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靈二帝時期朝廷奢靡之風盛行,國庫不足以支持帝王如此鋪張浪費,于是多余的錢幣都被官員一級一級從底層人民剝削出來,時間一長因此破產失去住所的流民數(shù)不勝數(shù)。流民沒了戶籍進不了城,他們帶著家中所有人遷居城外,在城外不遠的村落里落腳或是直接深入荒山野嶺叫那些收稅的官員找不到痕跡。
所以在深山老林處碰見人煙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蕭佚郭嘉帶著蕭平進入村莊的時候也被村民懷疑過來歷,直到他們說自己是被下邳國國相笮融迫害而來的,村民才放下戒心。仔細一打聽,蕭佚發(fā)現(xiàn)這村中的人大部分來自下邳瑯琊二郡,自瑯琊而來的多是家中破產,而下邳來的不是因為家中信奉道教被迫害就是笮融強征家中青銅用具,不堪其掠奪趁夜奔逃出來的。
對于一樣遭到笮融迫害的蕭佚三人村民接納的速度挺快的,他們抱著熱心與善意借出村中空置的房屋,還準備了飽腹的食物給他們。
他們在這個村落里度過了平安的一夜。
次日蕭佚去村落外面看看是否還有追兵,郭嘉留在屋中照顧身體還沒好的蕭平,雖然經(jīng)過昨日那一天的奔波他的病情又反復了,但是郭嘉自己不是一個能閑得住的人,坐在屋門口和偶爾路過的村民聊上幾句,聊得最久的還是屋對面那個名叫阿亮的男孩的弟弟。
那個男孩的弟弟看起來與蕭平一般大,郭嘉和蕭平相處這么多年有了經(jīng)驗,三言兩語就從對方口中套出來許多事情。弟弟名叫諸葛均,是瑯琊陽都人,母親早逝父親也在不久前病逝,父親去世后族中親戚欺他家中無成年人,哥哥諸葛亮見情況不妙帶著弟弟跑了出來。兩兄弟原先打算南下去尋叔父諸葛玄,途中遭遇劫匪幸得村中人相救,哥哥諸葛亮決定在這里暫時居住,等叔父歸來瑯琊后再做打算。
兩兄弟年紀小,之前為世家子弟沒做過什么農活,許多田地上的事情他們都不懂,可這么在村中白吃白喝諸葛亮也不愿意,所以每日白天諸葛亮就跟在大人身后學習務農,諸葛均則是在村中幫忙看顧著同齡小孩,偶爾也會帶著孩子認認字講一些小故事。
村中人見兩兄弟這般懂事,平日里對他們更加照顧。
諸葛均原先是要與往常那般和村中小孩子混在一起,結果和郭嘉聊上幾句后套出了許多信息,還被對方口中的故事所吸引,和過來尋他的小孩子一起排排坐好聽郭嘉轉述自己看過的一些奇聞軼事。
“好厲害!”小孩拍著掌為故事驚呼,兩眼亮晶晶地看著能講出這么多動人心魄故事的郭嘉,“接下來呢?”
他們期待著故事的后續(xù)。
郭嘉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反而在這里留下一個鉤子,“欲知后事如何,明天再來聽吧。”因為出去務農的村民都回來了。
和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背著一籮筐草葉的蕭佚。
一眼掃過去的郭嘉被蕭佚的現(xiàn)狀給驚呆了,他從未見過蕭佚是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只見平日不染塵埃的蕭佚脫下外層的大袖,露出內層窄袖衣衫,下身的裙擺扎起,褲腳卷至膝蓋上方,那雙如皚皚白雪的靴子上糊了一層泥巴,無法識別原先的模樣。
不止靴子就是蕭佚雙手和衣擺處都黏上了不少泥土,若不是束發(fā)上的青玉發(fā)飾還有些辨識度,郭嘉都快懷疑自己認錯人了。
“清、清長?!”
蕭佚回應了一聲,他繼續(xù)和身邊農戶探討著如何能種出品質更好結果數(shù)目更多的粟,又回答了不少農戶在種植方面的問題,等送走村中的農戶后蕭佚才有空去看郭嘉。
可惜此時的郭嘉已經(jīng)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沒再像一開始那般露出不雅的表情,又聽了一耳朵蕭佚在農桑之事上獨特的見解,郭嘉好奇地問了一嘴,“清長還去農家求學過?”
那段時間確實東奔西跑的蕭佚頷首,不止農家墨家,很長一段時間蕭佚為了清楚記錄各家學說,化用不同名字樣貌和年齡拜入各家,一邊學習各家知識一邊將那些沉重的書簡重新抄錄成書籍收納進了自己的書室。蕭佚扭頭對在一旁等候的男孩說道,“稍等一會,佚去將那本農桑書取出來。”
摘來的草葉被蕭佚放在小院里。
在旁邊的諸葛均小聲地叫著男孩,“哥哥。”
男孩就是諸葛均的哥哥諸葛亮。八九歲大的諸葛亮拍拍弟弟的肩膀,他恭敬有禮地朝蕭佚一拱手,“麻煩先生,亮會好生珍惜此書,在一月之內抄錄完歸還先生。”
蕭佚進屋去尋書。
留在外面的郭嘉又用同樣的方法去逗弄諸葛亮,怎料諸葛亮不同于他的弟弟,為人謹慎有禮,回答也是斟酌再三不露絲毫內情,問得多了諸葛亮還能反過來套問郭嘉的話。一來二去的,兩人從隨意的閑聊變成了言語上的交鋒,二人在這方面上誰也沒贏,說了半天都是一堆尋常可見的廢話。
郭嘉不由得對諸葛亮刮目相看,覺得這孩子垂髫之年就有如此縝密的思緒,日后定有大作為。
尋到書籍的蕭佚出來,他看見諸葛均縮在諸葛亮的身后面露驚怕,諸葛亮和郭嘉二人跟說謎語似的東拉西扯,兩個人誰都不肯服輸。蕭佚無奈扶額,他用手上的書籍輕拍郭嘉肩膀示意人收收自己的好勝心,再將書籍交予諸葛亮,“這本書里寫了農桑的基本概況,里面也有眾多前輩總結下來的各種作物特性,你回去好好研讀想必可以幫上不少。”
“若是,”蕭佚頓了頓,“還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想讀的書籍都可以來找佚。”
“多謝先生。”諸葛亮接過書籍,他掂量著這本用紙張編纂而成的書籍,暗暗決定一定要好好愛惜。紙張造價這么貴,若是損壞一二以現(xiàn)在他的家底好像很難賠得起。
諸葛亮拿著書帶著諸葛均回了自己的那間屋子,郭嘉收拾起地上的草席和蕭佚一同進了屋。
坐于案幾前的郭嘉食指輕敲幾面,待蕭佚重新給蕭平整理好被角在案幾對面落座后,郭嘉開口問道,“下邳郡中情況如何?”
“不太好。”蕭佚搖首臉色有些凝重,“走前曾囑咐過謁舍店家如實相告我等蹤跡以全店中人性命,誰料那笮融手段殘忍不講道理,直接將謁舍店家全部下獄,在獄中嚴刑拷打逼其以店面做抵押。街頭華元化大夫也受牽連,不過幸好大夫有些本領,已經(jīng)自己逃離下邳目前不知所蹤。”
聽聞有這么多人受到牽連郭嘉神色沉重,敲擊幾面的食指慢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發(fā)出敲擊之聲,他在思考如何反擊、如何一擊必殺讓笮融不得翻身。
蕭佚也在思考,他不僅打算除掉這個血債深厚的笮融,而且計劃將下邳中佛教的氣焰最大程度的打壓下去。
“我有一計!”
“我有一計!”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道。
目光如炬的二人都看見了對方眼中勢在必行的堅定目光,蕭佚輕笑一聲,他抬手示意郭嘉先說。
“笮融所作所為定不會天衣無縫,陶恭祖性格剛直有大節(jié),以他性格必會徹查此事。”郭嘉表情自信的在案幾前說道,“據(jù)嘉所知,笮融督管下邳、彭城、廣陵三地運糧,中飽私囊導致三地強征過度,這三地太守怕是早早在期待笮融落馬,此事一出三地太守定會暗中推波助瀾。”
蕭佚接著郭嘉的話繼續(xù)說,“除此之外還可以在徐州境內散播傳言,將笮融兇殘暴虐之事編成歌謠在多地流傳,推漲下邳城中百姓怒火。”
“笮融有官職時百姓也許不敢動手,當他的職位被撤的消息傳出來,想要報仇或是替天行道的人可不少。”蕭佚引用了《荀子》中的一句話,“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
對于蕭佚的想法郭嘉表示高度贊同,他用陶碗替代爵杯向蕭佚一敬,“知我者,清長也。”
他們二人所想計策相同,這件事情讓郭嘉高興得恨不能痛飲三大白,但一想到之前因飲酒不顧惜身體惹得清長生氣,郭嘉摁住了自己飲酒的欲望,假裝碗中有酒痛飲了三碗。
計策已出,郭嘉又開始和蕭佚商量如何實施這個計劃,計劃的實施過程并不難,可是郭嘉一想到笮融身邊那位來歷不明的禪師,他心憂這禪師會壞了他們二人的計策。若那禪師只是善于心計,郭嘉還是有信心與其智斗一番,偏偏說不準禪師同蕭佚一般有奇特本領,會成為整場計劃中難以預料的突發(fā)因素,郭嘉因此有些把握不準。
“不必擔心。”蕭佚出聲安撫道,“我已經(jīng)通知了他的老師來領人,這兩天他就會被帶走。”
當然蕭佚沒忘記厚此薄彼,順便讓道祖鴻鈞看眼二清在哪里,最好能一起帶回去別留在人間到處嚯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