咱們系里都有你倆是不是那什么的流言了。”

    顏清挑眉,清俊的臉上掛著散漫的笑,不在意道:“哪什么,gay啊。”

    夏彤本來沒想這么直接的,但看當事人都如此坦然,便也放開了繼續開玩笑:“是啊,說你倆都長這么帥,卻都不談女朋友,還整天膩歪在一起,指定有什么毛病。”

    這事遲雪洱倒是完全不知道,他本來就只想安靜上完大學,實現上輩子沒有完成的大學夢,所以在學校里時一直很低調,就是朋友也沒有刻意多交,只跟顏清來往密切,卻沒想會因此傳出這樣的流言。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但顏清應該是對男人不感興趣的,不禁有些愧意地看向他。

    顏清多了解他,一個眼神就知道這小少爺腦袋瓜里在想什么,手臂一伸,又大咧咧把他摟住:“傳就傳唄,怪不得最近來我身邊打轉的人都少了,這對我來說還是大好事呢。”

    他嬉笑著說完,話音剛落就感到身側傳來一陣冷意,偏頭瞅了眼,發現是一旁的付云霄。

    這帥哥從剛才坐下后就一直靠著沙發在玩游戲,微垂著眼皮,英俊的側臉線條瘦削,一副不怎么想參與他們話題的懶散模樣,這會突然就來了反應,也不知是不是被剛才的聊天內容勾起了興趣。

    顏清撇嘴:“干嘛。”

    其實今天付云霄會過來完全是因為巧合,他上午在畫室練習,跟夏彤他們聊天說要來探望遲雪洱時,不知怎的就被“路過”的這學長聽到了,于是也跟著說要一起來。

    雖然顏清以前對付云霄這個人有不小的偏見,但也都是因為他覺得付云霄一直不清不楚“吊著”遲雪洱的原因,現在他跟遲雪洱早就沒有聯系了,而且最近還三番兩次地幫了他跟遲雪洱不少忙,整體表現還不錯,算是拉回了一些好感度,所以也就沒有拒絕。

    當然,除了這些,夏彤這個小妮子的功勞也不小,她估計是垂涎付云霄的“美色”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沒機會接近。

    最近剛好付云霄又總是出現在他們面前,見到他的頻率莫名大幅度增高,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但管他呢,要先抓住機會再說。

    所以當時就拼命給顏清使眼色,讓他答應帶著付云霄一起。

    于是事情就自然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

    付云霄盯著他的臉看了會,把手機塞回兜里,漫不經心道:“你臉上粘東西了。”

    “什么?”

    顏清一聽立刻就抬手去摸臉,他剛吃過傭人送來的現烤的小餅干,以為是粘上碎渣了。

    付云霄:“你過來點,我給你弄掉。”

    顏清最要形象,這會也不疑有他,聞言立刻轉過身,仰著臉把自己送過去。

    兩人驟然拉近到付云霄自己都沒有想象到的距離,微愣了下,低頭望著近在咫尺的清秀臉蛋,冷白細膩的皮膚,長而密的睫毛,唇上一抹茶水的濕潤,像形狀漂亮的花瓣。

    這小學弟看起來總是愛臭臉,渾身豎著尖刺不好接近,但多次接觸下來就會發現,他其實是個相當仗義又單純的大男孩性子,只要是熟悉的人,相處起來就會對對方全然沒有距離和防備感。

    想到這里,付云霄眸色變暗,微垂下眼,抬起手指在他眼尾下面蹭了下:“好了。”

    顏清用手背碰碰被他擦過的地方,說了句“謝謝”。

    心里卻在想,他剛才吃東西有那么虎嗎,都能吃到離嘴巴那么遠的地方去。

    但他的好心情也并沒有被這個小插曲影響,退回去繼續跟遲雪洱他們瞎侃。

    對面的蘇念念觀察完全程,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因為她平時話就不多,跟朋友聊天時有喜歡默默看別人說的習慣,所以剛才顏清在說話時,自己就一直習慣性盯著他的臉看,視線基本沒怎么離開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顏清的臉上一直白白凈凈的,皮膚也滑溜溜的挺好,好像壓根就沒有什么東西粘在上面過吧。

    既然如此,那剛才她看到那一幕的原因是?

    想到這里,蘇念念腦子里有什么朦朧的念頭“嗖”地一閃而過,速度太快了,她沒怎么抓住,忍不住朝付云霄的方向偷瞄了一眼。

    付云霄這會也不玩手機了,身體半倚著沙發,單手支頤,目光懶懶地落在一直在興奮聊著天的顏清身上,淡漠的側臉恍惚讓人看出幾分溫柔。

    似乎是注意到她偷偷打量的目光,付云霄長睫微動,側眸朝她瞥過來。

    蘇念念心中一震,立刻慌得收回視線,胸口“噗通噗通”一陣狂跳,好一會才重新恢復平靜。

    雖然因為顏清的緣故,最近也算是近距離跟這位出了名的高嶺之花學長接觸好幾次了,卻還是不太能適應他的氣場。

    包括今天她們要來看望遲雪洱的事也是,突然聽付云霄說他也要來,夏彤還在旁邊興奮的起哄,害得她本來就緊張的心情變得更加忐忑了。

    “看什么呢。”

    在她慌亂用喝茶掩飾情緒時,夏彤湊過來跟她小聲說話:“干嘛一直偷看云霄學長,這么快就想轉移目標了?”

    “什,什么轉移目標,你小點聲。”

    蘇念念嚇得差點就去捂她的嘴,慌亂朝四周瞟著。

    好在其他人并沒有在意她們兩個。

    “我已經夠小聲了。”夏彤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太緊張,也跟著看了眼付云霄,嘆道:“我理解你,云霄學長好牛逼的一張臉對不對,以前不熟悉時總感覺他很有距離感,都不敢仔細看他,現在可算是可以看個夠本了,其實比起雪洱,我更喜歡他這種類型的哎。”

    夏彤越說越興奮,抓著她的胳膊說:“難得可以跟他共處這么長時間,你說我要不要抓住機會跟他拉近下關系啊。”

    蘇念念微抿起嘴唇,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自己的好姐妹,別說剛才她注意到的那個“粘東西”那個小插曲了,就是她們此刻聊天的這一小段時間,付云霄的視線就幾乎一直沒離開過顏清,說是被502膠水黏在了顏清身上她也信。

    不過這些也都是她的主觀猜測,而且看夏彤興致這么高,一時也不忍心打擊她。

    祝她成功吧。

    之后遲雪洱帶他們在別墅大概參觀了一下,又在自己平時的畫室和影音游戲房泡了許久,幾個人又是一番感嘆和羨慕遲雪洱的幸福日常。

    中間遲雪洱去廁所,顏清扶著他去,也順便趁著兩人獨處的機會跟他打聽八卦。

    “我看你今天狀態挺好的,是跟你家陸總完全和好了嗎。”

    以顏清往日愛八卦的性格,他能忍到現在才問遲雪洱還挺驚訝的,擰開水閥慢吞吞洗手:“算是吧。”

    顏清靠在旁邊的洗手臺上,盯著他平靜的側臉:“那個許安言呢,也徹底解決了?”

    遲雪洱甩甩手,抽出紙巾擦拭,時隔多日,他現在聽到許安言的名字竟也可以如此淡然無波:“算是吧。”

    顏清受不了他這副溫吞性子:“算是吧算是吧,你擱這cos復讀機呢,寶貝你就不能說點新鮮有用的。”

    遲雪洱不知道他這急躁勁是哪來的,想聽八卦想魔怔了,但既然他這么想聽,遲雪洱也只好努力思考該怎么說些他會認為新鮮有意思的。

    思忖須臾,還真讓他琢磨出來一點什么,抿抿唇,轉頭看向顏清:“小清,我們倆之間的誤會貌似是全都解開了,但最近的相處卻突然變得有些奇怪。”

    顏清果然來了興趣,眼神很亮地看著他:“什么什么?”

    遲雪洱回憶起最近他每次跟陸熵在一起時,那種若即若離的曖昧和尷尬氣氛,嘆口氣說:“陸熵說要追求我。”

    顏清:“啊?”

    遲雪洱自己說來也覺得有些離譜,訕訕道:“這種事我也沒有可以傾訴的人,你又非要問,所以才跟你說的,你要不要幫我分析下。”

    顏清還是一頭霧水:“你們倆證都領了大半年了,陸總現在才要追求你?”

    遲雪洱點頭。

    顏清:“那你們這大半年干嘛了,床都上了八百回了吧。”

    遲雪洱:“……”

    怎么說著說著就開起車了。

    “……這跟上不上.床沒有關系。”

    顏清沒理會他的難為情,摸著下巴說:“你是想說你們以前是單純沒有感情的商業聯姻,但這次因為這個許安言的催化,讓陸總意識到了對你的感情,所以想要重新追求你?”

    果然是顏清,腦子還是一如既往轉得很快,總結能力也夠強,遲雪洱用力點頭。

    顏清默了會,表情微妙:“你們這是先婚后愛啊。”

    先婚后愛?這對遲雪洱來說又是個完全陌生新鮮的知識點,但從字面意思上來看也不難理解,倒的確符合他跟陸熵的情況。

    顏清拍拍他的肩膀:“還是你跟陸總會玩,既然你們現在已經完全沒有誤會了,那我也不操心了,隨你們小兩口怎么玩吧。”

    遲雪洱拉住他:“你不幫我出主意嗎?”

    顏清挑眉:“你們玩情趣,我跟著出什么主意,我可不想當你們小夫夫play的一環。”

    哪有什么play啊,遲雪洱聽他越說越離譜,害羞之下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跟他商量了。

    想想這到底還是他跟陸熵之間的問題,還如此私密,外人確實也不便摻和進來。

    只好就此打住這個話題。

    快傍晚時宋叔上來說晚上準備了燒烤,讓他們留下來吃完再走。

    都是年輕人,精力也都很足,玩了一天也沒覺得累,聽說有燒烤,都興奮著點頭答應了,顏清還起哄說要喝酒。

    宋叔連連笑著說好,酒水飲料什么都有,供應不缺。

    出去時外面天色果然暗了,彩霞從天際蔓延,瑰麗浪漫。

    外面的草坪上已經架起了燒烤架,木炭在鐵絲網下“噼里啪啦”燒得火熱,旁邊的長桌也已經擺好了各式點心和酒飲,還放了許多鮮花裝,布置得很有情調。

    夏彤看上了不遠處的花架秋千,拉著蘇念念跑過去蕩著玩。

    顏清在長桌前對著各式酒瓶研究,他平時很少喝酒,今天心情好,機會也難得,他打算晚上好好喝一回。

    沒過多久,外面的黑色鐵門緩緩開啟,因為玩鬧的聲音有些大了,一時也沒人注意。

    陸熵下車,順著有活力的玩笑聲走到草坪旁,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遲雪洱。

    可能是因為腳傷不方便的原因,他只一個人呆著,仰著臉看旁邊的朋友打鬧,背影清瘦,身上的白毛衣在昏暗的天色中微微散發著淺色的光暈,讓他看起來格外干凈柔軟。

    陸熵忙碌一整天的疲憊目光逐漸變得輕松溫暖,踩著厚實的草地走過去。

    遲雪洱聽到身后的動靜,轉過頭,眼睛里旋即綻放出光彩,映著后面的煙火和鮮花,美得像畫。

    “你回來了。”

    “嗯。”

    陸熵垂眸望著他,習慣性想去撫摸他的臉頰。

    卻被后面出現的其他動靜打斷。

    “陸先生。”

    顏清率先注意到他們這邊的情況,立刻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打招呼,其他幾個人見狀也都趕緊收斂,朝這個方向跑過來。

    陸熵收回手,黑眸里的柔情不著痕跡地消失,看向圍過來的幾個年輕人,輕輕點頭:“你們好,不要在意我,隨便玩吧。”

    顏清跟他也算是熟面孔了,并沒有以前那么拘謹,但夏彤跟蘇念念不同,從看到陸熵的第一眼起,就完全被這個男人的相貌和氣質震到說不出話來。

    因為提前聽說這別墅的主人是遲雪洱的叔叔,在她們腦海中的陸熵便一直是中年大叔的形象,甚至還想過可能是禿頭或是啤酒肚。

    沒想到本人卻比想象中要年輕這么多。

    如此俊美的外貌也完全是意料之外,高鼻深目,氣場冷峻沉穩,沒有表情的模樣自帶威嚴。

    夏彤都看傻了:“沒想到雪洱家里人的基因都這么好,太讓人嫉妒了吧。”

    蘇念念怕讓人覺得他們沒禮貌,拉著她趕緊走開。

    陸熵也不打算在這里多逗留,低頭看著身邊的遲雪洱說:“我先進去換件方便的衣服。”

    遲雪洱望著他直勾勾的眼神,大概明白他的想法,不好意思地朝旁邊看了眼,抿著唇說:“那我陪你。”

    陸熵唇角微帶了笑意,直接彎腰將他打橫抱起。

    遲雪洱根本來不及害羞,就被抱著向里廳的方向走去。

    眾人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好一會夏彤才呆呆發出感嘆:“雪洱的叔叔真疼他啊,有這樣的長輩也太讓人有安全感了吧。”

    旁邊的顏清聽到她的話,忍耐著沒有嘴角抽搐。

    第54章 54(含一點副cp)

    一路將人抱到樓上臥室的衣帽間, 被放下來時,遲雪洱才不輕不重地抱怨了句:“我腳早沒那么疼啦,今天也一直是用拐杖輔助走路的, 你還這樣抱我,同學們會覺得奇怪的。”

    陸熵“嗯”了聲, 卻顯然是不在意的語氣, 手臂從他腰上放下,眼神卻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臉,專注認真。

    遲雪洱知道跟他說了也沒用,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臉頰微熱, 仰頭看著他,眼睛里有藏不住的羞澀:“你今天回來那么早啊。”

    還記得早上出門時,他說過今天有重要會議,可能會加班的。

    陸熵曲起手指在他下巴撓撓, 寵溺道:“你朋友過來玩,我不露面會不禮貌。”

    雖然知道這是他一貫的紳士禮儀,但為此推掉工作特意提前回來的行為,還是讓遲雪洱感覺到了他的尊重, 他心里還是挺開心的。

    陸熵垂眸打量著他, 剛才的擁抱把小少爺的衣服弄亂了, 寬松的毛衣領口歪到一邊,雪色的絨毛掩著白皙的肌膚,光滑細膩:“今天穿這么好看。”

    早上兩人一起吃早餐時,遲雪洱都還是穿得居家服, 他最近不用出門, 每天穿這樣休閑寬松的居家睡衣也就夠了。

    但因為聽顏清說夏彤她們也要過來,出于禮貌, 還是換上了能見外人體面些的裝扮。

    但再怎么體面,也不過還是平常會穿的那些款式,遲雪洱想不明白,這樣普通日常的形象好看在哪里。

    “好看嗎?”

    陸熵手指勾開毛衣領口,俯看的視角能把里面的景色一覽無余,粉白相映,還有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他啞了嗓子:“換掉吧。”

    遲雪洱雖然疑惑,卻也沒有多想,由著他幫自己把毛衣脫掉,換上了一件黑色的連帽衫。

    陸熵自己也開始換衣服,遲雪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看他先把腕上的手表拿掉,又扯開領帶,每一個動作都很普通,卻又看得人怦然心動。

    陸熵開始脫西裝了,受不住來自一旁火辣辣快要將他擊穿的視線,笑了聲,回頭看過去:“好看嗎?”

    被抓個正著,遲雪洱也沒有太過不好意思,只是臉頰泛著微微的粉,還是有那么一點羞澀:“你身材真的很好,只穿襯衫的樣子很性感。”

    陸熵聞言輕笑:“以前都沒發現洱洱原來性格這么外放,對還沒答應對方告白的男人也可以如此大膽品評他的身材。”

    遲雪洱愣愣,隨即便無奈地撇撇嘴。

    最近總是這樣,陸熵也不知道到底在跟他較什么勁,就因為自己一直沒松口答應他告白這事,所以每次有這種稍顯親密的對話和肢體接觸時,他就會特意提一下這件事。

    也正因為如此,他們這段時間可以說得上是一直相敬如賓,已經很久沒有正式的有過一些親熱舉動了。

    從原來的夜夜笙歌驟然恢復到剛認識那段時間只比陌生人之間好上一點的客套守矩。

    都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遲雪洱倒是還行,畢竟他的身體的確也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至于陸熵,雖然表面看起來云淡風輕,仿佛一夜間又回到以前那個不知情為何物的高冷禁欲總裁。

    但有幾次遲雪洱半夜在夢里醒來,都發現陸熵不在床上,事后才知道他可能是去了廁所,至于為什么要去廁所,遲雪洱用腳指頭也猜得到。

    這樣下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磨誰。

    見遲雪洱不說話,陸熵走近一些,嗓子壓低,帶一些引誘:“這么好的身材,只是這么看著就夠了嗎。”

    他剛才解開的領帶還沒有拿掉,就這么隨意搭在胸前,襯衫下的肌肉輪廓清晰,精壯的腰身瘦窄,倒三角的完美身材,也確實是有誘惑人的資本。

    而且距離這么近,連他身上微微散發出來的熱意也感覺得到,男士香水的味道變得濃郁,熏得遲雪洱腦袋暈暈的,紅著臉頗為不自在地把頭偏開。

    但轉念一想,既然已經到這個地步,現在的他也早就不是剛認識時的那個零經驗小菜鳥了,憑什么只有陸熵可以隨意調戲他,他難道就不能反其道而為之嗎。

    這樣一想,瞬間也就不再難為情了,心中驀地涌出一陣勇氣,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胸膛,抬起手貼了上去。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看到男人眸中有一閃而過的訝異之色。

    遲雪洱心中得意,就這么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開始摸索起來,沒想象中那么硬,軟軟的,很厚實,帶有一點回彈,觸感真的很奇妙。

    以前跟陸熵做那種事時,都是全程被他引導,遲雪洱別說像現在這樣隨意摸他了,能好好的保持清醒活到下床就不錯了。

    原來被動接受,和主動引導的感受真的很不一樣。

    他摸得過于入神,手指越來越往下了也沒有自覺,甚至已經越過胸口,直接往小腹更下.面探尋,

    陸熵抓住他的手腕,語調透出沙啞:“夠了。”

    遲雪洱回神,看向男人忍耐的面龐,這才意識到他剛才在做多大膽的事,手指下的肌肉也早就沒有了剛開始的柔軟,硬邦邦的,很緊繃。

    想到此刻這層薄薄的衣料下正在呈現的風景,遲雪洱心跳突然變得有點快,無意識舔了一圈嘴唇:“不是你說我性格外放膽大嗎,那當然要做一點符合性格的事。”

    陸熵輕微挑眉,似乎對他能說出這種話感到很驚訝,他手把手調.教出來的小少爺真是長大了不少。

    但此刻又不能真的拿他怎么辦,陸熵強行壓抑著體內燒著的一團火,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衣帽間的燈光偏暗,少年坐在高腳椅上,微仰著頭,漂亮的臉蛋微醺一般薄紅,在他身后全是成排的深色高定西裝,他坐在其中,更顯出一種涉世未深的清純和干凈。

    陸熵黑眸中的忍耐逐漸演變成另一種濃稠又晦暗的情緒,松開手,一把扯掉頸間的領帶扔掉,轉身繼續換衣服。

    遲雪洱望著他的背影,雖然男人剛才一言未發,但眼下的氛圍卻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變得輕松,反而有種更加微妙的緊繃感。

    襯衫下的背肌輪廓明顯,隨著動作有力的起伏,處處都在彰顯著男人的強大和隱忍勃發。

    看得他耳朵又是一陣發熱,抬手給臉頰扇著風,想盡快把身上的溫度降下來。

    他們兩人在樓上“享受”二人世界時,一樓的幾個人也同樣沒有閑著,李廚本來是出來送烤牛排的,卻莫名被抓住給他們調酒,剛好他也懂一點,便樂呵地給這幾個小朋友露一手。

    調完第一杯,女士優先,夏彤先嘗了,直豎大拇指。

    有了好開頭,之后他們便喝開了,顏清“乖孩子”當久了,很少有機會能接觸這么多酒,乍一喝覺得每種口感都很新鮮,便連著喝了好幾杯。

    不知道第幾杯時,被一只大手按住手腕,耳邊同時響起低冷的熟悉嗓音。

    “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顏清還沒過癮呢,哪里肯停,動動手,沒有掙開,不開心地偏頭瞥著他。

    “放開,我要喝。”

    付云霄這才看清他此刻的模樣,明明兩人在對視,他的眼神卻有些迷離,臉頰在燈光下泛著一層淺粉色,已經有些薄醉了。

    付云霄干脆直接拿下他的酒杯,自己仰頭喝了。

    顏清看著自己空掉的手心,本來是要怒的,可抬頭看他喝酒的模樣有那么幾分瀟灑,又蔫了火,砸吧砸吧嘴:“沒想到學長你還是個多管閑事的性子。”

    付云霄放下酒杯,聞言挑了下眉:“不喜歡我多管閑事嗎?”

    顏清撐著臉,手指在桌布上輕畫著圈:“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你整個人我都挺不喜歡的。”

    付云霄看著他的臉,表情平靜:“嗯,我知道。”

    顏清畫圈的手指停下來,好奇朝他那邊瞥了一眼,付云霄沒有說話,拿起剛才的杯子又倒一杯酒,仰頭喝酒時,下頜線條清晰凌厲。

    顏清靜靜瞅著他,以前對這個人有偏見時一直覺得他嘴臉可惡,現在拿掉有色眼鏡看他了,又覺得這皮囊實在優越的不行。

    就連再普通不過的玻璃杯,被他修長漂亮的手指握著時,仿佛都變得值錢華貴不少。

    沒一會夏彤也舉著杯子過來,白皙的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也喝了不少:“顏清,你們倆窩在這干嘛呢,一起過去喝啊。”

    怕她站不穩,顏清給她拉了把椅子讓她靠著,聳肩說道:“我倒是想喝,可有人不讓。”

    夏彤眨眨眼,故意開玩笑:“誰啊,還管你喝酒,你女朋友嗎?”

    顏清剛想回答,一只手卻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手指蒼白修長,正是他剛才仔細觀察過的那只。

    “一定得是女朋友才能管嗎。”

    見付云霄主動搭話,夏彤也頓時多來了幾分精神,她本來就想著借今天的機會跟付云霄套套近乎,但是奇怪的是,雖然他們幾個一下午都泡在一起,但卻愣是沒讓她看到付云霄落單的時候。

    現在機會不就自己上門了嗎,夏彤忍耐著心里的小激動,接著他的話說:“女不女朋友的無所謂,我們顏小王子這愁人性子估計一時半會也不好找女朋友,那就更沒不喝酒的理由了啊。”

    說罷又把酒杯舉起來。

    顏清瞅著透明玻璃杯里誘人的液體,剛要伸手去接,卻沒想有人比他還快一步,拿過那杯酒,直接一飲而盡。

    “我幫他喝了。”

    夏彤先是愣愣,隨后才反應過來拍拍手:“學長好酒量啊。”

    說罷又從桌上挑一杯新調的酒,有些羞澀地說:“剛才那杯是顏清的,現在這杯是我敬學長的。”

    付云霄依然干脆,也重新拿一杯:“就算喝也應該男生主動才對,這種酒后勁都大,一杯就夠了,少喝點。”

    說完自己仰頭先喝掉。

    夏彤眨眨眼,臉上的紅暈好像更深了,也不知道是酒意還是害羞的緣故。

    看人喝完酒紅著臉跑開,顏清在后面“嘖嘖”兩聲:“學長好會撩啊。”

    付云霄也坐回來,聞言回頭瞥著他:“撩?沒有,只是正常應付而已。”

    見他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顏清只當他是無意識的凡爾賽了:“但我還是勸學長做個人,既然有女朋友就別來隨便招惹我的好朋友,不然咱們倆這剛成的朋友可就又要沒得做了。”

    付云霄看著他,臉上有一絲疑惑:“女朋友?”

    他這是什么表情,顏清無語,他有女朋友這事難道不是系里好多人都知道的嗎。

    見他不說話,還用一臉“我看你還能裝多久”的表情盯著他冷笑,付云霄皺著眉頭沉默一會,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無奈:“你們可能都誤會了,學校里的流言亂七八糟的,我從沒有過什么女朋友。”

    顏清挑挑眉,“哦”了一聲。

    這語氣明顯是不相信他,付云霄還想繼續解釋,看到顏清又靠回椅背上,似是酒意上來了不太舒服,眉心輕蹙著,清秀的面頰上透著一點紅暈,粉里透白的好看。

    心中微微一動,低聲問:“學弟很在意我有女朋友這件事。”

    顏清緊貼著眼瞼的長睫顫了顫,剛要回他,就被一個硬硬涼涼的東西抵住嘴唇,緊接著就有清甜冰涼的液體進入口腔。

    他下意識咽了一口,還怪甜的,想反駁的話就這么被堵了回去,好奇睜開眼睛。

    “好喝嗎。”

    付云霄低頭瞅著他,黑色的眸子沉沉的。

    顏清回味了一下,水蜜桃味的:“還可以,你不是不讓我喝酒了嗎?”

    “不含酒精,我剛親手調的。”

    顏清挑眉:“學長還有這個技能呢,牛啊。”

    付云霄笑了下,就著杯子自己也喝了口,不滿意道:“還是有點甜。”

    顏清瞅著他認真品嘗飲料的側臉,那雙淡粉色的嘴唇正好含在自己剛才喝過的濕潤水痕上,想說些什么,可看對方如此自然的神色,又抿唇撇開視線。

    這時陸熵跟遲雪洱兩人也從樓上下來,夏彤便剛好轉移目標,借著酒意壯膽,跑過去想要跟陸熵喝酒。

    旁邊的蘇念念瘋狂在桌子下拉她都攔不住,好在陸熵看起來并沒有在意她們的無禮,坐下來,接過酒杯喝下,又斯文地卷起襯衫的衣袖,拿起旁邊的酒瓶主動倒了兩杯。

    夏彤被他這一連串優雅又極具男人味的動作給迷了心智,心想這個叔叔年齡雖然大了些,但帥也是真的帥啊。

    當然她也沒有忘記幫自己的好姐妹,看遲雪洱一個人安靜坐著吃烤肉,便推著蘇念念過去跟他搭話。

    蘇念念雖然也很不好意思,但來了半天,她都還沒跟遲雪洱好好單獨說過話,這會的確是最合適的時機,便強忍著害羞去跟他搭話。

    兩人本來在學校就是好朋友,這會自然也有共同話題,聊起來后,氣氛也逐漸變得融洽自在。

    一旁的陸熵應付完夏彤這個話多的小姑娘,視線便時不時瞟向遲雪洱那邊,年輕的男孩女孩,畫面確實養眼和諧。

    他冷眼看了會,又喝了杯酒,臉上表情很淡,漆黑的眸中神色不明。

    吃完燒烤,時間已經快到十點鐘,幾個學生喝的都有點多,而且學校宿舍也到了門禁時間,陸熵便安排他們今晚都留宿。

    遲雪洱聞言還有點驚訝,本來以為鬧騰了一晚上陸熵早就該沒耐心了,沒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客多了。

    宋叔也挺喜歡這幾個年輕人的,畢竟別墅里難得有機會能像今天這么熱鬧,這會已經利索去準備客房,還安排女仆去幫兩個女生的忙。

    遲雪洱看顏清好像也醉得不輕,打算過去幫忙。

    付云霄單手摟著顏清,姿態看起來很輕松:“你自己腳都不方便,把他交給我就行了。”

    遲雪洱想到現在付云霄跟顏清的關系早就不像以前那樣水火不容了,也就不跟他客氣,點點頭:“宋叔已經讓人去做醒酒飲了,你們一會都喝點。”

    付云霄“嗯”了聲,低頭看著懷里的人,手指撩開他黏在臉側的發絲,明明是在跟遲雪洱說話,注意力卻全都在懷中的顏清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夜晚的風太溫柔了,周圍微弱的蟲鳴也格外悅耳的緣故,遲雪洱覺得這兩個人此刻的氣氛竟然還挺和諧的,有種微妙的曖昧感,就忍不住多看了會。

    “你還是別在我這邊呆太久了,再繼續下去,你家那位叔叔可就要把我從這里趕出去了,這么晚,我可不想再費力去找酒店。”

    可能是他的視線盯得太過火熱,付云霄突然淡淡地說。

    遲雪洱愣愣,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付云霄側眸朝旁邊瞥了眼,語調漫不經心的,帶一點笑:“如果眼神能殺人,這一晚上我不知道已經被你那位叔叔刀成多少片了。”

    遲雪洱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遠處陸熵也在朝這邊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眼神也冷冷的稱不上善意。

    他一下就明白付云霄是什么意思了,來不及驚訝他的敏銳,已經感到十分的羞訕,忙往旁邊退開:“那你趕緊帶小清進去吧。”

    等人全都走遠,剛才還熱鬧喧嘩的草坪一下就清凈下來,沒燒完的碳火還在“劈啪作響”,灑落在草地上的月光靜謐溫柔。

    陸熵走過來,從后面牽住他的手:“手又冷了,我們也進去吧。”

    遲雪洱輕輕點頭:“好啊。”

    陸熵還想把他抱起來,卻被遲雪洱搖頭拒絕了:“我的腳真的沒那么嚴重了,就讓我自己走吧。”

    看他神色堅決,陸熵雖然不甚滿意,還是忍了下來。

    兩人并肩往回走時,遲雪洱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下午我讓宋叔把我以前住的那間房重新收拾出來了,我今晚睡在那。”

    話音剛落就感到牽著的手被重重捏了下,陸熵低頭看著他,眉宇緊鎖。

    遲雪洱一點都不意外他的反應,歪著頭,輕哄道:“就一晚上啦,不然如果讓同學們知道我這么大了還跟自己的叔叔睡在一起,會怎么想啊。”

    陸熵無言瞅了他一會,輕嘆口氣:“什么時候把我介紹給你身邊那些朋友。”

    這略顯幽怨的語氣,怎么有種想為自己求個名分的地下情人的既視感。

    遲雪洱被自己的腦補逗樂,覺得“地下情人”這個身份跟陸熵組合在一起的感覺特別新鮮,怪有意思的,忍不住說起俏皮話逗他:“當我叔叔不好嗎,年齡剛好相當啊。”

    陸熵頓了頓,冷笑一聲:“天天想跟你上.床的叔叔嗎。”

    “!”

    遲雪洱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會是他說出來的話,又羞又氣得要甩開他的手:“你怎么一點虧都不能吃!”

    陸熵握緊他,相比較遲雪洱的氣急敗壞,反倒非常的云淡風輕,好像剛才那句混賬話根本不是出自于他口一樣:“比起吃虧,我有其他更想吃的東西。”

    說罷低垂著眼,目光幽幽在遲雪洱臉上和身上掃過,里面的貪婪和火熱絲毫不加掩飾。

    遲雪洱一下就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紅著臉不敢跟他對視,咬牙罵道:“下流。”

    雖然占了口頭上的便宜,但陸熵顯然也沒有因此喜形于色,想到遲雪洱今晚要跟他分房睡,心中反而煩悶更盛。

    雖然因為“告白”事件,即使睡在一起也不能做什么,但至少能隨時看到他的睡臉,聞到他的味道,能望梅止渴也是好的。

    遲雪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著他慢吞吞往前走。

    “雪洱。”

    剛進入大廳,輕柔悅耳的女聲就在不遠處響起,蘇念念站在旋轉樓梯處,似乎是一直在等他們進來。

    遲雪洱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想都沒想就立刻松開了跟陸熵緊握的那只手。

    陸熵低眸瞥了他一眼,臉上沒有顯露出任何表情。

    “你怎么還沒回房間”

    遲雪洱也不確定剛才那一幕有沒有被蘇念念看到,只是看她神色沒有異常,而且樓梯那邊距離也不算近,所以姑且認為她應該是沒有看清的。

    蘇念念靦腆地笑笑:“夏彤他們說睡不著,所以想問問能不能再借下午你帶我們去的影音房看個電影?”

    沒想到這個時間了這些家伙竟然還要繼續嗨,精力可真夠旺盛的,遲雪洱雖然驚訝,還是點頭說:“當然可以,你們隨意。”

    “那太好了。”蘇念念高興拍手,頓了頓,又猶豫著問:“雪洱你要一起來嗎?”

    遲雪洱雖然剛才已經打算去休息了,但其實他這個點也還沒有很困,而且像這種好朋友間的深夜活動對他來說也是很稀有的機會,不禁也有些心動。

    抬頭看一眼旁邊的陸熵,見他表情淡淡的也沒什么反應,便放心點頭答應:“好,那我一會也過去。”

    “真的,那我們在房間等你哦。”蘇念念看起來更開心了,笑瞇瞇地把手背到身后,步伐輕快地轉身跑上了樓。

    遲雪洱這下也被激起了興致,想了想說:“我覺得他們看電影肯定還要喝酒吃東西,我去廚房拿點酒和零食,一會給他們帶上去。”

    說著就改變了路線,扭頭往廚房的方向走。

    陸熵看著他的背影,從始至終都沒說什么,單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廚房在餐廳后面,空間特別大,遲雪洱平時不怎么過來,對里面的環境也不熟悉,就直奔墻角的那個大冰箱去搜羅。

    埋頭在里面認真翻找時,也沒注意到身后廚房的門被反鎖時發出的“咔噠”一聲輕響。

    等他懷里抱著幾罐雞尾酒和桶裝冰激凌剛要起身時,一片黑影已經完全罩在他清瘦的身體上。

    遲雪洱只看到眼前突然變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到身體驀地一輕,整個人就被掐著腰抱了起來。

    第55章 55

    懷里的酒和冰激凌“嘩啦啦”滾了一地, 遲雪洱嚇得驚呼,好在下一秒就被轉個方向放到旁邊的島臺上,陸熵掌著他的腰, 另一只大手擱在他瘦窄的胯上,微仰起臉, 幽黑的瞳仁深邃無光。

    遲雪洱驚魂未定, 不知道陸熵突然來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帶著薄怒低頭瞪他:“你突然發什么神經啊。”

    陸熵用指腹若有似無地摩挲他的耳垂:“洱洱很開心嗎。”

    遲雪洱覺得他莫名其妙的:“你是說今天晚上嗎,是啊,跟大家一起玩得很開心。”

    陸熵繼續問:“現在呢。”

    遲雪洱:“也開心啊, 我也挺想去看深夜電影的。”

    陸熵微瞇起眼睛:“是因為剛才那個女孩邀請你才這么開心嗎。”

    遲雪洱耳垂一直很敏感,被這么撩撥著,沒一會就開始泛出熱意,不舒服地歪了歪脖子, 還要分出心神回答他:“你是說蘇念念?”

    陸熵沒說話,手指滑到他頸側,在薄薄的皮膚上輕輕刮蹭。

    遲雪洱耳后酥酥的麻,忍不住抓住他的手:“只是通知我看電影而已, 不管是誰來叫我我都會開心的啊。”

    “既然不管是誰都可以, 為什么單獨讓她過來。”

    隨著他壓低的嗓音, 手指上摩擦的力道也加重,遲雪洱又難受又舒服,忍耐著眨眨眼,也大概品出些陸熵此刻想表達的意思:“你該不會是, 在吃蘇念念的醋吧。”

    陸熵抬眼, 深黑的眸瞅了他須臾,不置可否:“她對你有意思。”

    竟然還真的是, 遲雪洱眸光輕顫,太久沒見識到這個男人的醋意,已經忘了他吃醋的本事,今天還真的是疏忽了。

    他又不禁想起剛才在院子里時付云霄的提醒,連他一個外人都注意到了,自己竟然完全沒意識。

    無奈捏一下他寬大的手掌:“蘇念念只是我同學,我們什么都沒有。”

    陸熵反扣住他的手指,還是那句話:“她對你有意思。”

    這人,怎么不聽人講話,不過他這么篤定的語氣還有神態,遲雪洱也不得不認真對待這件事。

    仰頭想了想,實在沒有哪里感覺出蘇念念對他有意思的回憶,平時接觸時也都是很平常的同學相處模式啊,蘇念念也從來沒表現出對他特別的在意和關切,難道他這么遲鈍嗎。

    “我一點都不知道。”

    以陸熵的性子,遲雪洱明白這種時候跟他爭辯蘇念念到底喜不喜歡他根本沒有意義,這個男人吃醋起來毫無道理,越是解釋越會讓他發瘋,還不如順著他的心意讓他放心。

    “就算她真的對我有那方面的想法,那也是單方面的,以后我會注意,跟她保持距離的。”

    也不知道這樣說會不會讓他滿意,遲雪洱小心看著他,還大著膽子把手指放他高挺的鼻梁上劃劃,撒嬌一樣問:“好不好呀。”

    陸熵靜靜瞅了他一會,臉上的表情果然有了松動的痕跡,拿下他的手指握住:“別對著她笑,你晚上吃烤肉時對她笑了六次。”

    遲雪洱微睜大眼睛,心想他竟然連這種事都默默數著記下了,多小心眼的男人。

    內心雖然驚訝,卻還是抿著唇點頭:“好。”

    看他這么乖,又無比配合,陸熵似乎是略微放心了一些,一直微蹙的眉宇終于松展開。

    他是安心了,遲雪洱卻逐漸琢磨出事情不對勁的地方來,看著面前男人重新變得沉靜的表情,眼珠子轉了轉,開始反客為主:“這位先生,您剛才吃醋的行為是不是有些沒道理。”

    陸熵本來已經要把他從臺上抱下來,聞言又頓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向他:“什么?”

    遲雪洱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用力敲點:“你是不是又忘了我還沒有答應你的表白。”

    遲雪洱雖然沒把話說全,但陸熵卻聽得出來,沒答應表白那就是沒確認關系,沒確認關系那這種吃醋就是沒有資格和道理。

    陸熵沉默一會,突然有種被自己之前扔出去的回旋鏢擊中的挫敗感。

    看來他們倆之間的博弈還是沒有結束,這小少爺也是越來越會拿捏人了。

    見他一直不說話,遲雪洱便知道這回自己又戰贏了,只要陸熵一天還在堅持要聽到他的告白回應,那自己似乎就可以一直贏他到最后。

    以前每次類似這種會斗嘴或是講道理的情形,都是他被陸熵繞得團團轉,現在總算也可以讓他扳回幾城了。

    不得不說,占上風的感覺還是挺爽的,尤其還是占陸熵這種人的上風。

    看得出小少爺說贏他后便自顧自沉浸在得意的小情緒中,唇角抿著一絲笑意,跟偷吃成功的小狐貍似的,眉梢眼角間都是靈動。

    看得陸熵心里癢癢的,卻還是不能多做什么,忍耐須臾,最終只能無聲微嘆口氣,彎下腰,將額頭輕輕靠上他的肩膀。

    這個動作多少能讓人感到一些無力感,遲雪洱愣愣,還沒等他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就聽到耳邊響起沉重低啞的嗓音。

    “洱洱,等你對我說一聲喜歡真的好難。”

    遲雪洱側過臉:“你現在是在跟我賣慘嗎?”

    陸熵笑一聲,也偏頭看向他:“不是,是在反思自己做得還不夠好。”

    陸熵說話時也依然是帶著笑的,眉弓筆挺,眼窩深邃,五官有種凌厲有攻擊性的俊美感,黑眸中清晰映出遲雪洱此刻快要看到發呆的模樣。

    嚇得他突然就不敢再繼續看這雙眼睛了,怕再多一秒都會被他望不到底的眼神吸進去,然后就會失去自我,任他擺布。

    “快放我下去吧。”遲雪洱推推他:“還要去看電影呢。”

    陸熵這次也沒有再為難他,聽話地把他抱下來,幫他整理好衣服。

    遲雪洱蹲下身把剛才滾在地下的啤酒和冰激凌都撿起來,轉身看著身后的男人:“我去看電影了,你回房睡覺吧。”

    陸熵摸摸他的頭發:“真讓我今天獨守空房嗎?”

    經過剛剛那些事,遲雪洱一時也不忍心對他再說什么狠話了,躲開他的手,小聲哼道:“反正我就算回去睡覺估計也要很晚了。”

    這么說,其實也就是默認他最后還是會回臥室一起睡了,陸熵唇角微微勾起,他的寶貝,果然還是那么容易心軟。

    把陸熵那個大號黏人精“趕回”臥室后,遲雪洱才提著零食筐去了影音房。

    夏彤他們已經等不及開看了,房間里黑漆漆的,投影上正在播放一部恐怖片,高級音響設備的效果極佳,遲雪洱剛進來就被飚血的畫面和立體環繞的音效刺激得心頭一陣猛跳。

    蘇念念先注意到他進來的動靜,回頭對他招招手:“你來啦,剛開始沒多久,快來看吧。”

    她懷里抱著枕頭,一副隨時要把臉埋進去的準備姿勢,看樣子是不太敢看恐怖片的類型。

    旁邊的夏彤倒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時不時跟著畫面情節驚呼,還在吐槽哪里不夠血腥和驚悚。

    遲雪洱沒想到看起來漂亮清秀的小姑娘口味還挺重的,也不知道對著這樣的電影,還能不能吃得下自己拿來的零食。

    蘇念念似乎是想跟他坐在一起,特意在她身邊的沙發留了個空位,如果是以前,遲雪洱肯定也不會多想直接就坐過去了。

    但剛發生過樓下的事,他就是再神經大條也知道現在要避一下嫌,但是又不能做得太明顯讓人家女孩難堪,他猶豫了會,走過去將手里的零食筐放到那個空位上,順便拍了下坐在地毯上的顏清,示意他挪點位置出來。

    顏清剛才喝了醒酒飲,現在又被恐怖電影刺激,酒早就已經醒得差不多了,讓位置時還順便從筐里順了盒冰激凌。

    “你怎么才來啊,在下面磨蹭什么呢。”

    “被宋叔抓住聊了會天。”

    遲雪洱隨口應付他,就勢在他身邊坐下,蘇念念看了眼隔在他們中間的大筐子,抿唇笑了笑,沒有多說什么。

    微弱的光線下,遲雪洱還是看到她臉上有不加掩飾的失落閃過。

    他狠下心沒有去管,準備將注意力投入到電影里去時,顏清卻在這時湊過來跟他咬耳朵:“難得啊,還能在這里看到你,我以為你叔叔不可能放你過來呢。”

    聽他說話時還特意將“叔叔”兩個字咬得特別重,心道這小子真是一會不打趣自己就過不下去,遲雪洱無奈:“本來的確是來不了,是我據理力爭才有這次機會的。”

    顏清:“嘖嘖。”

    他還想繼續說什么,遲雪洱卻不想再聽他的調侃了,摁著他的肩膀往外推:“安靜點吧,我要看電影了。”

    顏清睜大眼睛,作出一副受傷的表情:“雪洱寶貝你變了,才一個多星期不見你都不愿意讓我親近你了。”

    說罷還不死心又往前擠過來。

    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喝酒喝得太亢奮了,遲雪洱不太想理他,剛要往旁邊躲時,卻有人比他更快一步阻止了顏清的鬧騰。

    遲雪洱只覺得壓在他身上的重量一輕,看到一只大手揪住顏清的后衣領,毫不費力地就將他拎了回去。

    遲雪洱好奇看過去,原來是付云霄,他坐在顏清側后方,因為房間內光線比較微弱的原因,付云霄又沒有說話,所以竟然一直沒發現他。

    那這下看來是有人能管住顏清這個“醉酒多動癥患者”了,遲雪洱放下心來,理了理被顏清撲亂的衣服,繼續看電影。

    顏清被揪著衣領,脖子勒得不舒服,回頭瞅著身后的人,兇巴巴道:“可以放手了吧。”

    付云霄微垂眸,眼神涼涼地看了他一會,松開手指。

    顏清拉好衣服,嘴里還不停嘀咕著他粗魯:“學長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付云霄倚著后面的沙發,胳膊撐著臉,聞言偏頭看向他:“嗯?”

    顏清從遲雪洱帶來的零食筐里扒拉出一盒冰激凌,挖了一勺塞到嘴里后才說:“你看人的眼神有點冷,還很不耐煩,是不喜歡這部電影嗎,我也不太喜歡恐怖電影,就夏彤非起勁要看,一會結束了趕緊換一部,我覺得搞笑電影就挺不錯的吧,一群人看氣氛也好……”

    顏清說著說著話題就有點發散跑偏,還不忘一勺勺挖著冰激凌,碎碎念的樣子有點可愛。

    付云霄默默聽著,手指在自己眼角碰了碰,低聲問:“我的眼神有那么明顯嗎。”

    顏清“嗯?”了聲,被音響的聲音干擾,沒怎么聽清他說的話,轉過身時剛好跟付云霄的視線撞到一起,大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臉上,蒼白俊美。

    顏清心臟沒來由重重跳了下,怔怔問:“你剛才說什么?”

    付云霄修長的指尖抵在眼尾:“我有時候表達情緒的眼神真的有那么明顯嗎。”

    顏清眨眨眼,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的緣由是什么,但應該跟自己剛才說他眼神冷有點關系,沒想到這個向來眾星拱月,性子也有點古怪的學長竟然還會有自我反省的時候,他覺得挺新奇的,也認真回答:“大部分時間也還好,有些時候真的特別明顯。”

    付云霄看著他,臉上沒什么表情:“除了你基本沒人這么說過我。”

    “真的假的。”顏清微睜大眼睛,顯然不太相信:“是你那些朋友眼神不好吧,要么就是他們不敢說你,我就經常能看出來啊。”

    付云霄瞥著他,明明是在黑暗中,小學弟的眼睛卻顯得格外水潤清亮,他微斂下長睫,頸間的喉結輕動:“可能是我在你面前經常忍不住的原因。”

    這句話聲音很輕,混在電影雜亂的背景音里,顏清還是聽到了,一臉莫名:“忍什么?為什么忍不住。”

    他說話時嘴里還叼著冰激凌的小挖勺,嘴唇被冰得有些嘟起來,顏色紅潤,看起來很柔軟。

    付云霄只靜靜瞅著他,忽然伸手拿掉他嘴里的勺子,拇指把他嘴角殘留的冰霜擦掉。

    他的指腹有點粗,摁著顏清柔軟冰涼的唇周,引起一點麻酥酥的感覺。

    顏清在這種怪異的感覺中懵了會,還沒說話,就看到付云霄突然起身。

    “你去哪?不看電影了嗎?”

    顏清下意識問了句。

    付云霄拍拍衣褲,低頭看了他一眼,淡聲回:“出去一會。”

    付云霄這一出去就是大半個小時,再回來時房間里幾個人竟然開始打起了牌,估計是嫌電影太無聊了,看的時候也沒人說話,還沒打牌熱熱鬧鬧的有意思。

    也不講究,四個人圍著一張小茶幾,直接盤腿坐在地毯上,每人身邊都擺著酒,估計是用來罰輸家的。

    付云霄也沒多想,直接走到顏清身后,跟他們一樣席地坐下。

    瞥一眼顏清手里的牌,又看看桌上的局勢,伸手指著其中一張說:“出這個吧。”

    顏清也沒對他有懷疑,想都沒想就抽出那張牌扔了出去。

    旁邊的夏彤霎時就不樂意地喊:“怎么還有場外援助啊,學長你也是我們的學長,憑什么只幫顏清一人看牌啊。”

    顏清撐著下巴,笑瞇瞇的:“干嘛,學長樂意幫誰看是學長的自由,你也讓學長幫你看啊。”

    瞅著他那張得意的笑臉,完全一副有人撐腰不怕事的張揚模樣,夏彤氣得咬咬牙,又看向他身旁的付云霄,軟聲說:“學長,我打牌技術也不好,你也幫我看看唄。”

    付云霄卻輕輕擺手,語氣溫和:“我已經看過一家的牌了,再去看你的不太好。”

    夏彤不放棄:“那就下把再幫我看唄。”

    付云霄還是搖頭,臉上掛著疏離禮貌的笑:“你們先繼續打吧,一會我誰都不幫看了,不影響你們打牌。”

    這樣說婉拒的意思已經夠明顯了,如果再繼續這個話題,場面估計也會尷尬。

    顏清垂著頭悶笑,肩膀都在抖動。

    氣得夏彤在下面用腳踢他一下。

    顏清笑夠了,收斂下來,稍稍轉身靠到付云霄身邊,很小聲地說:“別讓女生下不來臺,學長一會你就去幫她看兩把吧。”

    他湊過來的時候,腦袋剛好貼到付云霄臉前,付云霄能清晰聞到他頭發上洗發水的味道,淡淡的清香,非常好聞。

    付云霄低頭,下巴不著痕跡地在他發絲上輕輕擦過,淡聲說:“不去。”

    顏清愣愣,頗有些意外地瞥他一眼,雖然他總說付云霄這人性子古怪,但大體上他對外的形象還一直算紳士得體的,輕易不會把事情做得如此絕對或不留情面。

    本來還想再追問一句原因,但想到看與不看終究是人家的自由,自己好像也沒什么立場要求他,這么一想就瞬間把嘴閉上了,轉頭繼續打他的牌。

    付云霄也沒再繼續摻和他們的牌局,靠回沙發上,隨意支起一條長腿,低頭懶懶刷著手機,只是偶爾還是會抬眸朝顏清的方向看上一眼。

    打牌又打了一個多小時左右,眼瞅著時間也是快到凌晨一點了,幾個人也都有些熬不住,兩個女生先起身,打著哈欠直接回房間睡覺了。

    顏清跟遲雪洱還沒走,多坐了半個點喝酒聊天,兩個酒量都不好的人喝也喝不多,付云霄在旁邊看著,果然沒多大會就都丟頭趴在了桌上。

    遲雪洱醉酒后算是安靜的,倒下后基本沒什么夸張的行為動作,只偶爾含糊不清地咕噥幾句別人聽不懂的話。

    反倒是顏清,一會喊熱,一會又去摟人,酒品不是一般的差,可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平時他家里人一直交代他不要在外面隨便喝酒。

    這會他正扯著身上的衣服說熱死了要去洗澡,脫自己的不算,還去扯旁邊遲雪洱的,搞得遲雪洱睡也睡不安穩。

    付云霄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拉過來摁在懷里。

    顏清本來就一身燥熱,這會被抱著肯定難受,不停在他懷里掙扎,付云霄好脾氣地忍著,抬手在他后背一下下輕拍著安撫。

    沒想到這個方法對顏清也算是有用,可能也是玩累了的原因,慢慢的就老實不動了,趴在他胸口,臉頰紅紅的,偶爾打個酒嗝。

    付云霄難得見他這么乖巧沒有刺的模樣,身體都軟了很多,抱起來軟軟熱熱的,還散發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好聞味道。

    他微低下頭,輕嗅著他發絲間的微弱香氣,表情有須臾的恍惚。

    房間的門卻在這時被輕輕推開,付云霄如夢初醒,微坐直身體看過去。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現在門后,陸熵穿著睡衣,他似乎也一直沒睡,即使是在這樣的深夜狀態也不見絲毫疲憊,沒有表情的五官依然冷峻非凡。

    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對視,陸熵先是看到他懷里醉成一團的顏清,以及他緊扣在顏清腰上的手臂,目光再又落到他臉上,黑眸中仿佛出現一抹不明顯的笑意,而后才對他微點了下頭。

    這應該是自今天上午到這棟別墅后,兩人有的第一次正面交流,付云霄也回點了下頭示意。

    陸熵走進來,在他們喝酒的茶幾旁停下,蹲下身,大手輕撫過遲雪洱的頭發,柔聲喚他:“洱洱,醒醒,回房睡覺了。”

    趴在桌上昏睡的小醉鬼全無反應,陸熵無奈,伸出手臂將人橫抱起來。

    回房間的路上,遲雪洱才在走路的輕微的顛簸中有了一些意識,即使沒有睜開眼睛也知道此刻抱著他的人是誰,迷糊地在他胸口蹭蹭:“你還沒睡啊。”

    陸熵低頭看著他,走廊壁燈的光線下,小少爺漂亮的臉頰帶著酒醉微醺的紅暈,好看極了:“在等某個沒良心的小酒鬼,不敢睡。”

    遲雪洱微微打了個哈欠,他其實并沒有醉的很嚴重,雖然看起來不太像,但其實他好像比顏清酒量要好一點,剛才會睡著更多的原因也是因為玩得有點累了,睡了一會之后精神也恢復了一些。

    “不是讓你不用等我嗎,我要先陪我的朋友們啊。”

    陸熵輕笑:“你的朋友們都去睡了,現在就是排隊也該輪到我了。”

    說什么排隊,遲雪洱被他的話逗笑:“你當自己是幼兒園等著發糖果的小朋友啊。”

    陸熵低哼一聲,漆黑的眸光專注地注視著他,啞聲問:“那我現在可以品嘗我的糖果了嗎。”

    這么說也是過過嘴癮,遲雪洱知道,只要自己還沒答應他的表白,陸熵就會一直貫徹他的忍者精神,畢竟是那么大一個財團的總裁,遲雪洱懷疑什么都不會懷疑他的耐力和做事的恒心。

    也不怕把自己的身體憋壞。

    想到這里,他突然也意識到一件事情,如果陸熵真的一直這樣下去,那是不是就代表自己也只能跟著他同樣禁欲。

    雖然他沒有男人那么強的性.欲吧,但畢竟是正常的成年男性,偶爾會有沖動也是很正常的事。

    他又不禁想到過往的那些經歷,限制級的畫面比比皆是,明明以前是他最不愿意多加回想的記憶,但現在可能是最近禁欲太久的原因,再加上酒精催化的影響,竟讓他忍不住開始覺得懷念。

    越想身體越熱,腦子混混沌沌的,看著頭頂流暢的下顎線條,硬朗的男人味撲面而來,心中的癢意便愈發無法自控。

    陸熵抱著懷里的人平穩往臥室的方向走,頸間卻突然感到一陣柔軟和濕熱。

    他微頓下腳步,低頭朝下面看。

    剛才還在他胸前乖乖靠著的小少爺不知為何變得不老實起來,雙手搭著他的肩膀,仰頭在他脖子上亂蹭,像只黏人的小貓,這里親親,那里咬咬。

    陸熵身體僵硬,摟著他的雙臂用力收緊,聲音也同樣緊繃:“別鬧,洱洱。”

    遲雪洱卻像是酒意上頭聽不懂他的話一樣,抬起細瘦的手臂軟綿綿掛在他脖子上,漂亮的臉蛋沖著他笑,眼尾洇著潮紅,水汽朦朧的,聲音更是濕漉漉的能讓人酥了骨頭。

    “陸熵,你不想要我嗎。”

    第56章 56

    這一瞬間, 陸熵覺得自己腦子仿佛都要酥沒了,甚至能聽到自己喉嚨狠狠吞咽的聲音。

    懷中抱著的身體也像是剛從蒸鍋里夾出來的白糖糕,又軟又熱, 還散發著格外誘人香甜的氣味。

    聞得他人都有些恍惚,看來禁欲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會讓人對誘惑的忍耐閾值降到極低, 稍有不慎就會陷入失智的迷亂中。

    好在陸熵此刻還留有些許清醒,用牙齒用力咬了下后頰的軟肉,強行維持理智。

    “你喝醉了,洱洱, 先閉眼休息會,我現在就抱你回房間。”

    冷硬沒有情緒起伏的語調,聽得遲雪洱眨眨眼有點愣神,似是對陸熵的反應感到很意外, 不敢相信自己都這樣了,這個男人竟然還能無動于衷,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只要jc一上腦就恨不能把他干.死在床上的陸熵嗎。

    再這樣下去遲雪洱都要懷疑這段日子根本不是陸熵在刻意忍耐,說不定是已經對他的身體漸漸提不起興趣了。

    這個念頭讓遲雪洱一下難受了起來, 一時什么告白, 誘惑都顧不得了, 心里委屈得要死,掙扎著要從他懷里下去。

    醉鬼的力氣大,陸熵一時差點攏不住他,頭疼地收緊雙手, 用力夾.緊他的腿彎和腰身, 低聲安撫:“乖一點,一會就到房間了。”

    遲雪洱不理他:“我不跟你回房間, 放我下去。”

    陸熵耐心問他:“這么晚了,不回房間要去哪。”

    “不要你管,反正你也不要我。”

    陸熵頭疼得厲害:“誰說我不要你。”

    遲雪洱這時根本就聽不進去他說的話,酒意和憤怒上頭,繼續手腳并用地撲騰。

    陸熵看他掙扎得實在厲害,怕再弄傷他,手上不留神一松,竟然真的讓他滑了下去。

    遲雪洱獲得自由,一秒都沒有猶豫就開始逃跑,雖然還跛著腳,卻仍然靈活得像只小兔子,一溜煙就鉆進就近的一個房間。

    陸熵無奈,在原地站著冷靜了會,只得也跟著進去。

    遲雪洱暈乎乎又氣沖沖的,跑進去才發現這好像是他的畫室,大半夜的,房間里也沒有打暖氣,剛進來就感到一陣冰冷的寒意,凍得他腦子都清醒了一絲絲。

    “啪”一下,隨后進來的陸熵把燈按亮,順手把暖氣也打開。

    “洱洱,鬧夠了沒有,”

    遲雪洱沒理他,走到畫架前,掀開上面的畫布,底下是一副素描作品,畫的是一個成年男性,還沒有完成,但從發型和面部輪廓不難看出畫的是誰。

    陸熵這兩天忙,并沒有時間到他的畫室來閑逛,所以也不知道他又畫了哪些作品,此刻看到這幅畫素描肖像,內心不禁有些觸動。

    走過去,手指在上面輕碰:“這是我嗎?”

    遲雪洱明顯還在生他的氣,“咻”一下把畫布蓋上:“不是你,是我大學的一位教授。”

    陸熵知道他還在鬧脾氣,氣話說得也很可愛,走過去從后面抱住他:“我都不知道洱洱學校里還有這么帥的教授。”

    遲雪洱不想理這個時候還不忘記厚臉皮的男人,扭動著要從他懷里出去,陸熵怕他又像個小泥鰍似的滑走,干脆架住他兩條胳膊,把人一下提起來放到后面的高腳凳上。

    “你干嘛,放我下去。”

    遲雪洱不開心地伸手推他。

    陸熵雙手撐在凳子邊緣,將他圈在里面,俯身靠近他,低聲輕哄:“乖了,剛才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遲雪洱見推不動,剛才又折騰了那么一圈,也實在是有點體力不支了,于是也懶下來不想再動,只是還在生陸熵的氣,哼一聲,說話時還帶著委屈的鼻音:“你不要我。”

    陸熵心都快軟化了:“我怎么會不要你。”

    遲雪洱掀起眼皮,烏黑的瞳仁水潤潤的:“那你親親我。”

    他這個模樣讓陸熵還怎么忍得住,捧起他的臉,在他濃密的長睫上分別印下一吻。

    遲雪洱睫毛顫了顫,看著面前近在咫尺的粉色唇瓣,不滿道:“不要這樣的。”

    陸熵拇指在他柔軟的唇周輕按,啞聲說:“先這樣好不好,你喝醉了,可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做什么。”

    說不定明早清醒時還會跟他鬧,說自己趁著他醉酒時欺負他,到時候讓他怎么解釋,陸熵想想都覺得頭大,他最近對小少爺一點辦法都沒有,不想再因為這種事情有什么不必要的摩擦。

    見陸熵說完就想把手松開,遲雪洱睜大了眼睛,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我知道啊,我現在沒那么醉的,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陸熵,我想跟你上.床,做.愛,你聽到了嗎。”

    陸熵起身的動作霎時停下,整個人都跟著僵住。

    低頭看向身前的小孩,遲雪洱一點都不避諱得跟他直視,微醺的臉頰粉里透白,眼神一反他性格常態的直白火辣。

    陸熵仿佛能聽到理智在自己腦內一寸寸瓦解崩塌的聲音,喉嚨緊到發澀,他仍有些猶豫:“洱洱。”

    遲雪洱把臉頰靠上他的手掌,滾燙與滾燙接觸,讓兩人都為之心神蕩漾。

    微掀開長睫,眼尾泛起濕潤的水紅色:“老公。”

    陸熵無聲輕吸口氣,黑眸中的那一抹猶豫消失了,又很快被濃重的欲色掩蓋,他重新捧起遲雪洱的臉頰,嘴唇輕輕含住他的睫毛:“寶貝,說喜歡我。”

    遲雪洱睫毛被親得濕潤,心臟在胸腔內跳得格外強烈。

    要說嗎,此刻說了,他可能就再也沒有退路的余地了,他跟陸熵的這場角逐和拉扯也會就此結束。

    他要被陸熵攥在手心,從此再也逃不出去了。

    但他又真的討厭被陸熵攥著,困著嗎。

    遲雪洱能感覺到自己內心還有掙扎,還有猶豫,但對陸熵的渴望卻將這些全都碾滅得粉碎。

    遲雪洱抬眼,看到陸熵一瞬不瞬緊鎖著他的雙眸,漆黑似海,翻涌著他對自己濃烈不加掩飾的愛意。

    心臟好似被什么戳中狠狠刺了下,遲雪洱疼得閉上眼,眨掉一顆眼淚,也是在這一瞬間,心里某個地方突然就變得釋然了。

    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頸,嘴唇貼在他耳邊,聲音柔軟甜蜜:“我喜歡你。”

    語落,遲雪洱便被猛地拉進面前寬厚的懷抱里,陸熵用近乎有些失控的力道狠狠箍著他,顧不得他身上的傷,顧不得他會不舒服,只想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遲雪洱此刻的心情顯然也不比他平靜,心臟擂動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吵鬧,身體也熱得快要燒起來,圈著他脖子的雙臂微微收緊,偏頭輕吻著他的鬢角和耳際。

    陸熵被他無意識的磨人弄得愈發沒有忍耐力,這種時候再忍下去對他們兩人也無疑都是一種殘忍,深呼出口氣,扣著他腰肢的大掌往下,握住他瘦窄的胯骨,將人一下扯到自己身前。

    遲雪洱驚得小聲“嗚”了下,感到自己岔.開的雙.腿撞.到他結實的腰上那一下發出的動靜,酒醉的臉蛋霎時更熱更紅了,好下流的姿勢。

    “干嘛啊。”

    兩人現在靠得這樣近,陸熵自然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在他耳邊發出一聲沙啞的輕笑:“都這樣了,寶貝還要問我要干嘛嗎。”

    雖然話是這樣說,遲雪洱本身也期待的不得了,但也不代表真到這一步時不會害羞,畢竟真的太久太久沒做了。

    遲雪洱躬起背想躲開,只是陸熵的禁錮哪是他那么容易就能逃掉的。

    陸熵瞅著他在自己懷里掙扎無果的樣子,黑眸中滾動著的欲念再不加掩飾。

    遲雪洱發現他神色的變化,漸漸明白他似乎是認真的,往四周瞅了瞅,很不好意思地說:“這里是畫室,我們還是回房間吧。”

    陸熵“嗯”一聲,低頭在他頸上輕咬,留下一排克制的齒痕。

    “我們是不是還從來沒有在畫室做過。”

    遲雪洱微微睜大眼睛:“你變態吧,我不要,不許你弄臟我的畫室。”

    遲雪洱又開始掙扎,一來是因為難為情,二來也是因為真的不想在這做。

    畫室對他來說的意義非同尋常,在跟陸熵互通心意以前,這個房間就是他在別墅最有歸屬感的地方。

    “寶貝乖。”陸熵圈住他,親吻著他的頭發和臉頰安撫,明明每個動作和聲音都不急不躁,無比溫柔輕緩,卻還是莫名讓人感到一股無形的氣場和壓制。

    遲雪洱連頭發絲都嗅到了這陣不同尋常的氣息,知道這個男人是鐵了心非要這么做了,抗拒和求饒都不可能在這時起作用,想到這里,身體竟然控制不住的陣陣顫栗。

    “陸熵,老公……”

    陸熵像是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盤,舔著他的嘴唇,聲音微弱含糊:“寶貝乖,現在叫還太早了。”

    遲雪洱:“……”

    果然連撒嬌也沒有作用!

    親吻越來越深,曖昧的水聲在兩人唇齒間不停溢出,遲雪洱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一點點升高,推拒的力道也在逐漸變弱。

    迷糊間,胸口微弱的動靜引起他的注意,他低頭看了眼,是陸熵在解他的扣子,修長的手指將圓潤雪白的扣粒一顆顆剝落,明明是在做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可畫面看起來卻過于優雅有誘惑力了。

    遲雪洱咽一下喉嚨,瞧得出神,直至下shen一涼,他的褲子竟然不知什么時候也被脫掉,嚇得他又瞬間清醒,慌亂抬腿去阻止。

    于是牛仔褲就這么半褪不褪地掛在了他的腿彎,只有雪白圓潤的大tui露在外面,膝蓋也因為主人的緊張和害羞呈現出淡淡的淺粉色。

    陸熵看著這幅畫面,喉結微弱滾動:“這樣也可以。”

    什么叫這樣也可以!遲雪洱臊得臉頰快冒煙了,雙手摁著他的肩膀想把他推開,雖然本來也沒抱多大希望,卻沒想到陸熵這次竟然這么配合,直接后退一步,在他面前矮身蹲了下去。

    第57章 57

    當遲雪洱明白過來陸熵的意圖并且想阻止他時, 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改了八百遍都過不了的口,擺爛了)

    陸熵抬起頭,嘴角還掛著……

    映著他那張輪廓深邃的面龐, 性感與欲.望并存,漆黑的眼珠里盛滿了危險的侵略性。

    遲雪洱難為情得想去幫他擦嘴角, 陸熵握住他的手指, 放到唇邊親了下:“寶寶……”

    …………

    陸熵“嗯”了聲:“是有好久了。”

    從他上次出差,到遲雪洱在古城發生意外,再到最近他養傷的這段日子,已經有大半個月了。

    遲雪洱現在身體正敏.感, 他有些難耐地咬住嘴唇,對接下來可能要發生的事既期待又隱隱有些害怕的同時,結果卻看到陸熵把他掉在腳踝處的褲子輕輕往上拉。

    他愣了愣,忍不住問:“結束了嗎?”

    陸熵抬眸:“寶寶還想要?”

    “……不是。”遲雪洱被問得發臊, 視線不自覺瞥向那里,因為陸熵還是半蹲跪的姿勢,只看到好明顯的……,讓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特別真誠地問:“你不難受嗎?”

    他剛才酒意上頭時確實很想……, 但是陸熵幫過他后,身體已經冷靜下來,倒也沒有那么強烈的沖動了。

    陸熵提衣服的手頓頓,瞅著他清澈干凈的一雙水眸, 在那張情.yu的紅暈還未完全消散的漂亮臉蛋上, 顯得愈發清純勾人。

    他微閉了下眼睛,幾近無聲地嘆了口氣:“你說呢。”

    遲雪洱聞言立即微坐直身體:“那你怎么不……”

    “今天還是先不做了。”陸熵沉聲打斷他, 一手抬起他的兩條腿彎,將褲管輕輕提上去:“什么都沒準備,你本來就已經很久沒做了,如果硬來你可能會很疼,忘.情時可能還會讓你的腳傷更嚴重,這種事本來就是為了讓人舒服的,如果帶來的只有痛苦那有什么意義。”

    沒想到他自己的情況都極限到那種程度了,竟然還能分出心思為他考慮到這些,遲雪洱驚訝于他忍耐力的同時,也有些為他的體貼感動,小聲嘟囔:“那你剛才干嘛還說一定要在畫室里做,氣勢還那么嚇人。”

    陸熵站起身,兩根手指鉗起他的下巴,低頭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

    惹得遲雪洱輕哼一聲:“疼啊。”

    嬌里嬌氣的,陸熵笑笑,手掌扣在他腦后,壓低的嗓音透著沙啞:“剛開始確實是有點被氣氛激得上頭,也有些失去理智了,想直接就在畫室里這么干.你,好幾個姿勢都在腦子里過了一遍。”

    遲雪洱本來還沉浸在與他耳鬢廝磨的溫存里,卻沒想會突然聽到這么一句粗俗的話,驚得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這是從陸熵口中說出來的,他的優雅和高貴的素養都去哪里了!

    素質高貴的陸總卻顯然對此毫不在意,仿佛他天性本就如此,只是以前沒有機會或是不屑于釋放出來罷了。

    拇指在他還有些泛紅的眼尾輕蹭,聲音漫不經心的:“別害怕,不是沒有真的做嗎。”

    遲雪洱輕輕吸一口氣,偏頭在他脖子上咬住,語氣含糊不清:“你剛才真的嚇到我了,太過分了。”

    陸熵大手蓋住他發頂,輕輕揉亂:“嗯。”

    遲雪洱又在他脖子上親了親:“很難受吧,你放心,我會快點好起來的。”

    陸熵知道他在指什么,低笑一聲,把人重新揉進懷里:“別把我想得那么禽獸,我是很想要你,想了一個月,想得快發瘋了,但是我跟你在一起也并不是只想著做這種事,今天晚上你跟我說喜歡我,只是這一句話就足夠支撐我再多忍一個月了。”

    遲雪洱聞言側過臉,小聲問:“我跟你說喜歡,真的讓你那么高興嗎。”

    陸熵低下頭,黑眸靜靜注視著他:“嗯,很高興,是這輩子除了跟你結婚以外,第二高興的事。”

    “……”

    遲雪洱被他眼中的深情燙到,把臉埋回他懷里,這個男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會說情話了。

    …………

    由于前一天晚上的瘋狂,第二天孽力回饋,沒一個人是在正常時間起床的,宋叔也貼心的沒有去催他們,而是把早餐時間推后了兩個小時。

    夏彤跟蘇念念酒醒后也都很后悔,覺得第一次來人家家里玩就這么不講究分寸感,太沒禮貌了,本來打算去跟別墅主人道歉的,結果卻被告知陸熵一早就去公司了。

    遲雪洱看她們不安后悔的樣子,安慰說陸熵并不在意這些,不僅沒有生氣,還特意讓人準備了禮物送給他們。

    宋叔讓人把禮物拿上來,是包裝很精致的錢夾,款式是男女可以通用的那種,看logo好像還是一個奢侈品牌。

    搞得他們幾個又是一陣受寵若驚,直呼遲雪洱這個叔叔也太夠意思了,不僅長得帥,還如此成熟有風度,也不知道將來什么樣優秀的女性能配得上他。

    遲雪洱在旁邊聽著夏彤一連串的彩虹屁,笑笑沒有接話。

    吃過早餐他們幾個就要告別回學校了,遲雪洱的傷勢還要再養兩天,所以暫時不能和他們一起。

    顏清說等他回去就給遲雪洱發復習的電子筆記,讓他在家好好惡補,免得一周后的期末考試真的掛科。

    把人送到大門口,看著他們吵鬧亂跑的背影,有些羨慕這些人的無憂和自由。

    *

    遲雪洱這次出走受傷的事不知怎的還是傳到了陸宅那邊,他養傷期間陸母還來看望過兩次,雖然期間也沒多過問什么,但等他傷好后,還是通知陸熵,讓他們有空去陸宅一趟。

    不知道為什么,遲雪洱總覺得這次過去很可能會有什么事發生,所以內心多少有些抗拒,但想到陸母對他的好,又覺得不能違背她的意愿,幾經糾結,還是只能答應過去。

    陸熵看出他的抗拒和掙扎,盡量安撫他:“去陸宅那么多次了,還會緊張嗎?”

    遲雪洱呼一口氣:“不是緊張,是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心頭壓了塊什么東西,喘不過氣來。”

    陸熵聞言放下手中的電腦,望向趴在窗口對著外面風景發呆的小少爺,對他伸出手:“過來,洱洱。”

    遲雪洱回過頭,陸熵坐在沙發上,他今天穿著深色的居家服,肩寬且平,沒有梳起來的黑發隨意散在額上,淡化了許多平時冷峻嚴肅的感覺,散發著一種成熟男人不經意的溫柔。

    這個模樣看得遲雪洱有點心動,慢吞吞走過去。

    陸熵把他拉到雙腿.間,圈住他的腰:“寶貝在擔心什么。”

    遲雪洱默了會,手指揪著他一縷頭發玩:“不知道,你就當我多愁善感吧。”

    陸熵笑了笑,目光在他安靜漂亮的眉眼上描摹著,突然淡聲說:“如果有必要,這次過去我會把我們私下定協議這件事說出來。”

    遲雪洱頓時愣住,低頭望著他。

    陸熵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拍拍他的腰,繼續說:“媽很聰明,從我突然答應跟你聯姻她就一直在懷疑我的動機,而且我們結婚后大大小小的情況又不斷,她早就覺得有問題了,這次也是難得能一直忍到你傷養好,反正也要被她逼問,不如我直接跟她坦白。”

    遲雪洱還是沒從剛才的情緒中緩過來,手指無意識緊抓著他的衣服,想說話,嗓子卻很干澀:“可是,這不是小事,如果,如果她覺得我們沒有感情,借此機會讓我們結束……”

    “不可能。”陸熵打斷他,語氣沉穩篤定:“她做不了我的主,如果她真的對這件事不滿,該反省的我會向她反省,但這并不能成為她讓我們分開的理由。”

    說到這里,他又沉默了一會,抬眸看向遲雪洱,目光突然變得鋒利起來,筆直望進他的眼睛:“洱洱,你也不要再因此有想要離開我的想法,哪怕一個念頭也不行,我說過的,如果再失去你一次,我可能真的會瘋。”

    可能陸熵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在說話時,掐在遲雪洱腰間的手掌越收越緊,好像只要他握得夠用力,就可以將眼前的人永遠鎖在自己眼睛和手心里。

    遲雪洱輕嘶著氣,語氣微顫:“你輕點,疼。”

    陸熵回神,看著他因為吃痛眉心輕蹙起來的表情,呼一口氣,抱住他,把臉埋在他小腹間。

    “協議已經被我撕碎了,你說我不講信用也好,違約也好,如果真的要我賠償,那就把我所有的資產,還有余生剩下全部的時間都賠給你吧。”

    遲雪洱低頭看著身前的男人,覺得最近好像經常見他在自己面前表現出如此沒有安全感的一面,雖然這并不是遲雪洱的本意,但也的確是由他而起。

    “我沒有往這方面想啊,你別擔心了,再說,我不是也已經答應你的告白了嗎。”

    這句話像是又提醒了陸熵,仰起臉,眸光烏沉:“寶貝,再跟我說喜歡我。”

    遲雪洱用手指描摹著他的眉眼,眼神羞澀,語調卻堅定而鄭重:“喜歡,我喜歡你。”

    雖然他還是很不習慣說這兩個字,但是只要陸熵想聽,他愿意這樣一遍遍說給他聽。

    陸熵輕輕收緊抱著他的雙臂。

    再這樣磨蹭下去不知道又要耽誤多久,遲雪洱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去陸宅見媽媽吧。”

    顯然這聲自然的“媽媽”,也能讓陸熵內心安定不少。

    嚴寒料峭,許久沒來的陸宅仍是熟悉的氣派景象。

    雖然來之前跟陸熵聊了許多,讓遲雪洱心里有了底氣,但此刻真到了陸宅卻還是不免會害怕,緊張的情緒再次被拔高。

    陸熵牽住他的手,摸到一片冰涼,他微嘆口氣,溫聲囑咐:“一會進去你什么都不要說,我先跟她溝通。”

    遲雪洱抬頭看著他,輕輕點頭。

    陸母早就在主廳等著他們,見到遲雪洱后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切熱情,拉著他的手問候他的身體,又讓傭人趕緊上紅茶和點心。

    見狀遲雪洱也是有些懵然,跟旁邊的陸熵交換了一個眼神,略略放下心來。

    這之后他們又閑嘮了一會家常,陸母突然話鋒一轉,拍拍遲雪洱的手背說:“寶貝啊,媽媽有事要跟陸熵說,你在這里先坐著,這有剛烤好的小餅干,你隨便吃,嫌無聊也可以四處逛逛,但不要太累到自己。”

    遲雪洱一聽便知道今天見面的重點來了,心臟霎時被提了起來,剛要說他也可以一起去談,可還沒開口就被后面的陸熵按住肩膀。

    “知道了,媽,我們走吧。”

    陸母冷冷瞥了他一眼,拉緊身上的披帛,先優雅走開。

    留遲雪洱一人在這偌大空曠的主廳里,滿臉不安地呆坐著。

    也不知等了到底有多久,可能快有半個小時,也可能不止,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遲雪洱根本沒有心情關注時間的流逝,只是看到緊閉的書房門被重新打開時,慌得立刻從沙發上站起來。

    是陸熵先走出來的,一身黑色的長款風衣,身材高大挺拔,氣質斐然,一切都和他剛才進書房前無異。

    除了,那張英俊的臉上多出來的五個巴掌印。

    遲雪洱輕輕吸氣,他就知道,陸母是不可能會輕易原諒他們做出的這種荒唐事的。

    他忙從沙發上起身,動作太急切了,差點被旁邊的拐杖絆倒。

    好在陸熵及時走過來扶住他,將礙事的拐杖挪到旁邊,握住他的胳膊不放心地上下檢查他的情況。

    “有沒有碰到哪里,腳怎么樣,疼嗎?”

    遲雪洱一點感覺都沒有,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臉上,離得近了才發現,這巴掌印格外明顯,指痕甚至都微微凸起來了,粉中泛著些淤紫,沒想到看起來嬌弱苗條的陸母打起人的手勁竟然這么厲害。

    “我沒事,你的臉,媽媽怎么打得這么重。”

    陸熵“嗯”了聲,聲音平靜,顯然這種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根本不在意這么點小傷:“讓她發泄一下也是好的,反正她最近對我憋的火氣也不少了。”

    遲雪洱還想再說什么,又被旁邊傳來的動靜打斷,陸母款款從書房走出來,粉面朱唇,還是一派的華貴優雅,風姿迷人,讓人一點也想象不出她剛才在里面到底是怎么把陸熵扇成這個可怕的模樣的。

    “寶貝怎么站起來了,快坐下坐下,仔細腳疼。”

    對遲雪洱的關切也是一如既往。

    經過剛才陸熵的事,遲雪洱現在對這位美麗“柔弱”的女士簡直是肅然起敬,一絲絲對她的忤逆都不敢有,不自覺吞咽一下喉嚨,乖乖坐下。

    陸母也走過來坐在他們對面,端起面前的紅茶微抿了一口,等遲雪洱緊張到臉上的表情都快僵直麻木時,才輕啟朱唇,微微一笑:“你們結婚背后的故事我剛才已經聽陸熵都說了,雪洱寶貝,你真是讓媽媽小瞧了。”

    該來的果然還是躲不掉,遲雪洱端正脊背,認錯態度誠懇:“對不起,媽媽。”

    陸母搖搖頭,嘆道:“陸熵膽子大胡鬧就算了,婚姻大事,你也跟著這么不當回事,這次你受傷的意外是不是也跟這事有關,好在最后沒出什么大事,如果真的發生什么不能挽回的后果,你讓我怎么跟你死去的媽媽交代。”

    陸母說著,語氣到后來竟有一絲憂傷的哀怨。

    聽得遲雪洱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鼻子微微發酸:“我們真的認識到錯誤了,媽媽,您別難過。”

    陸母瞅著他,上次陸熵把他從那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帶回來時她特意去看望過,一場折騰,小孩當時都快瘦脫相了,看得人心里直發酸。

    現在養回來不少,臉上至少掛點肉了,還似乎長大了一些,眉眼輪廓上更沉靜成熟,也更像是他的母親了,對著這樣的一張臉,她的心里也只有關愛和疼惜,哪里還舍得再繼續苛責。

    就算事后想想還是氣不過,那就再把陸熵叫過來多甩兩個耳光就是了。

    反正他皮糙肉厚,打不壞。

    遲雪洱當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看她臉色似乎有在慢慢變好,心里也跟著高興,主動握住她的手,軟聲叫道:“媽媽。”

    陸母這下是真的再也掛不住臉了,心軟地回握住他:“乖寶貝,其實說起來這事吃苦受罪最多的還是你,我聽小硯說那個許家小子也去你跟前蹦跶了是不是,肯定也讓你受了不少委屈吧,你放心,我已經跟你許世伯說過這事了,讓他狠狠教訓了那臭小子一頓,把他又扔回國外去了,媽媽跟你保證,以后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遲雪洱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許安言的事陸母竟然也知道了,本來以為讓她知道自己偷跑的事就已經夠丟人了,現在看來許安言的事也沒有瞞過她,一時說不出是感動還是難堪。

    偷偷朝身旁的陸熵瞄一眼,陸熵似乎也知道他肯定會對這事很在意,朝他笑了下,放在下面的手握住他的,明顯是他早就提前知道許安言已經被家里收拾的意思。

    陸母當然也注意到這兩人間的小動作,只當沒看見,拍拍他的手,又看向旁邊的陸熵,表情和眼神便又快速冷了下來:“這次的事到這里就告一段落吧,下次要是讓我知道你又讓雪洱受委屈,可就不止幾個巴掌這么簡單,非得打斷你一條腿不可。”

    陸熵點點頭,神色和態度難得的恭謹溫順:“您放心,如果還有下次,不用您親自動手,我自己先把腿打斷一條。”

    “這還像點話。”陸母這才點點頭,美麗的面龐上終于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

    遲雪洱在旁邊聽得嘴巴都微微張大。

    這母子倆是不是真的太夸張了一些。

    后面還有更夸張的,陸母跟陸熵又說了些其他的囑咐,最后突然話音一轉,語氣輕快道:“對了,既然亂七八糟的事都解決了,那你們的婚禮也該提上日程了,陸熵,你最近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一放,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你跟雪洱的婚禮才是你最重要的工作,知道了嗎?”

    驀然聽到“婚禮”兩個字,遲雪洱手中端的紅茶都差點灑出來,猛地抬起頭:“媽媽……”

    陸母笑瞇瞇的:“寶貝,上次你說還在上學,婚禮的事不急,媽媽都依你了,誰想到你們私底下搞出這么多花樣來,這次說什么都得聽媽媽的,別又拿年齡小還在上學的事搪塞我,辦婚禮又不耽誤你讀書,媽媽可沒少見過在大學期間辦婚禮的例子。”

    她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遲雪洱一時也無法反駁,又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

    陸熵也看向他,神色中并無半點驚訝,鑒于他一直是這樣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遲雪洱也分辨不出他是不是來之前就知道陸母打算讓他們補辦婚禮的事。

    “怎么這幅表情。”陸熵捏捏他的手:“是不是還有什么顧慮,如果有,今天一次性講出來,讓媽媽也聽聽看。”

    遲雪洱“唔”一聲,還是搖搖頭。

    倒也不是有什么顧慮,畢竟他都已經答應陸熵的表白了,兩人也互通心意了,法律上的婚姻關系也還在維系,補辦婚禮不過是早就該有的既定流程而已。

    只是這事提出的太突然,遲雪洱覺得他應該需要一點時間消化。

    陸熵仿佛能看清他此刻的心思,沒有再繼續強迫他,看向對面的陸母:“這事我們回去再好好商量下,然后盡快給您回復。”

    “我看也不用回去了。”

    陸母抬手一揮,聲音爽利道:“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本身叫你們過來就有想讓你們在這小住幾天的意思,雪洱傷又還沒好,在這邊也能得到更好的調理,你們剛好也趁著這幾天好好想想。”

    這提議太突然了,來之前也從來沒想過陸母會留他們在這小住,別說遲雪洱,就連陸熵也稍稍露出一絲訝異之色。

    看著對面慢悠悠喝茶的陸母,氣場和神態間都是當家主母的威嚴,顯然是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遲雪洱跟陸熵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無奈,到底是他們理虧,只得暫時點頭答應。

    陸母這下當然是開心了,立刻讓人帶著他們去樓上休息,說是房間早就布置好了,讓他們去看看還有沒有缺的東西,看樣子是真的一早就做好了要留下他們的準備。

    陸熵把遲雪洱抱上樓,遲雪洱才發現房間還是上次他們來陸宅時住過的那間新婚房,不禁又想到那時候的兵荒馬亂和羞恥經歷,明明距離現在才過了沒兩個月,卻已經覺得是好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陸熵顯然也同樣想到了那件事,低頭看著懷里的人:“也不知道這次打開還會不會有上次那樣的驚喜。”

    旁邊還跟著兩位傭人呢,遲雪洱“心里有鬼”,怕他們聽出陸熵話里調笑的意思,臉一熱,偷偷在他胳膊上掐了下,讓他閉嘴。

    陸熵悶聲笑,偏頭示意那兩個人可以下去了。

    所幸這次房間里并沒有夸張的驚喜在等著他們,撤去了那些紅綢子紅玫瑰之后,就是很普通的寬敞大房間,裝飾和色調都不是華麗張揚的風格,低調奢華。

    陸熵把他放到床上,語氣微嘆:“我還挺想念那晚的那些布置的,上次沒做到最后,太可惜了。”

    怎么還在說這個,遲雪洱羞惱地瞪他:“你在想什么啊,現在可不是在我們自己家里,不能胡來。”

    陸熵挑眉:“寶貝難得不覺得那種環境很有情趣嗎,做起來感覺肯定也很不一樣。”

    “……”

    情趣個大頭鬼,遲雪洱紅著臉不想理他,拿左腳踢踢他的小腿:“我有點困了,反正離吃飯時間還早,想先睡會。”

    陸熵聞言也不再開玩笑,在他面前蹲下身,仰頭看著他的臉色:“累到了嗎,那先睡會吧,”

    說罷幫他把鞋脫掉,順手握住他的腳掌,隔著襪子也能觸到一手的冰涼,皺起眉:“腳怎么這么冷,穿得不夠暖嗎。”

    遲雪洱搖搖頭:“沒有,可能是剛才在樓下太緊張了,我有時候覺得,媽媽氣場比你還要嚇人。”

    陸熵笑笑,對此不置可否。

    遲雪洱躺到柔軟的大床上,陸熵給他拉好被子,手掌隔著被子輕拍。

    聽著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倒的確挺有催眠效果的,遲雪洱困倦地眨眨眼,余光瞥到他臉上的巴掌印,忍不住伸出手去摸。

    “你的臉,還痛嗎?”

    小少爺的體寒是由內而外的,連手指也泛著冷意,指腹柔軟冰涼。

    陸熵其實早就把這事給忘了,此刻看著他擔心的眼神,烏黑的眼珠明亮純然,不禁起了些逗弄的念頭。

    “不疼,但有點麻,如果寶貝能親一親可能就沒什么感覺了。”

    遲雪洱眨眨眼,望著那半邊英俊的側臉上清晰的指痕,臉頰浮起一層薄薄的粉,害羞道:“那你低頭過來一點。”

    陸熵微愣,他本意只是想逗逗薄臉皮的小少爺,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愿意。

    雖然驚訝,但這樣到嘴邊的好處他哪有不收的道理,彎下腰,把臉貼過去。

    遲雪洱仰著下巴,果然在上面啄了一下。

    陸熵只感到臉頰一熱,一陣細微的幽香也在鼻間飄過,遲雪洱很快就縮了回去,雙手拉上被子,只露出兩只烏黑靈動的眼,里頭閃著羞澀的水光。

    “好了,你走吧,我要睡午覺了。”

    陸熵微微挑眉,深邃的眼睛里有暗沉的欲色在涌動,聲線也低啞:“寶貝睡吧,晚上我們再繼續。”

    繼續什么。

    陸熵雖然沒說,但也知道遲雪洱肯定明白。

    躲在被子下的遲雪洱果然羞得不行了,半蜷起身體,明明剛才還手腳冰冷,現在卻突然覺得好熱。

    但讓他們兩個誰也沒想到的是,因為陸母的參與,他們心照不宣的小秘密甚至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被殘忍扼殺在了搖籃里。

    午睡醒后,陸母果然叫來了一位醫生來給遲雪洱檢查身體,順便又開了許多調養生息的補藥。

    在醫理這方面,陸母還是比較信任中醫的,西藥的藥到病除和精密治療固然也很方便,但中醫更加講究的是欲速則不達,天長地久的調理,從根源緩緩而治,尤其適合遲雪洱這樣天生虛弱的體質。

    整個過程中陸母都跟在旁邊仔細聽著記著,不可謂是不用心。

    遲雪洱自然也很感動,這也是他時隔多年,難得重新感受到了像母親守護在身邊一樣的溫暖。

    但事情的樂與悲向來都是捆綁在一起出現的,醫生走后,陸母把陸熵也叫來,板著臉對他們宣布:“今天開始你們兩個要禁欲。”

    陸熵下午又去公司處理了一些事物,這會剛回來就聽到這么個消息,臉色不由一黑:“媽你在說什么。”

    可能是過于震驚,竟然連他慣用的尊稱都忘記了。

    陸母拉拉身上的披帛:“你沒聽到剛才醫生說嗎,雪洱身體底子太弱了,氣血嚴重不足,所以才畏寒畏冷,經常生病,行房這種事也是極耗費精力的,婚禮前就先停一下吧。”

    說罷也不理陸熵黑炭一樣陰沉的臉色,轉身握住遲雪洱的手說:“乖寶,今晚開始媽媽就讓人給你熬剛才醫生開得那些補藥,這幾天媽媽也不出門了,白天陪你散步,按摩,跟著老師做健康養生操好不好。”

    遲雪洱哪里敢說不好,嘴角僵硬的扯扯:“謝謝媽媽。”

    根本不敢去看旁邊像制冷器一樣整個人散發著恐怖冷氣壓的陸熵。

    陸母滿意地摸摸他的頭發。

    于是就這么的,在陸母的監督下,他們開始了貨真價實的禁欲生活。

    陸母倒是真的說到做到,接下來幾天幾乎都跟遲雪洱待在一起,有時候還會心血來潮,親自下廚做一桌好菜,有時候又穿著優雅的旗袍當模特,讓遲雪洱給她畫肖像。

    但也因為這個原因,導致遲雪洱的大量時間幾乎全部被她占據,遲雪洱本人倒是沒什么意見,但陸熵卻已經完全坐不住了。

    白天他在公司處理工作,疲憊了一天,下班回來想抱一抱遲雪洱充電的機會都沒有。

    就算等到了晚上只有他們兩個獨處時,遲雪洱也因為白天玩得太累,腦袋挨到枕頭就酣睡了過去。

    本來遲雪洱從古城回來后,他們就沒有正式好好做過一次,好不容易這兩天他腳好得差不多了,時機也剛合適,沒想到在這時又橫插進來一個陸母。

    三番兩次,陸熵終于深刻體會到了欲.求不滿這四個字的恐怖之處。

    并把這種煩躁和發泄不出的邪火帶到了公司,開會時全程化身黑臉神,害得公司里員工這兩天人人自危,生怕哪里行差踏錯,甚至每次經過老板身邊時,都會感覺有種異樣的陰冷氣息從后背竄過。

    這樣的日子他們熬了四天,對于陸熵卻像是漫長的四年,要不是遲雪洱必須要回去準備期末考試了,估計陸母還有要繼續留他的意思。

    雖然原定的回去時間是第二天上午,但陸熵沒有同意,說什么都要吃完晚餐就走,車子都已經備好了,陸母見他實在堅持,只好也依依不舍地跟遲雪洱告了別。

    回去是由陸熵親自開的車,遲雪洱坐在副駕駛上,偏頭看著男人沉默的側臉,總有種要發生什么的危險預感。

    車子一路平穩駛回別墅,直到停在地下車庫時,陸熵都沒有說一句話。

    太安靜了,遲雪洱甚至在車上睡了一覺。

    被叫醒時人還有點迷糊,抬手揉著眼睛:“到家了嗎?”

    坐起來時身上披著的大衣也跟著滑落,他拿起來看一眼,是陸熵的,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蓋在自己身上的。

    “到了,把衣服穿好,先上去吧。”陸熵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不知是不是這一路都沒有開口說話的原因,嗓子聽起來有些發緊。

    車里空調打得暖,遲雪洱上車時就把羽絨服脫掉了,現在只穿著一件緊身的小高領黑色打底,襯得臉頰瑩白如玉。

    遲雪洱側身看向他,疑惑道:“你不跟我一起嗎?”

    陸熵一手搭著方向盤,臉仍然面朝著車窗前方:“我再坐一會,寶貝你先上去吧。”

    他竟然真的要自己先走,而不是趁著難得的機會纏著抱著他一起上去,這在以前可是從來不可能發生的情況。

    遲雪洱內心訝異,又想到從陸宅回來這一路男人奇怪的表現,抿抿唇,輕聲問他:“陸熵,你在生氣嗎?”

    陸熵敲打方向盤的手指停下,頓了會,終于肯偏頭看向他,臉上掛著溫柔的笑,一雙黑眸卻晦暗莫測:“沒有,只是想在這里抽根煙,寶貝你聞到煙味會不舒服,先上去吧。”

    抽煙?他已經很久沒見到陸熵抽煙了。

    這下遲雪洱便更是能確定陸熵肯定是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終于忍不住,解開安全帶去拉他的手臂。

    “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說啊,是你說以后不論發生都不許瞞著對方的。”

    太磨人了,陸熵也沒想到今天的小少爺這么不聽話,他閉了閉眼,側臉的肌肉似乎也跟著微微顫了下,又過了一會,才緩緩克制住一些無聲的沖動,拿下他抓著自己胳膊的手,順著小腹慢慢向下。

    遲雪洱起先還有些疑惑,直到手心碰觸到那個……燙得他整個人都激靈了下,像觸電一般立刻就要把手甩開,卻被陸熵狠狠摁在那里。

    遲雪洱睜大眼睛,臉頰很快就感知到了沸騰的熱意。

    慌亂抬頭時跟陸熵的視線對到一起,卻又被他如海水般靜謐深沉的眼神控住。

    陸熵靜靜望著他:“來的路上就一直這樣了,再繼續跟你待在一起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來,所以讓你先走。”

    一路上都是這樣過來的?以現在他手下這種快要爆炸的ying度和熱度,他到底是有多能忍。

    遲雪洱強壓著心底的震撼,又艱難清了清嗓子,小聲說:“你可以跟我說啊。”

    陸熵搖搖頭:“你過兩天就要考試了,不想給你的身體造成負擔。”

    這種時候他還想著自己考試的事,遲雪洱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雖然他本來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思的,但此刻被這種黏.稠火.熱的氛圍感染,竟也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瞥一眼底下模糊的輪廓陰影,手心包住輕輕緊了緊。

    陸熵果然“嘶”一聲,語氣透出隱忍和警告:“別亂來。”

    遲雪洱不想再忍了,干脆解開安全帶,跨過中控,就這么面對面騎到了陸熵身上。

    陸熵完全沒想到他會這么大膽:“洱洱,你……”

    遲雪洱俯視著他,他似乎突然變得很熱,面頰上潮紅似血,像是濃秣艷麗的紅寶石,眼尾也洇著濕潤的水紅,微微瞇起來,弧度細長柔軟,像只勾人不自知的小狐貍。

    “你以為只有你在忍耐嗎。”

    陸熵快被他這個樣子弄瘋了,眼睛里的欲.望快要燒出火來,一把掐住他纖細的腰肢:“你明天會起不來床的。”

    遲雪洱軟綿綿哼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出這是陸熵最后對他的警告,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送上自己紅潤的嘴唇。

    陸熵再沒有拒絕的理由,又貪又重地親他,帶著這段時間所有的壓抑和克制,直到將兩片小小.肉.肉的唇.瓣欺負到紅zhong發燙,碰一下可能就要破皮壞掉的程度。

    遲雪洱雖然舒服,但也漸漸的不能滿足于此,在他身.上動.動,發出難耐無助的鼻音:“難受……”

    陸熵并沒有比他好到哪里去,額頭鼻尖都是熱汗,但還是努力安撫著懷里的寶貝,親親他的臉頰,一只手臂往下:“乖,先幫你……”

    ……………………………………

    遲雪洱用力仰著面,眼淚婆婆娑娑地往下淌,身體也dou得越來越厲害,汗水覆蓋在他頸側,耳垂,還有每一寸露在外面的細膩皮膚上,紅chao像是晚霞一般在這幅美麗的軀.體上沒有邊際的蔓延。

    無人的地下車庫,只有這一小方天地有著微弱的亮光,晃動的車身,嗚咽的泣聲,不知車里又發生了什么劇烈的沖.撞,突然飄出來一聲少年的驚呼。

    這一嗓子干凈婉轉,透著lang,顯然是被gan透了。

    第58章 58

    一場昏天暗地的情事結束, 遲雪洱小命都沒了半條。

    他怎么也沒想到,禁欲一個月后的第一次開葷竟然是在地下車庫這種地方。

    車.震果然還是太挑戰他的身體極限了,空間施展不開不說, 陸熵還顯得尤為興奮,他一興奮就會更加卯著勁地折騰遲雪洱。

    最后也果然如陸熵所說, 他第二天真的差點沒起來床。

    但為了考試, 還是只能撐著破爛一樣的身體去了學校。

    陸熵后悔自責得不行,親自送他去學校,但鑒于昨天晚上各種糟糕的經歷,遲雪洱現在一看到車子就有點發怵, 對陸熵的各種殷勤也格外不領情。

    所以林修在前面開車時,就一直聽到后面陸熵各種低聲下氣地哄,一口一個“寶貝,乖乖”。

    如果是以前, 林修或許還會走流程驚訝一番,但最近這種情形見得實在太多了,現在他甚至已經可以做到心如止水,自從這個小遲少爺來了之后, 他真是見識了自家老板太多不可思議的一面。

    遲雪洱確實真的生氣, 但陸熵道歉的態度也確實誠懇, 聽他在耳邊說了不知道多少次對不起,就算真的是鐵石心腸也被磨得沒有脾氣了。

    遲雪洱嘆氣,抿唇看一眼前面開車的林修,小聲提醒他:“你別再說了, 林特助還在前面呢。”

    陸熵眼睛微微一亮, 一個早上快過去,這還是遲雪洱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試探著重新握住他的手, 見也沒被他甩開,便徹底松了口氣:“不氣了?”

    遲雪洱沒回答他,看一眼車窗外陰沉的天色,深灰的云層像畫布上被顏料勾勒出來的色塊:“是不是又要下雪啊。”

    陸熵沒有跟著看,他現在注意力都在遲雪洱身上:“嗯,天氣預報說是的。”

    遲雪洱在窗戶上哈一口氣,用手指在上面畫了個笑臉。

    陸熵在后面看著這個畫面,心中柔軟又溫馨,將小少爺瘦削的身體擁進懷里。

    就這樣,期末考試很快到來,又轉瞬結束。

    考試周的最后一天結束,也意味著讓所有學生們振奮的寒假生活正式拉開帷幕。

    顏清要回老家,早早就定好了車票,最后一場考試一結束,就去宿舍拎了行李,準備打車去車站。

    遲雪洱陪他在路邊等車,突然接到一個讓他意外的電話,是遲谷峰打來的。

    他來到陸熵的別墅后,遲谷峰這個長輩起先還會經常打電話關懷他,但也只是在起初的那段時間,漸漸的聯系也就變少了,最近的一次好像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

    以至于電話剛接通時,遲雪洱甚至沒有聽出是他的聲音。

    陸熵是信守承諾的人,自從他們簽訂協議后,遲家的公司就一夜回生,斷掉的現金流重新續上,甚至還一鼓作氣落地了幾個賺錢的新項目,如今也算是重新穩住了局勢,遲谷峰的日子也又好過了起來。

    這些還是遲雪洱跟林修聊天時,偶然聽他提了一嘴,不過他當時也只是當閑話故事隨意聽了,內心并沒有什么波瀾。

    他對遲家沒有太大的感情,對遲谷峰也不過是表面上的伯侄關系,可以說他來到這個世界后,跟遲家人相處的時間還沒有跟陸熵久。

    也正是如此,他當時計劃著有一天要從陸熵這里離開時,也并沒有因為遲家而覺得有什么牽掛。

    遲谷峰這次找他也沒有什么特殊的事,只是快過年了,想接他回去吃頓飯聚一聚,問他愿不愿意。

    遲雪洱一開始的念頭是不愿意的,覺得沒有必要,可是想到他現在已經跟陸熵互通心意,也不會再從這座城市離開了,那么以后可能還是避免不了會跟遲家有聯系,內心便又有了些猶豫。

    正是這幾秒鐘的猶豫,讓遲谷峰又說了幾句動情的話,到底是他父母去世后,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親人,遲雪洱心軟,最終還是答應回去看看。

    遲谷峰一聽他松口,立刻就開心的說這就讓人過去接他,家里也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等他回去吃。

    遲雪洱不好意思拒絕他的熱情,便打電話跟別墅要來接他的司機,讓他今天不要過來接自己了。

    再次回到遲家,遲雪洱也并沒有太多的感慨,遲谷峰對他倒是很熱情,特地早早的到大門外來迎接他,向來對他不正眼相看的伯母也跟著一起出來了,態度看起來并沒有那么見外,甚至還主動打了招呼,可能是來之前遲谷峰特意跟她交代了什么。

    遲雪洱禮貌地回應了他們,視線落到旁邊的張姨身上,胖胖的中年婦女早就濕了眼眶,捂著嘴一臉關切感動的模樣:“小少爺。”

    讓遲雪洱想到他從這個家離開時的場景,當時最為他真情實感難過的也是這位阿姨。

    遲雪洱走過去,握住張姨的手,輕輕擁抱了她。

    “阿姨,我回來了。”

    這個畫面平淡溫馨,清瘦蒼白的少年擁抱著和藹慈祥的女人,如果是不知情的外人來看,可能會以為他們才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旁邊的遲谷峰跟妻子對視一眼,臉上都流露出一些尷尬。

    晚餐準備得相當豐盛,遲谷峰還特意開了一瓶珍藏的好酒,又說了許多感性關切的話,字里行間都透露出對于遲雪洱愿意跟陸家聯姻的謝意,看得出在陸熵的幫助下,遲谷峰如今的生意的確是越做越好了。

    遲雪洱不想喝酒,便用茶代替跟他喝了幾杯,瞥一眼桌上的菜色,跟以往一樣,大部分都是鮮香刮辣的川菜,因為伯母喜歡吃。

    在一起生活這么久,這里的人始終不記得他吃不了太辣的東西。

    遲谷峰還給他夾了好幾次剁椒魚頭,說記得他從小就喜歡吃魚,腦子聰明。

    遲雪洱不好拒絕,把他夾得菜都吃了,其他的菜也象征性的都吃了些,一頓飯表面上就這么狀似和諧愉悅的度過。

    晚餐結束后,外面竟然開始下起了雨,雨滴密集敲打著玻璃窗,淅淅瀝瀝的,感覺格外濕冷。

    遲谷峰便趁機過來說既然下這么大的雨,又這么晚了,索性留下來住一晚吧。

    遲雪洱看著他沒有說話。

    遲谷峰搓搓手,眉梢眼角的紋路都帶著對他這位小輩的討好:“雪洱,房間已經讓人整理好了,還是跟你走之前的布置一樣,幾個月沒回來,你是不是也有點想家了,就多住一晚吧。”

    遲雪洱見到過這個世界他親生父親的照片,跟眼前的這張面龐確實有幾分相像,猶豫須臾,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好,我現在就上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看你臉色不太好,也該累了,早點歇息。”遲谷峰溫和地說。

    遲雪洱本就跟他沒什么話說,聞言也沒再耽擱,轉身走向樓梯。

    快到二樓時,依稀聽到下面伯母尖細不滿的嗓音,似乎是忍耐了許久:“瞧瞧他是什么態度,回來半天一直喪著臉,跟誰欠他八百萬一樣,吃飯時也一臉不情愿,怎么,在陸家吃慣了山珍海味,就瞧不上咱們家的粗茶淡飯了。”

    “你小點聲,孩子才剛上樓,能聽到。”遲谷峰低聲呵斥她。

    “聽見就聽見,我一看到他那張病殃殃的臉就渾身不舒服,還怕給我染上病氣呢。”

    “你快點住嘴吧。”

    “你敢吼我了,遲谷峰!”

    “我不是,你別這么敏感,雪洱好不容易回來一趟……”

    “………”

    他們似乎是吵起來了,遲雪洱不想再繼續聽,倒不是覺得生氣,他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不論是對于伯母的尖酸刻薄,還是遲谷峰的為難和徒勞的周旋。

    就是單純覺得很疲憊,身體和心里都是,也在后悔一時心軟答應過來這件事。

    他終究還是不該在這個本不屬于他的世界奢望所謂的親情。

    回到房間,遲雪洱才隱隱感覺到身體有些異樣,喉嚨不舒服,肚子也開始一陣陣的燒痛,手隔著衣服在小腹輕揉,疼得緩緩吐出一口氣。

    應該是晚上吃得那些辣菜的原因,他之前在古城那場折騰后,腸胃就出現了一點小問題,陸熵還特意讓家庭醫生給他調養了好一陣子。

    即使最近算是有了好轉,但陸熵謹慎,平時的飲食也依然還都是以清淡養胃為主,現在突然被這些辛辣油膩的東西刺激到,沒想到效果還這么立竿見影,這會已經開始有點難受了,希望晚上不會變得更加嚴重。

    好在房間里提前備好了熱水,遲雪洱先倒了杯溫水喝下,半臥在床上緩了會,感受到胃部緊縮的揪痛感似乎沒有一開始那么嚴重了,這才略略放心一些。

    看來不是那么來勢洶洶的情況,說不定可以順利熬過這一晚,明天一早就走,回去見到陸熵也不會被他察覺到異樣。

    匆匆洗漱完躺在床上,床很大,被子很柔軟,散發著陌生冰冷的香氣,遲雪洱睡了會,胃卻又開始一陣陣的不舒服。

    疼得他蜷縮起身體,雙手成拳用力抵在肚子上,時不時因為痙攣的抽痛而哆嗦著用力顫抖。

    這種感覺讓他勾起久遠的前世記憶,也是在這樣嚴寒的冬日,他躺在醫院冰冷的床鋪上,為了不讓日夜陪護的母親更加擔憂難過,他每次都是深夜躲在被子下,努力忍耐著疼痛,經常把嘴唇咬得出血。

    可那時盡管每每痛苦得快要死去,他也依然可以笑著撐下去,因為他知道身邊有愛他的母親,親人,有這些愛意的陪伴,他的生命里就不只只有疾病帶來的灰色和蒼白。

    但現在呢。

    遲雪洱同樣是一個人躲在被子下,身邊卻沒有一句親切的話語和溫暖的安撫,他只得咬住拳頭,被委屈和孤獨感侵襲,疼得在被子下瑟瑟發抖。

    遲雪洱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知道不能再這么硬撐,他應該立刻起來去尋求幫助,讓遲谷峰帶他去醫院。

    可是太疼了,像是有人在他胃里用冰錘在一下下鑿他,后背噌噌地往外冒冷汗,兩眼發黑,壓不住的惡心感直往嗓子眼沖,他甚至已經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在睡夢還是現實中,甚至希望自己還不如就這么昏死過去比較好。

    “嗡,嗡”,震動聲在耳邊響了許久,起初他還以為是疼得太過以至于出現了耳鳴,仔細分辨才發現是手機在響。

    遲雪洱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來的力氣把枕頭邊的手機摸過來的,在屏幕胡亂觸了兩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接通,放到嘴邊虛弱地開口:“喂。”

    “寶寶。”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黑暗中響起,明明才一天沒有見到而已,卻像是一個世紀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

    他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破船,隨時都可能觸礁被撞得粉碎,卻在最后一次致命的風浪來臨之前見到了巨大的港灣。

    整個人一下就鎮定了下來,身體上的疼痛似乎也短暫消失了,冰冷的身體感到一絲難以名狀的暖意,眼眶瞬間盈滿了濕潤。

    陸熵不知道他這邊的情況,聲音溫柔卻也不乏責備:“我下班到家才聽到宋叔說你回遲家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講,怕我不放你回去嗎,嗯?”

    “如果是以前就算了,我們現在的關系寶寶還覺得你想做什么我會不答應嗎?”

    “下不為例,以后無論有什么事都要先跟我說,不然我不放心……”

    陸熵的話聽起來越來越沉,不是他的聲音變小了,而是遲雪洱的聽力越來越模糊,他疼得滿頭都是冷汗,身體也止不住的發抖。

    “洱洱?”

    最終因為他過于長久的沉默,讓對面的陸熵察覺到異常,奇怪叫他。

    遲雪洱狠狠咬了下嘴唇,努力維持住清醒:“陸熵。”

    聽到他的聲音后,對面的人默了一秒,再開口時語氣便沒有了剛才的低柔繾綣,急切問道。

    “怎么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發燒了嗎,還是胃又疼了,洱洱……”

    遲雪洱已經徹底聽不清他在問些什么了,手機從手中滑下來,濕潤的面頰貼在上面。

    嗓子輕輕的,含著無比乖順的依戀。

    “陸熵,我好疼啊。”

    *

    遲雪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昏睡過去的,再次被胃部痙攣的絞痛驚醒時,感到身體似乎在半空中漂浮。

    “這個,我們也不知道雪洱會突然生病,直到睡覺前都沒見他有不舒服的表現啊。”

    “是沒有發現嗎,還是一直以來慣性的忽視讓你們覺得他很好。”

    “陸先生,您生氣歸生氣,可不能說我們對雪洱一直忽視,他可是我弟弟唯一留下來的兒子,我是他的親大伯啊。”

    “………”

    有人在爭吵,雙方語氣都不太平靜,而且討論的中心似乎是圍繞著他,遲雪洱意識清醒了一些,緩緩睜開眼睛。

    視野中映出一張此刻不太可能會出現在這里的面龐,立體硬朗的輪廓,下顎線鋒利漂亮。

    懷中細微的動作引起他的注意,陸熵垂下視線,眉心輕微擰著,燈光在他臉上投射出濃重的陰影,眼神中還有未融化的冷冽寒意。

    “寶貝醒了,感覺怎么樣。”

    對面的遲谷峰夫婦看到這一幕,不禁詫異地相互對視一眼。

    眼前的這個男人,明明剛才和他們對峙時周身的氣勢還如修羅般陰森恐怖,此刻聲音卻溫柔得好似拂面的春風,割裂感過于鮮明了。

    遲雪洱不知道他醒來前是什么情況,只是看到陸熵的臉,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怎么……”

    遲雪洱想說話,卻發現嗓子極度干痛,嘴唇也因為缺水裂開細小的傷口,小血珠冒出來,給他過于慘白的嘴唇增添一抹異樣的鮮紅。

    “先別說話。”

    陸熵垂眸望著他,眉頭緊緊皺著。

    遲雪洱的臉現在全無血色,確認陸熵的真實性后似乎是安心了,纖長的睫毛垂落,安靜蒼白得像是一塊沒有溫度的冰。

    陸熵抱著他的雙臂攏緊,喉結微微滾動,眼神中細碎的心疼在緩緩抬眸時已然全部替換為了森冷的寒意。

    遲谷峰強自鎮定:“陸先生,雪洱他………”

    “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你們不要妄想再有見到他一面的機會。”

    陸熵說完,便抱著懷中的少年轉身離開。

    遲谷峰望著他高大冷峻的背影,半晌才猛的反應過來,下意識要去追趕。

    “陸先生,您把話說清楚一點,什么叫……”

    沒說完的話被突然攔在他面前的英俊青年打斷,林修扯一下手上的黑色皮革手套,修長的手指微微緊握又松開,慢條斯理地將公文包里的資料拿出來。

    “遲先生,該說的話我們陸總都已經講的很清楚了,現在我們來討論下南湖開發案的事吧。”

    遲谷峰本來還在為陸熵的離開焦急不已,聽到他說的話后,心中一震,態度立刻有了很大的轉變:“陸先生這么快已經在安排這件事了?林特助,不然我們還是坐下來邊喝茶邊說吧。”

    “不用。”林修對他變臉的速度沒有絲毫表態,面無表情地把文件袋遞過去:“你的訴求陸總都會滿足,這些是前期準備的資料,后續推進會有專業的團隊負責對接。”

    似乎是沒想到事情會進展得這么順利,遲谷峰跟妻子對視一眼,受寵若驚地將文件袋接過來。

    林修繼續說:“陸總希望遲先生能明白一個道理,這段時間對遲氏所有的關照全都是看在小遲少爺的面子,否則遲氏早就在半年前就該破產清算,您跟夫人也不會還這么舒適地在這里享福。”

    雖然這是不爭的事實,但遲谷峰也沒想到他會把話說得這么直接難聽,心里雖然不太滿意,但也不好發作,畢竟當初他的確是靠“出賣”侄子的婚姻才換取來遲氏的生存。

    “林特助說得對,但好在雪洱現在跟陸總相處得還算可以,夫夫倆幸福最重要,我們當初也不算是亂點鴛鴦譜了。”

    “幸福?”林修微微抬高聲調,唇角勾起譏諷的冷笑:“你們何時真的在意過小遲少爺的幸福,又何時把他當成你們真正的家人。”

    遲谷峰臉上的訕笑僵住,覺得被一個助理這樣接二連三無禮的針對實在太過沒有面子,語氣也冷下來:“這是我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過問吧。”

    林修笑了一下,笑容里沒有一點溫度:“陸總還有一件事交代,這是他最后一次幫助遲氏,以后遲氏的生與死都再與他無關,當然,小遲少爺身為陸總的法定伴侶,立場會始終跟陸總保持一致。”

    這話一出,遲谷峰夫婦臉色都猛的一變,二人對視一眼,著急詢問:“這是什么意思!林特助您把話說清楚一些,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我要跟陸總直接溝通,還有雪洱,他是我的親侄子,他不會同意你們這么做的……”

    林修已經沒有耐心再聽他們多說一句,抬腕看一眼時間,對他們淺點了下頭示意告別,直至最后離開都始終是一副文質彬彬,斯文有禮的清冷模樣。

    車子停在院外,林修甫一打開車門,就聽到后排傳來低沉的男聲,裹挾著森寒的冷意:“太慢了。”

    林修沒有一句辯駁,快速彎腰坐進來,雙手握緊方向盤:“小遲少爺怎么樣了,要現在就去最近的醫院嗎。”

    “嗯。”

    醫院似乎是這個世界永遠不被允許停止運轉的地方,即使是深夜也依然有數不清的人在疲勞奔波。

    遲雪洱被帶到醫院后做了很多檢查,期間雖然是醒著的,但也一直沒什么精神,懨懨地半闔著眼睛,被汗水打濕的發絲沾在臉側,唇色雪白。

    陸熵不允許別人插手,除了必要的醫護措施外,全程都是他抱著遲雪洱轉移。

    遲雪洱后來還是因為過度疲憊睡了過去,現在躺在病床上,呼吸聲很輕很微弱。

    陸熵坐在病床前,看他睡得這么乖巧安靜,像躺在櫥窗里沒有生氣的精致娃娃,隨意碰一下就會碎了。

    看著看著,就不禁又回想起古城的那次事件,心中突然涌出一種極強的不安定感,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捏捏冰涼的指尖,又小心輕輕托住他蒼白瘦削的手腕。

    遲雪洱這次的胃病來得浩勢蕩蕩,讓他在病房里結實地躺了快半個月,等出院時新年已經近在眼前了。

    他自己倒沒覺得什么,就是沒想到會把陸熵對他在古城那件事的回憶又給勾了出來,甚至都有些應激了。

    以至于這段時間幾乎就是貼身在照顧他,字面意義上的那種貼身,工作也都搬到了醫院來處理,非必要緊急的情況不會離開病房一步。

    頭幾天甚至嚴重到遲雪洱上廁所他也要抱著進去,再抱著出來,過度保護到完全把他當成易碎品來看待,有一次甚至還被進來匯報工作的林修剛好撞到。

    遲雪洱剛開始都覺得快要崩潰了,反抗幾次無果,最后索性也就由他去,反正他一個公司老總都不覺得丟臉,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

    出院那天也是陸熵抱著他去地下車庫的,出門前還用自己的大衣把他包成了圓滾滾的粽子,生怕他路上再著了涼風,雖然從電梯出來距離車子也就不到五十米。

    遲雪洱被放到車子后排,還沒坐穩眼前就被一片熱烈的紅色占據全部的視野。

    他還被嚇得無意識往后趔了下,看清這一大團快要灼燒他眼睛的鮮紅色是什么時,忍不住震驚地抬頭看向陸熵。

    男人捧著快要遮擋住他胸膛的那么一大束玫瑰花,花團錦簇,香氣馥郁,映著他俊美深邃的面龐,畫面美好得叫人一時都忘記呼吸。

    見小少爺怔得說不出話來,陸熵輕笑,故意用花瓣在他鼻尖上蹭蹭:“怎么傻了,我第一次送花,你要是不收,我可就丟臉丟大了。”

    花朵太多太華麗了,層層疊疊,簡直讓人眼花繚亂,遲雪洱被濃郁的香氣刺激得差點打出噴嚏來,也因此醒過神,垂眸看著這捧比他整個身形還要寬出許多的夸張花束。

    “你,送我花啊。”

    陸熵“嗯”一聲,又把花束往他身前推推:“喜歡嗎。”

    遲雪洱咽一下喉嚨,這才慌亂伸手接過來。

    好沉,他差點沒抱住。

    “是為了慶祝我出院嗎?”

    陸熵點頭:“一半是,還有另一半更重要的緣由。”

    遲雪洱抬眼:“什么?”

    陸熵摸摸他在火紅的玫瑰花下的映得愈發嬌艷漂亮的臉蛋,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方盒,拿出里面的戒指,眼眸黑沉沉的,卻蘊著極溫柔眷戀的愛意。

    “洱洱,我們結婚吧。”

    遲雪洱微微睜大眼睛,看著他的臉,又看著那兩枚戒指,大腦已經快要被接二連三的沖擊砸得轉不過來了:“可是,我們早就結過婚了啊。”

    陸熵揪下一枚花瓣,嬌艷的顏色和形狀就像遲雪洱誘人的唇瓣,他啞了聲音:“這是我欠你的求婚。”

    求婚。

    在聽到這兩個字時,遲雪洱心臟“噗通”跳了好大一聲。

    捧著花束的手也微微卸了力氣,頭昏腦漲的。

    “洱洱。”

    見他遲遲沒有回應,陸熵似乎有些急了,圈住他的腰,將人抱過來一點。

    “你要是覺得這樣的求婚太簡陋,我可以重新策劃,要多隆重復雜都可以,今天之所以這么突然,是因為早上看你因為要出院很開心的樣子,所以才突然有種很強烈的沖動,必須要在今天向你求婚,花也是臨時買的,你要是不喜歡也可以說。”

    遲雪洱搖搖頭,眼眶已經熱得像是隨時能落下淚來,額頭埋進陸熵胸膛里,他有些說不出話,但肢體上的語言已經向陸熵表明了他的心意。

    陸熵輕舒口氣,僵硬緊繃的身體慢慢松懈下來,連人帶花抱到腿上,低頭不住親吻著他柔軟的發絲:“等過完年,我們就舉辦婚禮。”

    回家的路上遲雪洱一直抱著花愛不釋手,手指在花瓣上捏捏碰碰,臉頰上始終掛著兩個圓潤的酒窩,甜得人要化了。

    陸熵輕笑著問:“就這么喜歡花嗎。”

    遲雪洱仰起臉,眼睛彎出漂亮的弧度,亮晶晶的:“喜歡,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陸熵撓他的下巴:“以后每天都送你一束好不好。”

    回到別墅,宋叔早就準備好給剛出院的遲雪洱接風洗塵,看到他懷里的玫瑰花,不用問也知道是有什么好事發生了,笑瞇瞇幫他把花接過來擺好。

    晚餐后上樓休息,陸熵先去浴室洗澡,出來時卻看到小少爺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把那捧玫瑰花搬了上來,正趴在床上揪著花瓣玩。

    陸熵哭笑不得,走過去俯身靠近他:“還沒玩夠嗎。”

    卻不知遲雪洱似乎就在等他出來的這一刻,在他話音剛落時,就被突然抓住睡袍衣襟猛地翻身往下一拽,眨眼的功夫,他就跟遲雪洱姿勢對調,被壓在了下面。

    旁邊的玫瑰花也沒能免去這一災難,被甩飛的同時,撲棱棱掉落許多花瓣。

    遲雪洱騎.在他腰上,睡袍衣帶散開,有花瓣落在衣襟里,紅白相間,香.艷異常。

    “陸熵,我們來做.ai吧。”

    瞅著他明顯有些亢奮過頭的紅色臉蛋,陸熵拍拍他的腰,嗓音含笑道:“就這么開心嗎?”

    遲雪洱見他好像完全不當回事,氣得撇撇嘴,干脆直接往后退了些,趴下身,徑直朝……

    這一幕把陸熵嚇得夠嗆,想都沒想就坐起身把人揪了起來:“洱洱,你做什么。”

    遲雪洱歪歪頭,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可以做嗎?”

    陸熵輕吸口氣,雖然有點生氣,但又很沒出息的被他輕易就勾起了欲.望,閉了閉眼,啞聲哄:“你剛出院,只準一次好不好。”

    遲雪洱沒理他,直接把他按回去,伸手解開睡袍衣帶,臉頰一點點漫上紅暈,嗓子細軟像勾人的狐貍精:“今天我在上面。”

    第59章 59

    遲雪洱這次回遲家的事就像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 事后誰都沒有再提起,只是第二天陸熵跟林修在書房討論南湖開發案的工作時,被不小心進去的遲雪洱聽到一兩句。

    因為前一晚遲雪洱反常的熱情和主動, 陸熵即使說只做一次,但最后到底還是沒有忍住。

    以至于又把遲雪洱折騰個夠嗆, 躺在床上起不來。

    好在現在已經是寒假時間, 即使什么都不做一整天窩在家里也無所謂。

    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外面果然又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光透過玻璃窗映進房間, 似乎還能聽到落雪的聲音,有種別樣靜謐的溫馨感。

    遲雪洱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洗漱,出來時也不想換衣服了,就這么穿著睡衣, 又裹了件陸熵的睡袍下了樓。

    臨近過年,別墅大部分傭人都已經放假回家了,陸熵還吩咐宋叔給他們每人都包了豐厚的紅包還有年貨禮品。

    沒有那些忙碌的身影后,這會客廳靜悄悄的, 顯得有些冷清。

    想著陸熵早上說他今天會在家里辦公, 那么這會應該在書房, 遲雪洱便趿著拖鞋懶洋洋走過去。

    于是便不小心聽到里面兩人談論工作的聲音,他是完全不知道林修今天會過來的,到書房門口時也是沒有顧忌直接就把門給推開了。

    還揉著眼睛,用沒完全睡醒的聲音, 軟乎乎叫陸熵的名字。

    “陸熵, 你還沒忙好嗎?”

    房內的兩人聽到動靜同時抬頭看過來,睡眼朦朧的小少爺站在門口, 身上裹著陸熵的袍子,長得快要拖地了,沒穿拖鞋的腳踩在暗色地毯上,腳面白得透光,上面都是吻痕,不難想象昨晚經歷過怎樣一場疼愛。

    林修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視線還沒逗留兩秒,就聽到后面陸熵用鋼筆輕敲一下桌子。

    他立刻回神,低頭匆匆整理桌上的文件:“那陸總,我先回去了,下午我們線上溝通。”

    陸熵“嗯”一聲,語調不怎么愉悅。

    林修再不敢耽擱,經過門口時遲雪洱抱歉朝地他笑了下,臉頰泛著點紅,顯然也是極不好意思。

    林修沒說什么,點點頭離開。

    人走后,遲雪洱又在原地尬了一會,陸熵對他伸出手,嗓音帶笑:“寶貝還不過來。”

    遲雪洱回神,撇撇嘴,慢吞吞走到他身邊:“你怎么沒跟我說今天林修會來啊,我剛才肯定丟臉死了。”

    陸熵把他抱到腿上:“沒事,林修嘴嚴。”

    嘴嚴也不代表心里不會有想法,以后見到多少還是會覺得尷尬的,遲雪洱不滿的想,趴在他肩膀上,微打了個哈欠。

    陸熵摸著他的腰,在上面輕按揉捏:“睡飽了嗎,身體感覺怎么樣,腰還疼不疼。”

    鑒于應用實踐的機會較多,這段時間陸熵按摩的功夫也算是練出來了,恰到好處的力道捏得遲雪洱酥酥麻麻的,鼻腔里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哼。

    他享受了會,才想起來剛才要問的事:“對了,我進來前好像聽到你跟林修討論工作時提到遲氏了,是我聽錯了嗎?”

    陸熵聞言按摩的動作微頓了下,略微思忖后,覺得這事并沒有瞞遲雪洱的必要,便跟他簡要說明一番。

    南湖開發是遲氏最近一直想拿下的項目,但沒有陸熵的幫助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前段時間遲谷峰之所以突然讓遲雪洱回去,也是因為想從他這里游說,讓他跟陸熵說些好話。

    陸熵一直沒跟他說,也是不想讓他知道這中間烏糟的曲折。

    不想讓他知道,這突如其來的親情關懷也不過是另一種利用,背后有利益牽扯罷了。

    可遲雪洱聽后卻沒有太大的反應,他甚至表現得相當冷漠,只淡淡“哦”了一聲,示意他明白了,平靜到有些異常。

    但陸熵卻看得出他的這種冷漠不是故意裝出來的,他是真的全然不在乎,有種置身事外的超脫感。

    陸熵不懂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怎么做得到如此心冷漠然,好似將自己的心徹底與一切隔絕,已經感覺不到任何傷害的疼痛。

    只是看到那張年輕蒼白的臉頰上久久都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時,心臟的某個地方還是會莫名的抽痛一下。

    雙手緊摟住他的腰,低聲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他們不會再來找你了。”

    遲雪洱垂頭看著他,眨眨眼,雖然不知道遲谷峰以后為什么不會來找他,但也能猜測到應該是陸熵在背后做了什么。

    不過不管他們之間發生什么,遲雪洱其實都已經不在意了。

    抬手摸摸他眼瞼下的黑青:“快過年了,你還要讓自己這么辛苦嗎。”

    陸熵搖搖頭,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握住他的手,眸光落在瘦削的腕骨,嘴唇貼上去,將素白微涼的皮膚染上一抹紅。

    病了這些日子,遲雪洱又瘦了,本就沒幾兩肉的小身板看起來更薄更窄,臉頰還沒他的巴掌大,下巴也尖尖的,要是被陸母看到他這樣,不知又要怎么跟他鬧起來。

    陸熵把手放在他肚子上,隔著衣服也能感覺出那里癟癟的,一點多余的軟肉都沒有。

    遲雪洱嫌他摸得癢,抓住他的手腕,笑著往后縮:“太癢了,別弄。”

    陸熵抬起頭,兩人靜靜對視須臾,遲雪洱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褪下,眼周泛著點紅,明亮的眼眸水水潤潤,像有流光在閃動,美麗又澄澈。

    陸熵神思微晃,視線像黏在了他臉上移不開,火熱的手掌握住他的后頸,輕輕摁下。

    遲雪洱“嗯”了一聲,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得輕輕哆嗦,長長的一吻結束,睫毛都濕了。

    *

    就這么平靜無事地過了兩天,新年正式來臨了。

    遲雪洱一大早醒來下了樓,就發現別墅所有的布置都變了樣,大部分裝飾都換成了暖色系,大紅色居多,看起來很喜慶,新年的氛圍一下就濃厚了起來。

    剛來到別墅時,遲雪洱壓根沒想過會在這里過年的情形,氣氛太過日常溫馨了,就好像他從一開始就是屬于這里的一員,從來不會多余,到最后也不會離開。

    宋叔拿著一些福字春聯還有燈籠進來,為了慶祝新年,他還特意換上了紅色的唐裝,看著紅光滿面,格外有精氣神。

    遲雪洱對他手里的東西一時來了興趣,貼春聯放鞭炮這些傳統節日活動,以前小時候跟他爸爸一起弄過,后來長大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即使過年這樣的日子可能也是在醫院里的時間居多,基本就很少有機會玩這些了。

    宋叔貼完春聯,要去掛燈籠時,遲雪洱還是忍不住手癢,跑過去說要幫他。

    宋叔回頭看著他,有一點為難,掛燈籠要上梯子,他怕不安全。

    別墅里其他傭人都回家過年了,現在就只剩下他跟遲雪洱,還有陸熵三個人,陸熵上午出去處理事情,到現在還沒回來,這些手上的活只能他們兩個做。

    看出他的猶豫,遲雪洱伸出胳膊擺出大力水手的姿勢:“宋叔你放心,我再怎么樣也是二十多的青少年,不過是爬個梯子而已,你手腳不方便,萬一摔了就不好了。”

    宋叔被他活潑靈動的神態逗樂,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小少爺看著再弱不禁風,也總歸是個大小伙子,不至于連個梯子都不能爬。

    于是兩個人便把梯子搬到門口,遲雪洱摩拳擦掌,擼起袖子就往上爬。

    燈籠有四個,掛到第三個時,院子里駛進一輛黑車,陸熵從車上下來,看到門口的情形,嚇得心臟都猛地一縮。

    快步走上前,仰頭看著高處的小少爺,眉頭緊鎖:“你干什么呢?”

    遲雪洱掛得正開心,突然聽到他的聲音,低頭看下去,笑瞇瞇搖搖手:“你回來了,我在掛燈籠啊,你幫我看看,其他幾個有沒有歪,我在上面不好分辨。”

    他在上面一轉身,整個梯子都跟著微微晃動,嚇得陸熵一把掌住邊框:“別掛了,趕快下來。”

    遲雪洱“嗯?”一聲,本來不怎么在意,可看陸熵的臉色似乎不太好,也覺得大過年的不要弄壞別人的心情,便點頭答應下來。

    剛往下落了兩階時,就突然被陸熵掐住腰抱了下去,嚇得他驚呼一聲,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就已經踩在了地上。

    抬手拍拍胸口,心臟仿佛還因為失重的慣性提在胸腔上方,“噗通噗通”的,一時沒落下來。

    陸熵已經握著他的手臂上下左右檢查,眉頭皺成很深的川字。

    遲雪洱完全沒想到他會有這么大的反應,不過是爬個梯子而已,真沒必要擔心成這樣,伸手在他胳膊上戳戳:“我沒事呀,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少,不信你看,你看。”

    說罷還垂下頭,讓他看自己的頭頂,仿佛只要看了就真的能數清頭發有沒有少一樣。

    陸熵沒理會他的耍寶,雙手捧起他的小腦袋,低頭瞅著他。

    天氣冷,遲雪洱出來時圍著厚厚的圍巾,還戴了小兔子形狀的護耳,毛茸茸的,襯著他白生生的臉蛋,可愛死了。

    陸熵嘆口氣,想摸摸他,又怕自己的手涼,只用手背在他臉側很輕地貼了貼:“什么時候能讓我省點心。”

    遲雪洱還是被涼得瑟縮了下,睫毛撲簌撲簌,歪歪頭:“我很乖的啊。”

    陸熵移開視線,就這么牽起他的手,一邊往里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扯著襯衫的領結。

    遲雪洱卻在后面拽著他沒有動。

    陸熵回頭,疑惑地輕挑眉頭。

    遲雪洱努努嘴巴,用手指著地上的燈籠:“還剩一個燈籠沒有掛完呢。”

    陸熵愣愣,語調冷硬:“所以呢?”

    “你不讓我掛,宋叔年紀大了也不方便,那現在就只剩下你能掛了啊。”遲雪洱理所當然。

    陸熵默了會,那張冷峻深邃的面龐上,表情已經有一絲掛不住的跡象:“可以不掛。”

    遲雪洱睜大眼睛,一副他在說什么鬼話的表情:“這是過年的習俗,必須要掛。”

    說罷又偷瞄了一眼陸熵,抿抿唇,臉上流露出一些失望,烏黑的眼珠水潤潤的:“如果你剛才不把我抱下來,我現在早就已經把最后一個掛好了。”

    陸熵:“……”

    “我知道了,現在就掛。”

    陸熵是徹底被打敗了,語氣中滿是拿他沒轍的縱容,拎起腳邊那只火紅的大燈籠,轉身走到梯子旁。

    身價億萬的霸道總裁穿著高定西裝,親自踩梯子掛燈籠,這可是個難得的新鮮畫面,除了他,其他人怕是做夢也想象不到陸熵做這種事的情形。

    遲雪洱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興奮,拿出手機“咔嚓”拍了一張。

    陸熵掛完燈籠下來,拍拍手:“滿意了吧。”

    遲雪洱笑得眼睛彎成了小月牙:“你剛才好帥啊。”

    陸熵搖搖頭,捏住他的下巴晃晃。

    年夜飯格外豐盛,是宋叔親自下廚準備的,看著餐桌上的滿漢全席,遲雪洱才知道原來宋叔也是個隱藏的民間大廚。

    三個人的年夜飯,氣氛其實說不上多熱鬧,尤其還有個不愛說話,坐在那就天然冷場的陸熵,但即使如此,他們這頓飯還是吃得很開心,簡簡單單,平靜而溫馨。

    遲雪洱還忍不住喝了點青梅酒,是宋叔閑暇時自己釀的,酒精度不高,酸酸甜甜,特別爽口。

    吃完飯他們又坐在客廳看春晚守歲,宋叔年紀大熬不住,沒多會就去睡覺了。

    窗外似乎又下起了雪,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白色的雪花飄飄灑灑,襯得室內愈發溫暖明亮。

    遲雪洱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懷里抱著枕頭,跟著春晚里的節目搖頭晃腦,時不時還五音不全地哼上幾句。

    陸熵坐在后面的沙發,單手支頤,神情是漫不經心的,他沒有看春晚,目光從頭到尾一直鎖定在下面的遲雪洱身上,專注而深沉。

    “哎,這個明星我認識,是,是最近特別火的那個流量明星,班里女生都很喜歡他的,叫,叫什么來著……”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遲雪洱總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看不清屏幕上的字幕,想湊近點去看上面的名字,起身時雙腿卻一打軟,像被突然抽了筋,直接往前趴去。

    好在一只手及時攔住他的腰,把他往后一帶,才免了他摔個狗吃屎的狼狽姿勢。

    這一折騰,把遲雪洱弄得有點懵,淋濕的小狗一樣晃晃腦袋,就這么后仰著臉看上方的陸熵。

    “哇,這樣看你的鼻子好挺啊,像雕出來的一樣。”

    遲雪洱一身被青梅酒熏出來的醉氣,眼周一圈紅紅的,鴉羽似的睫毛下洇著一層朦朧的霧氣,水光瀲滟,像只嬌艷魅惑的小狐貍。

    陸熵微瞇了下眼,一只手箍起他的下巴抬高,拇指摁著耳根后的一處軟肉,是掌控欲極強的姿勢。

    “想不想摸一摸。”

    他說話時刻意放緩了語調,清冷好聽的嗓音混在電視的背景音里,有點勾人。

    單純的小少爺果然聽傻了,像被勾了心魄,呆呆點點腦袋。

    陸熵勾了勾唇角,粗糙的指腹在他耳垂輕捏:“那坐到我腿上來。”

    小少爺成了聽話又好糊弄的小狗,翻過身,手腳并用,暈乎乎地爬到他身上。

    上來后晃了兩下才穩住身體,雙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垂著眼,濕漉漉的眼神柔軟清澈,說出來的話卻格外大膽,透著股天真的放.蕩。

    “要在這里做嗎,大過年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陸熵輕舒出一口氣,大手掐住他的腰:“那什么都不做嗎?”

    遲雪洱喝醉了,腦子反應有一點遲鈍,仰頭努力想了想,也不知是不是在腦內做什么斗爭,最后還是通紅了一張臉蛋,細瘦的胳膊圈緊他的脖子:“既然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如果什么都不做,好像是有點太可惜了,那……啊!”

    話沒說完就被壓倒在后面的沙發上,鋪天蓋地的親吻落下來,潮濕熱烈,遲雪洱被親得大腦缺氧,暈暈沉沉,雙腿抬起纏在他結實的腰上。

    落地窗外飛雪嚴寒,室內卻火熱得仿佛空氣都在劈啪作響,昂貴的意大利進口沙發“咯吱咯吱”,伴隨著某種黏.糊甜.膩的喘.息聲。

    一只纖細的腳踝顫巍巍的探出來,不知受了什么極大的刺激,蒼白的足弓緊繃,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過電般的一陣細微痙攣后,最終脫力地搭在沙發背上。

    很快又被一只大手抓回去,雪白的小腿架到男人寬闊的肩膀上,隨著下方更劇烈的咯吱聲和壓不住的吐.息呻.吟,不規律地前后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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