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山陽郡中的議事堂中的氣氛寂靜得落針可聞, 堂下坐著的不論是文人還是武將都低垂著腦袋,緊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他們的眼神偶爾會往上方坐著的曹操瞥去,更多的還是在偷偷瞄著文人那邊坐在首位次位的兩人身上, 那二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放杯子的動作, 都會把一群人嚇得抖一抖。
看起來沒受什么影響的曹操在淡定地喝著茶水,他的目光從回來后神色就沒好過地荀彧荀攸二人身上劃過,曹操在另一旁武將敬佩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文若、公達, 你們回來不過短短幾日,公孫那邊也已經派遣使者去問了, 再著急也是很難得到答復的。”
“主公說得是, 只是……難免有些心急, 擔心他們二人會出什么事情!避鲝L嘆口氣的同時不免想起他們二人是怎么回來的。
當初郭嘉砸的那一下并沒有很用力,兩人在他們分開跑后幾個時辰內就清醒了過來, 可那個時候已經木已成舟, 荀彧他們只能按照原先計劃得那般往兗州而來。在見到曹操的那一刻, 荀彧便將事情經過全部告訴曹操,語言流暢細節清楚的顯然他已經在趕路期間早早得準備好了。
曹操得知事情的時候頗為驚怒, 連夜派遣使者往袁紹與公孫瓚處去討要一個說法。
“奉孝那小子可不是什么老實的人!睉蛑静抛谲髫赃厯u著羽扇說道, 如今氣候有些悶熱戲志才搖著羽扇解悶, 他倒是沒有多少擔心, “不過也不用太擔心, 就是清長看著老實實際上可不是任人欺負之輩!
話說真的能欺負到清長頭上嗎?戲志才不由得懷疑這件事情, 不說旁邊有個鬼點子多的郭嘉, 就是蕭佚自己的能力也足夠保他們二人在敵營走個來回了。
不過戲志才的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曹操。
與戲志才持有同樣看法的曹操十分贊同, “是啊,奉孝那家伙精著呢, 定不會打無準備的仗!
像是為了安慰荀彧荀攸,曹操停頓一會補上了后半句話,“說不準他們馬上就回來了!
門外響起了嘈雜的聲音。
“是何人在外喧鬧?”坐在末端席位上的武將推開堂門,他橫眉看著外面防守的兵衛。
兵衛攔著人的動作欲舉不舉,他們也很遲疑是否要攔下這二人,這群兵衛中算是統領的隊長站了出來。隊長朝著曹操行禮,他命令身后的兵衛到兩邊站好,“大人,是郭先生和蕭先生回來了!
兵士向兩邊一退,中間被擋住的蕭佚與郭嘉就露了出來,他們二人衣衫多有些凌亂和臟污,但是整體的精氣神遠遠看著沒什么問題。郭嘉笑意盈盈地和曹操對話,“你們剛才在討論誰,就是誰來了。”!!
所有人都很驚訝郭嘉與蕭佚兩個人獨自從公孫瓚處逃了出來,還從青州一路奔波回到了兗州。
“奉孝!清長!”荀彧激動地拍桌而起,整個人身子都探出了幾案,要不是前面有個阻擋他怕是已經沖到了兩人面前好好檢查一二,“你們這幾日可還好?”
荀攸與戲志才自然是驚喜的,他們松了那口這幾日提心吊膽積攢起來的氣,兩雙眼睛也死死鎖定在他們的身上,觀察著二人的動作與神態。似乎只要兩個人有一點不適和疲倦,他們就會找盡理由把人送去大夫那里。
曹操為之喜悅的時候不免有些懷疑,他疑心二人是如何從公孫瓚處逃離的,以他對公孫瓚的了解對方的軍隊不該如此輕易被人闖出。然而當他看見底下因為友人脫險而松了口氣的三人,還有為同僚逃脫而慶幸的其他人,曹操詢問的話被咽下。
“你們二人能就此脫離險境實屬幸運!辈懿倜藥麄兦巴徇w至山陽郡中的府邸,“今日剛回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剩下的事情等明日你們二人休息好了再談!
蕭佚和郭嘉兩人謝過后跟著奉命而來的侍從離去。
他們穿過堂門、院中的半拱門和大門,隨著侍從向東邊的街道而去,在一處屋宅裝修都極度豪華的住宅區停下,侍從左右看了看找到了自己的目標。于是他們二人眼睜睜地看著侍從直奔那個掛著荀氏匾額的屋宅……旁邊稍小一些的院落而去。
這處院落的匾額上寫著蕭佚的姓氏。
郭嘉往旁邊的荀氏宅邸看了一眼,他拉住想要功成身退的侍從問道,“這旁邊的荀氏是哪位?公達還是文若?”
“這個兩位大人都住在這處宅邸,據說宅邸內還有兩處大門通往二位大人的院落!笔虖墓ЧЬ淳吹鼗卮鸬溃肓讼胗终f了一句,“戲先生也因戒酒的原因暫時居住在這里!
一時之間,郭嘉不知道和戲志才相比,他們兩人誰更倒霉一些了。
沒了其他想要問的事情,郭嘉松手任由侍從離開,他跟在蕭佚身后進了屋子。轉身闔上房門的郭嘉再一轉身就看見院中多了兩人和一方小茶桌,蕭佚走過去坐在二人對面,三人就這么幕天席地的泡起熱茶準備繼續之前沒有說完的話題。
郭嘉走上前摁住蕭佚的肩膀,他不得不提醒這人屋里還有一個人急需要蕭佚他自己去哄,“你難道忘了平兒也是目睹你我被帶走的一員了?”
“對哦。”真的忘記這件事情的蕭佚朝著紅云和鎮元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還有些事情,等會再與你們二人敘舊!
告辭的蕭佚起身,他往屋內走去打算見一見那日同樣被丟下的蕭平,身后的郭嘉倒是坐在了蕭佚之前的位置上打算和兩人好好聊一下。
在內院走了沒多久的蕭佚見到了聽見動靜往外趕來的蕭平,蕭佚看著呆楞在原地的蕭平主動上前幾步,他輕輕拍了拍蕭平盤好的發髻,“平兒這幾日過得如何?可有失眠與不安?”
“……阿父?”
像是不相信眼前人的出現,蕭平揉著自己發紅的眼眶,口中喃喃自語著他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不然怎么會看到父親出現在自己面前?轉過身去的蕭平用袖子抹去沒忍住掉出來的眼淚。
淚眼朦朧間蕭平看見了抱過來的雙手,他終究是沒忍住撲到蕭佚懷中痛哭出來。
最終,他收獲了一個哭到打嗝的小孩以及一件濕漉漉外袍,蕭佚不得不去房間里面換了一件新衣服。隨后帶著眼眶還是通紅的蕭平往外院走去,蕭佚帶著蕭平站在紅云和鎮元子面前,他向兩人簡單介紹了蕭平,“這是我的孩子蕭平。平兒,你叫他們叔叔便好。”
鎮元子和紅云瞪大了眼睛,表情驚訝到了一種滑稽的地步。
“孩、孩子?!”紅云震驚得一如當初的通天,隱隱還有種什么破碎了之感,“道君您……結契了?”
是何人能獨占道君的喜愛?又能讓道君將其與蕓蕓眾生區別開來?
?
發覺自己不是很能理解現在這些洪荒舊識思維的蕭佚,在沉默中緩緩反問,“又不一定是結契才有孩子。考t云你在想什么?”
“那就是感天有孕?”紅云想起了洪荒時期出現得比較多的情況,“像是當年元鳳、祖龍那般?”
咳咳。
在一旁默默聽著的郭嘉嗆了幾口茶水,詭異的視線落在了蕭佚的腹部,他難免想到,原來真的可以生嗎?
蕭佚在沉默中一手一個拖拽著郭嘉和蕭平往后退了幾步,剛剛退到安全距離,天上就迅速聚積起來一朵濃重的烏云。
轟隆。
烏云閃爍了兩下,劈下來一道聲勢浩大但威力有限的天雷,準確地落在了紅云身上,只可惜他身邊鎮元子沒反應過來被旁邊的余雷連帶著劈了幾下。
見烏云消散,蕭佚重新回到他們身邊,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紅云你莫不是忘了,如今這個天道是哪位在坐鎮了?”
造自己老師的謠,不被劈就怪了。
“咳咳咳,”吐出一團團黑煙的紅云抹了把臉,他朝著東方的天空遙遙一禮,“多謝老師教誨,弟子日后定謹言慎行。”
“平兒這孩子是我收養的!笔捸胛嬷,他不是很能明白為什么紅云會聯想到感而有孕上去,自從鴻鈞以身合道之后,感而有孕之事便銷聲匿跡了,怎么可能自己成為一個例外。
收養的?
松了口氣的紅云把碎掉的濾鏡粘了粘,他不好意思地借來一方手帕擦拭臉上黑色的痕跡,“是紅云狹隘了!
帶著郭嘉和蕭平重新坐回位子上的蕭佚重新烹茶,與坐在對面的紅云與鎮元子好生長談了一會,他又道,“今日多虧紅云將我們送了過來,不然若是讓我們返回,恐是要花上一段時間!
原來在山洞相遇的四人聊完之后,紅云得知他們二人的目的地是兗州,從山洞出去后又有人族追兵,紅云便自告奮勇將二人快速送回了山陽郡,放心不下好友的鎮元子亦在旁邊相隨。
隨著天色漸暗蕭佚慢慢地止住話題。他抬頭看了呀天色,蕭佚道,“今日不早了,你們二人是打算回五莊觀還是要留宿一日?”
同樣看了眼天空的鎮元子起手掐算,他拉著意猶未盡的紅云告辭,“我們二人回五莊觀,馬上要到果樹澆水的時辰了。道君,那么就此別過。”
鎮元子與紅云一同離去,只留下郭嘉不住打量著蕭佚。
“你在看什么?”蕭佚不解地問道。
被發現了的郭嘉支支吾吾回道,“沒、沒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送走紅云與鎮元子之后, 蕭佚帶著蕭平與郭嘉二人往內院而去,他問蕭平這遷移后的院子里住著何人,又分別是住在哪間客房。
“德衡哥去了軍營, 這幾日都與軍中工匠住在一起研究新的武器, 于吉師侄在西邊的客房住著,那里緊挨著阿父你的倉庫,也不知道師侄為什么這么喜歡那里!笔捚綋u頭晃腦地為蕭佚解答,那副神態像極了一個小大人, “蔡姐姐和她的侍女任氏仍然暫住在院中,位置大概是東邊的客房!
“奉孝叔叔的房間暫時定在于吉師侄旁邊, 要是想換去那里拿著之前打包好的行禮就可以了!
了解院落大概情況的蕭佚點頭, 他復又問道, “女公子如今能力得到曹公信任,曹公應該不會吝嗇一處屋宅和幾個有武力的護院, 為何女公子還要在男子眾多的院落中借住呢?”
這么問著的蕭佚顯然不是想從蕭平那里得到答案, 他的目光落在了內院東邊的一棵粗壯的樹木上。
有人緩緩從樹后走了出來, 是蔡琰與一直跟隨在她身邊的任氏。
因為天色漸黑,沒有及時掛起燈籠的院落里很難在黑夜中辨清前方, 加上蔡琰與任氏今日正巧穿著的是暗色衣服, 躲在樹后一時之間也很難讓人發現。不過蕭佚發現這兩人靠得不是視力, 而是她們二人的呼吸聲, 感知范圍中突然多出的兩道平穩呼吸讓蕭佚意識到有人靠近這里。
“蕭郎君與郭郎君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辈嚏欢Y, 面上是溫婉的笑容, 喪父與流離的痛苦似乎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 蔡琰仍然像是當初在陳留遇見時的模樣, “琰在這里祝賀二位得以從敵營逃脫!
蕭佚與郭嘉對視一眼,他們齊聲向蔡琰道謝。
蔡琰抬起袖子掩唇輕笑, “二位逃脫這么快,倒是讓主公準備營救的計劃空置了呢。主公的人手都準備好了,隨時打算往冀州去營救兩位郎君,真可惜啊!
“是嗎,佚知道了,明日會親自去主公府上道謝的!笔捸龔澚藦澭垌难凵衽c蔡琰的有一瞬間對上,很快兩人交錯開來,“佚這處小院子女公子想住便接著住吧,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知平兒或者于吉道長!
“琰在此謝過郎君了!辈嚏俅我欢Y后帶著任氏離開。
聽完這些話的郭嘉若有所思,手指在旁邊的柱子上敲擊了兩下,他陡然說道,“平兒,能麻煩你跑一趟去幫嘉把打包好的東西拿過來嗎?”
雖然很不想答應,想再這聽聽兩位大人如何解迷的蕭平,在郭嘉和蕭佚都不贊同的眼神中不情不愿地向著西邊的房間走去。
待看著蕭平的背影徹底消失在眼前,郭嘉才繼續說道,“主公在懷疑我們嗎?因為我們回來的速度太快,遠遠快過兩個文人正常逃脫敵營的時間!闭f著說著逐漸能理解曹操想法的郭嘉抿緊嘴唇,他們這算不算是為一時的方便誤了大事?
早知如此,之前就應該他們二人自己從青州回來。
如今木已成舟再怎么后悔也無濟于事,郭嘉沉下心來思考該怎么應付明日曹操的問題,他們必須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不然曹操會懷疑他們二人的立場問題進而牽扯到平日接觸近的荀彧荀攸戲志才三人。
“女公子給我們傳遞了這個訊息,清長便答應她若是她有什么困難,你或者于吉都會幫她解決?”
贊同了郭嘉所言的蕭佚點頭,他扭頭去看身旁的郭嘉,眼神中難免帶上了些許疑惑,“女公子心細如發,身邊還有個不簡單的任氏,恐怕她們二人早已經察覺到這間院落里的不尋常之處。住到外面去任由普通護院保護,哪有在這個暗藏秘密的院落中住著安全,現在遇到困難還能求助我們!
“為什么你們當初覺察就沒女公子這般迅速?”
發現自己還被嫌棄起來的郭嘉:??
是誰當初一遇到不對勁的事情,手刀就往人脖子上一砍,非要把人劈暈了才行?后面那五年更是順風順水,別說妖怪了就是昔日故人都沒怎么見過,他們幾人就是在聰慧也推不出來清長那打破常理的身份!
覺得自己滿腹想要辯解的話的郭嘉深吸口氣,他轉而提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清長,明日主公的問題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嗎?紅云與鎮元子的存在可是半點都不能透露的!
“還沒有,等會再說吧!
對此毫無頭緒的蕭佚有些發愁,他能預料到曹操會提出哪些問題,但有些內容該如何說又是個問題。沉思的蕭佚抬眼看著外面已經沒有一絲光亮的黑夜,他取來點燃燭芯的燈籠有限地照亮著外面的天地,想要往外走的蕭佚腳步一頓,“糟糕,剛才忘記問平兒庖室在哪里了,也不知道主臥是在哪個方位!
只知道東西兩邊各有一處房間被居住,其余事情盡皆不知,蕭佚和郭嘉對視一眼只能駐足在此,等候取來郭嘉東西的蕭平回來。
“既然此時無事,不若我們多多商量一下,免得明日露出馬腳。”郭嘉往前走了幾步站在蕭佚身側,他微微側著腦袋覷向蕭佚的眼神,發現對方并沒有表示出明顯的反對之后,郭嘉繼續說道,“首先文若公達志才知道的那一段我們是不能改的,主公肯定也知道劉玄德奉公孫伯圭之命一事!
那主要的問題就來了,
“在這之后是我們周旋逃離還是被劉玄德抓住后再逃脫的呢?”
選第一種的話弊端很明顯,若是日后劉備與曹操碰見時曹操隨口一問,那他們現在的謊言在日后就有被揭穿的風險,當然好處也很多,至少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從青州返回兗州。若是第二種的話,他們不用擔心日后拆穿的問題,然而他們要在緊迫的幾天里想好他們是怎么趕回來的。
半闔著眼睛思索這件事情的蕭佚想起了劉備的面相,即使現在還是依附在公孫瓚手下,可這人日后成就能與曹公相媲美——這意味著兩人有很大的概率會相遇。
所以現在這個謊不能撒。
“第二種如實以告,至于我們如何回來得這般迅速……就說是佚的一些小戲法吧!笔捸昧俗约涸诓懿傩闹械男蜗螅氨緛砭褪悄苋水愂,這不正好符合了佚對外的形象。”
然而郭嘉仍有疑慮,他考慮得要更多一些,“這種小戲法在清長看來沒什么大用,可若放在戰場上,能輕易到達另一個地方,對主公來說可是能起到輕易決定戰爭勝利的關鍵因素!
試問誰不想大部隊在與敵軍交鋒時,自己的精銳部隊輕易便到了敵人的營地,放火燒糧或者是兩面夾擊,為自己的軍隊增加勝利的機會。
甚至真的可以做到千里之外取敵首級。
這要是讓曹操知道了,很難說會如何利用蕭佚。
“那就……”蕭佚沉吟一會,他抬頭去看烏黑的天空,“假設這種小法術實為逆天而行,用一次便會有一次天罰?”
正巧今日紅云口誤惹來雷云劈雷,那陣勢估計周圍的居民都有目睹到,明日蕭佚裝病不去,他們日后便可以用這個來婉拒曹操的請求。
“這般倒也就說得通了!惫晤h首,捋清楚了明日要如何與曹操陳述這段時期發生的事情,正巧這個時候蕭平也抱著郭嘉的大包東西過來了。
向蕭平道謝的郭嘉拿起了自己的包裹,“清長的臥房在哪里?嘉今夜怕是要叨擾一番了!
“阿父的房間也在西邊,每間房間都是剛剛清掃完,沒有什么灰塵。奉孝叔叔你把被褥墊好就能躺上去睡覺!笔捚窖凵衤詭訔壍乜戳搜劭傄妥约簱屛恢玫墓,“而且您不覺得忘記了什么嗎?”
被這么一問的郭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蕭平做了一個懷抱幼兒的動作。
對哦!奕兒呢!?
陡然反應過來少了什么的郭嘉猛地低下頭去看蕭平,注意到蕭平眼中明晃晃的嫌棄,郭嘉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奕兒不在這里嗎?”
“平兒自己還是個孩子,德衡哥不在,師侄也不會照顧小孩子,自然就送到了文若叔叔他們那里幫忙看護!笔捚交卮鸬馈
他似是想起什么又補充說道,“這個點文若叔叔應該在用飯了,奉孝叔叔現在趕過去不僅能蹭到一頓飯,還可以在那里留宿一晚呢。文若叔叔家中定有時時刻刻準備好的客房,你就不用擔心晚上沒房間睡覺的事情了!
郭嘉發現自己被蕭平三言兩語安排出去了,他瞪圓了眼睛去看蕭平,借著袖子的遮擋向蕭平小聲說道,“我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氣短的蕭平挪開了視線,也不是他想把人趕到隔壁文若叔叔的府上,但是那個人給的實在太多了!
所以——
對不住了奉孝叔叔。
反正兩邊相隔也不遠,應該不是很麻煩。
第一百零三章
蕭佚目睹著郭嘉快步向大門走去, 瞧著大概是要去往旁邊的荀氏府邸,把許久不見的郭奕抱回來。不過這一來一回不會很快,蕭佚猜測荀彧會把郭嘉留下來問問對方這幾日發生了什么, 也許郭嘉還會把計劃告知荀彧荀攸, 與他們二人配合著瞞天過海。
收回視線的蕭佚拍了拍表情奇怪的蕭平,他看著這個完全不熟悉的院落,停頓了一下問道,“庖室在哪里?”
“庖室安置在這邊, 阿父你跟著平兒來!笔捚綘恐捸氖滞仓迷谠褐械拟沂易呷ィ粗焐挥傻酶锌捸那趧, “阿父剛回來就打算烹飪飯食了嗎?那要叫于吉師侄出來一起吃嗎?”
“叫于吉過來一起用飯吧, 正巧佚也有些餓了!笔捸粗匦虏贾昧艘槐榈拟沂, 他一一確認每個盒子或者瓶子里放置的是什么的同時,把又一次打算離開去叫于吉的蕭平喊住, 蕭佚的語氣很平淡, “平兒那么喜歡奕兒, 會因為自己照顧不好他就放在隔壁文若那里撫養?”
更何況他們院中東邊住著蔡琰與任氏,真有什么需要找她們二人不是更近、更方便嗎?蕭佚也是根據這個發現蕭平不對勁的地方, 心中有了懷疑再仔細一觀察蕭平臉上的情緒, 那種心虛氣短的神情十分明顯。
被拆穿的蕭平打開庖室的大門探出頭往外看了兩眼, 確保附近沒有其他人在后蕭平關上了庖室的門, 大門被小孩子推得嚴嚴實實。蕭平走到蕭佚面前他拿出來一片金黃色的尾羽, 離了本體的羽毛也沒有丟失原本的艷麗, 羽毛上流淌著的光彩奪目耀眼, 蕭平雙手捧著羽毛遞給蕭佚, “這個是那個哥哥讓我交給父親的。我也沒有……”
蕭平用很小的聲音為自己小小的辯解一二,“奕弟之前都在院子里的, 是今日聽見父親你們回來才讓文若叔叔府上的侍從抱過去的!
這個是……
拇指與食指夾起那片尾羽的蕭佚神色古怪,他看著一向乖巧懂事的蕭平,“他還有沒有說別的?”
“沒、沒有了。”眉毛死死擰住的蕭平努力回憶著發生過的事情,好半晌才給出一個遲疑的回答,“應該沒有,他就是讓我這么做還送了一片尾羽!
“奇怪!笨谥羞@么念叨著的蕭佚背過身不知道在搗鼓什么。
因為蕭佚轉過身而松了口氣的蕭平松開繃緊的神經,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他真的蒙混過去了,連阿父都沒有發現!有些小得意的蕭平翹起嘴角,臉上是壓不住的笑容,就在蕭平暗自得意的時候,蕭佚猝不及防地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只聽蕭佚問道,“你之前和奉孝之間說好了什么!
“當然是說好要幫奉孝叔叔能住在這里的事情!”蕭平嘴快過了大腦,一禿嚕就把不該說的事情給說了出去。
……
…?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蕭平一把捂住嘴巴,他睜著自己圓溜溜的雙眼看著蕭佚,用無辜可愛的神情激發蕭佚的心軟,“阿父——”
剛才兩人在那里嘀嘀咕咕著什么,又都是一副過于夸張或者奇怪的神情,蕭佚便留了個心眼打算先試探蕭平,結果還真的叫他打探出來了內情。蕭佚覺得自己是不是平日里太過仁慈才在蕭平面前沒什么威嚴,他雙手環胸冷著一張臉盯著蕭平,“給你最后一次坦白的機會,把從以前到現在隱瞞的事情全部都說出來。”
“父親!”蕭平在蕭佚的目光下瑟縮著脖子,他不情不愿地把隱瞞的事情告訴了蕭佚,“那個哥哥答應煉一顆提升記憶力的丹藥給我,讓我能在父親抽查功課前臨時記憶!
“還答應送我一個能自動完成功課的法寶。”
這個誘惑對于蕭平來說實在太有吸引了,郭嘉開出來的條件與之相比,簡直是云泥之別。蕭平在聽到的那一刻就為此動心,這才單方面結束與郭嘉的合作,轉而投奔到另一個哥哥那里去。
苦功課久矣的蕭平在蕭佚嚴厲的目光下低垂著腦袋,身體緊繃著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成功被氣到的蕭佚猛地一掌拍在搭起來的灶臺上,某個亂送小孩子東西的家伙現在太遠管不著,但是眼前這個連這種事情的好壞都分辨不出來的臭小子還是要好好教訓一頓的。學習就該腳踏實地的一步步學過來,怎么可以胡亂借用外物幫助自己學習!
收回手的蕭佚打算好好給蕭平講講道理,他發現這孩子竟然注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下面的、灶臺上?
蕭佚察覺不對勁之處,心中略感不妙的他低下頭對上了布滿裂紋的新灶,造成這個灶臺子碎裂的是中央的一處手掌印——若是沒有記錯,這是他剛才自己拍上去的。
在兩人的注視下,再也支撐不住的新灶緩緩崩裂,連同原先上面擺放著的東西一同倒在地上成了片片碎石。
“父、父親,你拍過灶臺就不能再拍平兒了哦!笔捚酵笸肆藥撞,驚恐的眼神在那滿地碎片中愈發惶恐,生怕下一秒太生氣的蕭佚也這么的拍在了自己身上,“就這兩件事情瞞著阿父,其他真的沒有了!”
“咳,這是意外!笔捸餍蚤L腿一邁,跨過地上那堆碎石站在蕭平面前,他上下打量著蕭平思考許久做出了一個決定,“走吧,先去隔壁蹭一頓飯吃。”
就今天被他拍成這個樣子的灶臺,明天還有請工匠過來重新搭建一個,短時間內他們院子里是別想自己做飯了。
蕭佚抓著拒絕不了的蕭平往隔壁荀府走去,一邁進大門蕭佚沒有如蕭平所想去尋荀彧而是去找了荀攸,在荀攸這里解決了他們二人的晚食問題。
飯后,蕭佚再度摁住了不安地想要從這里逃走的蕭平,他誠懇地看著荀攸向人請教,“公達,你知道如何管教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嗎?”
“嗯?”荀攸疑惑,他看眼蕭佚話中指向明確的蕭平,覺得這個孩子比自己的族中的都要乖巧,他發自內心地反問道,“平兒這孩子還不夠聽話省心?”
“這孩子有些不愛讀書,竟然打算在課業上偷懶!笔捸鲱~,他教授的功課都是十分重要的,一點懶勁都不能有,“或者公達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糾正他這點,這些課業至關重要他不能懈怠。”
荀攸聽明白了蕭佚的煩惱,他也有了對策,只是這個對策……看了一眼滿臉慌張的蕭平,荀攸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說道,“這個辦法你不如去問問奉孝,這方面奉孝經歷得比較多!
不過郭嘉不是因為不愛讀書而受罰,而是因為在學堂中過于放蕩不羈,被夫子們抓著改正自己的儀態,可他也確實是對書院中夫子罰人的辦法了如指掌。
這件事情還要去問奉孝嗎?蕭佚不是很認可這個辦法,剛才蕭平才說過和郭嘉也有過不為人知的小交易,這要是問郭嘉的時候他們二人再次串通好來,豈不是沒有辦法達到原先他想要的效果了?
又一次回頭瞥了一眼明顯松了口氣的蕭平,蕭佚把這個方法刪去。
要不還是去問問文若吧?興許他有什么好的辦法。這么想著的蕭佚向荀攸告辭,轉個身就去敲了對面荀彧的家門,在被迎進去后蕭佚向荀彧講述了自己的苦惱。
荀彧還以為是什么大事情,這點小事情他很快就有了對策,他看眼在一旁角落里小聲和蕭平說話的郭嘉,荀彧自然而然地點到了對方身上,“這個東西奉孝以前可沒少挨過打。”
“我怎么不知道?”蕭佚沒想起來荀彧說的什么,在他的記憶里郭嘉那段時日天天去學堂,每日回來的時候也沒受傷的樣子,“是更早之前的事情?”
命侍從端上物件的荀彧沒有賣關子,他指著那個物件介紹道,“這是戒尺,彧從學堂夫子那里要來的!
荀彧拿起戒尺交給蕭佚,“此物可助你管教好好管教平兒!
注意到他拿的是什么東西的蕭平整個人都被嚇壞了,臉色慘白地看向下意識蜷縮起手掌的郭嘉。
“這我也幫不上平兒啊!惫慰粗前呀涑叻路鹣肫鹆水敵醣淮蚴中陌寮m正儀態的日子,手掌心隱隱還有幻的感覺,“所以下次你還是別惹你父親生氣,不然嘉也沒辦法幫你。”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欲要再和蕭平達成交易的郭嘉笑得如同狐貍一般狡詐,“要是平兒能告訴嘉,上一個與你做交易的是誰,嘉可以告訴平兒如何去被打手心不會疼。”
這個聽起來不是很心動,蕭平并不想知道怎么挨打不疼,他更想知道如何不會被打。
興致缺缺的的蕭平搖頭拒絕了郭嘉。
“嘉可以”
話還沒有說完,郭嘉就察覺到一層陰影籠罩住他,仰起頭去看的郭嘉與蕭佚對上了雙眼。
第一百零四章
荀彧寬闊的院落中有兩人一前一后地追逐著, 前面那人提著衣擺小跑狂奔,后面那人高高舉著長條物體,過長的衣擺都沒有減慢他的速度, 讓這人總是墜在前面那人的五步之遠的地方。院中掉落的樹葉被兩人踩得吧唧響, 還有不少原本仍掛在枝頭的樹葉都在兩人追逐下被風吹落,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
然后被一腳踩了個粉碎。
蕭佚新到手的戒尺蕭平還沒體驗一下他的威力,郭嘉就差點重溫一番當初被打手心的疼痛, 回頭望著緊追不舍的蕭佚,郭嘉氣喘吁吁時還抽空和身后人講話, “清、清長, 別追了!”
“嘉快要跑不動……”扶著膝蓋喘粗氣的郭嘉滿頭大汗, 他一邊伸手阻攔蕭佚的靠近,一邊去看跟什么事都沒發生有一樣的蕭平荀彧, “日后、日后嘉一定不帶壞平兒就是。”
“真的?”與郭嘉那副模樣相比, 蕭佚氣不喘汗不流, 整個人精神的仿佛只是在院中走了兩圈,收起戒尺的蕭佚環胸看著郭嘉, “以后不準亂教平兒在學業上偷懶, 他現在憊懶得哪還有一個學子的模樣。更何況佚還有很多要教給他的, 他日后不僅要通習四書五經, 還要學會百家學說, 符箓丹藥仙家法術個個都不能落下!”
聞言蕭平哐當一聲跌坐在地上, 雙眼睜大, 整張臉上的表情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僵硬。不可置信的蕭平望著蕭佚, 他再一次向蕭佚尋求確認,“阿父, 平兒真的要學那么多東西嗎?”
蕭佚點頭。
又一哐當聲響起。
原來是蕭平經不住日后學業的打擊,被沉重的課業活生生的給嚇暈了。
在蕭平身旁的荀彧第一時間檢查了蕭平的情況,他對趕來的蕭佚說道,“無事,應該是剛才的打擊太大,被嚇昏過去了而已。”
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蕭平會被嚇暈的蕭佚:?
“很嚇人?佚又不打算讓他一下子學完,這是他二十歲前要學會的所有東西,加冠之后這些就都靠他自己自覺學習!笔捸靡环N迷茫疑惑的神情看著荀彧,他又看了一眼慢慢走過來的郭嘉,“奉孝你也覺得這些很多嗎?”
這些內容他也不是沒學過,那時候被情勢所逼,蕭佚用兩年的時間填鴨似的全部囫圇學完,才能在盤古劈開天地后的那段混亂時光中生存下來,F在又不是以前洪荒那危險的時候,蕭佚特意考慮到常人的進程,將學習拉長到十幾年之久。
不是很多,是非常多。剛剛被人教訓一頓的郭嘉欲言又止,尋常人若是想研究透一家之言都要花上很長時間,甚至在五六十歲的時候才有所成就。而蕭佚一來就給蕭平布置了別人幾十年都完成不了的任務,還是許多個‘別人’,郭嘉甚至懷疑蕭平醒來后會不會嚇到拎包離家出走。
“清長你是要平兒學會,還是學透?”荀彧沒什么顧忌,他直言道,“清長定下來的這個任務量平兒怕是很難完成的!
被提醒的蕭佚早有想過這個問題,“平兒學會就行,不強求他學透!
說完這些話的蕭佚抱起地上暈厥過去的蕭平,他微微抬起頭示意二人注意隔壁院落的燈火都熄滅了,時間已經不是很早,再留在這里只會耽誤荀彧休息。有離去之意的蕭佚看了眼似乎想要跟過來的郭嘉,他拒絕現在這個一身汗味的人到他院里蹭他的房間住,“奉孝,你今日還是在文若這邊借住吧,等佚明日找人修好了燒水的灶你再過來!
嗯?
荀彧神情奇怪,他看著蕭佚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絲不解,不是很能明白為什么好好地灶臺會塌掉,“那院子是新的,里面東西也是彧和志才一一確認過完好的,怎么會有損壞?”
“……這個”蕭佚的視線下意識游移,視線飄忽著毫無固定的落點,蕭佚是這么回答荀彧的,“剛才生氣輕輕地拍了一下,沒想到它就直接開裂倒塌。”
荀彧和郭嘉神情相差無幾,都是愕然地看著蕭佚,隨即他們想到蕭佚的武力又覺得拍碎灶臺是個稀松平常的事情。
“明日彧來找人給你修灶吧。”荀彧無奈嘆氣之后臉色一肅,他注視著蕭佚的眼睛說道,“明日主公打算召你們二人傳話,想要知道你們兩個人是如何從公孫瓚處逃離的……清長、奉孝,你們可有想好應對之策?”
末了,荀彧補充道,“剛才奉孝所言的辦法已經沒有用處,主公會很快收到清長你庖室中的爐灶損毀一事,一個受到反噬的人如何還能一掌拍廢東西呢?”
他提到的問題確實值得二人思考。
能輕輕一掌拍碎灶臺的人看著的確不像是受到過天罰的樣子,郭嘉上下打量著蕭佚,暗中思索著還有什么更合適的借口。
“被天罰就意味著會虛弱嗎?”蕭佚提出了另一種想法,他提出了一個最直觀的例子,“奉孝你剛剛看見紅云與鎮元子可有半點不適?”
這、、倒是如蕭佚所言,郭嘉陷入回憶,那兩人瞧著與被天雷劈之前沒什么區別,只有那個紅云從口中吐出兩口黑煙,“難道你是想?!”
天罰不止會讓人變得虛弱,若是讓人變得過于強大,強到對日常生活都造成了嚴重的麻煩,何嘗不是另一種懲罰?
蕭佚便是這個想法,“只要明日佚在曹公面前表現出強大但讓人困惱的力量,結合天罰一說未嘗不能說服曹公。佚的意思便是如此,不知文若覺得如何,是否還有佚未曾想到的缺漏?”
兩人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自己的問題,他們二人看著蕭佚很想知道對方會怎么體現這股強大的力量,但話未出口就因對蕭佚的信任而收回。
以清長的性格,想必不會出什么大事。
放下擔憂的荀彧與郭嘉一同搖頭。
得到肯定回復的蕭佚換了個姿勢抱著蕭平,他正式向荀彧告辭,“佚先回自己的屋子了,我還要考慮如何叫醒平兒完成今日的星象課業。”
本來快要醒了又被嚇暈的蕭平安穩地睡倒在蕭佚懷中。
不提蕭平今日晚間過得如何水深火熱,第二日清早蕭佚就和從隔壁荀府上出來的郭嘉一同上了馬車,乘坐馬車來到曹操的府邸中。曹操已經做好迎接客人的準備,冒著熱氣的兩杯茶水呈放在四四方方的小桌上,曹操坐于面對大門的主位上,見二人到來他輕輕一笑,“操這茶水準備得可是時候,就知道清長與奉孝必然在一早登門拜訪!
這句話在加上這個場景,蕭佚很難不與他和曹操初見的場景聯絡起來,那時候觀星發現貴客來臨的他就是用著類似的話語和剛煮好的熱茶招待曹操的。
沒想到時至今日曹操竟然還記得這件事情。
“清長靠觀星,操靠人!辈懿僬f完便伸出手示意二人在方桌兩旁坐下,“先來試試這茶水可合你們心意。”
蕭佚與郭嘉對視一眼后坐在方桌兩側,他們二人的朝向是相對的,因而不用太傷心都能注意到對方的動作。低垂著腦袋的蕭佚端起杯盞,輕輕吹開茶水面上漂浮著的茶沫后喝了一口茶水,為茶水的苦澀多味而下意識抬眼的蕭佚看到了正盯著自己的曹操。
表情一斂的蕭佚淺笑著看向曹操,“主公?這般盯著佚可是有什么事情嗎?”
“只是擔心這種茶水不合清長口味!辈懿偈栈匾暰,命一旁隨侍的仆人把桌上的茶壺替換一個新的上來,“有茶怎么能少了點心?來人,還不快把庖室里的東西端上來!”
聽從命令的侍從用工具取走了泥爐上燒著的茶壺,大門外面早早等候的侍從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樣東西,走在最前面的是已經燒沸了新茶壺,后面每個人手中捧著一個精致小巧的盤碟,在將不大的方桌填滿大半部分后,侍從們又如來時般悄無聲息的離去。
“今日這么豐盛,主公怕是不讓我們二人吃撐就不放人了!惫涡χo現場古怪的氣氛打圓場,因為笑容而微微彎起的眼眸瞥了一眼對面的蕭佚,郭嘉看著曹操說道,“早就聽聞主公家中廚子手藝一絕,今日嘉可定要好好品嘗一番!
曹操聽聞郭嘉的這番言論,朗聲一笑表示他們可以隨意開吃。
郭嘉率先拿起一塊點心,蕭佚緊隨其后,二人裝作不經意間對視一眼,蕭佚故意用力捏碎了手中的糕點。細碎的粉末落了一盤子,兩根手指上還沾著粉末的蕭佚窘迫地縮回了手。
“清長莫急!惫我皇址鲋渥樱皇謱⒆约耗闷鸬哪菈K點心放入蕭佚面前的小盤里,“有需要嘉替你拿就是!
面色羞窘的蕭佚耳朵尖連同著臉頰都變得通紅,他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一手端盤一手拿起糕點,只聽清脆的一聲響聲,在他手中的盤子和糕點都成了一桌粉末。
萬萬沒想到自己又搞砸了事情的蕭佚目光閃躲,他不敢去看曹操,“抱歉主公,今日是佚力氣沒控制好,此番……并非有意而為!
“主公若是要責怪就責怪吧,此事確實是佚的過錯!
按照計劃中演繹的蕭佚的行為果然引起了曹操的好奇心,曹操驚異于蕭佚把盤子也捏碎的力氣,他問道,“清長今日似乎力大無窮,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情?”
第一百零五章
聽見曹操這般詢問, 蕭佚放在桌面上的雙手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一下,他苦笑一聲為曹操解惑,“主公可知道昨日佚院中有天雷降下?”
“有所耳聞!辈懿僦卑椎鼗卮鸬。
平攤著雙手打量手心的蕭佚繼續說道, “昨日那天雷實為天罰, 是上天在懲罰佚亂用自己力量的結果。”
他的雙手平整光滑,絲毫不像一個獨自帶大孩子還要負責屋中各種瑣碎事務的人,蕭佚一副不再賣關子的模樣,“佚知曉主公定然好奇, 為何我與奉孝能從冀州公孫伯圭處逃出,又在短短幾日之內快速返回兗州, 更是尋得主公一行人所在之地!
曹操的話到了嘴邊停頓住, 遲疑之下他換了一個說辭, “操確實好奇這件事情,不過清長若是不方便說那就不說吧, 我還是信得過文若公達看人的眼光!
沒聽到曹操提起自己名字的郭嘉:?
“主公, ”郭嘉聲音幽怨, 他眼簾微闔一副十分難過的模樣,“難道嘉看人眼光就不準嗎?”
準是準, 但……沒想到會被郭嘉抓住這處問道的曹操眼神一言難盡, 他側身偏向郭嘉用很小的聲音回道, “奉孝不是無條件信任清長嗎?操與你相識以來, 奉孝與清長有哪一日不是黏在一起的?”
若不是文若與公達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他都快懷疑郭嘉和蕭佚之間是不是有點其他情愫在內, 是不是像哀帝與董賢那般了。
應該是他多想了, 曹操的目光落在蕭佚臉上, 坦坦蕩蕩的仿佛他們友人就是這般相處的。
“此事沒有不方便!彪m然不是很明白方才曹操那副神情,但是蕭佚任然按照計劃那般說道, “我們二人能逃離,一是因為當時還在青州被轉送冀州的路上,看守我們的只有幾個小隊的兵士,守備不像大營那般嚴實讓我們找到了逃離的機會;二是因為佚身為修道之人,還是有些小法術傍身保護自己的!!
聽到這里眼前驟然一亮的曹操開始蕭佚口中的‘小法術’,能讓蕭佚帶著一個凡人郭嘉逃跑的法術定然不是雞肋無用的術法,一定有它足夠特別之處。
果不其然,曹操聽見曹操這般說道,“這個法術能讓佚和奉孝在短時間跨越一段空間,這也是為什么我們二人這么迅速回到山陽郡的緣故!
短時間跨越空間?!如他們所料,曹操立刻就想到若是用這個辦法偷襲敵營,那可以節省下來許多兵力,隨即他很快想起蕭佚和郭嘉兩人失蹤的那幾月。隱隱有所預感的曹操詢問,“之前你們二人曾失蹤一段時間,可是用這個法術遠遁離開?”
“主公說笑了,那次是遇到了一些意外情況,不然佚怕是又要被天雷劈一頓了!笔捸鎺Э嗌,他強撐著一個笑容打趣自己,不動聲色地帶著曹操跳過了這個話題,“昨日只是小有懲戒,讓佚無法控制自己的力氣。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懲罰,嚴重點因雷劫而死也是有可能的!
蕭佚看著神情糾結的曹操,他高舉雙手疊放在地上,在按出一雙掌印后蕭佚尷尬地收回手改為一揖,深刻陳情自己想為曹操效力,但難保自己會不會死在下次天雷,“還請主公原諒佚無法用此法術為我軍謀求勝利,佚想在更關鍵的時刻發揮它的作用。”
不得不說,這是個很漂亮的場面話。
曹操有沒有信不知道,但他的視線從地上的掌印收回來后,整個人的氣場要比之前松弛不少——蕭佚和郭嘉知道他們的計劃成功了。
之后曹操在請二人品完茶水、郭嘉一人吃完點心之后就開始趕人回去,十分了解他們的曹操對著郭嘉不耐煩地擺手,態度比較隨意,“去去去,趕緊回去幫文若公達他們處理公務,別在這里拆操的府邸了。”
略帶心疼地看著地上留下來的兩道深深的膝蓋印,曹操復又望見了蕭佚留下的腳印、手掌印還有似乎隨處可見的手指頭引,他默默地計算了一下修復這些印記大概又要多花出多少銀子。本就因為糧草和軍備而精打細算著的曹操開始心疼,那些銀錢若是用來購置糧食或是軍隊要用的武器都能購買不少,現在卻被用來修繕自己的房屋。
要不……還是留著這些印子?
曹操一邊思索這樣會不會很奇怪的,一邊把兩個人趕出了府邸,關上大門后對著一路走來的兩排腳印無語凝噎半晌。覺得這樣不太行的他又打開大門,攥緊了自己緊缺的軍費,“清長你恢復正常前,就還是別來點卯了!
沒想到曹操是這個反應的蕭佚下意識伸手抓住大門的邊緣。
隨著沉重的聲音響起,曹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府邸的大門缺了半塊,另外半塊在蕭佚手中簌簌掉著木屑。
糟糕!察覺到情況不對的郭嘉連忙抓住蕭佚,匆匆道別一聲就拉著蕭佚往來時的方向跑走,他們乘坐的那輛馬車慢悠悠地跟在二人身后。
又氣又笑的曹操瞪了一眼跑來看熱鬧的曹昂,“看什么!還不叫人過來修門!子修你想大晚上來這里守門不成!”
被牽怒的曹昂隨口應著,他抱著旁邊一同前來湊熱鬧的曹丕往外跑去,“我和丕弟去外面找工匠去!”
才長到曹昂腰部位置的曹丕被一把擄走,被曹昂扛在肩膀上像是扛一袋重物般輕松,曹丕習以為常甚至還能和曹操道別,“父親,我和阿兄出門了。”
目睹著兩個孩子離去的曹操不經意間又看見了那半扇門。
……
孫堅成功進入皇城,將董卓余黨一網打盡的消息從遙遠的長安傳到兗州,初初聽聞這件事情的曹操激動萬分,為小皇帝劉協終于擺脫奸人而高興。
雖然消息傳得慢,但是至今長安洛陽一帶沒有發生任何大事,漢室終究是穩定下來。如若教導好劉協,為漢朝延綿生機甚至如光武皇帝般重振漢室也未曾不可。
此時還是堅定擁護漢室的曹操隱約看到了中興的希望,在袁紹另舉劉虞為帝后他就和袁紹不再謀同道,只是一直差一個正式的分道揚鑣的機會。
為了這件事情曹操召集眾人商議。
明面上已經恢復正常的蕭佚和郭嘉攜手同來,郭嘉在營中位置不低,坐于戲志才的左手邊。參與較少的蕭佚本該往后坐幾位,奈何這人在朝歌一戰表現突出,心有余悸的曹操把人提到了郭嘉與戲志才中間,希望這兩人能稍微看顧一下。
荀彧荀攸二人是世家之人,又深受曹操信賴位于右側前兩位,郭嘉之后隔著陳宮與其他幾人便是初露頭角的賈詡和有過小小交情的程昱。
只見曹操坐于上首,“今日召諸位前來,是為兩件事情。一件是眾所周知之事,孫將軍進入長安擒獲董卓余黨,操想知道如今先生們的想法,是繼續在兗州養兵與袁本初周旋還是奔往長安為陛下效忠!
“另外一件事情是操欲接家中老弱來兗州,一來這里有兵士可以保護他們的安全,二來也是因為隨著時局混亂,難保不會有小人利用他們威逼操,故而想接老弱來此,諸位是何看法?”
不知怎么的,蕭佚在曹操提起接家中人前來兗州的時候眼皮一跳,心臟也莫名的難受起來,仿佛會有什么不妙的事情發生。
是錯覺嗎?
蕭佚緩慢的吐出口氣,藏在寬大的袖子里的手開始掐算起來,不管怎么掐算他得到的都是出行不利,這意味著曹操是不適宜將家中老弱接來兗州的,強行接來興許途中會出現意外危及生命。
然而這件事情他現在不方便向曹操說明。
蕭佚抬眼打量著對面的武將自己左手邊的其他同僚,要是他說自己是算出來的……
武將里有不少曹家人,或多或少知道他的方士身份,也聽聞過最早時的買命錢一事,但是文人謀士這邊有不少是后來加入的,是兗州當地的士族。本來就因為荀氏在營中話語權重,又多個與荀氏有關的人受曹操信賴而不滿,想要再多些話語權和利益,他若這么一說,這些人定有理由攻訐幾人。
……看來還是得私下里向曹公說明。
想了這么多事情的蕭佚理所當然地錯過了營帳中對第一件事情的討論,第二件事情上又打算之后再開口的蕭佚全程都在沉默著。
不過曹操習慣或者可以說巴不得蕭佚少說兩句話,免得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邊想著的曹操在議事解散后被蕭佚留了下來,總覺得主次反了的曹操哭笑不得看著底下的蕭佚,“清長有何事要單獨與我說?奉孝那小子在門口可一直在探頭探腦的!
“主公,佚算出這次出行不利,可否將接家中老弱一事延后?”蕭佚在委婉與直白中選擇了后者,“此事輕則行中遭劫,重則怕是性命難保!
哐當一聲,原是曹操失手砸了自己的杯子。
“可是徐州有信,黃巾軍已經入徐州燒殺搶掠,正在搜尋操的家人。若不遷移家中人,他們很快會被徐州的黃巾軍找到并慘遭毒手。”
第一百六章
這下成了兩難問題。
曹操若是讓家中人來兗州, 路上一定會出事,造成的后果暫且未知;而如果不讓人來,徐州的黃巾軍會很快找上門來, 綁走曹操年邁的父親以及其他人, 威脅、泄憤或是其他事情難保黃巾軍中的流民做不出來,仍然有丟了性命的風險。
“這……清長能否算一算若是留在徐州可能逃過一劫?”曹操在從蕭佚那里得知曹嵩來山陽郡途中可能遭遇危險后,他對自己的想法產生了動搖,這種搖擺不定的態度并不嚴重, 只是讓曹操開始重新思考哪種更安全一些,“若是我在護送途中加派人手呢?讓曹洪或者其他人帶著兵士去徐州接應, 是否可以避免途中出事?”
蕭佚聽從曹操的話又開始掐算, 他發現留在徐州也是一個死字。
那這就不是普通的運勢不好遇到的小磨難, 而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生死大劫,就像是神仙每五百年的大劫, 度過去壽與天齊, 度不過去就此絕命。
理清楚這個出行不利的真實面目的蕭佚重新措辭, “不是意外,是劫難。主公, 不論是留下來還是送過來, 他們命中注定有這一生死劫難, 是無法逃避的倒不如仔細思考對策, 以免出現主公不愿見到的局面!
“劫難?!”曹操緊張起來的同時也在琢磨從蕭佚口中聽到的詞語, 朝中不是沒有類似的官職, 也曾在靈帝時期聽到過什么天降責罰、什么哪個地方有劫難, 而提出這些內容的方士要么等著朝廷自己想出解決辦法, 要么就是他們自己通過祈福作法來護佑無辜百姓。
所以……蕭佚是否有同樣的辦法來幫助自己家中的人?曹操這般想著的時候也這樣直接問了出來,“這個劫難清長難道不能幫助操家中老父度過?”
“主公是想佚像其他方士那般蹦蹦跳跳地作法?”蕭佚搖頭拒絕, 不說他會不會民間的跳大神,就是會他也不能幫助凡人度死劫,“生死有命,能否度過去只能看那人的運氣以及是否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聽蕭佚一說,曹操懸起來的心就沒落地過,靠運氣這種事情實在太玄乎了,曹操不相信這種虛無縹緲之物,更不可能將自己親族的性命與運氣掛鉤。在向蕭佚求助無果后,曹操煩躁地撿起剛才摔掉的杯子隨手一砸,他開始嫌棄蕭佚在面前礙眼,“滾滾滾,出去和奉孝趕緊滾遠點!
別在這里打擾他想辦法。
門口莫名被牽怒的郭嘉:?
蕭佚摸著鼻子滿臉無辜,他動作迅速地接住了這回砸過來的果盤,上面原先盛放的果脯或者切好的果塊被蕭佚一個不落地接住,他快步往外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感謝曹操,“多謝主公賞賜,佚回去洗好果盤定完璧歸趙!”
本意真的只是砸人的曹操暗自咬牙,話到嘴邊都不知道怎么罵一副無賴樣的蕭佚,臨到嘴邊最后只吐出了一個滾字。
“好嘞。”蕭佚帶著果盤滾得很快。
被對方一把抓住跑出來的郭嘉回頭看了眼遠離的曹操府邸,他又轉過頭看著另一只手端著盤的蕭佚,“清長?你這果盤是主公給的?”
‘砸’應該也算‘給’吧?
這么想著的蕭佚點首,他們跑出府邸后沒幾步就慢下來改為尋常走路了,蕭佚把手中的盤子朝郭嘉一遞,“嘗嘗?這個果脯還挺好吃的!
郭嘉聽從蕭佚建議拿了一塊果脯嘗嘗,口中咬著緊致泛著淡淡甜意的果肉,言辭含糊著的郭嘉問著蕭佚與曹操在屋中說了社么事情,“是很要緊且隱秘的事情嗎?居然還不讓我們幾人在場,在門口嘉偷聽都聽不到什么內容!
至于荀彧等人在知道這件事情蕭佚不讓他們一起旁聽后,他們緊隨著同僚的腳步離開了府邸,回到自己的住處做其他事情去了。
“沒什么,只是曹公想要把家人接過來的這件事情沒那么順利。”蕭佚在知道這是那人的死劫之后便不再放在心上,那時的不妙的預感應該只是因為有人會逝去。
雖然蕭佚還沒有想明白,單單一個人死為何他會有那般劇烈反應。
“是這樣嗎?別擔心,主公會思考如何去應對途中可能出現的危險,估計會讓幾位曹家小將帶著信任的親兵去徐兗二地的交界處接應。若是能與陶恭祖談下來親兵入徐州一事,那更不可能會有意外發生!惫我膊皇呛茉谝猓乐谥羞沒吃完的果脯伸手又拿了一塊過來,“真想不到辦法,主公也會召集我等商議辦法的!
他們這些謀士被曹操養著不就是為了在有需要的時候能獻出自己的智謀,同時也能謀求利益與名聲。
早就看清本質的郭嘉抓緊時間偷懶,要是等會來一個侍從告訴他曹操有要事找他可就不好了。有著這種想法的郭嘉抓著蕭佚陪自己摸清楚了山陽郡內部的道路,蕭佚也知道城內的市集都在何地,看樣子他又想在市集里面淘點東西出來。
夜空如墨繁星點綴其中,一輪彎彎的月亮掛在空中照亮了蕭佚和郭嘉回去的道路。二人今日瘋玩了許久,從陽光炙熱的中午一直到月色冰涼的夜晚,許久沒有像年少時玩得如此開心的郭嘉手中提著兩個竹編籠子,一只籠子里吱吱叫著的蛐蛐充滿活力地蹦蹦跳跳,另一只籠子里沒什么動靜的白兔咬著之前放進來的蘿卜。
“沒想到清長你居然會斗蛐蛐,還一下子找到了這么厲害的一只!惫味号种械尿序,今日這一逛他倒是看見了不一樣的蕭佚,更沒預料到年紀不知幾何的老爺爺還會斗蛐蛐玩。
從未見過的玩法讓郭嘉新奇不已,而斗蛐蛐過程中看蛐蛐角力時的緊張和刺激讓郭嘉更喜歡這種新玩法,為此郭嘉十分厚臉皮地從蕭佚手中要來了那只厲害的蛐蛐。他看著籠中活蹦亂跳的蛐蛐已經想好了明日的行程,郭嘉琢磨著這種新鮮玩法定不能丟下自己的好兄弟,“明日嘉便去找志才斗蛐蛐,輸了的人得負責贏的人手中的公文!”
你這是想玩斗蛐蛐嗎?!蕭佚看著郭嘉的眼神帶著點嫌棄,就是想偷閑不想坐在房中處理枯燥無聊的瑣碎事情吧!
二人有說有笑的走到了家門口,看見在門口臺階上坐著的蕭平和他懷中的郭奕,開始學走路的小孩子在蕭平懷中待不住,原本被蕭平用其他東西吸引住注意力的郭奕一把丟掉了手中的玩具,含糊的叫著兩人的稱呼就要掙扎著出去。
蕭平人小沒被折騰幾下就松開了手,“阿父!”
“阿父!”有樣學樣的郭奕一邊叫著一邊在地上四腳并用地爬了過去,爬了沒兩步郭奕自己撐著地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顫抖著跟個蘿卜似的小腿邁開了第一步。
“清長你看!奕兒會走路了!”郭嘉高興地拉著蕭佚分享自己作為父親的喜悅,他索性站在原地看看郭奕能不能自己走到他面前,“平兒當初都沒這么快學會吧?”
蕭佚同樣開心也算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成長得如此迅速,他附和著郭嘉的話,“平兒那時候鬧騰,還偏偏只喜歡在原地坐著鬧,要不是有一日奉孝你牽著條小黃狗過來,佚都快懷疑平兒是不是吃的太好反而壓迫了生長!
這么一說郭嘉想起了那日的場景,他們從沒見過蕭平那么迅速地刺溜一下就站了起來,邁開步子嗷嗷叫著就沖向了小黃狗。最后郭嘉把狗帶走的時候蕭平也哭得可傷心了,可惜直到現在蕭佚也沒有再養一條狗的打算。
正說著蕭平的時候,郭奕腳下一滑,撲騰著小短手眼看就要開始臉著地癟嘴暴哭一條龍服務,蕭平連忙伸手抓住郭奕細嫩的胳膊把人拎了起來。
郭嘉:?
蕭佚:?
郭奕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后知后覺地張開嘴巴,當場發出了慘烈的哭嚎聲。
被嚇了一大跳的蕭平手一松,郭奕又掉在地上摔了一屁墩。
……郭奕哭得更大聲了。
蕭佚和郭嘉對視一眼,眼中滿滿是對哄小孩子這件事情的抗拒,隔了幾步的距離哭聲都隱隱有種魔音灌耳的感覺,要再靠近一點那耳朵妥妥遭罪。
“奕兒哭了,奉孝身為父親不該去哄一哄嗎?”蕭佚率先發難。
郭嘉指著導致郭奕哭得很大聲的蕭平,“這是平兒弄哭的,誰弄哭誰來哄!”
沒錯!誰弄哭誰來哄!
達成共識的蕭佚與郭嘉一同往后退了幾步,他們望著蕭平的目光中蘊藏著對蕭平的殷殷期盼。
對此蕭平表示無語,他在郭奕旁邊站了個位置一坐,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荀氏府邸后,蕭平醞釀了一陣情緒后放聲大哭起來。
“文若叔叔嗚哇——”
“阿父和奉孝叔叔欺負我們嗚嗚嗚!”
“嘶,”蕭佚與郭嘉動作一致地倒吸口涼氣,表情驚恐地看著荀氏府邸的大門,
在吱呀一聲中緩緩打開來。
第一百零七章
蕭佚與郭嘉被匆匆出門查看情況的荀彧荀攸二人不帶臟字地好好教訓了一頓, 府內的奶娘和侍從抱著兩個孩子去內院哄著,府外的兩人垂著腦袋看著自己的腳尖,在嚴厲的二荀面前什么都不敢做。
“你們二人也不是當初尚未加冠的少年郎了, 都有了孩子已經成為一個父親, 怎么還如此不穩重!”荀彧注意到抬眼想要反駁什么的蕭佚,他立馬就說出下一句話把蕭佚的話給堵住了,“彧知道你們對孩子的撫養方式不同,那也不是站在一旁看孩子哭!這門外的泥地本就骯臟, 來來往往的人或者車馬都要從這條路上過,雖然現在天黑了但誰說得準會不會有人夜間縱馬?!”
尚未加冠他不就在養著平兒了, 蕭佚在內心默默接著荀彧的話, 即使他剛才被堵了回來也不妨礙他私下反駁, 至于站在一旁不管哭著的平兒與奕兒……
小孩子哭鬧就是要不理他啊!哭累了自然就不哭了!理直氣壯的蕭佚因這養育孩子的方式沒少被說。
荀攸在一旁觀察著蕭佚與郭嘉的神色,一個明顯暗地里不服另一個那眼神就沒從手中的小竹籠上下來過, 視線緊緊黏在竹籠上怎么都撕不下來。于是荀攸猝不及防地開口問道, “奉孝, 你手中這兩籠子是什么?”
“是蛐蛐還有兔子!是”嘴巴快過腦子的郭嘉在吐出來歷前終于反應過來,他猛地閉上嘴巴不再繼續吐露更多的事情。
蛐蛐?兔子?
視線下滑的荀彧終于正眼看著那兩個小東西, 一開始沒放在心上的他不得不承認這兩個竹籠編得十分精致, 精致到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誰的風格。
籠子是蕭佚編得, 那這兔子和蛐蛐又是哪來的?荀彧不過把山陽郡內的大致分布圖一過, 他就知道這兩個東西是哪里來的了。兔子應該是市集里買來的, 那這蛐蛐?
據他所知, 市集內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山陽郡, 都沒有人有玩蟲子的喜好, 心下有了決斷的荀彧看向蕭佚,和眼神略顯心虛的蕭佚對上了目光, “蛐蛐果然是清長你抓的。”
見事情已經暴露,郭嘉索性擺爛將前因后果全都告訴了荀彧荀攸,“這個蛐蛐是清長抓的,他抓這個是為了斗蛐蛐,也就是讓兩個蛐蛐角力,然后猜哪只蛐蛐最后勝利,贏了的人可以讓輸的人做事。嘉全場就沒贏過清長,已經欠下了一個月的教習平兒功課的債。”
抓蛐蛐?!斗蛐蛐?!
聞所未聞的事情讓荀彧荀攸二人驚訝地看向蕭佚,主要是他們沒法想象長跑儒衫的蕭佚像個小孩子似的在草叢里捉蛐蛐,未免有種詭異的感覺。
“那這個兔子……也是清長抓的?”荀彧滿臉疑惑。
郭嘉一愣,他解釋道,“這兔子是自己撞在木樁上暈倒了,就被我們二人撿了回來,打算養著給平兒奕兒作個伴!
揉著眉心感覺再這一炷香都不到的時間內莫名受到了摧殘,荀彧正巧看見府里的奶娘抱著被哄好的郭奕蕭平出來,他讓奶娘把兩個孩子交給蕭佚與郭嘉,荀彧臨走前不忘記再次叮囑二人,“你們二人時常因為各種因素在外,偶爾回到家了好好陪著他們,這兩孩子也是很想你們的!
回府前奶娘轉過身不舍地看了一眼乖巧聽話的兩個孩子。
目送著荀府大門關上,郭嘉沒好氣地捏了捏懷中昏昏欲睡的郭奕臉頰,“臭小子,害得我和清長被文若公達教訓。”
“阿父?”蕭平也被捏住了軟軟的臉頰肉,知道自己給兩人帶來什么的蕭平干笑,“這不是阿父你和奉孝叔叔看熱鬧導致的嗎!
“回去再教訓你!笔捸闪搜蹌偛琶黠@是裝哭演戲的蕭平。
兩個大人抱著兩個小孩子推開了大門,四人走進了那個屬于他們的院子。
護著懷中眼看就要睡過去的郭奕,郭嘉把手中的竹籠暫時轉交給蕭佚,他帶著郭奕先回屋去安頓。蕭佚拿走了那只裝著兔子的籠子,蛐蛐的那個被他用來打發蕭平自己在院子里玩順便拖著隨時可能出來的郭嘉。
拎著兔子回到自己房間的蕭佚毫不憐惜地把兔子隨手一丟,他看著那只兔子在空中搖身一變成了個穿著藍色法衣的仙人,半扎的長發披在身后頭發上別滿了各種樣式的飾品,在燭火的照耀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這人坐在屋中的椅子上,轉過頭來一張略顯陰柔的面龐,但偏偏那雙眼睛是充斥著桀驁不馴的光芒的。
“常羲,你來我這里做什么?不在天庭為你敕封的月宮中待著,不在妖族為你留下的樓閣中修煉,跑到我這里來做什么?”蕭佚坐在了常羲對面,與面對帝俊太一時的態度不同,蕭佚對常羲非常不耐煩恨不得下一秒就把眼前這人打包送回他該待的地方去。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當初常羲與蕭佚之間氣氛并不怎么和諧,再加上常羲本人性格與長相極其不符,不僅僅為人高傲那張嘴還非常毒,他們當初這些人就沒有人不被常羲那張嘴給諷刺過,常羲姐姐羲和除外。
蕭佚不由得想起帝俊與羲和相愛結下婚契后,得知這件事情的常羲幾百年都沒個好臉色對著帝俊,但凡見面他那嘴巴就能把人從頭到尾損一遍,后來還是羲和誕下十子常羲才收斂一些。
同樣沒少被諷刺過的蕭佚環胸看著這位老熟人,希望能從對方這里得到一個回答。
“來這里看看老朋友不行嗎?還是說怕我發現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常羲那雙紅色的眼珠子四處亂瞟,最后回到了蕭佚身上,“嘖,你那些破爛玩意都丟了?終于打算放棄把倉庫變成冥河?”
冥河是盤古開天之后由盤古體內一團污血所化,也是天地之間地勢最低之處,不論是天上還是人間或是地府,這三界中的臟污廢物都會順著地勢而下,流入冥河匯聚成腥臭不見邊際的血水,用蕭佚話來說冥河就是三界的‘垃圾站’。
莫名被嘲諷的蕭佚順手丟了跟胡蘿卜過去,“沒事就帶著胡蘿卜回你的月宮啃去!
“回就回,不過我來這里是提醒你的。”常羲不客氣地把胡蘿卜收緊袖子里,他撐著桌子越過不大的桌面緊緊盯著蕭佚棕黑的眼眸,那雙紅色的眼睛里閃過奇怪的光芒,“修煉到我們這種境界的人,是不會因為一個小小凡人的死劫而預感不妙。”
蕭佚猛地看了過來,微微縮起的瞳孔反映了他的震驚,“你監視我?!”
常羲的回答極其理直氣壯,他看著蕭佚一臉不服輸,“看兩眼怎么了,神仙生活這么無聊還不準我看點精彩的?”?!
忍無可忍地蕭佚拿出提燈,眼看著非要和常羲打一架,誰料這回輪到常羲退縮了,他隨手取下手指上的飾品丟給蕭佚,在對方反應過來前丟下一句話就跑了。
“這個就當是送住你隔壁那家伙的見面禮。”
他跑得很快,眨眼間身影就從原地消失,原先的那只兔子也被常羲自己帶走,留下一個空空蕩蕩的竹籠在地上滾了兩三圈,裝在椅子邊邊停下了滾動。
這家伙還會給別人送禮?蕭佚打量著手中的那枚裝飾用的玉戒,成色碧綠澄澈是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玉戒上面的花紋看著像是近幾年流行起來的紋路,蕭佚為此感到奇怪,畢竟常羲出了名的喜歡古舊樣式,更是對人族自己發明的東西極其不感興趣的。
“這家伙難道在月宮待得改性了?”蕭佚還是收下了那枚戒指。
戒指上面的保護法術是郭嘉所需要的,送給對方后也算是多了個防身的工具。
為郭嘉想好了如何防身的蕭佚是因為這人時常跟在自己身旁,在各種出現異狀的地方跑著,偶爾還會遇見與自己分離的情況,有了戒指可以保護郭嘉的生命安全。然而,
蕭佚沒有想到短短幾日內出現狀況的不是郭嘉,而是那兩個一直很幸運、安全的小孩。
在某日蕭平帶著郭奕在大門口玩耍的時候,久久不見人回來的蕭佚與郭嘉等來了回府的荀攸,荀攸手中拿著蹴鞠與鈴鐺,他看著蕭佚的神情頗為無奈,“那倆孩子在外面玩完怎么也不把東西收回來?隨手丟在路上,要不是攸的馬夫眼尖注意到,這兩個東西可就會被馬車碾壞。”
“……可是平兒和奕兒沒有回來啊?”蕭佚同樣不解,他繼續說道,“平兒帶著奕兒在門口玩,這個鈴鐺是放在奕兒身上的,他很喜歡叮呤哐啷的聲音!
這么一說三人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原本還能坐得住的兩人連忙起來,和荀攸一起來到門外。荀攸把東西放在了他撿起來前的位置上,他又重演了自己馬車大概是在什么位置上走動,“這么寬的距離一般都是馬車和過路的人走的,攸的車夫只有走到蹴鞠那個位置時會調轉馬匹進入門口這塊空地,而鈴鐺則是在我們府前的臺階上發現的。”
兩座府邸雖然大小不一致,門口對應的空地大小也不一樣,但門口的空地雙方都默認了是共同使用的,在有需要的時候是可以互相借用對方門前的位置。蕭平是有可能在玩蹴鞠的時候跑到荀府那邊去的,但是走路還不怎么熟練的郭奕是怎么下臺階還去到對方臺階上坐著的?
“這個柱子有被砸過的痕跡!惫尾恢篮螘r湊到了荀府門前的柱子上觀察,還真讓他發現了一個要圓不圓的坑痕,那他就明白這個鈴鐺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了,“鈴鐺是被扔過來的,它砸在了柱子上后掉落下來,正好滾落在臺階上面!
第一百零八章
聽見郭嘉這么一說, 蕭佚和荀攸心中都有了大致猜測,他們大概能推理出來那時候發生了什么事情。
蕭平帶著郭奕在門口玩蹴鞠,郭奕被蕭平放在自己家門前的臺階上, 把鈴鐺給了郭奕讓他自己玩打發時間, 兩個小孩子各玩各得都玩的很開心。就在這個時候蕭平的蹴鞠不小心失了控制往行人來往的道上滾去,蕭平下意識去追蹴鞠的時候可能聽見了臺階上的郭奕發出哭喊聲,回過頭來就看見有人在強行抱走郭奕。
匆匆跑過來的蕭平與歹徒爭奪,年紀小的蕭平力氣沒有成年人大, 或者是又出現了幾個同伙開始強拖蕭平,抵抗不住的蕭平在反抗過程中拿走了郭奕的鈴鐺, 想要用鈴鐺去砸荀府的大門求助, 只是扔歪了砸在旁邊的柱子上, 求援失敗的蕭平也被歹徒帶走了。
“有一點不對,如果是求援的話, 為什么平兒不砸自己家的大門, 這不是更快更有把握的事情嗎?”郭嘉指出推理中不對勁的地方, “而且平兒又不是不知道清長的力量,顯然求助自己的父親是適合的辦法。”
蕭佚點頭對郭嘉所說表示贊同。
荀攸反問, “他真的用鈴鐺砸門, 怎么知道你們會不會當成玩耍時失手碰到的?況且你們從內院出來走到大門還要一段時間, 平兒可等不了這點時間, 所以砸向在大門附近有門房值守的荀府也是正常的!
覺得荀攸說得也有道理的蕭佚再度點首。
郭嘉與荀攸兩個人無奈地看著蕭佚, 他們向蕭佚尋求著他的看法。
“佚覺得不管再怎么討論, 現在更重要的應該是報官吧?讓官府的人幫忙尋找孩子的下落。”蕭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嘶了一聲, “山陽郡如今被曹公接管,府衙那邊的官員雖未被停職但一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上報給曹公麾下的人進行決斷!
——這意味他們就是府衙的上級, 兩個孩子丟了他們報官,府衙那邊往上一呈就又回到了他們的手中。
這一來一回的很浪費時間,荀攸沉默片刻后又去府中喚來車夫,“去把馬車拉出來吧,今日還要再去一趟府衙。”
身上的官衣荀攸沒有脫下,他看著蕭佚與郭嘉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們現在去府衙直接調人在城中搜尋,再讓城門口的衛兵加大搜查力度,看看出城的人中會不會有平兒與奕兒的身影。”
“這件事情公達你和我們兵分兩路,等會送佚與郭嘉到府衙,你再前往曹公那里稟明情況,若是能征求到曹公的幫助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蕭佚這個時候也沒忘記盡量不逾越規矩,避免給曹操造成了不該有的錯覺,他順口又問了一句荀彧和戲志才的去向,“他們二人是還在處理公事還是馬上就要回來了?”
“叔父與志才被主公留下議事,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談完!苯袢瘴ㄒ灰娺^兩人的荀攸回答道。
蕭佚思考了一會,他想來想去都覺得還是要瞞著他們這件事情,當然若是沒有辦法在荀彧戲志才回來前找到兩個孩子,這件事情也必須告訴他們。
三人上了馬車,在馬車車夫精湛的技術下向著府衙的方向駛去。沒過多久馬車在府衙門口停住,蕭佚和郭嘉兩人下了馬車,目送著車輛再度向著曹操的府邸方向過去。
很少會來到府衙的蕭佚回過頭,他看見門口威嚴的神獸石像,往里一看是駐守的兩個官兵,蕭佚摸了摸袖子里面的暗囊以及胸前等能存放物體的地方,什么都沒有摸到的蕭佚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帶能證明身份的信物,“奉孝你的信物帶了嗎?”
于是,蕭佚求助了郭嘉。
郭嘉沒有漏拿重要的信物,憑借郭嘉手中那個證明身份的印章他們在府衙內一路暢通無阻,見到了負責斷案的主審官,也是府衙內有著調兵權力的官員。蕭佚和郭嘉向這位官員說明了他們過來的情況,言辭正常不怎么激烈,聲音語調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感覺。
偏偏就這樣都把那人驚得從椅子上飛快起身,腳步極快地走到他們面前把能調動官兵的印章交了出來。
“二位莫急,我等都是山陽郡人,這城中我們熟悉得很,哪里有暗巷都一清二楚,兩位小公子一定可以找回來的!闭f完,主審官就匆匆邁步去外面召集人手,準備在城中好好搜尋蕭平與郭奕的下落。
目睹主審官離去的背影,郭嘉不動聲色地抓住了想要跟上去的蕭佚袖子,眉眼間夾雜著疑惑的郭嘉迷茫地問道,“清長你跟上去做什么?你來府衙找他們不是為了遮掩仙術尋人嗎?難不成你還真的打算靠官兵來尋找奕兒平兒,恕嘉直言,靠官兵的話真的很難找到他們兩個小子了!
被郭嘉的話語點醒的蕭佚有片刻的怔愣,他走出房間在威嚴的府衙內部四處逡巡,低頭尋找著什么的蕭佚看見了墻角邊上生長著的蓍草,采摘下來確保手中有五十根能用來進行占卜后,蕭佚站在有大片空地的院中開始卜筮。每一根蓍草都按照一種規律擺放在地上,蕭佚要進行十八次演算并不是一個輕松的事情,其中花費的精力心神足夠讓一個人在結束后失力坐下。
十八次演算得到了六爻,再根據卜筮的目的解卦,蕭佚得到了蕭平和郭奕的大致位置。
就是這個位置有些奇怪。
“卦象的意思是驀然回首!笔捸聊ブ@個卦象想要表達什么內容,他看向同樣也在研究這個意思的郭嘉,“奉孝你有什么想法嗎?”
郭嘉思考了一會,站在原地試著回了個頭,顯然他這回頭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郭嘉也從中得到了啟發。有所想法的郭嘉向蕭佚問道,“從字面上來理解應該是讓我們回頭去看,從意思來理解卦象所指是不是在我們所熟悉、卻不會太過注意的地方?”
可這般解釋也有很多能懷疑的地方。
思來想去蕭佚覺得應該先去那些地方看看,不論是否有沒有一個結果,去那里檢查過了自己也好有一個心安。有這種想法的蕭佚決定先去戲志才府上,人雖然不在府中但難保不會出現在那里。
二人在府衙這邊借了腳程快的馬匹,蕭佚帶著馬術不精的郭嘉縱馬趕往戲志才的府上。
很可惜在那里他們什么什么沒找到。
不在志才這里難道是在別處?蕭佚想起荀攸趕往了曹操那邊,如果真的是在曹操府上,想必荀攸會讓人送來信件。為了節省時間,蕭佚和郭嘉一同選擇返回荀府重新檢查一遍。
“這里有什么我們遺漏之處嗎?”郭嘉站在蕭平和郭奕失蹤的地方左顧右盼,他同時回過頭去看兩家的屋宅,想從中得到一二信息,“驀然回首?不就是荀府和我們家嗎!
蕭佚也不是很明白,這個卦象的意思該不會是這倆孩子在荀府上?
他看了眼荀府,蕭佚推著郭嘉往那邊去,“不若我們進去問一問,要是他們就在這里面我們也不用那么擔驚受怕了。”
不過……如果不是很有說服力的理由,蕭平和郭奕怕是要跑不了一頓打,一頓來自兩個甚至可能不止兩個的長輩拳拳關愛。
兩個人來到荀府門口,郭嘉敲了敲大門,面對著門后的門房說道,“請問文若回來了嗎?”
門房搖了搖頭,他把大門打開了一點,從那點縫隙中與外面的人交談,“公子還未回來,郎君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嗎?”
“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們需要進去等文若回來。”郭嘉的神情十分嚴肅,他的表情讓門房也產生了慌張的情緒,看著手忙腳亂打開大門的門房郭嘉不免得意地瞥向蕭佚。
門房把二人迎了進去,卻不讓他們進到荀彧的內院而是在最外面的廳堂中等待,門房的解釋是公子不在,他不敢做主讓客人直接進去。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荀府的郭嘉很奇怪,他之前不是沒有碰見過荀彧不在的情況,一般他都是在內院等候偶爾也會去荀彧的小書房打發等人的時間,可以說他幾乎沒有在外院等候過。
有問題!一定有大問題!
眼睛冒著好奇光芒的郭嘉在把門房忽悠走后看向蕭佚,這人已經在椅子上坐好真的準備等荀彧回來。郭嘉湊過去錘了一下不爭氣的蕭佚,“清長就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但也許是文若在做一些不方便我們知道的事情?像是替曹公與世家的人磋談利益方面的問題!笔捸话丫妥プ×斯螞]用什么力氣的拳頭,手上反客為主的時候他也在勸郭嘉安靜坐下來,“奉孝你啊,還是先坐下來休息會吧。”
手上功夫比不過蕭佚的郭嘉被壓在了座位上,他不死心就這么坐在這里,“難道你真的不好奇嗎?!說不定文若知道點什么呢!”
郭嘉已經開始胡說八道,就為了一探究竟。
根本就沒信對方說辭的蕭佚拿起桌上的點心,他把點心湊到郭嘉的嘴唇邊,催促著對方把點心吃了,“快吃快吃,省得你又閑不下來!
第一百零九章
郭嘉在好奇心與喂到嘴邊的點心中糾結, 他的目光從欲閉未閉的大門上滑到翠綠圓潤的點心上,又被夾住點心的兩根潔白如玉的手指吸引視線。順著指尖向上望去,是滿眼無奈的蕭佚, 在和自己對上視線后, 蕭佚的臉上綻開了一個笑容。
“奉孝?你怎么還臉紅了?”蕭佚新奇地仿佛從未見到過這樣的郭嘉,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手背去試探對方臉上的溫度,“該不會發燒生病了吧?!”
“等等,怎么更紅了?!”蕭佚微微瞪大雙眼, 他著急忙慌地去觸碰郭嘉的臉,入手的高溫讓蕭佚開始懷疑眼前這人會不會生了病。
郭嘉一手抓住在自己臉上亂摸的那只手, 他用另一只手半捂住臉讓自己冷靜一下, 他深吸口氣, “清長我沒事!
他放下手湊近那塊點心,郭嘉張開嘴巴要在那塊翠玉般的點心上留下一個深深的痕跡時, 外面虛掩的大門啪得一下被推開了。
只見外面帶著兩個小孩子的荀彧和旁邊的曹操怔愣在原地, 他們的眼睛一直看看在郭嘉和蕭佚身上, 目光著重地放在了那過于親昵和曖昧的動作上。后知后覺的荀彧一把捂住蕭平的眼睛,他和單純懵懂的郭奕對上目光后立刻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郭奕的雙眼。
“咿呀?”郭奕發出了迷茫懵懂的聲音。
曹操被這聲音驚醒, 他驚疑不定地指著蕭佚郭嘉二人,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主公!?”郭嘉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曹操, 他還沒做好把事情透露給曹操的打算, 如今竟然叫人意外發現, 郭嘉不免有些緊張。
“主公?平兒奕兒?!”蕭佚的注意力主要還是在旁邊兩個小孩子身上, 他把手中的糕點塞進郭嘉長大的嘴巴里, 拍掉手指上碎屑的蕭佚快步走到蕭平面前, “你們兩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蕭平抱著郭奕往荀彧身后躲了躲,失去遮掩的那雙眼睛還殘留著些許慌張, “這個、這個是有原因的!
原因?
琢磨著這個意思的蕭佚聽見旁邊的人問出了他的疑惑,“是什么原因?”
為給二人解惑蕭平詳細解釋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在今日上午蕭平和郭奕獨自在門口玩耍的時候,蕭平如同二人之前推理那般遇見了人搶走郭奕,阻止未果的蕭平也被帶走。那個鈴鐺不是蕭平所丟棄的,而是綁走兩個人的壞人取下來隨手丟棄的,巧合得扔到了荀府門口。掙扎不過的蕭平被繩子捆好綁到了馬車上,郭奕在一旁被人抱著不哭不鬧得睜著雙眼睛。
聽見不對勁之處的蕭佚出聲打斷了蕭平的復述,“奕兒沒有因為是陌生人而哭?”
這可太不像郭奕平時的性格。
“因為……”蕭平抬頭看向了荀彧,他不知道要不要告訴蕭佚,所以他想從荀彧那邊得到答案。
荀彧笑容溫和且愧疚地看著蕭平,他沉默著點了點頭。
于是蕭平說了出來。
因為綁架他們的是荀彧府中曾經照顧他們的奶娘和幾個侍從,他們在平日的照顧中得知兩個孩子的父親常常出遠門,在家的時候很少也不怎么對孩子上心。誤以為孩子不受寵的幾人打上了他們的主意,在今日趁著大人不在的時候強行綁走了兩個小孩。
不過幸好那個時候荀彧正跟著曹操回府議事,撞見了還未走遠的不太對勁的馬車,他認出來駕駛馬車的人是府中的一個老實巴交的侍從。察覺不對的他攔下了馬車,在曹操侍衛的幫助下救下了差點不知道會被拐賣到哪里去的兩個孩子。
“抱歉,是彧管教不嚴才造成了今日的事情!避鲝纳袂橹谐錆M了愧疚,他摸了摸乖巧懂事的蕭平,向蕭佚和郭嘉道歉。
郭嘉并不認同這件事情,他認為別人的惡意不能怪罪到荀彧自己身上,“這與你無關,文若。若不是你回來的時間正巧,這兩個孩子找起來就沒那么容易了!
“文若救下他們的是何時?這件事情只有文若和主公知道?”蕭佚沒有忘記荀攸回來時與他們一樣都以為兩個孩子被綁走的事情,他估計這個時間應該相差不大,“公達與你誰先回來的?”
仔細回憶著時間的荀彧答道,“應該是在之后。主公與彧回來議事是突發奇想,在同僚離開前我們二人便已經出府往這里來了,彧回來時沒有在家中聽到公達的動靜。”
如此一來蕭佚和郭嘉大概明白今日整件事情的發生經過了,“文若回來時恰巧救下了兩個孩子,之后文若應該是把孩子和犯人帶回府中,治療的治療審問的審問。在這個時候公達回來了,他發現現場情況的不對來尋我們二人,我們往外尋找的時候從未想過有人提前一步救下了他們!
這才讓他們錯過,也是解卦后真正的意思。
一切都有了解釋,蕭佚郭嘉領著失而復得的兩個孩子和荀彧曹操道別,臨走前默不作聲看完全場的曹操提醒兩人要多多注意自己的孩子。雖然他們熟悉的人都知道蕭佚郭嘉不是真的不在意孩子,只是因為各種各樣的臨時事故不得不把孩子托付給朋友照顧,但在外人看來就是他們不在乎孩子的表現。
“不管再忙都要好好注意孩子,現在外面不太平的事情你們也不是不知道,實在不行不如從操這里領幾個擅長帶孩子的奶娘?也好減輕一二你們的負擔!辈懿俅蛑桓睘樗麄冴P心的模樣,實際上這個行為可能存在了他的部分私心。
比如說,在一向神秘的蕭佚府中安插內探。
蕭佚果斷拒絕了。
“這兩個孩子不費心,而且平日跟在孩子身邊照顧他們的人佚已經有了人選!笔捸匦χ谥性掝}一轉,“主公與文若回府是為了商量事情,如今應該為佚和奉孝的私事耽誤了不少時間,我們二人就不再在這里打擾主公議事。”
看出曹操意圖的郭嘉擋在蕭佚身前,“今日奕兒平兒受到了驚嚇,回去要好好安慰不少時間,待明日空閑我再去主公府上感謝主公今日之舉。”
“那我可就在府上備好美酒、備好美食靜候奉孝了!辈懿龠不忘記笑著調侃郭嘉現在被限制喝酒一事。
在蕭佚出聲或者說是反應過來前,郭嘉扯著蕭佚帶著蕭平迅速從荀彧府上逃離。
沒想到郭嘉有這么大力氣的蕭佚被扯得一踉蹌,他回過頭看見了曹操與荀彧復雜的神色,而后這兩人轉過身說了些他聽不到的東西。
有些奇怪但蕭佚并未多想,在和郭嘉三人進了自己的院落后,蕭佚尋來了一直在房間里的靜修的于吉。他看著年歲不小一定有照顧幼童經驗的于吉,“師侄孫,你一定有照顧過孩子吧!
于吉被蕭佚信賴的目光看得背后一涼,磕磕絆絆地答復道,“只照顧過之前跟在身邊的小道童,后來為了渡劫我便遣散他們回家去了!
小道童?年紀應該和平兒差不多大?奕兒可以由平兒和于吉一起照顧……覺得這樣安排挺好的蕭佚拍了拍于吉的肩膀,“你平時除了靜修也沒什么事情要做,不如將修煉的地點放在平兒奕兒玩耍的地方?”
只是這樣的話他應該是可以做到的,于吉想著這應該和之前自己靜修兩個道童在道觀自己玩耍沒什么區別,所以于吉答應了蕭佚的請求。
給孩子們找好臨時看護人的蕭佚這下不用擔心再次遭遇類似事情,他轉而打算去問問郭嘉有關曹操那句話的意思,誰料人還未走到郭嘉那邊,他們院子的大門被荀攸敲得咚咚響。
兩人都想起來他們忘記告訴荀攸找到孩子的事情,略有心虛地打開門,他們看著荀攸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公達,我們找到了平兒奕兒,這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了!
“不是這件事情,攸回來時叔父已經告知我了。”荀攸面色焦急,他向二人語速飛快地解釋道,“是山陽郡!城外不知為何來了許多流民,幸好發現得及時,在流民入城時提前阻攔沒有在城中造成慌亂,但是就這么聚集在外面也不是長遠之計!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讓人空閑不下來。
“流民從何處來?可有調查清楚?”郭嘉向荀攸詢問更多的事情。
荀攸搖頭,他們得知消息時太過突然,很多事情都還沒調查清楚,唯獨知道的大概是這些流民是天南海北四處來的,得知兗州剛剛打跑黃巾軍特意來這里投奔的。
“更多的事情都還在調查!
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徹底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總之現在我們要想清楚安置流民的辦法,如果不安排好流民恐怕會影響到主公的聲望。”郭嘉這么說著的時候眼睛瞥向了蕭佚,在對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郭嘉笑了起來,“不如打探消息一事讓嘉和清長來?”
他們?
他們怎么打探消息?
蕭佚的眼神中充滿了迷茫與疑惑,他復又看向荀攸,發現對方是一副明悟的模樣后蕭佚更加茫然了。
第一百一十章
換了身破衣爛衫的蕭佚站在城門口, 他扯了扯身上破到四處漏風的衣衫,蕭佚看著換上了同樣衣服的郭嘉,他又望著顯然對他們寄予厚望的曹操。沉默片刻的蕭佚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荀彧, “文若, 出城打探消息真的有必要穿成這個模樣嗎?”
“畢竟你們要打入流民中去知道他們為什么來山陽郡的原因!避鲝猛昝赖脽o懈可擊的笑容回應蕭佚,他沒忘記兩個人偽裝后的身份,“好了別說話了,清長別忘了自己現在是個無法講話的啞巴!
這個身份安排好奇怪, 他是啞巴的話怎么打探情報?蕭佚張了張嘴巴還想要再說幾句,“我不能說話就算了, 為什么衣服要這么破??”
他看奉孝的衣服都還是保持著長衫的基礎上平添了幾道破舊的痕跡, 然后選擇了比較顯臟的布料和顏色?傆X得不太對勁的蕭佚想要給自己爭取一身像郭嘉那樣的衣服, 他還沒把自己的要求訴諸于口,就見郭嘉急急忙忙地沖了過來拉著自己往城外走去。
現在是夜晚, 天色黝黑到不會有人注意人從城門出去, 郭嘉蕭佚選擇夜晚離城也是為了更好地混入流民群中。
他們奔跑的身影隨著距離的增加逐漸模糊, 曹操見人跑得夠遠應該聽不見他們說話聲后才轉過頭,他問荀彧這個唯一知道郭嘉計劃的人, “奉孝為何要清長扮作啞巴?”
當然是為了占便宜。荀彧抿了抿嘴唇把真話咽了半句下去, “清長更弱的話流民會對他越放心, 不會有人認為啞巴能秘密告訴別人。”
原來是這樣, 曹操相信了荀彧所言。
奔逃出城的蕭佚和郭嘉在城門外的樹林中摸索, 他們聞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炊煙味向聚集地走去。他們故意在尋找的過程中淌了河水, 干凈的草鞋踩過泥地, 身上的破舊以前經過荊棘叢后留下了更多的新傷痕, 雙手與面部都沾染了地上的黃土和灰塵,蕭佚和郭嘉互相打量著對方確保他們二人都變成了一個跋涉千里而來的不起眼的流民。
“清長你是個小啞巴, 是富庶人家的家生子,可惜戰亂來臨那戶人家遭難全部死掉只留下了我們兩個人活下來。而我也是家生子,一直好心照顧著你,我們二人都是大字不識的,一定不能暴露我們認字的事情。”重新給蕭佚講了一遍偽裝身份情況的郭嘉和蕭佚確認,“其余情況就靠我們自己隨機應變了!
不能說話的蕭佚點點頭。
兩人繼續沿著地面上的痕跡追過去,他們有特意放慢速度讓衣服上的泥濘干巴結塊,而不是像是剛剛弄上去的模樣。直到他們真的隱隱約約看見流民群聚的地方,外圍是年輕的少年或者精瘦的成年男子守護著大家的安全,內里是撐到了現在的老弱病殘,躺在地上等待著新的一天到來。
不少病弱之人出氣多進氣少,為了最后的生機硬撐著那條命,更多的還是撐不住一口氣吐了出去就再也醒不過來。沒親人的被抬著雙腿雙手扔到了外面,有親人的就親人麻木地抱著尸體走出去,用雙手壓出一個淺坑草草掩埋。
郭嘉和蕭佚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就算早已見過易子而食的場景,如今再一次目睹尋常百姓的苦難,他們仍然會為此而心酸。
郭嘉深吸口氣,他壓下自己心中繁雜的情緒,“清長,我們要進去了!
沒法出聲的蕭佚架起了郭嘉的一邊肩膀。
這也是他們一開始商量好的,以逃亡的同伴身份進入流民群里,他是不認識字的啞巴,郭嘉是為了讓兩個人活下去而受傷的同伴,互相扶持的兩人意外闖入流民中希望能在這里落腳休息一陣子。
把大半邊身子壓在蕭佚身上的郭嘉垂著眼,整個人一副欲睡不睡的模樣,他們二人就這么走向了流民群中。
“誰!你們是誰?”外圍警惕的成年人率先站了起來,他們拿起身邊放著的‘武器’指著突然出現的陌生人。
那個武器也不能說是武器,而是廢棄的農具去掉了多余的部分,只留下長桿和磨尖的一端。
牢記自己不能說話的蕭佚啊啊幾聲,他指著另一邊肩膀上的郭嘉滿臉焦急。
沒有人能聽懂他的意思,幾個成年人對視一眼不太確定地問道,“是……這個小兄弟生病了?”
“啊!笔捸龘u了搖頭,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向流民群里面,他手舞足蹈地恨不得能立馬讓他們理解自己的意思。
成年人仍然沒有理解蕭佚的意思,反倒是頭腦靈活些的少年明白了蕭佚是想說什么,“你的意思是你想在這里借住,想和你的同伴能在這里休息幾天?”
蕭佚激動地點了下頭,他指著自己做了幾個砍柴的動作,又指著郭嘉做了幾個采摘動作,他在告訴幾人他們能用勞動換取在團體中休息的機會。
說實話這些流民并不在意多出來兩個勞動力,他們中還有勞動能力的人不少,而且之前留下的食物還足夠他們在這里支撐幾日,只要進了山陽郡他們就遠離了這種逃亡奔波的日子。
但是他們還是留下了蕭佚與郭嘉,愿意收留這兩個同樣在路上顛簸流離的可憐人。
看起來像是在流民中有些話語權的青年帶著二人進入包圍圈里,他帶著兩人去了一處空地坐下,這塊空地周圍沒有什么人但旁邊還是有守護的成年人。
看起來有些難以和里面的流民打好關系,蕭佚并沒有為此氣餒,他用感激的目光送走了那個人,自己攙扶著郭嘉坐下的時候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小臂,示意這人自己選個適當的時間假裝剛醒。
蕭佚放下郭嘉讓他平躺在地上,他起身向周圍的人打探有沒有裝水的器具。無法說話的青年只能比劃著別人不一定能看懂的手語,偶爾還會被人驅趕開來,滿臉失落的蕭佚不得不找到下一個人繼續比劃著動作。
有心善的人耐心地看著蕭佚并不怎么能清楚表達意思的動作,看了兩三遍后才恍然大悟,“你是想借能用來裝水的東西嗎?”
看見終于有人理解他的意思,蕭佚感動的神色都快溢于言表,他成功地從對方那里借來了盛不住水的土碗。蕭佚按照對方所言在土碗中放上一片寬大的葉子,用碗從附近的河水里舀起了一碗水。
在蕭佚帶著碗返回的途中,他猝不及防地被跑過來的郭嘉抱了個滿懷。
現在演得是哪一出?
盯著郭嘉的蕭佚想要從郭嘉那里得知現在的安排。
滿臉焦急的郭嘉演上了癮,這捏捏那碰碰一副生怕蕭佚出事的模樣,不過這幅作態讓圍觀的流民紛紛感慨剛剛從郭嘉口中得知的二人的關系,“這對兄弟關系可真好啊!
“是啊是啊,能一路扶持走來比不少夫妻都強上不少!
流民見過不少在流亡的路途中因為一塊面餅、一碗熱湯而斷絕了情分的夫妻,他們看見醒來明明自己渴到嗓子干啞得說不出話來,也要找到蕭佚的郭嘉,為兩兄弟的感情而感動。
什么兄弟??
蕭佚瞪了眼郭嘉,他完全沒在之前的計劃書中看過這個有關兄弟的內容!一定是這人又胡亂添加多余的細節!
“我們的兄弟關系一直都被他人不待見,很少有人愿意收留我們一起逃亡,現在能遇見諸位真好!”郭嘉半扶著蕭佚走流民中,他不停地感謝著能無私接納他們二人的其他人,“這幾日有什么需要就找我們兄弟二人,我們什么都能做的。”
這話怎么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蕭佚狐疑的目光落在郭嘉身上,可他臉上掛著羞澀的笑容,就像郭嘉給他的那個人設——是一個常年不善與人交流所以性情內斂的啞巴。
但從郭嘉還有流民的表現來看不像是有什么很大的問題,蕭佚琢磨著那句不被他人接受,普通的兄弟關系為什么會不受人待見?
左思右想總覺得有點問題,蕭佚還來不及深度挖掘其中的內涵,就見之前借給他容器裝水的人走了過來,悄悄地在他身邊說道,“原來你們是契兄弟啊,難怪你對他這么照顧。不過看樣子他也不是對你沒有意思,你們本來就艱難,以后可要好好珍惜對方啊。”
“說的是,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顧他的。”郭嘉笑著回應道,那笑容明媚的不知道得還以為撿了天大的便宜。?
契兄弟也是兄弟!?
蕭佚從沒想過居然還能這么做兄弟,他瞥了一眼明顯是自己主意的郭嘉,看著對方那張臉上毫無反感的神情,蕭佚愣了一下。
他倏爾想起了以前和郭嘉的點點滴滴。
整個人仿佛是被打通了奇經八脈般思路順暢起來,蕭佚開始懷疑以前那些是不是也是郭嘉故意而為之。
奉孝他……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不一樣的情感?
不再一味忽視這種情感的蕭佚正眼打量著郭嘉,他忽地又垂下眼簾,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中。
這種事情不能妄自定論,要是弄錯了他們兩人都會很尷尬。
不如下次探一探文若他們的口風?
第一百一十一章
說實話, 在向旁人宣稱他們二人是契兄弟的時候,郭嘉也很忐忑。他忐忑害怕蕭佚會有很強烈的反應,或者是用厭惡的眼神看向自己, 郭嘉懼怕著自己會因此被蕭佚拒絕, 當做一個惡心的人從此不再往來。
可是郭嘉等不下去了,他擔心自己再不挑明自己的感情,他便是下一個太一。而他甚至沒有太一那般漫長的生命,能在蕭佚的生命中留下濃重的一筆。
郭嘉也不想到最后蕭佚提起他, 只是簡單的友人一詞。
當他在蕭佚臉上瞥見深思的神情時,郭嘉知道他賭對了, 他成功地讓蕭佚往那個方向去思考、去揣測他們之前明顯過于親密的行為。
接下來, 就是要和荀彧荀攸戲志才三人通通氣, 可別一句話把他的所作所為全都變做了無影無蹤的泡沫。
這次的提示點到為止,若是繼續下去可就過猶不及了, 郭嘉眼珠子一轉便是一條新計, 彎起眼眸的他笑得像個小狐貍似的, 看起來像是在因為別人夸贊他們的感情而高興,實際上是在想如何能成功算計到蕭佚。
……
莫名打了個冷顫的蕭佚瞇起了眼睛, 他四處看了看也沒找到潛在的危險。蕭佚此時正坐在流民群中, 用自己的草藥知識幫助他們分辨哪些可以用來緩解身上的疼痛, 哪些能用來治療發燒風寒這類很容易要了他們流民性命的疾病。
不過因為蕭佚現在扮演的是一個啞巴的角色, 又不會寫字, 只能用簡單粗陋的手語去表達自己的意思。用手語表達的意思沒幾個人能明白, 原本打算和其他人去打獵的郭嘉不得不留了下來, 坐在蕭佚身旁替他解釋摘來的每種草藥的功效。
郭嘉坐的位置離蕭佚極近, 每每講完話都要湊到蕭佚面前問自己解釋的意思和蕭佚比劃的是否一致。
那副感情好的模樣讓旁人都捂著嘴羨慕起來。
奉孝怎么沒完沒了?!
又一次察覺到對方的手指故意從自己手上劃過,或者是明明能從前面直接拿走藥草, 這人偏偏要從身后繞一道!
被郭嘉虛虛環在懷中,藥草被從手指間抽取出來,蕭佚不耐煩地抬起頭想要瞪一眼得寸進尺的家伙,結果蕭佚察覺到濕潤柔軟的觸感從額頭上輕輕滑過。
郭嘉和蕭佚都因為這個意外呆愣愣地看著對方,直到周圍傳來哄笑聲兩人才反應過來。
“咳,這是不小心的。”郭嘉捂著下半張臉,耳朵通紅的人小聲和蕭佚解釋著,他真的不是故意占清長便宜的!
從未覺得身上如此燥熱的蕭佚垂下了腦袋,這股燥熱感順著身體逐漸往上蔓延,燒到了他的脖子上、臉頰還有耳尖,蕭佚緊抿著嘴唇一邊提醒自己不要說話暴露身份,一邊努力讓自己的注意力別再關注身上的高溫,可是無論他怎么轉移注意力他都忘記不掉剛才的陰差陽錯。
承受不住的蕭佚猛地站了起來,他抓起旁邊放著藥草的破舊竹籃往外面的樹林跑去,速度快到郭嘉都來不及去阻止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郭嘉向只聽了半截識別藥草的眾人道歉,他摸著自己的腦袋臉上下意識露出了笑容,“我這就去追他回來!
“你們慢點,這附近路可繞了!”帶著善意的哄笑聲再度響起,他們打趣著關系仍然不錯的兩個人,也有人好心提醒他們注意附近路況,“這里河邊濕滑容易摔跤,你們可千萬小心點!”
郭嘉沿著蕭佚離開的方向追去,他不忘記回頭感謝提醒他的好人。
撥開阻礙路途的樹枝,蕭佚穿梭在茂密的樹林中,他向著越來越缺少人煙的地方前行,直到蕭佚看見一處從未有人走進來過的地方。那棵大樹生長得茂密繁盛,如蓋的綠葉擋住了外面的陽光,只余丁點光芒從縫隙中穿過打在地上,照亮了沒有被踩踏過的荊棘和草地。
蕭佚穿過最后一處垂落的樹枝,在那棵大樹底下站好,他等候著一定會跟在自己身后過來的郭嘉。在此期間閑得無聊的蕭佚折下了一根細長柔軟的枝條,手指靈活的蕭佚很快就用枝條編織出了一只模樣肖似蛐蛐的蟲子,在蕭佚的操控下還能在地上蹦蹦跳跳。
“你在這里啊!惫巫吩谑捸砗鬀]多久就追了上來,他看著像是在這里等候許久的蕭佚,郭嘉拿起了那只蛐蛐在手中把玩,“等了很久?”
蕭佚搖頭替代了說出口的答案,非常敬業的他為了不在小事上暴露身份,就連這種只有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都不開口說話,徹底貫穿著自己的啞巴人設。
郭嘉繼續說道,“今天聽了那些老弱婦孺討論,他們看起來不像是知道什么,明日我們便去和那些成年青壯打好關系,看看能不能從他們那里得到什么消息!
蕭佚點頭。
“明日就說我們想要出份力氣,不能一直躲在保護中跟婦孺搶事做!惫握f著說著就看見蕭佚注視著自己,和自己對上視線后蕭佚指了指郭嘉的手臂。郭嘉揣測著對方的意思,“你是在問我有沒有力氣做這個事情?”
郭嘉忿忿不平地辯解道,“我只是體力不行!不能證明我沒有力氣!也不能吃苦!”?
這說得有什么區別嗎。蕭佚偷笑幾聲還來不及發出更大的笑聲,他察覺到附近的樹林有響動聲,動作利索地上前幾步拉住了郭嘉的手。
下意識回握住的郭嘉臉上剛剛揚起了一個笑容,他就看見身后自己來時的道路上有兩個青年鉆了進來,兩人頭上還頂著幾個掉落的樹葉。
他們的年齡并不大,瞧著臉上還有未脫的稚氣,偏偏這二人目光成熟又詭異,一進來那個眼神四處亂飛,直到確認里面只有他們二人后才有片刻安寧。見到有人在這里,青壯年一邊道歉一邊目光不斷覷著蕭佚郭嘉交握的雙手,他們臉上的笑容夾雜了許多難以說明的情緒。
‘走了嗎?’郭嘉在蕭佚手心上寫下三個字。
蕭佚反手敲了敲郭嘉的手心。
知道這是人離開的信號的郭嘉松了口氣,差一點他們就要暴露身份,不過郭嘉不太明白為什么會有人跟在自己身后,“難道他們還沒有相信我們?”
也許只是慣例檢查?蕭佚不太確定地想到,臉上的神情彌漫著淡淡的疑惑,這種事情很難說得清,他拍了拍郭嘉的肩膀讓人別再繼續細想,另一只手指著來時的方向示意他們二人該回去了。
郭嘉看了眼天色,平靜地說道天色居然這么晚了,“我們是該早點回去,不然他們會起疑心!
同樣是這么想的蕭佚像是為了附和他的意思再度頷首。
“不過,”郭嘉攥緊了蕭佚的手,手心處溫熱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給另一個人,郭嘉沒有去看蕭佚而是目不斜視地盯著眼前的小路,“若是我們真的暴露了,清長可要踩著嘉繼續探聽消息。嘉之前隨口說的契兄弟,清長別忘記利用這個關系洗清自己的嫌疑。”
向來放蕩不羈的人認真囑托著。
他在胡說些什么?蕭佚順眼看過去,對方認真嚴肅的表情讓蕭佚一愣,他沉默片刻緩緩點了點頭。經這一句話蕭佚又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郭嘉明顯是為之后鋪局,怎么會是借用‘契兄弟’為借口占自己的便宜?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郭嘉:不是,你度。?
還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成功讓之前的所作所為打了水漂的郭嘉,仍然在前方走著。
他們穿過密集的樹林,避開濕滑的河邊泥地,蕭佚和郭嘉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流民的聚集地內。
有聽過他們講草藥藥性的人注意到二人的歸來,他提高聲音打趣剛才匆匆離席的兩人,“你們回來了?怎么樣有沒有把他哄好?”
“哄好了!”郭嘉朗聲一笑,面帶笑意的他回答了那人的問題。
聚集地內又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
從未覺得自己臉皮薄的蕭佚隱隱察覺到臉上的熱度又起來了,他抓住郭嘉的肩膀提醒這人,別再去提之前白天發生的事情。
“好好好,不提了不提了!惫芜呅吚捸锩孀呷。
善意笑著的流民望著隱隱有融入他們跡象的二人,他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情,“說來相處這么久了,還不知道你們叫什么呢!
“我們是家生子,老爺給我們取的名字!惫涡Φ么緲,他指著自己介紹道,“我叫鐵柱,老爺希望我能有點力氣做事!
他又指著蕭佚說道,“他叫如花,因為老爺覺得他長得很好看人也聰明,所以叫如花!保浚
你怎么比我還會取名字??
蕭佚暗含震驚的目光落在了郭嘉身上,又在對方看過來前連忙收回。面對著其他人開始如花如花叫著的蕭佚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暗地里卻是咬牙切齒開始想回去怎么好好宣傳一下郭嘉的‘鐵柱’。
郭嘉:阿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如花!是這個草能治療感冒嗎?”
“如花!缺點木柴, 能撿一點過來嗎!”
“如花!能……”
“如花!”“如花!”
被一句句二十如花叫得腦袋上青筋直蹦的蕭佚再一次經過鐵柱郭嘉時,不著痕跡地在人腳上留下一個沉重的黑色印記,微微側著身子看著郭嘉明明疼得要死卻咬牙硬撐著不肯叫出聲音, 蕭佚冷哼一聲。
讓這家伙胡亂取名字!
被踩了一腳的郭嘉低下頭扭曲著臉晃動了一下小腿, 他不得不為蕭佚的力氣刮目相看,踩上來的那一瞬間他都快以為自己的腳要斷了。
如花這個名字也沒有難聽到哪里去吧,這么想著的郭嘉扭頭喊了聲,“如花!晚點時候我們去打獵怎么樣!”
回應郭嘉的是蕭佚殺來的一個眼神。
郭嘉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他用委屈且黏膩的聲音向著蕭佚撒嬌,“如花~我們明日就要離開到下一個地方去了, 臨走之前難道不應該給好心收留我們的大家留下一點東西嗎?”
作為完全沒有能力獨自打獵的人, 郭嘉只能指望著蕭佚陪自己走一趟, 在一旁指導也好幫忙也罷,讓他能打到一個獵物好回報這些日子以來大家的恩情。
被郭嘉的聲音嚇得一抖的蕭佚驚恐地看了過來, 不等郭嘉繼續說什么他飛快地點了點頭, 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拉著郭嘉就往外面已經被摸清楚情況的平地上走去。
蕭佚敲擊著郭嘉的手心, 在上面擊打出只有他們二人知道的暗號,借著暗號來表達自己繁雜的情緒與內心。一邊表達自己不滿, 一邊在四周搜索著可能出現的獵物, 蕭佚很快就鎖定了目標。
他選擇捉魚這項更簡單快捷的打獵方法。
“如花多捉一點吧, 有好多病人都需要魚湯補身體。”坐在岸邊石頭上的郭嘉光說不動, 在那里指揮得倒是挺不錯的。
受限于啞巴身份的蕭佚只能把氣撒到魚身上, 舉起尖銳的樹枝捅穿魚身的力氣一次比一次重, 偏偏丁點兒水花都沒有濺起來。蕭佚將穿上了好幾條魚的樹枝丟到岸邊, 換了一根新的樹枝繼續之前的行為。
這個時候卻聽見郭嘉說道, “這幾日相處下來,之間的感情要好上不少, 今日我會在一旁旁敲側擊他們是從哪里得到有關山陽郡的消息,如花你就在一旁配合著我。”
這么直白地說出來,就不怕有人聽見嗎?
蕭佚回頭望了一眼,他沒有看見周圍有其他人的存在,他又注視著郭嘉的眼睛緩慢地點頭。
帶著兩樹枝的魚滿載而歸的郭嘉成了眾人稱贊的對象,他們一同贊嘆著郭嘉的抓魚能力,同時也為之后幾日能有葷食食用而高興。完全不知道這些魚都是蕭佚抓的流民還在祝賀蕭佚,為他能找到一個這么厲害的契兄弟而感到幸運。
這些都是他抓的好吧!蕭佚看了眼不知道在計劃什么的郭嘉,他收斂起臉上多余的情緒,露出一個足夠完美的笑容面對著其他人。
像是在為高興而高興一般。
流民中擅長廚藝的幾個人走了出來,他們接過兩根樹枝商量著今日煮魚湯給大家喝,剩下的處理好了曬成魚干,作為以后的備用糧儲存起來。
幫忙處理鮮魚的蕭佚拿刀破開了魚腹,他取出內里的臟腑,身旁等著接過魚來進行下一步的郭嘉無所事事地和同樣在等人剖好魚的流民聊起了天,“我和如花馬上就要走了,接下來往哪里去都沒想好,你們這一路走來可有什么經驗?或者知道哪些縣城最好是不要停留的?”
像是順口提起一般的郭嘉臉上是對日后生活的擔憂。
“這個……”被他問到的那個眼睛四處亂飄,他用很小的聲音問著郭嘉,“非離開不可嗎?明明你們在這里生活得也還不錯吧,大家也不歧視你們契兄弟的關系!
“可是我們是后來的,一開始也是說好短暫留下來的,不能說話不算話吧?”郭嘉沾著幾日未洗的污泥,他用一副臟面遮去了可能暴露自己的一切,重新瞥過頭去看蕭佚的郭嘉很快收回了視線,“其實我也想留下來的……”
“如花長得這么好看有不少壞人惦記著,如果能在這里大家相互扶持著生活下去,如花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再次被拿出來做借口的蕭佚:我忍。
談話的那人下意識看向蕭佚的臉龐,他不得不贊同郭嘉的話,這幅容貌生在一個男子臉上確實也不怎么安全。他思考了一會替郭嘉指了條明路,“其實我們會來山陽郡是提前問過神明的!
神明!
終于在幾日的潛伏中得到了一個重要的關鍵詞的郭嘉眼前一亮,明明整個人心情都激動起來,可他卻還是一副疑惑的語氣,“神明?你們問得是哪一位?”
“我們是從長沙郡而來,問得自然是尊貴無比的天神,”談起信仰的神明時整個人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整張面容煥發出了勃勃生機,“是天神給予我們指示,讓我們來到山陽郡獲救的。天神說過,只要進了城門我們就能有安穩日子過下去!”
聽上去又像是那些神仙鬼怪搞出來的事情,郭嘉繼續打探著他們信仰的天神又是誰,全然不知旁邊的蕭佚已是入墜冰窟,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在這方面郭嘉可能就完全比不上蕭佚熟悉了,一直宣稱自己是武陵蕭氏之人的他很清楚千里之外的長沙郡信奉的是誰——或者可以說,正是因為武陵長沙一帶信仰這個神明,蕭佚才會在當初選擇武陵郡打造了一個小有名氣的世家。
但是蕭佚能十分肯定地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論是帝俊還是太一都已重新陷入沉睡,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醒來,而他自己更是不可能讓流民往山陽郡這邊而來。
那還會有誰?
“天神就是天神,我們凡人哪敢直呼天□□諱?”回答郭嘉疑惑的人臉上是對神明的崇拜敬仰與深信不疑,他怎么也不肯直呼神明的名字。
知道沒有辦法問出是哪個神明的郭嘉換了一個問題,“你剛才說問?是怎么個問法?我多了解一些省的犯了神明的忌諱!
他們向神明問出心中的疑惑前都要在心中默念問題,然后插上供奉用的香燭,等香燭燃起的灰色煙霧直通上天之后再搖簽解惑。搖簽桶里有很多寫上了不同文字的簽字,他們需要連搖三次,每一搖都要在心中重復自己的問題,得到三個簽文后再找長者為他們解簽。
“說起來一開始我們問的是徐州,三次都被拒絕后才問了兗州,而后問出了山陽郡的回答!
徐州?怎么又是徐州?!
又一次想起常羲的話,蕭佚心中隱隱有所明悟,徐州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不然怎么會接二連三地出現提醒。
不過這么一來,蕭佚大概明白是誰在回答這些流民幾次三番的詢問了,只有那個人能完美地偽裝成帝俊或者太一,還不會出現紕漏。
在心中暗自思考著的蕭佚再次聽見了郭嘉和那人的對話,只聽其中一人說道,“你們要不去問問天神,若是天神同意你們留下來,那么大家也不會有意見的!
“可是這里沒有神像,也沒有供奉的祭品,這么草率地提出問神會不會對天神不敬?”郭嘉讓自己露出尊敬的眼神,他繼續打探著流民中的消息,“況且這里是不是缺少能解出神明意思的巫祝?”
沒想到郭嘉居然還是懂一些問神過程的那人開始懷疑,他懷疑郭嘉是不是有拜過神、信仰別的神明。
不妙,好像說錯話了。
察覺到眼神變化的郭嘉面上不變,實際上已經開始拼命轉動腦筋思考著如何辯解,他給剖好的魚進行下一步腌制的同時不動聲色地回憶道,“當初我看我家老爺就是這么為自己家宅求平安的,有好多事情都一知半解,我應該沒有說錯什么吧?”
“家宅平安?那些有錢有權的老爺們還會考慮這些?”
“當然啊!”郭嘉硬撐著繼續往下圓謊,“夫人總是會去求個平安,老爺就去求什么子嗣綿延,財運烹通,我也不知道這有沒有什么用處,反正看老爺夫人是常常都會去!
那人嘀咕著這倒也沒錯,原本對郭嘉升起來的戒備心又縮了回去,他向郭嘉解釋了什么人在給他們解卦,“也許你不太相信,但對于里有兩個看起來與你們差不多大的男子,就是他們能完美地解釋神明的意思。”
流民中和他們年紀相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般模糊的概念當真讓二人沒法尋找。
微微垂下眼臉的郭嘉很快就想到了辦法。
“你說得這個范圍也太寬廣了,我實在不知道是哪兩個人,要如何才能找到他們兩人幫忙解簽?”
郭嘉愁眉苦臉連連哀嘆,深思不屬的表情之下是他暗藏起來心機。
“這還不好辦?我幫你……”差一點就要答應下來幫郭嘉蕭佚找人的話還未說完,就有另一個聲音從外面直接插了進來。
“住嘴——抓住他們!”
第一百一十三章
突如其來的包圍打了個蕭佚與郭嘉措手不及。
手上還殘留著新鮮魚血與油膩的臟腑, 蕭佚一手拿著剖魚的刀一手抓著半死不活的魚,只能發出一聲短促的‘啊’的青年看向了旁邊的郭嘉。
什么情況?
眼中明晃晃閃過這個意思的蕭佚和郭嘉對視一眼。
郭嘉用一種十分微小的弧度搖頭,他作為兩個人中唯一能說話的那個, 用著茫然又無辜的語氣問道, “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要抓我們?”
“哼!闭f出抓人之話的那人高高舉起手中的簽子,在流民中有著極高話語權的人解答了郭嘉的困惑,“我問了天神!你們不是流民,是山陽郡里身份不俗的世家中人!”
原本還站在中立位置的其他人瞬間立場變動, 他們站在了自己信任的神明那一邊,對郭嘉和蕭佚抱以懷疑與惡意。而之前停下來的捆綁二人的動作, 在立場倒戈的那些人能說得上是將功贖罪的幫助下, 他們飛快地把蕭佚與郭嘉二人的雙手捆住。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郭嘉皺著眉頭一副極力為自己辯解的模樣, 身旁的蕭佚也是焦急不堪,又因為不能說話而手舞足蹈起來。
蕭佚察覺到了不對勁, 如果按照之前猜測, 天神的假扮者應該是陸壓那小子, 他指引這群流民來到山陽郡提醒自己疏忽的事情。陸壓在注意到他來到流民中,偽裝成奴隸來調查事情, 陸壓不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拆穿自己, 陷他于不利的境界。
如果不是陸壓、不是正在沉眠的帝俊太一, 那還有誰了解他們?又能完美地扮演帝俊和太一去忽悠凡人?
……常羲?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蕭佚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這幾日的回憶里, 因而沒有把外界的爭吵放在心上。
熟悉蕭佚的郭嘉明白這人注意別的事情去了, 在和其他人爭論的時候郭嘉眉眼一轉, 又是一個新計。
他直白地承認了身為巫祝那人的言論正確, “沒想到敗在了最后一步,還以為你們是背后有高人指點, 居然是靠著求神拜佛這種無根據的事情!
拿出了之前見識過的世家子弟倨傲的態度,郭嘉一副恨不能仰著頭用鼻孔狠狠蔑視他們的模樣,在成功激怒幾人后,郭嘉推開了還沒有什么反應的蕭佚,
“這種身份低賤的平民怎么配和我站在一起!要不是為了打進你們內部得到重要情報,好在刺史面前出風頭壓過荀氏的那兩個,你以為我會到這里來嗎?!”
什么都沒做就被推了出去的蕭佚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就聽見了郭嘉如同跳梁小丑般的話語。
蕭佚被這個樣子的郭嘉驚呆,一時之間沒有給出準確的反應,他甚至還沒和郭嘉的思路對上。
清長還沒反應過來他是在棄車保帥,他必須在給點提示。
郭嘉這么想著,以一種非常自然的方式扔出了幾枚銅板和銀錠到蕭佚面前。銅板叮叮咚咚地落在地上,在堅硬的土地上轉了幾圈,銀錠半嵌入泥土里,裸露在外的部分閃爍著金錢的光芒,讓這種捉襟見肘的流民一下子眼前一亮。
是銀子!真正能用來交易的銀子!就算只有這丁點,都足夠讓他們買下不少糧食或者衣服了,不用再過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
“這是你替我打掩護的尾款!惫文樕系尿湴僚c得意晃到了他們的眼睛,他這一回把目光對準了剛才表情最明顯的一人,“只要你們放了我,等我回去,區區這點銀子不在話下!
這次蕭佚明白了郭嘉的意思,他配合著郭嘉撿起銀錠和銅板,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泥濘揣在懷中。
“啊啊。”蕭佚發出不小的聲音吸引著其他人的注意,他指了指面對著的郭嘉又指了指自己,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下重新指向了懷中的那些銀錠和銅板。
他又做出一副掰斷什么東西的動作。
幾日相處下來有解讀手語經驗的人向巫祝翻譯蕭佚的動作,“他的意思是他和這個世家子弟是金錢往來,如今對方結清了賬,他們之間算是結束了交易關系!
巫祝并不是很相信他們的說法,畢竟他問天神有關這二人的事情時,天神給出的答案是城中世家子,怎么可能只有一個人是這個身份?
另一個也一定脫不了干系!
把自己的想法和最為重要的天神指引說了出來的巫祝征求著其他人的意見,“把這二人看作一起的看守起來,還是再仔細打探一二,免得連累到其他無辜的百姓?”
有人支持一起關起來,就算他們有什么壞心思他們也能一眼識別出來;也有人覺得事情確實如兩人所說,只是一個用錢買來的遮掩身份的工具罷了,一起關起來對只是想賺錢的蕭佚不公平。
“就如花這小子剖魚認草藥的模樣,明顯不是種富貴人家養出來的娃娃,關他也是浪費時間和人力,倒不如暫且留在身邊幫大家做點事情。”
因為會做事逃過一劫的蕭佚:松了口氣.jpg
巫祝聽取了第二種意見,雖然蕭佚被留下來做事但是身邊總是跟著一個人,以幫助的名義實施監督的行為。做事頗為受限的蕭佚一邊堅持著自己不識字的啞巴人設,一邊努力用淳樸善良的性格去獲取大部分人的好感。
郭嘉早在身份暴露的那一日被趕了出去,巫祝為了避免被郭嘉帶人過來驅趕出去,在郭嘉走后沒多久他便帶著流民換了一個靠近水源的地方。
水源附近草木豐盛,偶爾還有不少兔子飛鳥之類的動物會過來飲水,守株待兔的人趁機捉到了不少草食動物作為晚上的餐肴。他們為自己的收獲欣喜若狂時,隱藏身份失敗的郭嘉已經回到了山陽郡中,進入城中的那一刻郭嘉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了。
明明他和蕭佚離開不過幾日,可山陽郡內的情況猶如天翻地覆。
之前一片太平之景的山陽郡此時怨聲載道,安居樂業的百姓衣裳看起來如之前一樣,可是郭嘉看見了衣裳上幾日未洗的泥土結成的痂痕。
奇怪,為什么郡中百姓的生活變化如此大?
心中隱隱有不妙之感的郭嘉加快了回去的速度。
“文若!公達!”才剛走到一半郭嘉眼尖,他瞥見了路上行駛過的馬車上有著荀氏的標記,著急追趕馬車的郭嘉出聲呼喊著可能在馬車上的人。
馬車內的人似乎聽見了這個聲音,他讓車夫停下馬車后掀開了門簾看過來,看見是誰呼喊這兩個名字的人十分驚訝,“奉孝?!你怎么回來了?”
視線又往郭嘉旁邊瞄,沒有看見蕭佚身影的人話語中透露一股疑惑,“清長呢?他沒有和你在一起?”
“文若?”郭嘉快步走向馬車,上了馬車后他才發現里面居然只有荀彧一人,以為是因為現在城中情況危急戲志才和荀攸還在曹操那邊議事的他放下了心中的困惑,“清長和我去打探消息,中途我暴露了就不得不回來先和主公匯報情況。只是我一回來就看見城里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嘉和清長離開連五日都不到,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荀彧嘆了口氣,這幾日忙里忙外沒有休息好的臉上透出了深深的疲倦感,眼下青黑的荀彧向郭嘉道來了這幾日的情況。
他們離開那日還是正常的,沒有什么大事情發生,直到第三日晚些時候城中才有了情況。有在城外有農田的百姓哀聲嘆氣地尋到府衙,向小吏稟明城外突然遭了一波蝗蟲,他們種在外面的農田受到了不小的傷害,今年幾乎算是顆粒無收。
曹操召集人手商量如何處理蝗蟲的事情,小部分人都被派出去檢查收到蝗蟲侵害的田地有多少,今年又還能收獲多少糧食。他還征召在農事上很有經驗的老農幫忙解決城外的蝗蟲災害。
就在治理蝗蟲的過程中,山陽郡內突發疫病,不少人都感染了疾病在家中養病出不得門,能出門的又奔波于城外處理蝗蟲,一時之間城中百姓過得水深火熱。
“志才一直身體不好,這回沒扛住染病在家中休養,彧剛剛看完志才正準備回去繼續和眾位同僚商量如何處理剩下的事情。”荀彧的臉色不怎么好看,郡內禍事連連最受殃及的就是那些百姓,還有明明在努力挽回損失卻風評名聲下滑的曹操,“疫病、蟲害、人禍都齊了,還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禍事。”
沒想到五日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么多的郭嘉神情僵硬,他看著荀彧一字一句地說道,“外面的流民不是人禍,是天災!?
荀彧不是很明白郭嘉的意思。
“流民是問神問過來的,”郭嘉知道這個答案很扯,但確實那個時候的流民沒必要欺騙還未暴露身份的自己,他扶額為連綿不斷的事情哀嘆,“他們是受天神指引而來!
——這何嘗不是一種天災,一種來自神明的災難。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一個還算暖和的蓑衣能蓋在身上的蕭佚連打了幾個噴嚏, 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多余聲音的蕭佚揉了揉鼻子,他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種被念叨的錯覺。
奇怪?是誰會這么頻繁的惦記著自己?難道是回城一日都不到的奉孝?
還不知道奉孝現在有沒有回到家里,平兒和奕兒也不知道被于吉照顧得如何了, 有沒有按時吃飯學習, 身體是否健康。
蕭佚拉高了蓑衣整個人都縮了進去,在蓑衣的幫助下擋住了不少風的蕭佚呼出口熱氣,露在外面的雙眼打量著聚集地內三三兩兩靠在一起取暖的其他人。
今日默默做了不少事情的蕭佚還沒有解除他的嫌疑,沒有人愿意去搭理一個很有可能欺騙他們的人, 就連監視的那人都躲進了不遠的小團體內取暖,昏昏欲睡的雙眼時不時就要瞥一眼被隔離在外的蕭佚。
還不知道要幾日才能重新獲得信任, 蕭佚在內心這么想著的時候目光看向了山陽郡的方向, 他不知道郭嘉為什么還要把自己留下來。按理來說這群流民來山陽的原因已經調查清楚了, 就算身份暴露他們順勢離開就是,何必還要再留一個人作為內應?
難道……
還有什么他沒發現的?
蕭佚選擇相信郭嘉的判斷, 他在隱藏一段時間, 勢要把流民中他們還沒找到的秘密挖掘出來。
閉上眼睛昏昏欲睡的蕭佚想好了第二日要如何去盡最大的可能性, 得到流民與那個特殊的巫祝的信任。然而他的想法還沒來得及實施,第二日整個流民群就被連夜出城的兵士包圍起來。
聽見動靜時就已經醒過來的蕭佚看見了去而復返的郭嘉, 他還沒來得及給出什么提示, 就看見郭嘉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清長!城中有要緊的事情發生, 你快跟我回去一趟!!”
“啊?”完全沒跟上郭嘉的蕭佚發出了迷茫且疑惑的聲音。
“流民與城里的事情相比都是小事!真的是非常重要、緊急異常的狀況!”郭嘉拉著蕭佚的手, 在兵士的護衛下從流民中走了出來, 他無視掉周圍流民憤怒的目光, “我們抓緊時間回去, 城中的百姓獲救的希望就越大。”
流民也沒想到昨日剛剛洗清嫌疑的蕭佚居然也是世家中人,更沒想到在山陽郡的刺史能讓兩個人結伴而來, 就為了打探一群流離失所的貧苦百姓。
巫祝這才反應過來,昨日自己解簽沒有解釋錯意思,這個‘你們’確實指的是郭嘉與蕭佚。被眼前一幕刺激得雙眼發紅的巫祝喊出了兩人的名字,“鐵柱!如花!你們——!”
噗嗤。
有聽見這兩個名字的兵士沒憋住笑容,發出了奇怪的聲音的同時眼睛下意識看向僵硬在原地的兩個人。
明明之前絲毫不覺得有問題,現在在一眾人面前被叫出來假名莫名羞恥的郭嘉:……
已經羞惱得快把自己整個人埋進地里的蕭佚:。
蕭佚掐住郭嘉小臂上的軟肉,發泄著自己情緒的時候小聲喊著郭嘉,“還不走?還要在這里丟人現眼嗎,郭鐵柱。俊
郭鐵柱尷尬地咳嗽幾聲,他再度將焦急的神色掛回臉上,“是哦,我們快走!城里百姓還在等著清長你出主意。”
隨手牽了匹馬的蕭佚帶著郭嘉快馬往城里趕,被留下來的兵士見二人的身影消失后爆發出了一陣響烈的笑聲,被兩位先生的假名逗笑的兵士沒有忘記他們本身前來的初衷。
他們驅趕著這群流民往別處去,不允許他們再靠近山陽郡半步。
“為什么?我們也只是想在山陽郡住下,就是在城外都行啊!绷髅癫辉阜艞壖磳⒌絹淼陌卜生活,可在泛著冷光的兵器威脅下不得不往外面走去,他們滿眼祈求地看著兵士希望他們能網開一面。
但兵士把他們這些流民當作了帶來災厄的不詳,流民來之前山陽郡里的生活多么和諧,他們一來又是蝗蟲又是疫病,把一切都怪在了流民身上的兵士態度自然沒多好。
……
回到城里的蕭佚沒想到郭嘉口中的城中百姓需要自己是這么嚴重的事情,他看著用草席墊著躺在外面的病人,每個人面色蒼白嘴唇干裂,閉著雙眼睛看上去沒多少精力。
蕭佚能看見生機從這些病人身體里飛快流逝,一日不到甚至有些人要不了多久就會一命嗚呼,他不明白這究竟是發生了什么事情。再一抬頭,濃重的疫氣漂浮在空中,包裹著整個山陽郡。屬于疫病的氣息隨著時間愈發濃重,奪走城中百姓的生機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為什么會這么快就有疫?明明離開前一切都還是好好的。
“疫病的源頭有找到嗎?大夫呢?大夫沒有給他們好好治療?”蕭佚側頭去問旁邊比自己早了一日回來的郭嘉,“快把他們分開,別讓病氣度給健康的人。”
郭嘉根據蕭佚的問題一一回答道,“疫病源頭還不知道,現在城中人手不足,一部分去調查城外農田的蝗蟲情況,一部分染了疫病在休養,剩下能用的人手都在幫助大夫治療疫病。”
就算曹操在他們幾人的建議下收回了不少在外調查蝗蟲的人手,城中能幫忙的同僚仍舊每日都在減少,他們全部都染上疫病,在第二日便發作出來不得不請假休息。
就是荀攸和戲志才都病倒了,現在還在自己的府中按照大夫開的藥方喝藥治病。
“大夫忙不過來,一些在照顧生病的百姓和官員,剩下一些正在緊急翻閱古籍尋找能治療疫病的辦法。”郭嘉憂心忡忡的同時整個人都很勞累,荀攸一倒下,荀彧和他就接替了對方的工作,雖然是兩個人分攤公務但再加上同僚的事情、城中當日的瑣碎小事,他們處理起來十分疲倦。
從未有過如此高強度工作的郭嘉都快把幾案當作自己的床榻了,可就是他如今認真,疫病一事仍然得不到有效的控制。
郭嘉這么火急火燎地把蕭佚喊回來,一是為了分攤公務,二是想看看蕭佚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解決疫病。
“清長說得分開,可有詳細解釋?”郭嘉站在原地打算聽一聽蕭佚在這件事情上的處理辦法。
“當然是把患病的和未患病的隔離開來!泵摽诙龅氖捸蝗桓杏X腦袋像是被針扎了似的疼痛,他扶著自己的腦袋等待這陣疼痛過去。
瞧見蕭佚這幅模樣的郭嘉上前扶住了人,他關心著突然頭疼的蕭佚,“沒事吧,清長?你怎么突然頭疼?”
蕭佚搖了搖頭向郭嘉表示自己沒什么問題,他又問道自己剛才講到了哪里,因為蕭佚想不起來頭疼前自己說了什么。
“你說把患病的和未患病的隔離開,再之后呢?”
他剛才是這么說的嗎?為什么他完全沒有一點頭緒,也想不起來自己在這之后想要說的內容了。
困惑的蕭佚想了半天都接不上剛才的想法,他再一次搖頭面容苦澀地回道,“我忘記了,先這樣吧,若是我想起來再和奉孝說!
雖然只有一半,但聽起來似乎對現在的疫病有所幫助,郭嘉還是將這個想法告訴了負責的疫醫,讓他們自己酌情考慮是否要將病人和健康的人分隔開。
做完這些郭嘉帶著蕭佚先去了一趟戲志才的府上,在進去前他們從門房那里拿到了防范用的東西——一個透氣的面紗,遮住口鼻以后蕭佚與郭嘉才往里屋走去。
屋內充斥著一股濃烈的艾草焚燒后的味道,這股味道在通風的房間內經久不散,讓蕭佚不得不的疑惑究竟是焚燒了多少艾草后才會有這么重的香味。
病重的戲志才躺在床榻上,垂下的簾幔遮去了床榻內的情況,蕭佚也看不見戲志才如今的臉色和病況,他側過頭用很小的聲音去問郭嘉,“志才這是病了多久?”
被疫病困擾得無法入睡的戲志才聽見了聲音,渾身上下都難受至極的青年發出了動靜,他在這里除了每日的大夫外就只見過幾個好友,以為是荀彧或者郭嘉來了的戲志才喃喃,“是文若?還是奉孝?”
“是我,志才!笔捸犚娏藨蛑静诺穆曇艉筠D過頭,他道了聲失禮將簾幔挑起一些露出床榻內的病人,蕭佚被戲志才的病容震驚到了,“怎么病得如此嚴重?”
只見戲志才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一雙眼睛已經迷離失焦,眼眶深深地凹陷進去,嘴唇也泛著不詳的青紫色,儼然戲志才已經半只腳踏入了鬼門關,要再晚上一日都可以直接往棺材里一放,入土下葬了。
“咳咳!睉蛑静艧o力到只能偏過頭咳嗽,干癟的胸膛隨著咳嗽微弱起伏著,咳嗽過后便是如同破風箱一般的呼吸聲,戲志才動了動手指艱難地抬起手臂,“清長也回來了啊,可惜我現在在病中無法去迎接你!
“這次疫病來勢洶洶,你們還是快些離去,別在我這里過度了病氣!睉蛑静抛鞒鲵屭s的動作,青紫的嘴唇努力地勾出一個笑容。
蕭佚皺緊眉頭他抓住戲志才的小臂順勢按上了手腕把脈之處,略懂一些的蕭佚的神情隨著脈搏慢慢沉淀下來,他收回手將戲志才的手臂塞進了被褥里。
生機……將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從未想過這么快就又要送走自己親近的好友, 嘴巴發苦的蕭佚抿緊了唇瓣,他咬了咬舌尖努力讓自己的神色不會看起來很難看。
“清長?”戲志才發現蕭佚居然還會把脈的時候臉色驚訝,他的視線落在了抓著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而后又轉移到旁邊的郭嘉臉上。
因而錯過了蕭佚神色的戲志才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情, 他再三催促著蕭佚早點離去,“奉孝身體也不好,別留在這里被我病氣傳染了!
沒想到話題落在自己身上的郭嘉往后退了幾步,他安撫著戲志才示意自己會考慮好他們之間間隔距離的, “嘉離得已經很遠了,若是還擔心我可以先退出房間!
郭嘉轉向蕭佚, 上揚的雙眼中飽含著對蕭佚的信任與憂慮, “清長可有辦法?”
辦法嗎。
欲言又止的蕭佚先是把簾幔放了下來, 他讓戲志才好好休息,養足精力才能更好與身體中的疫病對抗。勸誡完戲志才后, 蕭佚引導著郭嘉走出房間, 在院子中間站住的人臉上神情并不樂觀, 他挪開視線因為心中的愧疚而不敢和郭嘉對視,
“這次疫病……有辦法醫治, 但是志才的身體已經等不了那么久了。”
本就身體底子不太好的戲志才這些年又戒酒失敗, 雖然為了避免他們發現自己喝酒而減少了次數, 但飲下的水酒數目并不少, 經年累月下來讓戲志才的身體更加虛弱、虧損。
疫病來得突然, 山陽郡內的大夫都被打了個錯手不及, 治療時疫的經驗不足讓大夫們在前幾日走了很多彎路, 至今也沒有研究出一個足夠有效的方法。再加上這次疫病有掠奪人生機的副作用, 像戲志才這般身體不行的病弱之人會成為第一批因疫病而死去的也不足為奇。
驟然聽見蕭佚這番話的郭嘉神情也難看起來,他沒想到蕭佚也對疫病手足無措,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神仙……神仙不是有仙藥嗎!仙藥也不能治療疫。浚
能治療,但是不符合規則。
“這是人間!笔捸谥兴朴泻芏嘣,在郭嘉渴求的視線中最終也只是吐出來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四個普通卻飽含深意的字擊敗了郭嘉。
人間便不能依靠仙藥,不能依靠仙人之力,只能靠他們人族自己去創造奇跡、尋找解決辦法。
明白此路不通的郭嘉換了一種問法,“那清長可知道這世間有哪個大夫有辦法醫治疫?有什么辦法可以吊住志才的生機,之前讓他撐到藥方研制出來!
摩挲著手指關節的蕭佚在糾結是否要告訴郭嘉這兩件事情的答案,他確實知道現下最有可能發現治療疫病的大夫是誰,也知道如何吊住戲志才生機,不然離別來得如此之快。
可他若說了出去也算是犯了規矩,仍然會被追究責任。
蕭佚再一次側過頭去看戲志才養病的屋子,他知道自己再不做決定,戲志才隨時都有一命嗚呼的可能性。
人生何處不別離?人生處處是別離。
“我能告訴奉孝的不多!弊龊眯睦頊蕚涞氖捸_口,他豎起兩根手指對應著郭嘉的兩個問題,每回答出來一個他便會收起一根手指,“這個人是南陽人,他是有可能有辦法解決時疫的人,”
“想要吊住生機,佚之前轉交的玉戒就是一個絕佳的物品。”
俗話說玉能養人,更何況是神仙戴過許久的玉戒,玉戒上面流轉的能量足夠支撐住戲志才度過這次難關。
解答完郭嘉問題的蕭佚往旁邊挪了挪,他還未來得及解釋自己的行為,天空中不知何時凝聚起來的烏云里劈下了一道足有碗口粗的天雷,一道接一道、連綿不絕地劈在了毫無準備的蕭佚身上。
被眼前動靜嚇出一頭冷汗的郭嘉臉色蒼白,他從未預料到就是這么兩個小問題都會引來如此嚴重的懲罰,開始后悔萬分自己為什么要提那些問題。
又不是自己沒有能力,他為什么要去貪圖一時的捷徑!
后悔不已的郭嘉站在天雷的范圍外,焦急不安地等著這場雷劫結束。
“咳咳!备洗渭t云一樣吐出口黑煙的蕭佚抹了把臉,他拒絕了郭嘉的攙扶反而是讓人把自己的話趕緊記下來,“我想明白為什么這段時日諸事不順了!
從未有過如此密集地觸發各種禍事,都快懷疑是不是山陽郡真的風水不太好的蕭佚,在雷劫的不斷擊打過程中想明白了所有事情。不論是常羲特意找過來提醒自己,還是后面的天災人禍,一切都和曹操不久前派出去的隊伍有關。
蕭佚神情嚴肅地提醒著唯一能阻止這一切發生的郭嘉,“去找文若!找曹公!無論如何都要讓接應的隊伍快些接到人。
“若是沒能成功救下曹公的家眷,千萬要阻止曹公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現在發生的一切不僅僅是警告和提醒。
“那你呢?”郭嘉的眉頭自剛才起就沒松開過,他緊張又不安地上前一步,卻被蕭佚呵住了腳步,“清長?”
郭嘉疑惑不解地小聲問道。
“別靠近了,我這幾日可能仍然會不在,奉孝你替我照顧好平兒他們!笔捸职l出了一聲嘆息,他搖著頭在郭嘉的注視下掉進了突然裂開的裂縫中,無邊的黑暗侵入了他的視線。
不需要控制,他自己就能緩緩落在地上的蕭佚看見了另一邊封鎖起來的水臺上的女子,又是一個他認識但不是很熟悉的神仙。
蕭佚在記憶里找了好久才找到神仙的名字,他遲疑著出聲喚醒了在水臺上沉眠的神仙,“三圣母……楊嬋?”
為了度過漫長的懲罰歲月,楊嬋選擇了最快速高效的方式,即是通過沉眠來跳過被壓在華山下的枯寂時間。楊嬋還是分了一絲心神在外面也,避免發生什么意外事故,然而她這絲心神聽到了不小的動靜,還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喊她的名字。
因為好奇睜開眼睛的楊嬋看見了漂浮在山中水面上的蓮花臺,對面蓮臺上是與自己一樣被禁錮在暗無天日的洞窟中的蕭佚。
“道君您怎么也……”表情驚訝的楊嬋捂住了嘴,透過指縫隱約能看見因為驚訝而張大的嘴巴,“難道您也是因為犯了天條被哥哥關起來的嗎?”
另一邊目睹蕭佚掉落深淵的郭嘉臉色極其難看,在眼前看不到的透明的禁制消失后,郭嘉邁開腳步走到蕭佚失去蹤跡的地方。腳下硬邦邦的泥地告訴著郭嘉,就算他在這里挖地三尺也找不到被仙法關押起來的蕭佚。
呼,冷靜下來。
深吸口氣的郭嘉轉身重新回到里屋,他在將那枚玉戒給戲志才戴上前,小聲叮囑著戲志才不要把今日蕭佚回來的事情透露出去。
“我知道了!睉蛑静趴粗卫溆驳纳裆p嘆口氣,總是玩世不羈的青年如今神情冰冷,臉上不管是譏諷或是玩味的笑容都被收斂于冰面之下。
在郭嘉離開前,戲志才提醒著對方注意自己的表情,“你的神情在告訴別人,有事情發生了!
聞言郭嘉放松自己的表情,雖然做不到平日那般輕松,但看起來也沒那么恐怖了,“是嘉失態了,嘉先回去找文若商議后面的事情去!
郭嘉離開。
他乘坐著馬車離去,坐在馬車車廂里他思考著蕭佚的話還有這幾日發生的事情,那枚剛剛給出去的玉戒也來歷不明。
清長言明那是一位故人送予他的禮物,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神仙要送給自己而不是文若或者公達?甚至就連與修行一道沾上邊緣的于吉也未得到任何禮物。
而在那位故人離開后,先是兩個孩子險些遭遇綁架,后又有一群流民聽從天神的指引來到這里,沒多久郡內爆發了疫病。一環接一環,事故頻發,打得他們那是一個措手不及,而這一切的起因似乎都是那位故人?
這前后的兩位‘神仙’是同一個人,還是只是因緣巧合湊到了一塊?
真的是因緣巧合?
思路到此,郭嘉頓住,他還沒理通那位故人為何要這般做的理由。如果不是清長信任的故人,清長是不會把玉戒轉交給自己——既然如此,這位故人為何要害人間普通百姓?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郭嘉把這個問題留到了與荀彧相見的時刻。荀彧見郭嘉一人前來還很奇怪,據他所知郭嘉今日應該是出城去接蕭佚才對,怎么會一個人回來。
“奉孝,人呢?”荀彧問道。
對著荀彧微微搖頭的郭嘉跳過這個話題,轉而把自己困惑的事情全部告訴了荀彧,他揉著眉心說道,“我覺得這背后有很大的問題,但我又想不清楚做這一切的仙是為了什么?”
聽完郭嘉對事情的描述,再結合蕭佚沒有出現的情況,荀彧以為蕭佚是去找那位故人問個究竟,“等清長回來,不就能知道這一切的真相了嗎?”
“文若你理解錯了!”造成了這般誤會的郭一頓,他左顧右盼確認周圍沒有旁人偷聽后才告訴荀彧一個非常不妙的事情,“清長他在告訴我誰有可能治療疫病后,就被神仙關了起來,不知道被關到哪里去了!
話剛說完,郭嘉就仿佛想通了一般睜大眼睛,驟縮的瞳孔彰顯著他的不平靜。
是啊……
神仙是為了什么做這一切?這不已經堂堂正正地擺在了明面上。
是為了把把清長關起來!好叫他們孤立無援,任由疫病奪走城中百姓性命。
第一百一十六章
鄴城新建起來的皇宮中有一間隱秘的暗室, 這間暗室位于新帝劉虞的宮殿中,暗室入口在劉虞的座位之后,除了寥寥幾人外無人知道這間密室, 就像是無人知道新帝劉虞不過是別人掌控下的一顆棋子。
同為執棋人的袁紹繞過如同木偶般的劉虞進入了后面的暗室, 在那里他見到了與自己合謀的‘人’,也是這人神異的手段讓他能順利地建立起一個新的朝廷,再一次揚他袁家名聲。
袁紹看著歪歪斜斜坐在圈椅上的人,那人手中還抱著一只紅眼的白兔子, 兔子在人撫摸下溫順地吃著綠葉菜,然而袁紹知道這人和兔子都不是個好惹的。
“宮中的人反應你有幾日不在, 這幾日你去外面做什么了?”袁紹直白地把自己安插人監視他的事情放在明面上, 他也不害怕對方氣惱, “是去找那個你口中的舊識?”
在暗室中四處逡巡的袁紹不出意外沒有看見第二把椅子,只有自己讓人拿進來的坐具, 沒得挑剔的袁紹坐于自己的坐具上。
“是去找了。”撫摸著兔子的常羲冷眼看著袁紹, “之后你可以暫時不用擔心曹操那邊, 沒了清長,那些人不過是一盤散沙而已!
“曹孟德身邊還有荀文若、荀公達, 這些人的才智謀算并不比你的那位故人差, 有他們在曹孟德還是有翻身的可能性!痹B還想說些什么卻敗在了常羲冰冷高傲的神色之下, 他半撐著額頭一副無奈的模樣, “是是是, 你那位故人才是最厲害的。”
常羲不屑于凡人, 經歷過巫妖大戰的他仍然瞧不起當初被女媧捏出來的造物, “不過是一介凡人, 怎可與清長相提并論!
袁紹:。
識相的袁紹跳過不該提起的那個人,從一開始的煩躁到現在的平淡,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經歷了多少才有了如今這般平和的心態,“你那故友能關多久?曹孟德那邊是什么情況?”
問題真多,嘖。
面上露出煩躁情緒的常羲說道,“關多久?估計不會很久,那家伙也不是第一次對著清長開后門,這回估計就做做樣子。至于曹操那邊……”
“不知道,反正把流民蝗蟲引過去后我就沒再注意了,現在應該到第三階段疫病,再過小半月可能就全死了吧?”
對人族的印象還殘留在當初弱小可憐、一根手指就能輕松解決掉的時候,常羲順手撫摸著兔子隨口回答道,不認為曹操還有能力翻盤的常羲催促袁紹不要再多關注無用的人,“你該注意的是隱隱有再起之勢的劉協!
常羲連正和袁紹對峙的公孫瓚也沒放在眼中。
無言的袁紹沉默點頭,手指在膝上輕敲幾下的袁紹又問道,“你確定曹孟德那邊沒有辦法翻盤,在我們把你推演出來的有可能解決疫病的張仲景抓起來后?”
“自然!背t耸趾V定,他了解蕭清長那副樣子,絕對不會違背規則拿出能救萬民于水火的仙藥出來。
透露出丁點消息后蕭清長會被暫時關起來,曹操那邊的人族找不到張仲景又沒辦法再次求助,他們只有等死這條路。
交談中的二人沒有注意到暗門之外的身影離去。
……
遠在千里之外的山陽郡,花了一日時間與荀彧還有諸位大夫商量如何隔離病患的郭嘉疲憊地在客房中歇息。現在事務繁忙疫病流行,郭嘉不敢隨便回去害怕兩個年幼的孩子受到牽連,院中有蔡琰于吉在,郭嘉也不擔心兩個孩子沒人照顧。
已經把隔離大致安排好的郭嘉還做了其他的事情,他從未染病的兵士中抽調了幾個靈活的往南陽而去,讓他們去尋找蕭佚口中所言能解決時疫的人。
眼下空出時間來的郭嘉翻開了這幾日由大夫遞交上來的匯報,大夫們匯報了一個好消息。在郭嘉雷厲風行的強硬推進下,隔離病患與健康的人這一方法發揮了它的作用,每日的新病患數目有所減少,看起來疫病的蔓延得到了有效控制。
但他們仍然需要盡快找到治療時疫的方子,不然生病的病患只有一條死路了。
“南陽那邊遲遲沒有消息!惫螇合滦闹械臒┰辏麛Q著眉頭思考其他出路,“人還是要找,但我們不能一直依賴清長,興許還有其他辦法可以拯救山陽郡!
郭嘉又翻找起徐州那邊的信件,雖然他們已經去信讓接應的人早些接到人,避免意外發生,但一天不接到人便多了一天擔心。
“奉孝莫要著急。”身體還健康的曹操坐在客房里的位子上,他看著難得這么有干勁的郭嘉,之前壓下去的懷疑再度涌上心頭。
不過他認為目前更重要的是城中百姓以及快速蔓延的疫病,曹操又看向另一邊的荀彧,“文若你也別這般急切,我知道你們二人一心都撲在這城中疫病上,可是你們若因此累傷了身體不得不休養,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荀彧搖頭拒絕了曹操的好意,神情認真的他臉上確實有些急躁,“志才身體不好,公達還能撐上一會,解決疫病屬實是迫在眉睫……彧不敢耽擱時間。”
翻出下一個公文的荀彧一愣,他呢喃細語,“奇怪,怎么家書寄到這里來了?”
仔細一看的荀彧更是莫名,因為這封家書是出自荀諶荀友若之手,那個在袁紹手下為其出謀劃策的兄弟。
“先拆開看看吧,友若不會無端將書信寄錯地址的。”郭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建議道。
荀彧也是這樣認為的。
于是他拆開了那封家書,想要看看掩蓋在家書之下的是什么東西。
細細品讀書信的的荀彧發現這只是一封寫滿了家長里短的普通書信,荀諶在書信中把家族里的每一個人都問候了一遍,硬生生地寫出了長篇大論。
“友若什么時候在書信里這般健談了?”荀彧只覺古怪,他拿起信紙對著燭火仔細觀察,也沒看出來有什么不對勁的。
坐在荀彧對面的郭嘉卻是正好能發現書信的不對,他出聲提醒荀彧把書信翻轉過來閱讀。
聽從郭嘉的話把信件翻過來的荀彧很快就讀完了,真正的內容只有短短幾行字,“友若來信,”
“信中說,袁本初抓走了能治時疫的大夫張機,以及劉伯安是傀儡!
看到這封信郭嘉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測都被證實,清長果然是因為太過厲害而被之前認識的人設套給關了起來,不過清長給出的那個回答如今也無法派上用場。
“把去南陽的那些人叫回來吧。”郭嘉頭疼私地扶住自己的額頭,“他們找不到人了。”
人都被綁去鄴城,怎么找?!
“不,等等!惫斡趾白×寺爮乃拿钊フ{回人手的下屬,“讓他們找到張機的屋宅,把里面的醫書全部運回來!
事后解決時疫再向張機道歉吧,郭嘉想到。
傳達命令然后又要快速搜刮書籍帶回山陽郡,這一來一回時間已經過去幾日,山陽郡的疫病情況沒有進一步惡化,但同樣也沒有絲毫回轉。
就像是有一根蛛絲吊著他們,隨時都會因為一個意外、一個突發事件讓他們墜入無法承受的深淵里。
醫書被運回山陽郡的第一日,郭嘉便召集了醫術高超的大夫合力研究如何對抗疫病,他們從張機家中的書籍里孜孜不倦地汲取經驗,又對著城中的病患癥狀尋找病名。
經過他們通宵達旦的不懈努力,大夫們終于找出了疫病的源頭和根治的辦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羲過于蔑視人族,他投放出來的病毒都是人族歷史上發生過的大疫,治療的藥方都有被記載下來。
城中的疫病如同它來時一般很快就被解決了。
被玉戒吊住生命的戲志才也撐到了發現藥方的那一刻,雖然這段時間的大病還是讓他的身體再度受到損傷,但是戲志才撿回了一條命。有這一回的經歷,曹操深諳黃白之物有多么的害人,他極力支持荀彧沒收戲志才府中酒水的動作甚至主動提供了對方會藏酒的地方。
戲志才萬般不舍,可鬼門關走這一遭他也有所害怕,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看向郭嘉,“清長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消息嗎?”
提及這件事情郭嘉長嘆口氣,他也不知道清長被關到了哪里去,當時場景像是關到了地里,實際上以神仙移山倒海的本領,很難說是轉移去了哪座仙山。
實際上被關在華山下面的蕭佚:……
在他們愁眉不展的時候,還是有一個好消息的到來,
“報!”
“前往徐州迎接老太爺的隊伍回來了,隊伍全部安全抵達,沒有出現人員傷亡。”
曹操被蕭佚的話嚇得提心吊膽,現在終于能松口氣,他讓人趕緊把要準備的房間準備好,該迎接父親曹嵩的東西全都不能落下,做完這些他才注意到傳令兵欲言又止的模樣。
“可是有什么變故?”曹操問道。
“老太爺帶回來了一個少年,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救命恩人?!難道還是差點遭遇了什么劫難嗎。
聽聞此言曹操高興的神色一斂, 若不是有人意外相救,是不是變會如清長所言那般被人謀害死去……
想了許久的曹操被荀彧用一聲咳嗽叫醒了,很快反應過來的他掛起一個笑容, 面色可親的曹操連忙讓救父恩人進來, 他沒忘記讓侍從擺出一個舒適的座椅,準備好足夠美味精致的點心茶水招待少年。
在見到少年的那一刻曹操被這孩子的年齡驚到——是的,對于已經快四十歲的曹操來說,眼前這個只有十幾歲大的少年卻是能被他稱作一個孩子, 就是他的長子曹昂看起來都比對方大上一些。
“這……”曹操一時語塞,他父親曹嵩定然不會不帶侍衛穿徐州而行, 家中那些侍衛人高馬大、體型彪壯的, 怎么還不如眼前這個瘦瘦小小的小少年?
“便是閣下救了家父?”
小少年的目光從郭嘉身上收了回來, 他對著曹操拱了拱手,“談不上相救, 只是從那邊路過時正好看見有賊子對著老人家出手, 一時不忿出了手。”
“賊子?”曹操仔細打聽當時的情況, “能否詳細為操講述一番?”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小少年還是將那時的場景繪聲繪色地描繪出來, “當時我在山間的小路上行走……”
在山間道路上行走的少年與手中模糊不清的路線圖對照, 他不知道為什么自己一出城就能迷路到這山間小路上, 可是從地圖上看也發現不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該向西前行。
山間被來往的旅人或是打獵的獵人走出了一條新的道路, 小路兩旁礙眼又擋路的荊棘和樹枝都被撇斷或者砍伐干凈, 少年因此能看清楚外面大路上的動靜, 并根據太陽的方位更正自己的行路方向。
又一次走偏道路的少年望向太陽準備調整方向, 誰料太陽還沒看見,但是目睹了一出劫財現場。
不知道帶了家中多少財寶出門的曹嵩坐在馬車中, 后面每匹馬都拉著一個裝滿箱子的板車,馬車在碎石子的道路上發出了丁玲哐啷的動靜,一聽就知道里面有不少好東西。
帶出來的侍衛挎著長刀長劍,兇神惡煞地在馬車兩旁護衛著,少年見過有同樣走這條路出行的馬車硬生生地停了下來,馬車頭一轉就是往反方向而去。那些侍衛邊走邊嘲笑那些人的膽子真小,然而當真的有人沖他們而來的時候,這些侍衛連一個回合都沒抵抗住,快速被斬于馬下。
領頭的人帶著自己的小隊圍住了曹嵩他們,迫不及待地砍斷捆綁箱子的繩索,掀開箱子的賊人在看見那一箱金銀財寶后眼睛都綠了,貪婪的模樣讓少年都不愿想起第二次。
本來他是不想去救人的,有這時間他倒不如多趕點路,早一點找到母親,可是少年察覺到了在懷中蠢蠢欲動的東西,那是他的母親留下來保護他的紀念物。
于是少年出手了。
“我沒有殺掉他們,因為他們說自己是在那什么陶謙手下做事,我若殺了他定然會吃不了兜著走!鄙倌陮嵳\地把那人威脅自己的話講了出來,他也沒在意為什么眼前的大人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的,少年跟著曹嵩一起回來只是想要討一個報答。
曹操問少年想要什么,是金錢財寶還是功名利祿。
少年什么都不要,他只要一個路線明確的地圖還有一匹快馬,“我要去找母親把她救出來,有匹馬能加快趕路速度,有地圖我能走正確的道路,而不是一直迷路。”
“沒想到還是難得一見的孝子啊。”郭嘉感慨道。
話剛說完,郭嘉就看見少年用一副奇怪的表情看著自己,已經是第二次被少年打量的郭嘉沒忍住,他問少年的為何要這樣看著自己。
少年沉默著沒有回答郭嘉的問題。
郭嘉:??
不是,為什么不回答?難道真的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嗎?!
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說出自己看到的少年繼續沉默,他在郭嘉的身上看到了討人厭的仙力,偏偏他又是個不折不扣的純種人族,不像他是個仙人混血。
“咳咳,”為好友緩解尷尬氣氛的荀彧轉移了話題,他說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還不知道這位小友叫什么名字?”
“姓劉,名沉香!鄙倌赀@般說道。
……
“然后呢?”總算被放了出來的蕭佚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落在了幾日沒吃到的饅頭上,咽著口水的蕭佚看起來像是在問后續情況,實際上已經迫不及待地等人講完就要開吃。
天知道被關在華山底下的那幾日他過得是什么日子!沒有吃食,渴了只能靠山里流動的暗河水,蕭佚嘴里味道寡淡地仿佛回到了當初苦修的日子。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還要多炫幾個饅頭!!
郭嘉攤開手,“然后劉沉香帶著地圖和快馬走了啊,沒有然后了!
“說來清長知道這劉沉香是誰嗎?”郭嘉探著頭,手指間還沒碰過任何食物的筷子摁在了對方心心念念的饅頭上,阻止蕭佚順利夾走饅頭。
蕭佚狀似無辜地一歪腦袋,“我怎么知道他是誰,連面都沒見過!
“不,你肯定知道。”郭嘉胸有成竹地笑著,他是在對方看了自己兩眼后想明白的,“劉沉香也和神仙有關是不是?他是……神仙與凡人生下來的孩子!
本還說得沒什么底氣的話,在郭嘉仔細觀察著蕭佚之后愈發篤定起來,觀察力越來越強的郭嘉輕易地捕捉到了蕭佚眼中的訝然,這一刻郭嘉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神仙與凡人能結合誕下孩子的事情讓郭嘉燃起了希望,他與清長是不是也有機會可以在一起?
被惦記著的蕭佚打了個寒戰,他看著郭嘉不得不提醒對方一句,“天庭現在禁止仙凡相戀,相戀的兩個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劉沉香的母親是三圣母,現在被壓在華山下面,他的父親雖然未死可也沒什么好下場!
“再早一些的三圣母母親瑤姬和父親楊天佑被震怒的玉帝王母殺死,他們的孩子也在凡間吃了很多苦才修得仙位。所以仙凡相戀這種事情奉孝還是莫要多想,”蕭佚怕氣氛太過壓抑開了一句玩笑話,“我可不想去天庭撈你。”
并沒有被這個笑話逗樂的郭嘉垂著腦袋,他思索一二便打算暫時跳過這個話題,他松開手讓蕭佚能好好吃一頓彌補這幾日的吸風飲露。
見饅頭得了解放,蕭佚臉上露出了一個歡快的笑容,他夾起饅頭配著自己現炒出來的幾個小菜大快朵頤起來,時不時還會來幾口熱乎乎的湯水。
他這副吃相讓郭嘉不得不懷疑蕭佚究竟是被餓了幾天,就算是餓了幾天以仙人辟谷不食的能力也不至于餓成這副鬼樣子。
郭嘉看準時機又一次摁住了蕭佚即將夾走的饅頭上。
不是?又來??
因為吃不到饅頭而一臉渴望的蕭佚望著郭嘉,泛著盈盈水光的眼睛一下也不眨,就這么目不轉睛地盯著郭嘉,直到把人看得頭上冒冷汗。
硬是撐住了的郭嘉挪開視線,在不與蕭佚對上視線后那種詭異的不讓人吃飯的負罪感就減輕了不少,他乘著這一小會的時間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清長不是已經修煉到不需要吃飯的地步了嗎,怎么還非要吃這一餐?”
只是為了這個原因?蕭佚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哪有人不吃飯?”
所以他現在吃這幾個大饅頭有什么不對的?
聽起來好像沒什么問題,但也就聽起來罷了,郭嘉萬般想法涌到嘴邊最后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而后松開手看著蕭佚繼續風卷殘云消滅桌上的食物。
吃到一半郭嘉提醒蕭佚,“主公讓你之后空了去找他,似乎是主公家中的人有什么事情。”
“雖然清長早早就暴露出自己的與眾不同,但是平日還是多注意一二,免得露出更多的問題!惫握f完便要離去,荀攸戲志才即使治好了疫病,也不可能這么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處理公文,
這意味著郭嘉仍然要多加班幾日,替他們處理那些事情。
想起那多得仿佛處理不完的事情,郭嘉垮下一張臉,滿臉沉重的怨氣都能把旁邊的鬼魂嚇死。
非常不開心的郭嘉決定讓蕭佚也不開心一下,他搶走了最后一個饅頭,連同剩余的小菜一同帶走。
莫名失去了自己的糧食的蕭佚拿著一雙空筷子,還沒吃盡興的人只能陡然放下筷子,帶著滿臉的失落和郭嘉前往曹操的住宅。一個是去那里把某兩人落下的公文全部拿走,一個是為了解答曹操及其家人的疑惑。
等到了那里,曹操把其他人全部驅趕走的時候,蕭佚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郭嘉倒是因為平日常常和他鬼混在一起而被允許留下。
“清長幫我看看這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昏睡不醒!
曹操口中的的孩子正是他的二子曹丕。
此時曹丕正緊緊閉著眼睛深入昏迷,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丕兒昨日從外面玩;貋砗缶鸵恢被杌璩脸恋, 問他發生了什么也不說,操和子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辈懿匍L嘆一聲,臉上是身為人父的愁緒, 他摸著就這樣也能一直昏睡的曹丕臉頰, “除了開始昏沉嗜睡外,丕兒身上還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要不是曹操十分篤定曹丕是自己的孩子,曹丕的母親卞氏絕對不會有人族以外的血緣,不然在曹丕身上的異狀出現的那一刻曹操說不準就把兩人都秘密處死了。
曹操當著蕭佚的面扯開了曹丕的半個袖子, 露出內里手臂上蛇鱗狀的紋路,與自己早上看到的相比, 這個紋路愈發清晰真實, 仿佛一塊真正的蛇鱗長在曹丕的身上。
“這個早上還只是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到現在越來越像了,清長可知道這是為什么嗎?”曹操撥了撥那塊鱗片, 鱗片下面是一閃而過的紅色嫩肉, 鱗片根部儼然已經和曹丕的肌膚長在一起, 再久一點這塊鱗片就會替代曹丕的皮膚。
蕭佚上手摸了摸蛇鱗的觸感,他又觀察著曹丕的人中、腋下與雙腿, 這些地方沒什么大變化, “還請讓人拿來一些雄黃!
雄黃能驅蛇蟲, 難道丕兒真的被蛇怪纏身?!曹操想明白這件事情后整個人驚駭莫名, 他沒見過蛇怪但也能大致想象出來是一個多么恐怖的妖怪。
“主公別慌, 莫要自己嚇自己!惫芜m時地遞來一杯溫熱的茶水, 他安慰著很少經歷這種光怪陸離事情的曹操, 經驗豐富的他很快就想好了理由, “妖怪都不是五大三粗堪比巨人的,其實他們長相大多與我們人族相差不了多少!
“更別說在清長面前, 他們非常弱小!惫卧谶@邊安定曹操的情緒,蕭佚則在昏倒的曹丕面前解決對方身上的妖怪。
抓起被郭嘉放到旁邊桌案上的雄黃粉,蕭佚捻起半邊袖子,手指間的雄黃粉末撒落在蛇鱗上,又沿著曹丕的身體讓每一處都有雄黃粉末。曹丕身上的黑氣無處可逃,最后只能從曹丕的身體里離去,在空中還沒來得及消散就被蕭佚一把抓住塞進了瓶子里。
“丕公子沒事了,很快就會醒過來,到時候主公可以問問公子發生了什么事情!笔捸蜒b著黑氣的瓶子往自己的袖囊一放,自認為已經解決了現在事情的蕭佚想要離開。
他還打算去看看平兒奕兒過得怎么樣呢,看看于吉有沒有好好照顧他們兩人。
但是曹操攔住了蕭佚,理由是希望對方能再等等,等曹丕醒過來后看看他的身體怎么樣。
曹丕沒有再昏睡很久,興許是昨日已經睡的足夠了,也或許是控制他變得昏沉的罪魁禍首已經被抓住,不再被控制的曹丕自然會醒過來。
一醒來,曹丕揉著眼睛看著曹操,迷迷糊糊的小孩向自己的父親訴說夢中古怪的內容,“父親!我夢見了一個土墳!”
“墳包的周圍是一圈如茵綠草,有很多顏色艷麗的花朵都綻放著,還有很多動物在墳包附近,連老虎、黑熊都在里面,而且它們特別親近人不會去傷害別人的!
聽見曹丕的描述,曹操和郭嘉神情為之一振,難道這就是導致曹丕一直昏睡的原因?!
猜出曹丕夢到了什么的蕭佚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我看見墳包前面插著一塊木板,木板修理地十分整齊,而那塊木板正中央的字是能被稱作書法大家的作品!辈茇萑肓嘶貞,視線下意識地往上面飛去,因為回憶而空洞的雙眼里什么都倒映不出來,“我想起來那是什么字了!”
曹丕激動地說道,“上面刻了‘黃帝之墓’四個字!”
……比夢中是讓他昏迷不醒的罪魁禍首這件事還要令人驚訝。曹操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惶恐,是高興自己的兒子在夢中沒有受到傷害,還是惶恐黃帝這般偉大的人物讓一個無毛小子給夢到了。
幸好房間里只有他們,不然曹操真的不知道去解釋自己絕無二心的事情。
郭嘉捂住耳朵裝作沒有聽見,他不忘記踹一腳什么反應都沒有的蕭佚,讓對方學著自己的樣子把剛才那番話忽視過去。
蕭佚:……
慢吞吞的蕭佚手還沒捂到耳朵上,語速飛快的曹丕就爆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然后我就看見墳包附近刮起了一陣狂風,動物被嚇跑了,花枝被吹折又不知道被吹到哪個角落,就是那塊木板都被吹進了附近的河水里,我想撈都撈不著!”
順嘴抱怨了兩句的曹丕繼續說道,“那墳包上的泥土很快就吹散,露出墳里的場景——沒有棺材沒有值錢的陪葬品,只有一把劍和洗得很干凈的鞋子!
這……
對二子的夢境感到奇怪的曹操看向蕭佚,要知道在年幼的時候能碰見像今日這般怪誕的事情的人可不多,就是成年之后的也寥寥無幾且個個都封王拜相……曹丕才六歲有余,這是否能預示這個孩子日后作為定不?
“只是孩子年幼易被吸引鬼怪,并無他意。”蕭佚幫曹丕拍掉身上的雄黃粉,他用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打消了曹操內心的想法,“夢中之事作不得數的,它們大多都與現實相反!
是這樣嗎?曹操內心生疑,奈何自己不像蕭佚那般了解透徹,暫時只能放下疑惑相信蕭佚。
見曹操放棄深究后蕭佚開始詢問曹丕昨日碰見了什么,“你可在哪里見過蛇?”
蛇?
昨日便是抓蛇玩的曹丕心虛地看了一眼曹操,他怕自己又被父親罵頑皮搗蛋,扭扭捏捏的小孩子聲音很小,他回答了蕭佚,“有見過,昨日平弟和我一起玩的。”
平兒??
等等,那奕兒不會昨日也玩過了吧?!
曹丕見蕭佚臉色陡然一黑,還以為對方為蕭平胡玩而生氣,“平弟是我拉著去玩的,我看他照顧弟弟太累就拉他單獨出來玩玩!”
還好,蕭佚松了口氣,幸好奕兒沒有參與進來,不然他還得趕緊回去免得奕兒有性命之危。
瞥見蕭佚神色回暖曹丕便繼續往下講,“見到蛇是在城中穿行而過的河水附近,當時那條蛇正在往一戶人家游去,我和平弟擔心蛇會咬傷那戶人家便把蛇捉走用石頭砸死了。”
這就是關鍵!
聽到重點的郭嘉精神一振,他問起曹丕和蕭平是在哪里砸死蛇的,“砸死后蛇的尸首你們又放到哪里去了?”
說起最后怎么處理的曹丕有些羞愧,因為他和蕭平一同把那條有房子那般長的蛇賣給了屠戶,得來的閑錢又被二人平分拿去買好吃的零嘴了。
若說蛇的尸首在哪里……可能被屠戶賣給不同的人成了他們的腹中餐。
三位成年人:。
尸首找不到那只能先去‘案發現場’看一眼,蕭佚打算一人前往的時候,再一次覺得自己不能錯過這種事情的郭嘉又悠悠地湊了過來。蕭佚看著一副明顯要跟著自己模樣的郭嘉,他不得不提醒對方,“你忘記你來的時候是為了做什么事情嗎?”
“那個沒有關系,嘉已經讓人把東西送到文若那里去了!苯o荀彧增加負擔的郭嘉笑得開心,他做的事情對于好友來說就不怎么地道,“我還差遣人特意去把志才公達叫到文若那邊,他們一定會幫忙的!”
志才和公達可真是謝謝你啊,蕭佚不動聲色地抹了把頭上的汗水,“行吧,那奉孝你和我一起去看一看!
即使曹丕有詳細描述那個地方的位置,僅憑蕭佚郭嘉二人也很難真正找到準確的地點,曹丕不得不跟著兩個人去指認。
然而,
因為年紀小走在兩人中間的曹丕在這個時候贊同了當初蕭平所說,他愈發覺得自己有些多余,應該往旁邊挪個位置好讓郭嘉蕭佚二人能近距離接觸。
當曹丕每每向往旁邊走兩步的時候,蕭佚就仿佛知道他的動作一般,一把把他給重新抓回了兩人中間。
被迫又成了蠟燭的曹丕:……
直到他們到達曹丕和蕭平砸死蛇的現場,蕭佚快走了兩步與二人錯開,他在現場站定半跪下來打量著這個現場。
經過一夜的風沙與來往行人的穿梭,地上已經不剩多少痕跡,光靠肉眼很難辨別出這塊地方與旁邊的泥土地有什么差異。就是曹丕自己對著這塊地方都難以描述到底哪一塊沾上了蛇的血液,勉強畫出了一個范圍的曹丕著實想不出來更多的,
“只記得這么多了,真的想不起來!”
作出努力的曹丕往旁邊一站,站在不遠處和被蕭佚趕過來嫌棄礙手礙腳的郭嘉站在一起。
一個人看現場的蕭佚用了點小方法作弊,他很快就找到地面上殘存的血跡大致在什么地方,圍繞著血跡的噴濺方向,蕭佚鎖定了那條蛇是在哪里死掉的。
確認地方后蕭佚才明白曹丕對蛇的形容不是胡言亂語,光憑血跡依稀畫出來的范圍就不是尋常蛇的長度,他估摸一下這蛇的身長就已經有一個郭嘉了。
沒有人專門飼養的話尋常妖怪不可能有這個身形,看來不只是普通的蛇妖這么簡單。
第一百一十九章
蕭佚想要調查出是哪一戶人家飼養的蛇妖, 但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尤其現在連蛇尸都七零八落的,想要用尸首去追蹤都做不到。
“走吧, 我們去屠戶那里看看有沒有剩下的尸體!笔捸栈匾暰從地上站起來, 他抬腳往曹丕和郭嘉的方向走去。
也正是因為蕭佚從那里離開,原本道路兩頭不得前行的馬車終于可以通行,車輪發出了咕嚕嚕的響聲,一時之間竟然蓋過了道路兩旁的吆喝。
“沒有收獲嗎?”郭嘉看著蕭佚走了過來, 熟悉蕭佚的郭嘉看懂了對方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無所獲后的平淡, “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找找看?”
蕭佚點頭, 他低頭看著又開始打哈欠的曹丕, 陡然伸手從曹丕身上抓出了一道還未成形的黑氣,“竟然沒斷根……不、不對, 是那條蛇或者說與蛇有關的沒有徹底被解決!
以為自己仍然有性命之危的曹丕睜著雙大眼睛, 臉色慘白驚慌, “先生救我!”
曹丕下意識朝著蕭佚跑過去,想要抓住對方的袖子救自己一命。
“不會死的!笔捸诒徊茇ёサ叫渥忧跋仁直垡凰, 寬闊的袖子卷到了自己細瘦的小臂上, 他抓住曹丕的領子把人提了起來, 蕭佚讓對方帶他們去屠戶那里, “說不定屠戶還有留下一些蛇尸!
只要有一丁點的殘留, 蕭佚就能根據血肉的指引找到源頭, 把源頭的罪魁禍首全部毀掉, 到時候曹丕自然不再有生命危險。
聽到自己有得救的希望, 曹丕瞬間就不在乎自己被拎著的事情,甚至如果被人拎著就能活下去, 他也不介意自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該省得他自己走路雙腿疲憊。
在曹丕的指引下,郭嘉與蕭佚找到了屠戶的攤位,這里離砸死蛇的地方不遠。不過也是,兩個孩子拎著一條大長蛇又能走多遠。
屠戶對曹丕還有些印象,畢竟他們拎來的那條蛇是真的又長又肥,昨日一天光是蛇肉他就賣了不少錢,“小公子!你今天又來了?可是又有什么大收獲?”
“沒有,我是來要昨天給你的那條蛇!辈茇|著腳尖往屠戶的肉鋪里望,入目是滿地的血紅色的肉,白花花的油脂在肉上浮著,看得曹丕一陣惡心,“昨日、昨日的蛇可有剩下什么嗎?”
嘔。
昨天沒有仔細看,今天一看肉鋪的場景曹丕感覺自己胃里翻山倒海的,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兩三下地躲到了郭嘉的身后。曹丕發出了嘔吐時的聲音,但什么都沒吐出來的他只嘗到了胃里上涌的酸水味。
習以為常的屠戶在自己油膩的圍裙上擦了下手,他掀開里面用白布蓋著的蛇尸,“還有一些沒賣完,小公子是需要它嗎?”
蛇尸上大部分地方已經袒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血紅色的肉掛在那個骨架上,對外裸露的部分變得暗沉,與中間的白骨形成鮮明的對照。除了肉和蛇骨,最外層冰冷細滑的蛇皮被屠戶用最鋒利的剔骨刀剃了下來,賣給了偶然路過的商人。
“給一點蛇肉就好!笔捸娌茇Щ卮鸬。
“好嘞,這點肉俺就不收你錢了!蓖缿襞d致勃勃地說道,嘴巴一張一合用很快的速度叭叭地說著話,“要不是小公子送來了這條蛇,俺今日還要出城打獵呢。不過這條蛇可真邪門,聽說昨天買過蛇肉的那幾戶人家今兒個都撿到了錢,發了一筆意外之財呢!”
“那些人又來買了不少蛇肉,不過幸好知道的人不多,不然俺這里的蛇肉恐怕一點都剩不下來!
說話間屠戶手起刀落給三人切下了一小塊蛇肉,他用油紙和綠色的大葉子包住那塊蛇肉,將東西遞給了蕭佚。
拿走蛇肉的蕭佚和郭嘉曹丕又往別處走去,現在他們主要是想找到一個空曠無人的地方,而且這個地方不能離城中太近。
于是曹丕把兩人領到了他和蕭平的秘密基地里去。
不是很能理解這種行為的蕭佚滿頭問號,他不理解為什么來山陽郡不久曹丕就能找到一個玩耍的地方,更不理解無論是曹丕還是蕭平,搭建一個秘密基地有什么用處。
一個父親是刺史,定然會在家人身邊安插暗衛,無論曹丕的秘密是什么就沒有曹操不知道的;一個父親是隨便掐算一下就能知道完整的事情經過,這個秘密基地也根本瞞不住人……所以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了滿足小孩子天性中的好奇心還是調皮搗蛋?
“阿嚏!”莫名鼻子癢打了個噴嚏的曹丕懷疑有人在說他。
郭嘉倒是對兩個小孩的行為給予最大的支持,“丕公子很厲害,能和平兒在城中找到這么一個隱蔽的地方。清長,你不覺得他們兩個小孩子能做到這種地步是很厲害的一件事嗎?”
“嗯嗯!笔捸燥@敷衍地點頭,他沒去看明顯在哄小孩的郭嘉,注意力全部留在了手中的蛇肉上。
蛇肉為引子,法陣做輔助,再用一點法力運轉法陣,蕭佚很快就看到那一坨蛇肉化作了細細的紅色絲線,一頭落在了地上,另一頭則向著源頭咻得一下竄了過去。
等到地上盤旋著的多余紅線全部繃直之后,蕭佚便招呼著郭嘉和曹丕一起往紅線那段追去,剛一轉頭他就看見了兩個表情截然不同的人。
一言難盡望著那個紅線的郭嘉現在滿腦子都是以往聽過的民間傳聞,像是什么月老紅線、紅線姻緣之類的,那紅線難不成也是用肉做的?然后系到有情人的手指上?
……莫名感覺有點惡心。
郭嘉想著想著就遮住自己的半張臉,被遮住的臉龐上是被惡心到后的慘綠面色。
而曹丕則是一臉崇拜地看著蕭佚,看見對方施展法術毫無任何的害怕,反倒是覺得對方非常厲害。躍躍欲試的曹丕想要和蕭佚學這些方士手段,“我能像平弟一樣拜您為師嗎!”
“這……公子不適合!笔捸不想被曹操質問出門一趟,怎么好好一個習孔孟之道的學生突然仰慕老莊學說。
“好吧。”曹丕也不強求,方士收徒肯定要看天資,興許他在這方面的天賦不如蕭平,“那您會煉丹嗎?”
郭嘉沒忍住咳嗽兩聲,他在蕭佚回答前率先回應,“清長不會煉丹的!痹诓茇Ю^續說話前郭嘉指著那根紅線催促著他們去尋找源頭,“不要把我們的正事給忘記了。”
現在流行的煉丹之事,實際是世家豪族為了逃離如今禮樂崩壞的世道而找到的一些糜爛不堪的方法,說給蕭佚聽郭嘉都擔心污了他的耳朵。
蕭佚:?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是覺得郭嘉言之有理的蕭佚撿起了地上的紅線,順著紅線的指引往蛇妖的源頭走去。
不解的曹丕抬起頭,只看見郭嘉朝著自己搖了搖頭,抬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不能問嗎?為什么?
滿腹疑惑的曹丕跟在蕭佚身后,自己也一直在想郭嘉那個動作的意思,他不覺得問一個方士會不會煉丹是什么不能說的話題。
有心事的曹丕沒注意到周圍的環境變化,但是郭嘉和蕭佚卻發現了,他們走回了之前的屠戶肉鋪,還來到了砸死蛇的地方,再往前走不久就是一戶家中小有資產的人家。
“咦?”蕭佚發出了一個疑惑的語氣,他觀察著那戶人家周圍的居民,愈發覺得這戶與眾不同,“為什么周圍人都是草房木柵欄,偏偏他家就能住瓦房石墻?”
這戶居民甚至有錢在大門門口放兩座麒麟石像。
郭嘉也上前敲了敲其中一座石麒麟,他辨別出來石像用的料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已經是不亞于一些小世家用的石料?墒沁@里居住的都是尋常百姓,再如何有錢又怎么和世家相提并論?
如果真的有世家的實力,又為什么不搬到更富庶一些的地方居?
“這戶人家很奇怪!惫我贿呎f著一邊四處張望,“不如我們去他家附近找人問一問!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他們一定可以在旁邊人的描述下找到蛛絲馬跡。
說干就干的郭嘉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的曹丕趕去找年歲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他和蕭佚在街頭街尾找機會和勞作回家的青壯年聊天,為了能和那些人搭話想盡了一切辦法。
結果郭嘉發現這些勞作回來的人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們都說著同樣的話,“之前那家人也和俺們一樣下地干活,結果有一日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戶人家再也沒下過地,沒幾日就把自己家的草房重新裝修成一個大房子了!
“是啊是啊,他們家那個一直娶不到媳婦的兒子,有錢后沒多久就娶上了媳婦!庇须x得近的人說道,“不過不知道為什么,新婦昨日好像與這戶人家大吵一架,今天早上就回了娘家呢!”
昨天?
這個時間點未免有些太過于巧合了,郭嘉與蕭佚對視一眼,篤定了這戶人家有問題的猜想。
第一百二十章
俗話說得好,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當然蕭佚不打算對普通人家出手,他可不想剛從牢里出來又被關回去, 叫里面的三圣母看到, 他這個長輩的臉還要嗎。
蕭佚只是打算趁著天黑去那戶人家中探一探,找到蛇妖的源頭或者也可以說是供奉蛇妖的木臺。
曹丕年紀小天黑之前便已經送回了家,這種大人的夜間行動他是參與不了的,郭嘉倒是可以參與但是受限自身體質, 只能在院墻外面接應蕭佚——他甚至都不能在沒有外物的幫助下,獨自翻過院墻。
“那清長你小心點, 有什么不對勁的就發出聲音, 嘉會想辦法闖進去救你的!惫涡攀牡┑┑睾褪捸兄Z著, 他還把自己下午偷拿出來的庖刀在蕭佚面前晃悠了一圈,“有武器在手, 他們一定不會對你怎么樣的!”
欲言又止的蕭佚陷入沉默, 一會后他慢吞吞地說道, “要不你還是去把文若叫過來吧?”
就郭嘉這副模樣蕭佚都擔心這人會不會被反綁,還是荀彧更靠譜一些、荀攸也挺可靠的。
被懷疑了郭嘉暗自咬牙, 等他回去一定好好鍛煉!
不再和郭嘉在外墻處胡扯的蕭佚攀上了院墻, 他雙手撐著墻壁頂端腳尖頂住墻壁, 手臂發力把整個人撐起來的同時, 一條腿跨過了院墻。成功讓自己坐在墻上的蕭佚接下來翻過去就十分簡單, 輕輕松松地落在了地上, 沒有發出一點動靜。
獨自行動的蕭佚比帶著郭嘉要方便不少, 他很快就把不大的院落打探完畢, 院中的房間中哪間住了人哪間又是空置的他都摸得一清二楚。找了一圈的蕭佚沒有發現可能存在的供奉蛇妖的祭臺,連人家在屋中設置的祠堂都仔細地打探了一番。
奇怪, 紅繩確實是指向了這里?
蕭佚心中懷疑這里存在著他沒有發現的密室,但空房間和祠堂他是認真地查看了一遍的,這個密室的位置可能被放在了住了人的幾間屋子內。
別無他法的蕭佚只能像白天一樣用點小手段,熟悉的紅繩竄向了……祠堂。?
不可能!他明明檢查過那里,蕭佚不相信自己在那么詳細的搜查下還會錯過什么線索,他沿著紅繩往祠堂走去,卻見紅繩沿著柱子轉悠兩圈后貼著墻角的縫鉆進了地下。
是的,紅繩直接穿過地板、穿過泥土地鉆入了這戶人家的地下室。
“這算什么?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嗎??”蕭佚哭笑不得的看著建的嚴絲合縫的石磚,“地下室在這下面,但不是通過祠堂下去的,應該是附近的屋子里有一個暗道!
而他的法術就不會想那么多了,反正地下室在這處區域的下面,只要紅繩自己能穿過去就行了,至于后面追查的主人能不能過去就不在紅繩的考慮范圍。
“祠堂附近是屋主的房間,他現在過去把人打暈再進暗室未免太過囂張,到時候奉孝文想要解釋都不怎么能解釋清楚!蹦剜哉Z的蕭佚有了新的想法。
穿墻術他自己又不是不會,先去暗室里探個究竟再說。
蕭佚在下一秒就來到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中。
沒有點燃蠟燭的暗室里一片漆黑,四周都是實心墻壁連一點天窗什么都沒做出來,也沒有供奉時會使用的蠟燭與香燭,而且整個暗室中散發出一股濃重詭異的味道。
所以蕭佚他自己拿出了燈籠照亮暗室。
在光源出現的那一刻,蕭佚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如同養蠱一般的房間,房間里面不僅有手臂長的毒蝎、多足的蜈蚣、皮膚丑陋的蟾蜍還有斷尾的壁虎。這些毒蟲被養在房間中時常會去爭奪外面的人丟進來的新鮮肉,而蕭佚聞到的古怪味道是它們相互廝殺后留下來的。
蕭佚大致明白過來那條尋常不同的巨蛇也是被養在這個暗室里,之前巨蛇未死暗室中保持著一種平衡,而在蛇死掉后其他四毒也相繼廝殺起來,這最后還活著的就是飼養成功的毒王。
依照對方的養法,他未必是想要培育出毒王,而是想要通過飼養毒蟲為自己家帶來財富,誰料這次放蛇出去被曹丕蕭平發現,誤會巨蛇要傷害人性命給砸死了。
弄清楚這一切的蕭佚側身躲開了撲過來的蟾蜍,手中提著的燈籠里的燭火晃晃悠悠地飄了出來,率先把躍躍欲試的蟾蜍烤了個半熟。
“留著總要誕生一個毒王,對附近的普通人不太好,還是現殺為妙!笔捸珠g便把剩下的三毒圈禁起來,一層猛烈的火焰圍繞著毒物燃燒讓它們不敢動彈。
火焰舔舐著它們的肌膚,滋滋冒油的聲音在小小的暗室中回響,與之同時散發出來的香味讓蕭佚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這味道有點香。
不行!今日本就是事出有因在別人家中燒死了這些毒物,暫時還把它們都吃掉未免太對不起主人家了。堅守自己原則的蕭佚再補上一道火焰之后,連忙從暗室中穿了出來,他在祠堂中躲著打量外面的情況。
仍然是夜晚的寂靜,這家人還不知道自己養在暗室中的蠱蟲全部死掉了。
趁著這安靜的時段,蕭佚又原路返回,用同樣的方式翻過了院墻。
“清長?這么快就解決了嗎?”在外面守著的郭嘉見人重新翻了出來,連忙上前詢問結果,他也想知道這戶人家究竟是什么原因才會導致一日暴富。
在院墻下面等候的郭嘉看著蕭佚從墻上輕飄飄地跳了下來,落地無聲的帥氣模樣讓他也有些躍躍欲試。
看起來翻墻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說不定他也能做到,以后就不用一直在外面放風了。郭嘉眼睛骨碌碌地一轉,打定主意之后要在自己那個院子里試一試。
蕭佚把自己在暗室中看到的情況告訴了郭嘉,并告訴對方自己是怎么處理的。
聽完蕭佚所言郭嘉不是很清楚養蠱還能致富的原因,“養那些毒蟲怎么還可以讓一家人暴富?這是什么原因?”
“因為影響到氣運!笔捸卮鸬溃八麄兠看螘乓恢欢疚锍鰜硪捠车男袨榫褪前淹饷娴呢斶\掠奪回自己的家,時間一長累積的財氣越多,就會出現一夜暴富的情況。而要維持家中的財富,他們就需要一直飼養毒物,如果毒物意外死亡,不屬于他們的財運會再次泄漏,他們自然會窮回去。”
養蛇蟾蜍這些毒物還有這種作用嗎?郭嘉看了眼蕭佚,他沒有忘記早些年某人為了還債天天出門擺攤算卦的日子,有這種方便快捷的方式為什么清長不用呢?
但轉眼一想到一個光風霽月的人天天飼養蛇蟲,多少有些幻想破滅的感覺。
“那為什么丕公子砸死蛇后會被妖怪纏身,整個人昏睡不醒身上還開始長蛇鱗?”郭嘉繼續問道。
蕭佚思索了一番回答,“他們飼養的時間不短,里面的五毒在長時間的供奉下有了妖力,自然可以害人。而丕公子出于好心砸死了巨蛇,可對蛇妖來說是個無妄之災,心生怨恨纏上丕公子想要索命!
“那之后對丕公子還有危險嗎?”
蕭佚搖頭直接告訴郭嘉自己把整個暗室中都燒了一遍,“剩下的四只毒物都被燒死了,蛇妖失去了力量無法再作惡!
而之后若是重新飼養了新的五毒,那供奉的妖力也與現在的蛇妖無關,蕭佚不再認為這些毒物還有什么興風作浪的本事,他倒是回憶起來剛才那股肉香。
肚子發出咕嚕叫聲的蕭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佚有些餓了,不如我們去街市上看看還有沒有未收攤的攤販?”
郭嘉:?
從來沒發現清長這么能吃的郭嘉回憶晚食他們用的是什么,想起來他們吃的是什么后郭嘉目露驚訝,“嘉沒記錯的話,清長你不是晚上又吃了兩大碗粟飯?還有兩碗湯餅?”
以及許多小碟盛裝的小菜、蔬果,就連為兩位公子準備的糕點清長也混了幾塊吃,郭嘉到現在都沒忘記曹操那副世外高人的濾鏡破碎模樣。
“咳。”因為是修行之人吃多少都不會撐壞自己的蕭佚尷尬地挪開視線,他為自己的飯量辯解,“晚上沒吃什么葷食,剛才聞著味道就又餓了。”
所以絕對不是他吃得多!
無言的郭嘉抬起頭看了眼天色,月亮高高掛在天空上,以現在的世道估計這么晚都不會有人在外面做生意。而這個時間不論是曹操府上還是荀彧那邊都已經閉門謝客了,他們自己家也從來沒有聘用過廚子,現在想滿足蕭佚的口腹之欲只有一個辦法——
“清長,我們去城外烤肉如何?”
至于什么一日兩食的規矩,反正他平時也不怎么循規蹈矩的,郭嘉毫無負擔地想到,
城外烤肉?不得不說這個主意成功地打動了蕭佚,就算宵禁關了城門對他來說也不是一件難事,帶著郭嘉穿過去也是輕輕松松的。
“好,我們再去拿些鹽巴之類的調味品。”蕭佚已經想好了要給野味涂什么蘸料、烤制成什么樣子。
兩個人都不是拖延的性子,說要就開始行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