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腦瓜嗡嗡出游日(下)
“你好, 小朋友,我能拍張你的照片嗎?可能需要你擺個姿勢。”
前方,一個穿著藍色襯衫、手上著一個黑色相機的男人禮貌問道。
這個男人, 或者說……
樹蔭下,太宰治微微歪頭,打量了一下對方,或者說這個正在拍攝素材的記者。
這個記者,剛剛就在找身上“帶傷”的拍照, 估計想要搞個關于熱愛之類的專題。
“抱歉,不能呢。”太宰治歪著頭, 非常快速地消化了這一信息,并異常干脆地拒絕了這一請求。
同時, 他頗為隨意地瞥了眼右側,示意那個正坐在不遠處長椅上的Mafia成員不要輕舉妄動。
男人正要點頭, 拿起相機拍照, 卻聽到了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因為他是知名的、大家眼熟的記者,大家也樂于表現(xiàn)對網(wǎng)球的熱愛,所以這是他今天第一次被拒絕。
下意識地,他開口問道:“是哪里不太方便嗎?”
“我有鏡頭恐懼癥,”太宰治面不改色地隨口瞎扯,“一面對鏡頭就渾身痙攣。”
“啊,那真是抱歉,過來打擾你了。”男人沒再多說,并出于職業(yè)素養(yǎng), 當即表示了歉意。
對于男人的歉意, 太宰治勾起嘴角,熱情開朗地表示“沒有關系”。
緊接著, 在男人離開后,熱情開朗瞬間消失不見,少年的神情驟然變得冷淡,直到另外兩個少年身上帶著一些水汽過來才恢復了幾分活氣。
兩三分鐘后,隨著三人走入小道,不遠處長椅上的Mafia成員,繼坐在長椅上假裝休息后,又假裝休息結束離開了這個地方。
而此時,他走向的方向,那條兩邊都是樹木的小道上。
“剛剛望風望得如何?”另外兩個少年中,戴著圓框眼鏡、頭發(fā)系在一邊的那個偏頭問道。
太宰治抬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回道:“安全。”
那個少年點點頭,重新將目光放到了前方。
見狀,余下那個聽到一切、看到一切的少年想說什么,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止住了。
最終,千言萬語,在心中匯成了一句——
你們果然很合得來。
另外兩個少年,正是剛剛前去清醒的竹之內(nèi)雅,以及陪伴竹之內(nèi)雅前去清醒的中原中也。
剛剛,在下車后,因為腦瓜嗡嗡,而且又困又痛,頭腦實在不太清醒,加上蘭堂的喬裝不會遇水化開,竹之內(nèi)雅就想找個地方往臉上撲點涼水。
然后,眼睜睜地,他看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二人齊心協(xié)力地將出游活動搞成了犯罪活動,讓他有種一個犯罪組織頭目帶著兩個親信和一眾手下做著犯罪準備的既視感。
犯罪組織頭目。
直行途中,竹之內(nèi)雅在心中咀嚼了一下這一名詞,他竟然已經(jīng)默認自己的身份是犯罪組織頭目了嗎?
意識到這點,伴著一陣無言之感,竹之內(nèi)雅稍稍加快了腳步。
作為地區(qū)預賽的比賽地點,三人所在的公園不算很小,但也沒有大到需要繞路的地步。
就這樣,直行著,在跨下臺階、看到比賽現(xiàn)場的同時,三人聽到了一陣陣格外響亮的聲音。
“王者立海大!常勝立海大!王者立海大!常勝立海大!一口氣解決他們……”
看臺上、球場四周,除學生和觀眾外,還有很多拿著相機的記者,而這一陣陣聲音正是來自那些學生,以及部分受到那些學生感染的觀眾和記者。
太宰治不由有些詫異。
他聽說過,也做了點調查,知道外界部分人群對網(wǎng)球的熱愛,但確實沒有想到能夠熱愛到這樣的程度。
這算是……你們活著的意義嗎?
“王者立海大!常勝立海大……”
加油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其中自然也有其他聲音,可惜最終還是立海大的支持者更勝一籌。
凝視兩秒,太宰治移開了視線,眼前的畫面更像因為熱愛誕生的狂歡,而非寄托執(zhí)念乃至生命的追求抑或信仰。
而相比太宰治微小的變化,中原中也則更加直接,想到竹之內(nèi)雅的出身,他直接開口問道:“小雅,你也和他們一樣喜歡,這個……好像叫作網(wǎng)球的東西嗎?”
“網(wǎng)球?一般,”竹之內(nèi)雅回過神,“不過,我那個朋友,倒是和他們一樣。”
這次出行,他沒有隱瞞他想和切原赤也見面,向對方作下當時沒有來得及的告別,他僅僅隱瞞了這次出行的主要目的——
確認一下對長條的猜測。
然而,在確認前,他感覺這個世界似乎又給他來了點新鮮花樣。
前方,他面向的方向,越過攢動的人頭,越過球場四周的綠色圍網(wǎng),在球場內(nèi)部候場區(qū)域上方,有個巨大的、正在微微起伏的、或者說跟隨移動的長條。
長條上方,頂著六個大字,“立海大網(wǎng)球部”,并且,和其他長條一樣,這個長條右端也有數(shù)字。
凝視片刻,竹之內(nèi)雅突然反應過來,這可能不是什么新鮮花樣。
根據(jù)他的經(jīng)驗來看,這種比較特殊的長條,只在團伙的駐點出現(xiàn),而立海大網(wǎng)球部本質上沒有駐點。
所以,大概,這個世界,將聚集地點當作駐點看待也合情合?
不過,拋開立海大網(wǎng)球部是不是團伙不談,眼下和立海大網(wǎng)球部同在場內(nèi)的網(wǎng)球部怎么沒有長條?
估計還是存在其他機制吧。
暗自敲定結論,并收回目光之后,為了看到場內(nèi)人員,竹之內(nèi)雅帶著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到了更加靠近圍網(wǎng)的地方。
按照他估計的時間,剛剛那一陣陣加油的聲音,加油的對象應該就是切原赤也。
場內(nèi)。
馬上就要開打了,小雅今天還來嗎?切原赤也心不在焉地聽著對手宣戰(zhàn),期間目光一會看向看臺一會看向場外,明顯的敷衍引得對手宣戰(zhàn)的語氣越發(fā)激烈。
同時,候場區(qū)域,一個披著長袖外套、臉色略顯蒼白的少年溫和說道:“切原今天似乎有些奇怪呢。”
這是立海大三年級生,立海大網(wǎng)球部部長兼教練,有“神之子”之稱的幸村精市,他曾帶領立海大網(wǎng)球部連續(xù)兩年稱霸全國大賽,使得立海大網(wǎng)球部成為了各個中學網(wǎng)球部中當之無愧的冠軍隊伍。
此時,他和另一個少年,正站在靠前的位置,而立海大網(wǎng)球部其他成員則坐在他們身后兩三米開外的長凳上。
很快,幸村精市身側,傳來了一道肯定的聲音。
“確實有些奇怪,今天乖得過頭了,”紙張翻過,另一個瞇著眼睛、正拿著筆和筆記本記錄什么的少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切原平時總會忍不住挑釁一番,他雖說沒有這個自覺,但往往挑釁效果極佳。”
“心里存著什么心事嗎?”幸村精市猜測了一下。
難道說,切原的奇怪,和切原的朋友,那個各個中學劍道部中流傳的無冕之王有關?
從小到大的朋友被奇怪的親戚強制轉學確實值得擔心。
“切原的事情,現(xiàn)在并不重要。”
聞言,幸村精市微微側目,而在幸村精市微微側目后,另一個少年合上筆記本繼續(xù)往下說道:“你最近的體力下降了一些。”
“蓮二,謝謝你的關心,”幸村精市小幅度地偏過頭,精致的眉眼之間露出了溫柔的笑意,幾根紫藍的發(fā)絲隨之劃過了同色的眼眸,“我只是感冒了,很快就能康復。”
“精市。”被稱作“蓮二”,全名柳蓮二的少年,頗為鄭重地喊了聲幸村精市的名字。
柳蓮二只是瞇著眼睛,幸村精市和柳蓮二對視片刻,最終有些無奈地搖了下頭:“我知道了,只是,最近的訓練,正是關鍵的時候,如果過段時間還是沒好,我就到我家附近的醫(yī)院去看看。”
知道再勸無用,柳蓮二點點頭,再度將目光放到了切原赤也身上。
對手不強,如果沒有意外,即使在眼下這種有些分心的情況下,切原論上也能在八到十分鐘內(nèi)完勝。
最終的結果,和柳蓮二預測的一樣,切原赤也在九分零三十四秒時以一記高吊球結束了比賽。
并且,比分,6:0,完勝。
完勝了,但切原赤也并不開心,一來對手弱得不堪一擊,他根本沒有享受到比賽的快樂。
二來,比起希望自己的朋友過來觀看比賽,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竹之內(nèi)雅見面了,他更加擔心竹之內(nèi)雅如今是不是曾經(jīng)那樣安好。
切原赤也低落的情緒并未持續(xù)太久。
就在他坐上長凳的時候,他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
【你的球技進步了呢。切原,我無法久留,還請你盡快過來,就在這個公園里(圖片)。】
那張圖片是一張滑梯的照片。
切原赤也想了想,當即弓起身體、捂住肚子:“那,那個,我可能需要……”
“去吧。”幸村精市說。
切原赤也眼睛一亮,在說了句“謝謝部長”后,匆匆跑向了鐵門所在的方向。
不過,剛小跑幾步,他就想起什么,改成了捂著肚子時不時停一停的跑法。
“太松懈了。”看著切原赤也離去的背影,立海大網(wǎng)球部副部長真田弦一郎皺了下眉。
幸村精市聞言笑道:“還挺可愛的,說謊苦手。”
“……太松懈了。”
另一邊,滑梯附近。
中原中也插著口袋,向后倚到了樹干上:“那個朋友,身手不錯,感覺很有潛力。”
“小蛞蝓就是小蛞蝓。”
“哈,混蛋太宰,你又有什么高見?”
“高見倒也稱不上,不過……”
說著,太宰治頓住,看著中原中也,滿眼都是認真,甚至帶有幾分沉重之意。
中原中也不由認真起來,站直身體,靜待下文。
緊接著,他聽到了——
“中也,你在思考上,真的沒有才能。”
中原中也當即攥緊拳頭,數(shù)次想要動手卻又數(shù)次止住了,僅僅只是將拳頭攥得咔咔作響:“你在仗著首領剛剛的叮囑為所欲為嗎?”
第72章 童心?
【太宰, 中原,好好相處,我馬上回來。】
回想著竹之內(nèi)雅說的話, 在克制自己不要動手的同時,中原中也看向太宰治的目光越發(fā)殺氣騰騰。
而對于中原中也虛假的殺氣,太宰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在這樣的目光下,他驀地雙手合十, 眼睛亮晶晶的,如祈禱般說道:“哇, 中也,希望你平時也有這么聰明呢。”
不能動手, 好好相處,好好相處……
默念著, 中原中也猛地偏過頭, 并重新倚到了樹干上,不愿再看某個繃帶混蛋。
緊接著,就在他閉上眼睛的時候,他耳邊響起一道異常平靜、甚至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
“中也。”
聽到這道聲音,中原中也耳朵動了動,但終究沒有睜開眼睛搭對方。
而無論他睜眼與否,抑或搭與否,耳邊的聲音,仍在繼續(xù)。
“那個朋友, 不屬于我們的世界, 他無法適應黑暗的世界,就和我們無法適應光明的世界一樣。”
“你怎么知道無法適應?”中原中也睜開眼睛, 忍不住頂了句,不過沒有回頭。
中原中也沒有具體說誰,但太宰治根據(jù)自己對中原中也的了解,在猜測眼前的少年已然反應過來,那個朋友確實不屬于他們的世界后,準確無誤地解了具體說的是誰。
他用剛剛那種異常平靜、幾乎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說:“中也,我們,最多只能適應黑與白的交界,我們無法在純白的世界里生存。”
聞言,中原中也忍不住回過頭,看向那道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太宰治定定看著自己,并輕聲說了句“你應該明白”。
中原中也想說什么,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終僅僅只是以沉默的姿態(tài)和太宰治相對而立。
視線相接之間,二人沉默了好一會,最后是太宰治率先移開了視線。
“竹之內(nèi)君,清楚地知道,那個朋友應該在哪里,還有他自己和我們應該在哪里,”太宰治又說回了那個朋友,并在說回那個朋友的同時,抬手動了下右眼上的紗布,他不大習慣膠布貼在皮膚上的感覺,“所以,他才會選擇單獨前去告別,再好的朋友也只是朋友而非同伴。”
交流會有,相處也會有,但永遠不會同行。他在心中補充了一句。
竹之內(nèi)雅這次確實被太宰治猜中了……大半。
他認為切原赤也不該和他牽扯太深,切原赤也沒有必須尋找來處,進而解決自身問題的必要。
并且,即使不談必要,即使不談危險,從三觀到性格,從性格到三觀,切原赤也僅僅適合待在外界。
所以,在報過平安后,他作了下長久的告別。
普通初中學生,犯罪組織頭目,怎么可能時不時見面呢?
抱著這樣的想法,竹之內(nèi)雅腳步頓了頓,一邊壓下心中那種古怪的、在拒絕切原赤也后升起的情緒,一邊走向了前方那兩個似乎真的有在好好相處的少年。
而后,看著前方那兩個,一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就向他走來的少年,竹之內(nèi)雅心中不禁再次升起了某種古怪的情緒——
和之前的情緒不同,但是,一樣古怪。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想法,他順著那個想法開口問道:“你們覺得外界的環(huán)境如何?”
橫濱,作為特殊區(qū)域,為了避免內(nèi)部將危險帶去外界,一個地方危險好過各個地方危險,官方,代表官方管控的異能特務科管控嚴格,想要移居進來簡單,想要移居出去很難,出國定居更是需要更多手續(xù),以及定居國家官方認可并接受,這也是橫濱的居民乖乖待在市內(nèi)的原因之一。
而竹之內(nèi)雅的那個想法,正是想要在解決自身問題后,將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起帶出橫濱過上和平的生活。
甚至,還有,大佐、蘭堂、梶谷川、橫井洋二……所有對他抱有善意,或者說超高好感的存在。
在和切原赤也見過一面,看到目前唯一一個“100”后,竹之內(nèi)雅已經(jīng)確定了長條代表好感。
驟然聽到這話,太宰治懵了下,微微睜圓眼睛,較為罕見地顯出了幾分稚氣。
而后,心思流轉之間,他想到了竹之內(nèi)雅當時和森鷗外的交談,以及其中暗含的“以強大的實力鎮(zhèn)。壓。、使得橫濱能夠在鎮(zhèn)壓下得到和。平。”之意。
竹之內(nèi)君,這是在看到外界的和平后,情不自禁地有感而發(fā)嗎?
這么想著,隨著和中原中也一起在竹之內(nèi)雅身前站定,太宰治向竹之內(nèi)雅表露了更加傾向橫濱的意思。
在太宰治眼中,未來的、位于黑與白交界的橫濱,才是最最適合他的地方。
外界的環(huán)境,沒有橫濱單一,地方與地方之間,人群與人群之間,都有著很大的差異。
這里還算不錯,沒有腐爛的味道,不過,和其他地方一樣,同樣沒有大概率可以給他啟發(fā),乃至讓他找到活著的意義的存在。
換言之,他不是傾向橫濱,或者未來的橫濱,而是傾向竹之內(nèi)雅所在的橫濱,他從未想過竹之內(nèi)雅離開橫濱。
就像他跟中原中也說的那樣,他認為竹之內(nèi)雅和他們一樣,最多只能待在黑與白的交界。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只是竹之內(nèi)雅本人并無這個自覺,并且依然打算在解決自身問題后回歸原來的生活。
緊接著,隨著那抹湛藍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推了下臉上有些滑落的眼鏡:“雖說不想承認,但和太宰一樣,我也沒有什么感覺,不管橫濱是好是壞,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在橫濱生活。”
竹之內(nèi)雅暗自松了口氣。
因為,目前,甚至未來,他恐怕都沒有辦法、沒有能力做到他的想法,在問出那個問題的瞬間,他就覺得他異想天開了。
哪怕不提為了確保港口Mafia大致維持向上的狀態(tài),使得他能夠擁有足夠的力量解決自身問題,那個死坑異能特務科的計劃已然開始實施,遲早狠狠得罪目前管控移居的異能特務科,將大量港口Mafia高層乃至整個港口Mafia搬出橫濱也幾乎毫無可能。
——官方,需要港口Mafia,而且是較強的Mafia待在橫濱。
橫濱,一旦缺少了最大的勢力,未來的內(nèi)斗乃至戰(zhàn)爭可想而知,何況官方絕對不會允許大量異能力者移居外界。
不過……能不能,讓橫濱按照自己的心意稍微改變一些呢?
莫名地,竹之內(nèi)雅心中,漸漸浮現(xiàn)了這一想法。
那樣的話,他就不用離開了,而且,那樣的話,在讓太宰和中原,還有大佐和蘭堂他們,過上和平的生活這一問題上,比將他們一起帶出橫濱要容易不少,只要港口Mafia再強一些就能做到。
這一想法,轉瞬即逝,在太宰治右眼上那塊紗布驀地落下時,竹之內(nèi)雅下意識將注意力放到了太宰治那只完好無缺的右眼上。
在見光的剎那,因為陡然見光流出淚水,又沒有任何外傷的眼睛必定完好無缺。
“你”
竹之內(nèi)雅原本想說你的眼睛原來沒有問題啊。
但是,剛起話頭,見少年迅速抬手,連著紗布蓋上右眼,并肉眼可見地緊繃了一下,不明就里卻足夠“貼心”,或者說受到了良好教育的他,因為擔心亂說可能揭人傷疤,所當然地將原本想說的話換成了毫無歧義的內(nèi)容。
“你的紗布,不太牢靠啊。”竹之內(nèi)雅接上了話頭。
紗布不太牢靠
既然不太牢靠,那是否應該直接摘掉?
設想著竹之內(nèi)雅可能說的話,太宰治心跳不受控制地急促又緩和,他不想至少現(xiàn)在不想去除右眼上的遮擋。
怦怦、怦怦……
心跳,愈加無序,下意識地,他想汲取更多空氣,卻驀地發(fā)現(xiàn)空氣變得稀薄而沉重,這使得他根本無法汲取更多空氣。
第一次,他心中冒出了祈禱的想法。
說說其他要求吧,這個要求他答應不了,他不想將自己完全暴露于這個世界之中,而且過于清晰地看到這個世界讓他感到不適。
就這樣,就在太宰治思考如何回絕的時候,他眼前出現(xiàn)了幾個印有小熊圖案的創(chuàng)口貼。
“創(chuàng)口貼?”這話來自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率先表達了疑問。
竹之內(nèi)雅輕輕答應了一聲,接著在表明這是大佐命人準備的醫(yī)療用品后,遵循《如何當個合格的首領》的要求在對方的部下面前夸獎了一下對方的細心。
“大佐干部……原來喜歡這種嗎?”中原中也若有所思。
想到背包里其他東西,竹之內(nèi)雅頗為肯定地說道:“大佐干部出乎意料地很有童心,”說著,他將有些縮回的右手,連帶著上面的創(chuàng)口貼,再度向太宰治遞了遞,“拿這幾個創(chuàng)口貼把那塊紗布固定一下吧。”
太宰治有些出神。
因此,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太宰?”看著太宰治頭頂上方,那個猛地躥高又緩緩降低,降至比平時要高上五點的數(shù)值,竹之內(nèi)雅不禁有些疑惑地喊了聲。
論上,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太宰的好感應該很難提高,怎么突然因為他的禮貌提高了整整五點?
這時,中原中也回過神,跟著看向太宰治,這個繃帶混蛋什么情況?
就在中原中也將目光放到太宰治身上的剎那,太宰治一邊接過竹之內(nèi)雅手中的創(chuàng)口貼,一邊勾起嘴角說道:“謝謝,小雅,對了,中也好像非常喜歡,你要不要給他幾個?”
“什么?!”中原中也跳腳,“這么幼稚的”
說到一半,他連忙收住,他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大佐干部喜歡的東西,他身為大佐干部的部下直接反駁不大合適。
第73章 你知道,“中也大人”,和誰的關系最好嗎?
果然……中原中也頂著滿臉紅暈, 氣紅的紅暈,瞪向太宰治,果然繃帶混蛋就是繃帶混蛋, 總是想方設法又不遺余力地給他挖坑。
而后,就在下一秒,一只白皙的、微微泛紅的手掌,托著一盒開封的創(chuàng)口貼伸到了他眼前。
盒子表面也有一只小熊,樣子和創(chuàng)口貼上的小熊一樣, 不過要比創(chuàng)口貼上的小熊大上很多。
“……”
“中也,喜歡的話, 就拿著吧。”見中原中也有些僵硬,竹之內(nèi)雅直接將那盒創(chuàng)可貼塞到了中原中也手中。
原本, 他以為太宰治只是開個小小的玩笑,但中原中也那副臉紅加怒瞪的樣子, 明顯就是心中隱秘被拆穿后的惱羞成怒, 這無疑佐證了太宰治話中內(nèi)容的真實性。
在塞到中原中也手中后,同樣出于“貼心”,竹之內(nèi)雅說:“我也喜歡可愛的東西,看到可愛的東西心情會變好。”
“這,這樣嗎?”僵硬轉為發(fā)愣,中原中也下意識攥緊了手中的盒子,并下意識忽略了竹之內(nèi)雅話中的“也”字。
竹之內(nèi)雅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復,完全沒有自己正在給自己挖坑的自覺。
給出肯定的答復之后, 他正要說什么, 卻在余光中,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現(xiàn)象——
那個正停在“75”上的數(shù)字, 忽閃忽閃地又變化了,變成了“77”。
“太宰。”竹之內(nèi)雅不由喊了聲。
太宰治回過神,用眼神表達了詢問之意。
此時,黑發(fā)少年,眼神清亮而平和,嘴角正掛著無意識的笑容,這副平和又無害的樣子,在竹之內(nèi)雅的記憶中,從未出現(xiàn)過。
太宰……可能難得出游,所以心情很好。
或者,換言之,果然平時工作太過努力了,之后找個機會多給太宰放放假吧。
看著這樣的太宰治,竹之內(nèi)雅微微一頓,在咽下心中疑問的同時,順勢說起了回去的事宜。
同一時間,在和竹之內(nèi)雅對視后,看著正在說話的竹之內(nèi)雅,太宰治默默在心中說了聲謝謝。
在太宰治眼中,竹之內(nèi)雅知道他的問題,并且也想解決他的問題,之前委婉勸告他不要尋死就是最好的證明,而在這樣的前提下,面對一個千載難逢的、勸告他積極面對這個世界的機會,竹之內(nèi)雅卻臨時換成了其他內(nèi)容。
甚至,剛才,明明知道他在岔開話題,也溫柔地、解地順著他的意思岔開了話題。
竹之內(nèi)君,真是溫柔啊。這樣的想法,直到太宰治坐上同一個司機、另一輛由港口Mafia內(nèi)部用車偽裝的出租車才漸漸淡去。
叮咚!
車內(nèi),令人犯困的氣氛中,驟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聽到熟悉的聲音,竹之內(nèi)雅迷迷瞪瞪地掀開眼皮,并在短短兩三秒的時間里迅速清醒過來。
這不是他的真實水平,他本來可以瞬間清醒過來,只是,除腦子的問題,以致自己有些遲鈍外,隨著相處日漸深入日漸頻繁,他在不知不覺間愈加信任身邊這兩個少年了。
眼角余光里,看著掏出手機、查看郵件的竹之內(nèi)雅,太宰治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竹之內(nèi)雅在他看來有些過于嗜睡了,這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絲混雜著不安的擔憂。
停頓兩秒,在抬頭瞥到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立刻警惕回望的剎那,他眼中隱秘的擔憂瞬間變成了明顯的嫌棄。
如果不是未來恐有意外,又實在沒有更好的對象,他絕對不會默認這只心大的蛞蝓成為竹之內(nèi)雅的左膀右臂。
而中原中也顯然不會對這樣的嫌棄視而不見,趁著竹之內(nèi)雅查看郵件,他狠狠瞪向太宰治,他還沒忘記太宰治剛剛故意給他挖坑的事情。
同樣地,在目前尚無他事的情況下,太宰治自然也不會對這樣的瞪視視而不見。
于是,在竹之內(nèi)雅低頭查看郵件時,好好相處了一段時間的二人再度用眼神互掐起來。
【混蛋太宰,收起你那種蠢貨的眼神!】
【你才是蠢貨!這個世界上腦子最小的小蛞蝓!趕緊收起你那副蠢貨的樣子吧!】
【真想給你兩拳啊!!】
【你以為我不想嗎?!】
……
司機:……
救命!竹之內(nèi)大人!!你快看看他們兩個!!火藥味又濃起來了!!!
司機非常希望竹之內(nèi)雅可以立刻阻止二人。
然而,他注定失望,即使不說二人尚未開始爭吵,竹之內(nèi)雅也已練就屏蔽二人爭吵的本事,何況竹之內(nèi)雅此時還在全神貫注地瀏覽剛剛收到的郵件。
這條郵件來自蘭堂,來自港口Mafia內(nèi)部系統(tǒng),上面還打了個加急的標志。
【PORT MAFIA to Master D
午安,首領,冒昧打擾,總部發(fā)生了一些意外,森醫(yī)生之前帶回的孩子,疑似精神控制系異能力者,剛剛異能力失控造成了一定的混亂。
森醫(yī)生按下了求救按鈕,輕傷,率先過去的八名守衛(wèi)、后來過去的干部A和干部A幾名部下重傷,森醫(yī)生那間診室所在樓層和上下兩層受損嚴重。
屬下無權定奪禁閉室相關,還請您定奪是否將那個孩子關進禁閉室,那個孩子目前還在屬下身邊并受到屬下控制。
此外,恕屬下無能,暴露了一些真實水平,不過還在正常范圍內(nèi),超過了“蘭堂”但遠遠沒有達到“蘭波”,以及,當時在場的人員除森醫(yī)生外都已神智不清,僅僅只有森醫(yī)生看到了屬下控制那個孩子和干部A他們的過程。
——蘭堂/首領室/11:26:43】
蘭堂,似乎……在懷疑森醫(yī)生故意放出那個孩子?
不過,大概率,應該不是,這件事情發(fā)生在他人身上很不正常,但發(fā)生在不靠譜甚至有些離譜的森醫(yī)生身上倒也不是不能解。
凝視著最后那個“以及”,竹之內(nèi)雅思維岔開片刻,聯(lián)想了一下港口Mafia近期的逸聞。
前段時間,或許是出于好心,森鷗外給一個Mafia成員開了點藥物,結果差點將那個Mafia成員送去三途川。
在這一逸聞開始流傳后,蘭堂委婉地勸過竹之內(nèi)雅兩次,更換一個更為專業(yè)的專屬醫(yī)生。
竹之內(nèi)雅自然兩次都拒絕了。
不說那個Mafia成員可能服用了其他相沖的食物或者藥物,就說自身的問題,因為自身的問題,他巴不得專屬醫(yī)生的醫(yī)術水平越差越好。
思維岔開片刻,竹之內(nèi)雅眨眨眼,重新回到了那個能讓超越者暴露一些真實水平的孩子身上。
那個孩子,在專人上報的信息中——帶外部人員進來需要登記,也是森醫(yī)生打算舉薦的人員,不過據(jù)說目前不能自由控制異能力,而且不大清楚具體擁有什么異能力,所以森醫(yī)生暫時還沒把那個孩子舉薦過來。
這么想著,竹之內(nèi)雅正要同意,并且已經(jīng)輸入了同意二字,卻在按下發(fā)送圖標前停下了。
他突然想起,他需要找個合適的老師,解答他關于操控異能力的問題。
這件事情,他已經(jīng)考慮了很久了,他對異能力掌控不足,而港口Mafia那些紙質文件上卻沒有多少這一方面的內(nèi)容。
只是,因為他爺爺?shù)亩冢幌氡┞蹲陨淼膯栴},包括近期才剛覺醒異能力一事,所以一直也沒有實施這件事情。
一個同樣對異能力掌控不足,甚至大概率比自己要不足很多的存在……竹之內(nèi)雅微微垂眸,眸光流轉之間,心道:這個孩子,足夠強大,如果讓蘭堂把那個孩子帶在身邊當作護衛(wèi)培養(yǎng),他論上絕對可以趁機在蘭堂教學時學到很多。
這時,車內(nèi),耳畔,響起了一道好奇的聲音——
“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說話的是發(fā)現(xiàn)竹之內(nèi)雅久久沒有動靜的太宰治。
竹之內(nèi)雅循聲看去,太宰治正眨著眼睛,帶著笑意看著自己。
稍作停頓,竹之內(nèi)雅溫和笑笑:“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蘭堂說森醫(yī)生帶回的孩子造成了一點混亂。”
“混亂?那個叫夢野久作的小鬼?”中原中也有些詫異,他偶然之間見過夢野久作,夢野久作當時還想讓他陪玩,被他以沒有時間為由拒絕了,他當時確實有個比較緊急的任務,“我記得那個小鬼只有五歲吧?”
太宰治隨口回道:“森先生不會舉薦普通的孩子,那個孩子必定有著展現(xiàn)了強大的經(jīng)歷。”
“確實只有五歲,不過年幼是好事,強大同樣也是好事,”竹之內(nèi)雅低頭看向手機,在回復那欄輸入了對于夢野久作,還有對于那些受傷的Mafia成員的交代,“我決定讓他跟著蘭堂自幼學起,以便未來能夠擔任護衛(wèi)的工作。”
中原中也沒有多想,像以往那樣表示了支持。
而太宰治,則在思考幾秒后,默默感嘆了一句“不愧是竹之內(nèi)君”。
他不會認為竹之內(nèi)雅相信森鷗外,他只會認為竹之內(nèi)雅將對方看得清清楚楚,清楚地知道對方確實不會在舉薦人員這種事情上心懷鬼胎。
太宰治不知道的是,因為森鷗外的不靠譜,加上自己的老師這一身份,竹之內(nèi)雅已經(jīng)沒有那么抵觸森鷗外了,所以在某種程度上確實算得上“相信”。
與此同時,港口Mafia,某個距離總部較近的分部內(nèi)。
“你知道,‘中也大人’,和誰的關系最好嗎?”
說話的是一個一看就是Mafia成員的男子,身上大致都是港口Mafia內(nèi)部服飾,不過戴著一頂彰顯個性的黑帽,這并不奇怪,些許個性,在港口Mafia,是被允許的。
第74章 這就是貼身護衛(wèi)?
或者, 如果夠強,像阿呆鳥,像鋼琴師……更多個性, 也不是不行,畢竟,無論哪里,對于強者,總是寬容的。
這里是一間倉庫, 說話的男子和他對面的男子,也就是正在巡邏的守衛(wèi)之一, 正站在這間倉庫內(nèi)一堆堆木箱旁,而監(jiān)控探頭則恰好被那一堆堆高低錯落的木箱擋得嚴嚴實實。
“‘中也大人’……和誰的關系最好?”守衛(wèi)搔了搔后腦勺, 頗為認真地思考起來。
眼下,雖說正在巡邏, 處于工作期間, 但不像晚上嚴格,也不像晚上兩兩巡邏,白天巡邏又沒人說話,這令他這個話嘮無聊萬分,所以難得遇上一個正在清點貨物,又似乎和他一樣無聊萬分的同事,就想一起閑聊兩句放松放松心情。
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側那個木箱里,在彎折且扭曲的肢體的包圍下, 一雙維持著死前驚恐狀態(tài)的眼睛, 正透過木箱縫隙瞪視著正在交談的二人,那才是他認知中那個正在清點貨物的同事。
思考期間, 出于習慣,守衛(wèi)摸著下巴,目光虛虛放在半空:“大佐干部?不過畢竟年齡相差太大,中也大人對大佐干部更像尊敬。
年齡相仿,太宰準干部也是十四歲,不過太宰準干部據(jù)說和中也大人互為競爭關系……”
自言自語著,守衛(wèi)定睛看向男子:“我個人感覺,要說關系最好,應該還是給予了中也大人信物的小首領。”
“小首領。”男子緩慢念道。
聽著這道緩慢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守衛(wèi)不由頭皮發(fā)麻,稍微緩了緩,他點點頭:“我們的首領,竹之內(nèi)大人,不過這也就背地叫叫,算是一種親昵的叫法吧,受到大佐干部和中也大人影響,我們這派都還挺喜歡小首領的。”
說完,隱隱約約地,他感覺有些不對,眼前的男子似乎對這個稱呼不太熟悉。
奇怪,真是奇怪。
要知道,這個稱呼已經(jīng)……或者說在這個分部內(nèi)已經(jīng)達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
這么想著,守衛(wèi)上前幾步,微微抬起下巴,看了看隱藏于帽檐陰影之中的面容。
因為木箱遮擋光線昏暗,又加上身高差距,為了看清,他甚至踮起了腳尖。
緊接著,他看到了——
蒼白的下頜、挺拔的鼻梁、還有湛藍眼眸里那絲淡淡的笑意。
那絲笑意,同樣奇怪,仿佛不帶任何情緒,而且有種讓他內(nèi)心發(fā)毛的感覺。
不過,那種感覺,沒有持續(xù)多久,在透過那抹湛藍,幻視到小首領后,對于眼前的男子,守衛(wèi)心中平添了幾分親切:“這位……帥氣的朋友,你是新來的?看上去有點眼生啊。”
一時之間,他并未多想,倉庫外部處處都是監(jiān)控,眼前的男子幾乎沒有潛入的可能。
“當然,”男子微微一笑,“不是。”
那是哪來的?守衛(wèi)正要張嘴詢問,卻發(fā)現(xiàn)男子消失了。
一個大活人,眨眼之間,消失了,消失了?
抱著強烈的疑惑,他向前踏出一步,想要尋找一下男子,而就在那步剛剛落地的時候,隨著脖頸位置傳來一絲涼意,他看到了自己四分五裂的身體,以及站在自己四分五裂的身體后的男子。
撲通、撲通,接連幾聲,尸塊紛紛掉落,并且直到落到地上,才有血液自斷口處溢出。
“親愛的弟弟……常來的分部……原本還想暗中了解一番,果然還是懶得和這些家伙相處啊。”
喃喃著,男子以極快的、連監(jiān)控都無法捕捉到的速度離開了這間倉庫。
半個小時后,伴著一聲“上報總部”,這個距離總部較近的分部驟然不復之前的寧靜與祥和。
另一邊,竹之內(nèi)雅,還有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已回到了港口Mafia總部。
“……”
看著眼前的小山,或者說堆成小山的文件,剛和另外兩個少年告別、回到首領室的竹之內(nèi)雅,不禁站在原地沉思起來。
沒有由啊,明明多了個分擔文件的中原,為什么他這邊的文件一點都沒有減少呢?
想到這里,又想到什么,他立刻駁斥了一下自己。
倒也稱不上沒有減少,在剛給中原送去部分文件、同類文件也隨之被送去那兩天里,他這邊的文件還是明顯減少了很多的。
只是……莫名其妙地,慢慢又多了起來,而且確實也沒送錯,都是有別于之前那些文件的文件。
真的、真的、真的超級奇怪啊。
駐足片刻,竹之內(nèi)雅邁開腳步,走到辦公桌前,連坐下也沒坐下,便翻開了頂上那份文件。
沒有見過的生意,販賣花草盆栽,秋葉會管……
匆匆翻閱完畢,在放回原處的同時,竹之內(nèi)雅隨口問道:“蘭堂,秋葉會,原本屬于港口Mafia附屬組織嗎?”
“屬下不知。”蘭堂回得很快,他確實對此一無所知,他平時對荒霸吐和魏爾倫以外的事情并不關心。
竹之內(nèi)雅點點頭,沒再深究這個問題,港口Mafia家大業(yè)大,他忽略了某些東西也很正常。
而后,他微微偏頭,看向蘭堂身側,目光掠過對方懷中那個詭異的人偶,落在了那張精致可愛卻面無表情的臉上。
注意到一旁的目光,夢野久作倏地歪頭,像是在打量似的,停頓了一會之后,突然甜甜笑道:“漂亮哥哥,陪久作玩,帶久作出去玩。”
竹之內(nèi)雅有些詫異,不過最終還是沒說什么,他并不在意他人對他的稱呼,有些詫異僅僅是因為這個孩子變臉的速度讓他想到了車上那會。
車上那會,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而蘭堂則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呵斥并要求稱呼首領,夢野久作乖巧地喊出了首領,又一邊跑向大門所在的方向,一邊叛逆地在首領后增加了“哥哥”二字。
“夢野。”蘭堂沉聲道。
話音落下,紅色立方體頃刻之間遍布四周,并呈四面包圍之勢緩緩向夢野久作逼近。
下意識地,夢野久作想要逃跑,但想到之前的畫面,他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必然無法成功的行為。
就和在那家精神病院里一樣,不想順著那些醫(yī)生和護士的心意是事實,不想因為過度反抗承受更多痛苦也是事實。
久作,討厭束縛,明明每天都有向神明大人許愿,神明大人沒有聽到久作的心聲嗎?在紅色立方體抵達前,夢野久作在心中默默想道。不過,沒有關系,久作好像可以控制那種力量了,遲早,遲早!遲早!!全部報復回來——!!!
紅色立方體最終停在了距離夢野久作兩三厘米的地方。
蘭堂,還有夢野久作,同時看向了剛剛出聲、示意不用困住的竹之內(nèi)雅。
“稱呼而已,只是小事。”迎著二人的目光,竹之內(nèi)雅補充了一句。
“首領,恕我直言,精神控制系,甚至精神系,整個大類的異能力者,”蘭堂臉上的嚴肅前所未有,“腦子本身就受到了極大影響,完全沒有正常的是非觀,必須嚴格限制他們的行為。”
腦子?竹之內(nèi)雅看了看夢野久作。
此時,夢野久作沒有任何反應,僅僅只是靜靜看著前方,也就是竹之內(nèi)雅所在的方向。
還算乖巧,和他小時候一樣。抱著這樣的想法,竹之內(nèi)雅小幅度地搖了下頭:“蘭堂,放心,他年紀還小,可以教好的,這種小事沒有必要動用異能力。”
至少可以像他這樣正常,他雖說不是精神系異能力者,但自幼也沒有什么正常的是非觀。
“……是。”蘭堂收回了異能力。
同一時間,夢野久作收回目光,乖乖站回了蘭堂身側,也沒再說起“陪玩”和“出去”之類的事情。
就這樣,安靜了很久,直到大佐命人送來了一條信息——
港口Mafia分部遇襲,四名Mafia成員遇害,除其中一名Mafia成員外,其余Mafia成員全部四分五裂,并且巡邏人員和監(jiān)控設備統(tǒng)統(tǒng)沒有發(fā)現(xiàn)可疑人員。
聽到這一消息,揮退傳話人員之后,竹之內(nèi)雅輕輕敲著桌面陷入了沉思,開始思考哪些敵人擁有這樣的實力。
與此同時,蘭堂微微垂眸,掩去了眼中的陰郁:四分五裂,沒有任何蹤跡會是魏爾倫嗎?
中原中也本身的重力,在覆滅GSS時展現(xiàn)的實力,加上竹之內(nèi)雅從未判斷失誤過,再加上想到竹之內(nèi)雅之前讓自己好好觀察當時的“羊之王”,蘭堂已經(jīng)漸漸對中原中也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
而如果符合他的懷疑,假設中原中也真是荒霸吐,魏爾倫遲早會過來帶走中原中也。
——因為,在魏爾倫眼中,中原中也身為和他一樣的、由人類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工生命體,只有跟在他身邊才能一起接受這種毫無意義的生命。
——因為,在魏爾倫眼中,中原中也是他親愛的兄弟。
以上,來自蘭堂那段記憶,蘭堂想起了那段記憶,想起了魏爾倫背叛的原因,魏爾倫想要拯救另一個自己。
是夜。
一道高挑的身影,掠過門口那群守衛(wèi),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首領室,隨后走向了內(nèi)部某側房間,他調查到內(nèi)部存在一間護衛(wèi)的房間和一間首領的房間,但并不清楚哪間屬于那位“小首領”。
不過,沒有關系,一一解決便是。
而后,一片黑暗中,在看到前方門口,那個不到一米身高、懷中抱著一個幼稚人偶的孩子時,那道身影出手的動作不由頓了頓。
這就是貼身護衛(wèi)?
停頓一秒,那道身影依然出手了,他向來沒有不殺老幼的規(guī)矩。
第75章 你有孩子了?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的攻擊被阻止了,更加出乎他意料的是, 他的攻擊被熟悉的異能力阻止了。
蘭……波?凝視著眼前熟悉的異能力,卡住了刀刃的紅色立方體,如同當年向對方開槍前后那般,名為保羅魏爾倫的異能力者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
起伏過后,又猛地抬頭, 看向了那扇小門,那扇剛剛開了條可供孩子通行的縫隙、如今那條縫隙正在紅色立方體的推擠下慢慢變大的小門。
看著這樣的場景, 這樣熟悉的開門方式,魏爾倫不由睜大眼睛,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條縫隙。
趁此機會,呆立于刀刃之下、堪堪意識到差點死掉的夢野久作, 像只小兔子那樣躥向了身后的黑暗, 接著在暢通無阻地通過了紅色立方體后,伸手攥住了某塊柔軟卻帶著涼意的衣角。
怦怦、怦怦……心臟在狂跳。
不過,很快,在紅色立方體淡去,那道身影又自更深的黑暗中浮現(xiàn)后,魏爾倫狂跳的心臟莫名平靜了下來。
“蘭波。”他用冷冷的聲音喊道。
和他的聲音,同樣冰冷的,還有他的眼神,而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發(fā)聲的喉嚨和看去的眼睛多么的干澀。
聽到這個名字, 蘭堂并未回應,僅僅只是用陰郁的目光, 看著仿佛距離自己很近,又仿佛距離自己很遠的魏爾倫。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隨著這么這么多年過去,他那個將荒霸吐帶回F國復命、交由國家教育和管的執(zhí)念早已消失。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其實可以解魏爾倫,只是,背叛者,被背叛者,二者之間,作為被背叛者,他眼下確實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論上,他似乎應該生氣,但魏爾倫做出那樣的選擇,和他的教育也有很大的關系。
于是,二人相對而立,靜靜凝視著彼此,直到夢野久作仰頭看向蘭堂,并輕輕拽了拽一直攥在手中的衣角。
“好困,久作好困,久作想要睡覺。”
說完,夢野久作看了眼魏爾倫,接著在觸及那抹湛藍后,有些害怕地縮到了蘭堂腿后。
他沒有放開衣角,蘭堂的大衣隨之翻起,細密的涼意自此流入,使得蘭堂受激哆嗦了一下。
同一時間,那抹湛藍暗了暗,狀似隨意地瞥了眼夢野久作。
僅僅只是一眼,也沒有對上視線,蘭堂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而夢野久作卻在對上視線的瞬間,清楚地看到了一頭正在冷森森打量獵物的野獸。
夢野久作不由更加害怕。
沒有多想,他立刻上前,抱住了蘭堂垂在腿邊的右手,并像是撒嬌似的搖了搖那只右手。
“唔,久作好困,久作可不可以回去睡覺?”
圓圓的、水潤的眼睛里,帶著幾分乞求,幾分小心翼翼,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既可憐又可愛。
正常來說,看到這樣的畫面,任誰都會心生不忍。
然而,此時此刻,在場另外二人,統(tǒng)統(tǒng)不屬于正常情況。
一個憎惡人類,或者,更加準確的說法是,憎惡除某人外的人類,而對方恰恰就是人類,還是使得某人受凍的人類;一個深知對方本性,聽出了對方想要確保自己打得過,以便可以睡覺而非逃跑的言下之意。
“久作可不可以回去睡覺?”意識到裝乖似乎完全沒有作用,夢野久作再次小心翼翼地問道。
停頓兩秒,按照記憶中,竹之內(nèi)雅的叮囑——盡量溫柔對待、盡量不要使用異能力,在自雙臂和人偶的擠壓中抽出右手后,蘭堂順勢摸了摸那顆正仰頭看著自己的腦袋。
“回去睡覺吧。”
夢野久作眼睛一亮,立刻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那久作先回去睡覺啦。”
說著,夢野久作抱著人偶,在土黃的圍巾一蹦一蹦間,噠噠噠地跑向了身后的黑暗,他一點也不想繼續(xù)面對那個可怕的男子了。
住在一起,又被這么溫柔地對待……看著那道小小的背影,魏爾倫緊了緊手中的刀柄。
夢野久作跑得很快。
兩秒過后,伴著“啪嗒”一聲,四周再度陷入了寂靜,二人也紛紛收回目光,重新將目光放到了對方身上。
一片寂靜中,魏爾倫驀地皺起眉頭,并且微微抿緊了嘴唇。
看到魏爾倫這樣的表現(xiàn),蘭堂心中驟然生出許多疑惑,作為救出對方又養(yǎng)大對方的存在,他清楚地知道魏爾倫此時正在做心斗爭。
但是,心斗爭?做什么心斗爭呢?
思緒翻涌之間,蘭堂心頭一跳,他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魏爾倫打算向他道歉。
而后,他暗自搖頭,暗自感嘆自己異想天開,他這個搭檔腦中恐怕都沒有道歉這一概念。
就在他這么感嘆的時候,他聽到了一句認真的“抱歉”。
“……”
沉默兩秒,眸光閃動之間,蘭堂正要說話,卻又聽到了一句“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
“抱歉,蘭波,我不該向他出手,我憎恨所有人類,”魏爾倫補充道,“但是,無論如何,你的孩子,在我手下,都有免死的權利。”
蘭堂準備揚起的嘴角僵在臉上。
半晌,他發(fā)出了一聲輕笑,臉上卻無半點笑意:“你就想說這些?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放過‘我的孩子’?你以為你能在我手下殺死‘我的孩子’嗎?”
說到最后,蘭堂臉上,平靜到了可怕的地步,他此時真的有點生氣了。
蘭波生氣了?為什么?
魏爾倫不明所以,不過很快又反應過來,在他當年做出那樣的行為后,眼前的青年生氣或者憎恨都是正常的,甚至眼下忽然對他痛下殺手也是正常的,剛剛的平和應該只是勉強對他保持著禮貌。
抱著這樣的想法,魏爾倫想說什么,喉嚨卻越發(fā)干澀,什么也說不出來,半晌,他問:“你你和你的孩子需要幫助嗎?”
應該需要吧,比如錢財之類的東西,不然為什么待在這種又小又破的地方?
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目前,最大的幫助,就是你立刻離開這里,”蘭堂氣到極致氣笑了,“這里的隔音雖說很好,但首領也有可能起來欣賞夜景。”
聞言,魏爾倫再度皺眉,他終于想到了他的計劃,他打算先殺“小首領”再殺“大佐干部”,最后將中原中也常去的分部和酒吧相關人員全部清干凈。
“蘭波,我需要”
蘭堂打斷道:“讓我猜猜,需要殺死首領?”
甚至,不管不顧,殺死大佐干部,斬斷中也一切羈絆,以便保護并帶走中也。
——在看到魏爾倫后,他已然確定中原中也就是荒霸吐,只是不太解魏爾倫趕來的速度,要知道,按照他對魏爾倫的了解,魏爾倫百分之百不會乖乖待在某地,百分之百受到了個人和組織的共同追捕,論上應該還要花點時間擺脫追捕才能趕來。
“你可能需要換份工作,不過,放心,我會補償你,”魏爾倫沒有多想,“你和你的孩子,會有絕對充足的轉移時間和轉移資金。”
沉默再次降臨。
半晌,蘭堂抿抿唇,閉了閉眼睛:“保羅,你每一句,都必須帶上‘我的孩子’嗎?”
魏爾倫聞言思考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原因,總之,如果帶上,他會更加坦然。
又思考了一下之后,魏爾倫開口回道:“沒有每一句。”
在他看來,這樣的回答,相當相當認真,因為他沒有敷衍地回答“不知道什么原因”。
“離開這里。”蘭堂不想再說。
“為什么?”
“你我或有一戰(zhàn),不過不是此時,以及,如果你想傷害首領,就必須踏過我的尸體。”
踏過……尸體?剛剛的和諧,魏爾倫認為的和諧,頃刻之間土崩瓦解,他一言不發(fā)地盯著蘭堂,手中的刀柄像是紙片似的彎折起來。
蘭堂看在眼中,并未多說什么,僅僅補充了一句——
“還有,中也最大的羈絆,論上應該是我。”
已然團在一起的匕首,驟然落到了地上,魏爾倫喃喃道:“蘭波。”
“叫我蘭堂吧,”蘭堂閉上眼睛,長長嘆了口氣,“這是我現(xiàn)在的名字。”
回應他的,是滿室的寂靜,在他閉眼到睜眼的兩秒內(nèi),名為保羅魏爾倫的異能力者消失了。
月光清幽,透過那面墻壁,照在那張疲憊的、有些蒼白的臉上,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道輕輕的低喃打破了寂靜。
“首領,那個孩子,今天下午,似乎沒有對分部的事情思考太久,是不是已經(jīng)猜到那是保羅的手筆了?”
只是,如果已經(jīng)猜到了,為什么沒有命人做點準備呢?
哪怕不了解保羅,不清楚保羅的思路,那股勢力也該提醒了危險性不,不對,準備,做過了,他自己,就是那個準備,沒有比他自己更好的準備了。
想到這里,蘭堂驀地一頓,看向了另一扇小門,另一扇通往首領臥室的小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像使用森醫(yī)生舉薦的人員那樣嗎?
第76章 不服管教
“森醫(yī)生……舉薦的人員。”
喃喃著, 回憶著那些,或是異能力特別,或是有著其他才能的人員, 蘭堂思維不由岔開了一瞬。
那些人員中,有些應該是首領故意安排到森醫(yī)生視線里、再由一無所知的森醫(yī)生舉薦過來的手下吧。
沉思了一會之后,蘭堂目光緩緩掃過小門上縷縷銀白,隨后邁步走到了那面常年保持著通電的墻壁前,冰涼的、靜謐的月光隨之照亮了他眼中的復雜與愁緒。
同一時間, 蘭堂看著,卻無法看清的地方, 某棟較高建筑頂層,站著一道高挑而十分挺拔的身影。
遙望片刻, 在轉身的同時,那道身影抬手壓了下帽檐。
“蘭堂。”
黑夜漫長, 這聲如同囈語的低喃, 最終被仿佛無盡的黑夜吞噬了。
第二天,早上7:30。
“首領哥哥。”
辦公空間里,“啪嗒”一聲過后,響起了一道稚嫩的嗓音,隨后又響起了噠噠噠的腳步聲。
眼看那道小小的身影自身側向前躥出,蘭堂下意識想要攔截,但想到那個叮囑,又收手了。
于是,噠噠噠的腳步聲, 成功來到了那面墻壁前, 來到了那個正站在那面墻壁前的少年身旁。
竹之內(nèi)雅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他微微側目, 垂眸。
迎著那抹乍看相似、實則不同的湛藍,那道小小的身影,也就是夢野久作,微微仰頭,問:“首領哥哥,你在看什么?”
竹之內(nèi)雅輕聲道:“藍天,橫濱的藍天,特別漂亮。”
這是他最近發(fā)現(xiàn)的事情,不光特別漂亮,腦子刺痛了,精神疲憊了,只要看一看,就非常治愈,字面意義上的治愈,能夠緩解腦子的刺痛和精神的疲憊。
此時,他站在此處,也正是因為在思考昨天因出游疲憊而遺留下來的、關于分部那四名遇害Mafia成員的事情時刺痛難忍。
特別漂亮?夢野久作眨了眨眼睛,目光先是掃過在他眼中有些單調的藍天,而后放到了下方那片流淌于高樓大廈之間的銀色碎光上。
“久作喜歡那些,亮晶晶的,超級好看。”
竹之內(nèi)雅微微一頓,順著那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眼,那是陽光在高樓大廈間造成的反光。
“確實不錯。”
點頭認可之后,竹之內(nèi)雅轉過身,在走向辦公桌前,隨手拍了拍夢野久作的頭頂。
他通常不會做出這種比較親昵的行為,不過,夢野久作比較特殊,夢野久作讓他想起了幼時的自己,以及幼時的自己接受爺爺教導的回憶。
清爽的、溫暖的氣息一觸即離,夢野久作剛想踮腳蹭蹭就蹭空了。
順勢轉身,緊了緊人偶,又鼓了鼓臉頰,看著前方的背影,他正要開口叫住,注意到一旁嚴厲的目光,最終還是沒有叫住并說出“陪久作玩”的請求。
之后,夢野久作依然沒有說出,但在之后開始學習的半個小時內(nèi),他渾身上下都表明了想出去玩的念頭。
又半個小時過后,幾乎占據(jù)了整面墻壁的書柜旁,那把放在玻璃圓桌旁的椅子上,蘭堂面無表情地放下手中的紙筆,看向了正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夢野久作。
此時,二人坐著的椅子,以及身前的圓桌,都是竹之內(nèi)雅昨天授意拿來的,用作針對夢野久作的教導與學習。
因為擔心影響辦公,竹之內(nèi)雅昨天授意時,蘭堂表達了自己的擔憂,不過蘭堂最終還是被竹之內(nèi)雅說服了。
【這里空間很大,你們又在墻邊,我其實聽不到什么,如果你實在擔心,夢野已經(jīng)認字了,你大可寫字加圖畫教學,偶爾晚上也能口述教學,不過不管寫字、圖畫還是口述,之后記得把“教材”給我,我會照著上面的內(nèi)容考查夢野學習進度。】
回想著竹之內(nèi)雅昨天說的話,蘭堂繼續(xù)盯著夢野久作,同時感到分外頭疼,按照這種進度,白天想玩,晚上犯困,到時恐怕只能考查……
他看向夢野久作身前的紙張,上面正畫著各種慘死的人偶,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其中很多人偶長得很像他的搭檔,不過不管那些人偶是不是他的搭檔,到時恐怕只能考查這個孩子的“畫技”了。
想到這里,蘭堂再度看向夢野久作,而夢野久作依然像之前那樣有恃無恐地歪頭看著自己。
不服管教。
蘭堂腦中驟然浮現(xiàn)了這四個大字。
緊接著,他想到了,保羅魏爾倫。
就在距離他因為那些人偶想到魏爾倫不到兩秒的時間里,他再次想到了他救出并養(yǎng)大的魏爾倫。
蘭堂不由有些恍神,現(xiàn)在想想,如果保羅那時叛逆一些,他或許就能早點意識到保羅的問題了。
而在再次想到魏爾倫后,無視那張被舉在胸前的、上面寫著“想出去玩”的紙張,蘭堂將目光遙遙放在了那個似乎正在思考大事的少年身上。
他一會最好還是提醒一下,保羅可能對他們動手的事情,目前,論上……應該沒事,保羅一般按照順序殺人,不過之后要是遲遲無法得手就說不準了。
這樣的想法不是看輕竹之內(nèi)雅。
在蘭堂看來,竹之內(nèi)雅盡管有做準備,但應該并非基于知道魏爾倫打算殺害自己,或者知道殺害大佐和中原中也那些朋友。
首先,竹之內(nèi)雅應該不了解魏爾倫的身世,魏爾倫的身世早就被他奉命銷毀了,除他自己和F國某個絕對不會受制的高層外,再強的勢力也無法從其他地方得到相關情報。
其次,在這個前提下,竹之內(nèi)雅沒有由知道魏爾倫和中也的關系,以及魏爾倫因為這層關系打算做出的事情,所以眼下的準備估計只是基于對魏爾倫的防備,畢竟魏爾倫后續(xù)成為諜報員和憎。惡。人。類。那些情報依然有跡可循。
外面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在竹之內(nèi)雅第三次放空時,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跑向某扇小門,一道穿得有些臃腫的身影站到了辦公桌前。
竹之內(nèi)雅抬起眼皮,湛藍雙眸靜靜看著蘭堂,用眼神詢問蘭堂“何事”。
蘭堂微微彎腰,隨后站直身體,輕聲道:“有……要事稟報。”
聞言,竹之內(nèi)雅沒有立刻開口,而是身體向后靠到椅背上,像是思忖似的凝視著眼前這雙冷色的眼瞳。
被如此凝視著,蘭堂手指彎了彎,不禁在心中感嘆道:這種反應,這個孩子,估計已經(jīng)根據(jù)他的反應,猜到魏爾倫昨天晚上來過,所以在細想之后如何應對了吧。
在感嘆的同時,和竹之內(nèi)雅一樣,他同樣沒有開口,他在等待竹之內(nèi)雅細想完畢會意清場。
漫長的沉默過后,見蘭堂一直沒有后續(xù),竹之內(nèi)雅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蘭堂口中的“要事”可能需要清場。
蘭堂,不會又腦補,覺得他應該知道什么“要事”了吧?
竹之內(nèi)雅如此想道。
而他之所以這么認為,則是因為自協(xié)議確定之日起,蘭堂就在他面前展現(xiàn)了極其突出的、整個港口Mafia無人能敵的腦補能力。
正常來說,突出至此,他會選擇出言糾正,但他當初能夠在蘭堂手下存活多虧了這一能力,所以后續(xù)并未特意糾正對方時不時腦補一下的行為,何況對方那種行為本質上幾乎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影響。
“要事”。思緒轉回,默念一遍,竹之內(nèi)雅說:“讓他們出去吧。”
蘭堂沒有絲毫停頓,很快就照著平時的操作,轉身向門口那兩個守衛(wèi)比了個“出去”的手勢。
大門開啟又關閉,在那兩個守衛(wèi)出去后,蘭堂并未第一時間說話,而是眼帶警告地看了眼某扇要合未合的小門。
同一時間,那條黑暗的、狹窄的縫隙,如龜速般緩緩合上了。
聽到合上的聲響,蘭堂正要開口說話,卻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少年看著那扇小門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卻確實存在的笑容。
“您……”蘭堂有些遲疑地問道,“喜歡孩子?”
“沒有,只是,夢野很像一個人。”因為蘭堂頂著的“88”,竹之內(nèi)雅收回目光,頗為認真地說道。
蘭堂想了下夢野久作當時看著滿地鮮血鼓掌,而且愉快地、微笑著鼓掌的畫面,默默跳過了這件事情,他的記憶中沒有這樣一個人。
稍作停頓,他正色道:“首領,大佐干部,還有其他中也親近的Mafia成員可能會有危險。”
“為什么?”竹之內(nèi)雅歪頭問道。
對于這一疑問,蘭堂并未覺得奇怪,眼前的少年沒有由了解魏爾倫的想法。
不過,或許,以這個孩子的敏銳程度,只要相處一段時間甚至僅僅幾天,就能看穿本質上幾乎沒有心機的保羅了吧。
這么想著,蘭堂抿了下嘴唇,眼睛毫不避諱地和竹之內(nèi)雅對視:“屬下的搭檔,保羅魏爾倫,準備殺死他們,并且也準備殺死您。”
竹之內(nèi)雅:……?
每個字都聽得懂,也只是每個字都聽得懂。
保羅魏爾倫要殺?抱著強烈的疑惑,在思維岔開的同時,如同平時在部下面前放空那般,竹之內(nèi)雅面上越發(fā)冷靜和鎮(zhèn)定。
第77章 五千億應該足夠了吧
果然, 這個孩子,不管面對什么情況,都能保持一貫的鎮(zhèn)定。
蘭堂在心中感嘆了一句。
同一時間, 分部的事情,在竹之內(nèi)雅腦中浮現(xiàn),的確,如果說,敵人是超越者, 完全沒被發(fā)現(xiàn)就合了。
緊接著,沒有絲毫停頓, 他的思維跑到了另一件對他來說更為緊急的事情上——
明明,出于對蘭堂身份的警惕, 以及對三人關系的不解,并且因此懷疑蘭堂真正的目的, 所以即使在“88”好感的支持下, 論上應該不會傷害他或者殺害他,他也沒跟蘭堂說過中原和荒霸吐之間的關系,蘭堂眼下卻直接把中原和魏爾倫聯(lián)系了起來。
為什么?
而且,蘭堂,眼下的表現(xiàn),甚至之前的表現(xiàn),明明白白一副好像他未曾有過隱瞞的樣子。
難道說……又腦補了?
“保羅,他想帶走中也,而且他的思維, 和常人的思維不同, ”在竹之內(nèi)雅有些緊張、思維愈加發(fā)散的同時,蘭堂延續(xù)了之前的話題, “按照他的思維,他會選擇斬斷中也所有羈絆。”
“中也”,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竹之內(nèi)雅暫且壓下了心中那絲緊張:“他為什么想帶走中原?”
有個學長回校演講時說過,不管代碼多亂,或者多么復雜,只要代碼能跑,就當作沒有看見,換作腦補也是一樣。
不過,他這個腦子,也只能當作沒有看見,他沒有辦法頂著刺痛硬想那種茫無頭緒的事情。
竹之內(nèi)雅有些無奈地想道。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情緒本來就很難波動的前提下,他心中那絲緊張僅僅持續(xù)了兩秒便消失了。
隨著不再緊張,隨之而來的、順成章的,是他看向蘭堂的目光愈加坦然。
而在蘭堂眼中——
湛藍的眼眸澄澈萬分,仿佛對方背后的天空,無論下方存在什么陰謀詭計,都無法躲過這份獨一無二的干凈剔透。
蘭堂因此心下顫動,但畢竟曾是諜報員,他很快又平靜了下來。
“‘孩子’,他本來就喜歡,加上又是親手救出,所以格外喜歡那個孩子,把那個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弟弟,并且認為只有自己才能保護好對方。”
竹之內(nèi)雅:……?
熟悉的感覺又來了,每個字都聽得懂,也只是每個字都聽得懂。
因為難以解,竹之內(nèi)雅思維不由再度岔開,開始思考手段殘忍的魏爾倫尊老愛幼的可能性。
而后,和剛剛一樣,如同平時在部下面前放空那般,竹之內(nèi)雅面上越發(fā)冷靜和鎮(zhèn)定,澄澈雙眸直直看著前方的蘭堂。
“對他來說,孩子是不同的,昨晚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如果不是他喜歡孩子,所以對夢野有所猶豫,屬下根本來不及阻止他。”因為深知竹之內(nèi)雅清楚魏爾倫憎惡人類,并且根據(jù)竹之內(nèi)雅此時的眼神和表現(xiàn)來看,或多或少都已經(jīng)對自己的說法產(chǎn)生了懷疑,蘭堂沒有絲毫猶豫地說出了提前組織好準備好的措辭。
竹之內(nèi)雅:……?
熟悉的感覺再度來臨。
不過,和前兩次不同的是,他的思維這次并未岔開乃至岔遠。
前兩次,他重視,沒有程度副詞,重視確實重視,只是沒有那么重視——
一次說到魏爾倫要殺他們,通過此事想到分部的事情,但他并不認識那四名遇害Mafia成員,所以僅僅心存對生命逝去的可惜和對后續(xù)安排的考量;一次說到魏爾倫喜歡孩子,這一話題始于他不再緊張,而且內(nèi)容較上次還要輕松,在內(nèi)容較上次還要輕松的情況下,他更加做不到對此高度重視以致思維無法發(fā)散。
然而,這次,安睡之地任人出入,已經(jīng)容不得他的思維再次發(fā)散,甚至已經(jīng)容不得他半點忽視了。
顧及蘭堂,顧及蘭堂和魏爾倫之間的關系,在此時警惕壓過了信任的基礎上,竹之內(nèi)雅并未詢問昨晚發(fā)生的事情,而是問起了蘭堂眼下是否在提醒他早做準備。
你問我答之間,他忽略了蘭堂話中,那絲隱隱透露出來的、他應該知道這件事情的意思。
何為昨晚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如果他不知道這件事情,“證據(jù)”一詞也無從談起,口說無憑,他知道的,才是證據(jù)。
“你保護我?”在蘭堂說出某句后,竹之內(nèi)雅跟著重復了一遍。
少年清澈的、聽不出喜怒的嗓音緩緩流淌開來,凝視著眼前這雙似乎凝重了幾分,又似乎像之前那樣未曾有過變化的眼睛,蘭堂在思考片刻后用清晰而堅定的聲音說:“還請您放心,只要有屬下在,保羅無法接近您兩米以內(nèi)。”
聞言,竹之內(nèi)雅微微垂眸,面上沒有太大變化,不過放在辦公桌后的雙手早已悄然攥緊。
蘭堂很為他考慮。
包括主動提醒,以及承諾保護,還有告訴他大佐干部他們暫時不會有事在內(nèi),蘭堂每個字每個動作每個行為都很為他考慮。
但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受到保護,并因此再度設想了一下他和港口Mafia一起變強的可能性。
就在設想了一下港口Mafia變強的第二天,這個念頭,更加洶涌地,來到了他腦中。
如果他變強,港口Mafia也變強,不僅橫濱能夠和平,也不用擔心魏爾倫這類敵人,更不用擔心在這類敵人冒犯港口Mafia后只能被動防守。
甚至,仰仗他人防守,他人終究只是他人,仰仗他人如何能夠活著找到自己的來處,又如何能夠帶領大家獲得肆意而和平的生活。
帶領……大家?誰是大家?
想到這里,竹之內(nèi)雅懵了下,他不太解自己為什么會將此事和找到自己的來處并列。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他最終撇去了這個目前不算重要的問題,開始思考如何是使得港口Mafia變強。
個人而言,他預定了教材,不用太過擔心,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只有港口Mafia。
在思考的同時,他不知道的是,他低估了太宰治那個計劃,那個計劃不止幫著彌補缺失的利益,港口Mafia實際上已經(jīng)走上了變強的道路。
而后,越想越深之下,刺痛猛地襲來。
下意識地,為了快速緩解刺痛,竹之內(nèi)雅想要放空,但在想到蘭堂還在等待回應后,他還是在放空前隨便問了個問題——
“如果他格外喜歡中原,他當年為什么不帶走中原?”
“荒霸吐造成的爆炸,加上我們發(fā)生了一點矛盾,所以當時壓根顧不上中也。”
說著,蘭堂目光微微偏移,聲音也隨之降低了一些,“還有就是,您低估了他的喜歡。”
竹之內(nèi)雅抬了下眼皮。
“屬下給您的資料中,寫明了保羅想要逃脫組織的掌控,所以這些年來應該一直在外游蕩,”看著一旁的天空,蘭堂有些感慨地說道,“他當時受傷,又沒有什么根基,想要逃脫必然會面臨許多追捕,他擔心無法在那樣的情況下保護好中也。”
話音落下,七八秒過后,竹之內(nèi)雅抬眸看向蘭堂,隨后在抬眸看去的瞬間,發(fā)現(xiàn)蘭堂“88”的好感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89”的好感,而且還在不斷往上浮動又不斷回到“89”這個數(shù)字上。
固定增加一點,時不時跳動兩點,第一次看到這種呢。
疑惑不解之間,根據(jù)這個奇怪的變化,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個奇怪的變化出于愧疚的心,因為愧疚虛假并暫時地增加好感似乎合情合。
不過,這樣的話,那就指向了一個答案——
那就是,眼前的青年,剛剛說了謊或者隱瞞了部分。
四周的氣氛就此沉寂下來。
不久之后,蘭堂抿抿唇,帶著試探問道:“您認為屬下說謊?”
竹之內(nèi)雅緩緩眨了下眼睛,沒有說話,僅僅只是,靜靜看著。
身為超越者,而且是力量已然恢復大半的超越者,蘭堂知道自己在港口Mafia無人能敵,眼前的少年同樣不是自己的對手。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看到這樣的畫面,蘭堂依然心中一緊,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當年面對上級的感覺。
而后,情不自禁地,他開始回想自己剛剛的表現(xiàn),他刻意偽裝之下水平應該沒有這么倒退才對。
難道他依然低估了這個孩子嗎?
“”
“”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驀地,鈴聲響起,打破了四周越發(fā)沉寂和詭異的氣氛。
竹之內(nèi)雅有些遲鈍地看向座機。
剛剛,在不由自主地進行思考,想到蘭堂可能說了謊或者隱瞞了部分后,他為了避免自己再次陷入思考放空放狠了,直到這道刺耳的鈴聲響起才使得他清醒過來。
看著很久沒有響過的座機,在遲疑片刻后,他拿起了聽筒。
良久,聽著聽筒里,太宰治說的話,竹之內(nèi)雅有些疑惑:“今天凌晨兩點,有個有錢的、曾經(jīng)頗具威望如今隱居的異能力者被殺身亡?”
這件事情,值得匯報嗎?
“而且賬戶里的五千億全部不翼而飛,”伴著滋滋滋的電流聲,太宰治繼續(xù)往下說道,“不過這個暫且放到一邊,那個異能力者同樣死得悄。無。聲。息……”
實際上,五千億更加重要。抱著這樣的想法,竹之內(nèi)雅看了眼低著頭、看不清具體神色的蘭堂,他知道太宰治打來的目的,不過眼下這個問題已經(jīng)找到眉目了。
與此同時,低著頭的蘭堂,心中正泛著強烈的不安,他嚴重懷疑魏爾倫在給他準備什么轉移資金。
第78章 他這么正直又向上,自然接受咯
他了解魏爾倫。
非常、非常、非常了解, 除對身份的執(zhí)念和因此感到的痛苦外,他對魏爾倫各個方面都非常了解。
而也正是這份了解,使得他此時越發(fā)不安。
這些準備本身沒有什么問題, 只是,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魏爾倫已然打定主意,意味著他和魏爾倫交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但是,他昨晚所說, 什么或有一戰(zhàn),并非出于真心, 他其實更加希望可以和魏爾倫坐下好好談談。
保羅。隨著不安漸長,蘭堂不禁在心中嘆息了一聲。
與此同時, 電話還在繼續(xù)。
“太宰,任務如何?”竹之內(nèi)雅沒有就著那個話題交談, 而是跳過并問起了太宰治今天的任務。
電話那頭先是一靜, 而后說道:“快要結束了,我馬上回來,到時……談談五千億的事情,巨額的金錢很有可能帶來一些變數(shù)。”
對于對方能夠明白,竹之內(nèi)雅并不意外:“不用著急,”他看了眼墻上的鐘表,思考了一下需要休息多久,“現(xiàn)在八點零三,八點五十之后過來吧。”
差不多7:30到8:00, 在將近半個小時的腦力活動后, 竹之內(nèi)雅,一個初中生, 一個腦子“有病”的初中生,此刻真的非常需要休息。
剛剛,實際上,竹之內(nèi)雅腦子里想的是下午再來,不過最終還是出于對變數(shù)的擔心改口了。
GSS和高瀨會,尚有余黨未清,橫濱本身也人心浮動,眼下,巨額的金錢又在眼前,很有可能帶來一些變數(shù)。
畢竟,在他們看來,不管東山再起,還是小組織變成大組織,五千億都足以改變很多東西,而拿走五千億的個人或者團伙論上應該還在橫濱——
那個異能力者,曾經(jīng)頗具威望,威望甚至延及官方,在眼下這種暴死的情況下,為了抓捕兇手加防止“危險”跑出橫濱,官方此刻必然已經(jīng)封鎖了橫濱各個出口。
這些,太宰治知道,在太宰治開頭提到一點后,竹之內(nèi)雅很快也想到并知道了。
隨著竹之內(nèi)雅說出時間,電話那頭答應了一聲,這聲過后,這通電話,自然也到達了尾聲。
啪嗒——
聽筒重新回歸原位。
放好之后,竹之內(nèi)雅抬頭看向蘭堂,隨后發(fā)現(xiàn)蘭堂表情有些僵硬。
“蘭堂?”
蘭堂回過神:“屬下在。”
確實不大自然,在擔心魏爾倫?這么想著,兩秒過后,竹之內(nèi)雅意有所指地說道:“不止那個異能力者,那個異能力者全家,其中包括兩個年輕的、小有名氣的異能力者,全部死于沒有反抗的一。刀。斃。命……”
“……那個異能力者涉及官方?”
“確有涉及,按照太宰的說法,他年輕時應該幫官方做了點事情。”
“保羅……如果是保羅,這樣的手法,可能是知道背后的牽扯,又還有一些目標沒有完成,所以不想暴露他以往的習慣,目前應該不止曾經(jīng)的組織想要抓他,官方和官方之間非常容易互通一些消息。”
擔心暴露?互通消息?
竹之內(nèi)雅聞言心中一動,接著在想到眼前的青年后,又迅速放棄了命人暗中透露的想法。
如此行事,蘭堂可能受到牽連,而且蘭堂好感雖高,卻也說不準會不會因為搭檔做出什么,畢竟已經(jīng)因為搭檔說了謊或者隱瞞了部分,同時得罪兩個超越者等于主動走上一條必死的絕路。
所以,無論于情,抑或于,都只能放棄。
而后,就在竹之內(nèi)雅打算開口,表明想要回房休息的時候,他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蘭堂,如果是魏爾倫,既然擔心暴露,為什么要冒險?他現(xiàn)在那么缺錢嗎?”
蘭堂面露遲疑,正要開口回答,卻被阻止了。
“只是隨口問問,為難的話,不用回答,”竹之內(nèi)雅說,“我準備回房休息一會,你也回房休息一會吧。”
和前面一樣,一點點謊言,一點點隱瞞,沒有太大關系,只要現(xiàn)在站在自己這邊,讓他有時間有機會發(fā)展港口Mafia就好。
就是……
【首領,屬下有個不情之請,屬下想和中也單獨見上一面,親自告知中也當年和現(xiàn)在的事情,順便提醒一下最近不要和那些朋友走得太近。
您放心,出于契約精神,屬下不會透露您的信息。】
想到剛剛交談時的內(nèi)容,竹之內(nèi)雅起身的動作頓了頓,蘭堂的請求應該也是因為想要隱瞞什么,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總歸感覺他很像那種之前一直都在阻止父母和孩子見面的壞蛋。
他?壞蛋?錯覺吧。
雖說之前沒有告訴雙方,但他都有合的原因,一個出于安全考慮,一個出于契約精神。
略過這一想法,在蘭堂點頭稱是的同時,竹之內(nèi)雅起身并邁步走向了那扇小門。
而在竹之內(nèi)雅回房后,像平時準備休息那樣,蘭堂掏出手機喊來了更多守衛(wèi)。
緊接著,和平時不同的是,在和門外那些守衛(wèi)交代完畢后,他將一個微微震動就會響起的、和自己手機相連的警報扣在了門內(nèi)的門把上。
顯而易見,他擔心魏爾倫突襲,魏爾倫并非那種只敢在夜間動手的殺手。
并且,在推開另一扇小門后,他沒有徹底關上另一扇小門,而是留了條足以聽到動靜的縫隙,隨后才走向那個明顯尚未發(fā)現(xiàn)自己、正抱著人偶在床上滾來滾去的孩子。
這就是所謂的好困?意識到對方的欺騙,蘭堂不由嚴肅起來:“夢野,起來學習,學到八點五十。”
夢野久作當即停住,如同石化那般,僵在了床上。
時間轉瞬既逝,在日光漸盛時,首領室大門再度開啟,無關人員也隨之站到了門外。
“今天天氣真是不錯。”
身后,傳來了一道少年的、隱隱有些上揚的聲音。
竹之內(nèi)雅循聲轉身,將原本放在街景上的目光,放到了那個腳步輕快的少年身上:“你的心情,似乎也不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
那當然是《本周的賴皮中也》第四期反響熱烈,甚至有人偷偷塞錢希望他盡快刊印第五期,而正直又向上的他,在猶豫0.0005秒后,接受咯!
太宰治如此想道。
開個玩笑。這么想著,在站定后,太宰治像是故意夸張似的,露出了一個頗為惡劣的笑容:“最近這段時間,異能特務科安排了兩個臥底進來,之前那個一直在暗中調查我們的黑客也有準備進來的趨勢。”
“還有。”竹之內(nèi)雅說。
太宰治心中清楚,不過還是稍稍正色,擺出了一副靜待下文的樣子。
“分部的事情,神秘的敵人,”竹之內(nèi)雅說,“確實有點難辦,不過暫時不用擔心。”
接下來,在剛剛出于契約精神,提前問過蘭堂的意見,并得到“您的左膀右臂,自然值得信任”一句的前提下,竹之內(nèi)雅簡單講述了一下相關信息。
他必須要講。
或者說,在他看來,他必須要講。
蘭堂沒有提到是一回事,他認為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關系很好是另一回事,所以他必須提醒太宰治最近盡量避免和中原中也獨處。
然而,聽到這些,太宰治并未像竹之內(nèi)雅想的那樣,將魏爾倫可能因此更換第一目標放在心上。
關于蘭堂的信息,竹之內(nèi)雅說得非常簡單,僅僅兩三句帶過,但是,此時,他的心神,偏偏全部放在了蘭堂的身份,以及蘭堂值得信任這類事情上。
超越者……諜報員……太宰治微微向后,腰部靠著辦公桌,摸著下巴想道:這樣的身份,沒有由在此屈就,所以蘭堂過去應該受到了那位老先生恩惠,然后聽從那位老先生指示留在港口Mafia當起了藏于暗處的異能力者。
對于竹之內(nèi)雅透露私人信息,他如今已然接受良好,不過,即使如此,他也不會主動詢問。
于是,在一個認真提醒,一個思維發(fā)散后,二人坐到沙發(fā)上,說起了五千億的事情。
不久之后,太宰治抬手打了個哈欠,又順勢揉了下那只暴露于空氣之中的眼睛,因為昨天那個突然冒出又似乎很強的敵人,他翻看了所有港口Mafia記錄在冊的異能力者名單:“這次,官方應該逼得很緊,異能特務科很有可能僅僅因為懷疑港口Mafia就試探港口Mafia。”
一個和官方交好的異能力者,一家上下六口死得整整齊齊,簡直就是在踐踏官方的臉面,官方肯定會催促異能特務科趕緊抓到兇手。
怎么試探?竹之內(nèi)雅正要開口詢問,那部之前剛剛響過的座機卻再度響起。
“請求通話嗎?”太宰治猜測道。
如太宰治所料,在接起電話后,竹之內(nèi)雅聽到了——
“首領,冒昧打擾,秘書一處致電,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種田山頭火請求與您通話,已經(jīng)核實,確為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種田山頭火。”
稍作停頓,竹之內(nèi)雅微微偏頭,向距離自己不遠的太宰治小幅度地點了下頭。
第79章 森先生又在危言聳聽
見此情景, 太宰治面上不顯,心中卻有些異樣,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竟然有些擔心異能特務科擁有能夠通過電話進行攻擊的異能力者。
并且,因此,想要阻止。
他明明知道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異能特務科不會做出這種離譜的、瘋癲的事情。
異能特務科頂不住港口Mafia大鬧乃至橫濱大亂的后果。
即使官方應對橫濱大亂,也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 如果最終和港口Mafia無關,那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賠本買賣, 所以不管官方還是異能特務科,論上最多只會借助某種東西, 作出一個對港口Mafia是否涉及五千億,以及是否涉嫌殺害那個異能力者的初。步。判。斷……
此外, 他明明也知道眼下應該接受, 以坦然的姿態(tài)面對異能特務科,或者說異能特務科背后的官方,以免引得官方因為懷疑派出更難對付的軍警。
軍警如今隱于幕后,更加偏向對外交流,之前搜集信息也只是搜集信息,遠遠稱不上打算對港口Mafia或者港口Mafia首領做什么。
在這個前提下,在那顆“釘子”正常損耗后,他又特意放過了其他同樣放養(yǎng)的“釘子”,港口Mafia論上暫時不會引來軍警的注意, 但是, 軍警的上級,也就是官方, 倘若主動要求,那便另當別論了。
不僅可能引來軍警的注意,使得港口Mafia處處受到掣肘,還有可能影響那個針對異能特務科的計劃。
思緒翻涌一瞬,無論異樣,抑或擔心,統(tǒng)統(tǒng)消逝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警惕,以及森鷗外曾經(jīng)說過的、像是在自省又像是在教導的話語——
【情感容易影響智,情感一旦壓過智,就意味著,失敗與死亡,不一定誰敗,不一定誰死,但是,結局注定糟糕,沒準你哪天對我抱有情感,也會帶來糟糕的結局呢。】
回想著,那抹鳶色暗了暗,好心情瞬間轉為了壞心情。
森先生絕對又在危言聳聽,光說對森先生本人抱有情感,這種事情就已經(jīng)足夠離譜了。
這么想著,太宰治沒有多說什么,他知道竹之內(nèi)雅知道眼下應該接受。
不過,在聽到竹之內(nèi)雅同意的瞬間,他還是起身走向了竹之內(nèi)雅。
而竹之內(nèi)雅在瞥見太宰治過來后,一邊坐下,一邊按下了外放鍵,他此時其實有些疲憊,雖說他們和五千億無關,只要按照實情實話實說就好,但有人在旁幫忙監(jiān)督并提醒自然更好,他不禁在心中感謝了一下主動過來幫忙的太宰治。
他不知道的是,太宰治根本沒有想過幫忙,或者說根本沒有想過他需要幫忙,太宰治過來只是為了防止異能特務科發(fā)瘋。
一陣雜音過后,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道溫和的、令人想起公園里那些下棋的老人的聲音。
“你好,年幼的首領,我是種田山頭火,你可以叫我種田長官,”電話那頭頗為健談地說道,“如果不是眼下時機不對,我真想見見一個十四歲卻有此成就的首領啊。”
見面?竹之內(nèi)雅眨眨眼,回想了一下那個計劃:“我們會有機會見面的。”就是不能確定你到時能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開心了。
說完,電話那頭先是傳來了爽朗的笑聲,而后傳來了一個又一個類似“在港口Mafia過得如何”、“劍道升段考試到時還會參加嗎”有些無聊的問題。
或者說,成年人獨有的寒暄,成年人在進入正題前總是喜歡寒暄幾句。
論上,甚至實際上,對于這種虛偽的客套,竹之內(nèi)雅向來將其等同浪費時間,最多只會出于禮貌進行簡單且簡短的回應。
而對于這些問題,竹之內(nèi)雅卻一一回答了,并且答得既認真又細致。
沒有什么特別的由,僅僅只是因為他剛剛其實沒有得到充分休息,這通電話又打亂了他后續(xù)關于休息的安排,所以他想盡可能多地延長回答這些問題的時間——
看似認真細致,實則浮于表面,這些問題根本花費不了什么腦力,他完全可以借此再小小休息一下。
不久之后,隨著寒暄結束,種田山頭火終于說到了正題:“港口Mafia最近的發(fā)展很快啊,不知道方不方便透露一些經(jīng)驗之談呢?”
如同系統(tǒng)抓取關鍵詞那般,竹之內(nèi)雅當即收斂思緒,沉思片刻,說:“辛勤工作。”
他說的是真話,他感覺他和他的部下,簡直就是勞模中的勞模。
尤其太宰治,那真是勞模之王,當時對那些文件的激動和喜悅躍然臉上,令他至今記憶猶新。
種田山頭火:……
等待片刻,見竹之內(nèi)雅當真只有這四個字,種田山頭火看了眼一旁的男子。
那是官方派來的特派員,而特派員此時正在擺弄的黑色方盒,據(jù)說是某種能夠通過分析語氣和氣息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的設備。
實話實說,官方的主動,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派人幫忙排查最大的麻煩,那個擁有五千億的異能力者可能不止擁有五千億這么簡單,不過,幫忙排查那真是設備嗎?
想到某個已然灰飛煙滅的異能力者,再想到這個男子剛剛那副完全相信這一設備、仿佛這一設備能夠作出最。終。判。斷。的樣子,種田山頭火心中不禁對此產(chǎn)生了強烈的懷疑與困惑。
他很想試探,但時機不對。
稍作停頓,種田山頭火哈哈兩聲,意有所指地沖著聽筒說道:“你前面說得那么詳細,說到港口Mafia卻收斂了不少啊。”
“眾志成城,辛勤工作。”竹之內(nèi)雅領會了種田山頭火的言下之意,并在領會了種田山頭火的言下之意后,給出了這樣的回答。
種田山頭火:
因為外放的緣故,種田山頭火身旁,秘書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不行,憋住,不能笑,不能笑。
在不斷提醒自己的同時,秘書抿緊嘴唇并攥緊拳頭,將這輩子痛苦的事情都想了個遍,虧她剛剛還在可惜這么乖巧的孩子進入了港口Mafia,原來不是乖巧,而是難纏。
這話實在太過敷衍了。
并且,在前面認真回答的基礎上,突然來上兩個異常敷衍的回答,百分之百能夠確定對方在故意逗弄。
這是秘書的想法,也是種田山頭火的想法。
種田山頭火微微挑眉,正要和竹之內(nèi)雅來上一場逗弄與反逗弄,卻看到特派員比了個“立刻詢問”的手勢。
立刻詢問?這么急切?心思流轉之間,種田山頭火點點頭,同時視線頗為隱晦地掃過了那根放在開啟鍵上的食指,不能長時間放在外面,也不能長時間保持開啟狀態(tài),這算是什么判斷對方有沒有說謊的設備?
“既然你不愿多說,那就換個話題吧,你知道五千億嗎?”
說完,種田山頭火端起水杯,借著喝水的機會關注了一下一旁的男子,他看到那根食指微微用力按下了開啟鍵,隨后上面那排指示燈有的發(fā)出了紅光有的發(fā)出了綠光。
“知道,不過,港口Mafia和五千億無關,”略過對“不愿多說”的不解,他明明已經(jīng)多說了,而且都是真話,竹之內(nèi)雅聲音越來越冷,他知道這通電話的前因后果,也知道對方此時的言下之意,對于冒犯港口Mafia的問題,他身為首領自然不能再保持之前的乖巧,“異能特務科不會因為找不到線索就亂甩黑鍋吧?”
當然,之前的乖巧,只是他自覺乖巧,聽在種田山頭火耳中,完全就是故意逗弄直至暴露惡劣的本性。
同一時間,首領室外,兩側綠植中,某側綠植旁。
一道小小的身影踮起腳尖,用空閑的右手揪住了某片綠葉,接著在他踮起的腳尖猛地落到地上時,那片綠葉所連的葉柄隨之狠狠彎向了地面,一副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彎折乃至斷裂的樣子。
而后——
“這是什么植物?”
原本嚴肅的、站滿了守衛(wèi)的地方,驀地響起了一道稚嫩的嗓音,以及由那道嗓音帶來的問題。
蘭堂看了眼那只小手揪著的葉片,認真答道:“鶴望蘭,別名天堂鳥,一種草本植物。”
“唔,鶴望蘭,”夢野久作歪了下頭,左手懷中的人偶也因為慣性歪了下頭,“久作聽過,它會開花的,它的花苞呢?”
“沒到季節(jié),花期在冬季。”蘭堂依然認真答道。
之后,或許是找到了樂趣,夢境野久作開始大問特問,一會問問墻壁一會問問地毯,而蘭堂也認真回答了每個問題。
這并非出于對夢野久作的好感,或許有點,但是,不多。
因為過去的經(jīng)歷,了解精神系異能力者,他對夢野久作的主要認知是需要警惕。
在這個前提下,好感自然不多。
不過,在他看來,不管好感多少,不管夢野久作出于什么目的,他眼下都是夢野久作的老師,所以應回答這些合的問題。
就這樣,問答持續(xù)著,直到走廊盡頭電梯開啟,有人抱著一疊文件出來。
蘭堂嗅到了某種熟悉的氣息——
冰冷、清冽、恍若晨間霧氣。
那道氣息,轉瞬即逝,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但指間殘留的冷意,以及手中那張硬卡,無一不彰顯著那道氣息出現(xiàn)過的事實。
“蘭堂大人,這是今天的文件。”來人一無所知地說道。
蘭堂回過神,用中指將那張硬卡推進袖口,隨后像以往那樣接過了來人遞來的文件:“有沒有急件?”
“沒有。”
“首領目前有事,我過會再把這些文件拿給首領。”
“麻煩了。”
簡短的對話過后,來人原路返回,離開了走廊。
“蘭堂,蘭堂,這個,這個……”
問答再度開始,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蘭堂明顯敷衍了一些。
蘭堂累了?意識到這點,夢野久作眼睛一亮,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甜蜜。
加油,久作,讓蘭堂累到教不動那些東西!!
暗自給自己加了把油之后,夢野久作自覺隱秘地鼓了鼓臉頰,真是的,明明已經(jīng)記住了,為什么還要不停鞏固,好像生怕他出錯一樣。
少頃,隨著太宰治走出,蘭堂率先走進室內(nèi),接著在走到竹之內(nèi)雅身側后,將那張硬卡遞向了竹之內(nèi)雅。
“這是什么?”隨手接過之后,竹之內(nèi)雅隨口問道。
蘭堂彎腰湊近,用近乎低喃的、只有自己和竹之內(nèi)雅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五千億。”
……
……?
……?!
竹之內(nèi)雅不解,竹之內(nèi)雅大為震撼,他剛剛義正辭嚴的聲明可是言猶在耳啊。
第80章 籠中的鳥兒
過分, 過分,讓久作回房溫習,翻看一下那些教材, 自己卻背著久作跟首領哥哥說悄悄話!
沒有絲毫猶豫,瞥見二人耳語的畫面,夢野久作當即腳步一頓,調轉方向朝著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夢野久作走得頗為急切,一秒的時間里邁出了兩步, 不過就在他邁出第三步的時候,他匆匆的腳步又匆匆地頓住了——
他踢到了什么。
意識到這點, 夢野久作低頭看向地面。
地面上,一堆熟悉的、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要小點的紅色立方體, 組成了一個和一把三十厘米的尺子差不多大小的箭頭。
夢野久作懵了下,接著在沿著箭頭看去, 看到了那扇熟悉的小門后, 他眼中的茫然漸漸轉為了氣惱。
鼓著臉頰,低頭和懷中的人偶嘟囔幾句之后,他氣鼓鼓地按照蘭堂的意思再次調轉了方向,他知道那個箭頭除指明方向外還是一個明晃晃的警告。
蘭堂是壞蛋!!
很快,這個念頭驀然出現(xiàn),不過沒有出現(xiàn)太久,在口中那顆硬糖化開,夾心糖漿溢出的剎那,愉悅猛地取代了氣惱, 夢野久作白皙的臉頰因此變得通紅, 就和收到了一件夢寐以求的禮物一樣。
這樣的表現(xiàn),并不代表他喜歡甜味, 他只是喜歡他人恐慌甚至恐懼的情緒。
那顆硬糖來自門外某個守衛(wèi)。
就在剛剛,大問特問的時候,夢野久作偶然發(fā)現(xiàn),和其他守衛(wèi)的口袋相比,那個守衛(wèi)的口袋稍稍有些起伏,而門外那些守衛(wèi)論上不能在工作期間攜帶和工作無關的東西,否則就要視情況調走或者到刑訊室去感受一下刑訊室的風土人情。
于是,深知這點的夢野久作,將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了蘭堂,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那個守衛(wèi)恐慌的畫面,再然后有些意外地得到了蘭堂對他擁有自身是護衛(wèi)這一認知的夸獎。
天地良心,這一認知,他根本沒有。
而后,為了讓那樣的畫面留存更久,以便讓愉悅的情緒留存更久,他向蘭堂討要了那個守衛(wèi)交出的糖果。
以不能確定是否有害為由,對方快速且堅定地拒絕了,不過,他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在對方處那個守衛(wèi)時,因為還要命人將那些糖果送去化驗,他眼疾手快地趁此機會往嘴里塞了顆,并且,裝作已然吞下,這是他當初在醫(yī)院里學會的技能,他不想吃下那種一吃下就睡著的藥物。
對此,蘭堂非常生氣,但見夢野久作安然無恙,最終還是壓下了那股怒氣,僅僅只是在心中將更多關于常識的課程提上了日程。
就在夢野久作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向小門的時候,蘭堂收回目光,并站直了身體,徒留竹之內(nèi)雅還在懷疑人生。
并且,因為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他腦部的刺痛和精神的疲憊越發(fā)清晰。
忍耐片刻,聽到小門那邊的響動,那聲短促卻足以雪上加霜的聲音,竹之內(nèi)雅終究還是忍不住站起身來,同時順手將那張硬卡塞進了褲子口袋:“蘭堂,如果沒有其他事情,就陪我到天臺去走走吧。”
他懶得再想了,他打算直接詢問,順便吹風緩解一下刺痛和疲憊,那里是距離藍天更近的地方。
蘭堂怔了下,不管站在原地,還是讓夢野久作回房,而非到圓桌那邊去學習,都是為了等待再度獨處,等待竹之內(nèi)雅詢問他交出的原因,不然他肯定讓夢野久作到圓桌那邊去學習,以便他一會的教導和教導時能將竹之內(nèi)雅放在視線范圍內(nèi)。
不過,無論如何,他都沒想過竹之內(nèi)雅打算放夢野久作“獨自”待在這里。
要知道,雖說剛剛失控過,暫時沒有再度失控的可能,但如果夢野久作偷偷開門,又在發(fā)現(xiàn)他不在后想要生事,這里的守衛(wèi)有一個算一個統(tǒng)統(tǒng)沒有活路。
他,以及受到了教導的夢野久作,都已大致搞清了那是什么異能力,并且一起在今天凌晨時敲定了“腦髓地獄”這一名稱。
那是一種能用幻覺侵犯目標的精神,使得目標陷入混亂并胡亂攻擊的異能力,發(fā)動的前提是主動或者被動地傷害了夢野久作,發(fā)動的契機是夢野久作主動破壞自己一直隨身攜帶的人偶。
目前來看,除“人間失格”的異能力無效化外,只有那種單單限制卻沒有傷害的異能力才能有效制止,而且還要小心夢野久作在身上放什么刀片之類的東西。
或者,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一擊必殺,在夢野久作做什么前,干脆利落地下手殺死。
“首領,夢野,那個孩子”
說到一半,蘭堂頓住了,在某種程度上,他要說的話帶有質疑的意味。
如果是之前,質疑又如何,即使有那股勢力在,他也不會因此猶豫,但他如今已經(jīng)真心將竹之內(nèi)雅當成了首領,而一個部下自然不該對自己的首領做出那樣的行為。
“夢野不會生事。”竹之內(nèi)雅說。
仿佛看出了蘭堂的疑問,竹之內(nèi)雅繼續(xù)往下說道:“當然,有個前提,需要他答應。”
“答應?”蘭堂有些疑惑。
“他會答應的。”
說著,竹之內(nèi)雅越過蘭堂,朝著小門邁開了腳步。
按照他的經(jīng)驗,好感“30”以上,基本上就能聽取一些建議了,而夢野久作對他的好感已然達到“35”。
很快,在站定后,竹之內(nèi)雅用弓起的食指輕輕叩了叩小門。
等待片刻,開門的聲音響起,在五厘米左右的縫隙中,露出了一只特別的眼睛,里面仿佛嵌著一顆星星。
“夢野,我和你的老師,”照著他爺爺?shù)淖龇ǎ裰畠?nèi)雅微微俯身,讓自己的眼睛和對方的眼睛處于齊平的位置,“需要到外面去走走,你能乖乖待在這里嗎?”
夢野久作佯裝不懂,小幅度地歪了下頭,并發(fā)出了一個疑惑的音節(jié),他對眼前的少年很有好感,但遠遠沒有達到事事聽從的地步,更遠遠沒有達到放棄自身喜好的地步。
“簡單來說,交換條件,你滿足我,我才會滿足你,”根據(jù)幼時的經(jīng)驗推測,竹之內(nèi)雅大致知道夢野久作在想什么,所以直接換了種夢野久作更易接受的說法,“你乖乖待在這里,我之后才會允許你出去。”
聞言,意識到什么,那只圓圓的、有些無辜的、像是嵌著一顆星星的眼睛染上了一層晦暗的陰影。
首領哥哥,夢野久作心道,好像非常了解他。
呼吸近在咫尺,溫熱的氣息噴灑之間,竹之內(nèi)雅看到夢野久作輕輕點了下頭。
“那就說定了。”竹之內(nèi)雅微微一笑。
夢野久作重重點了下頭。
看著這樣的畫面,蘭堂不由恍惚起來,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不大擅長養(yǎng)育孩子,畢竟曾經(jīng)在成為諜報員前學過部分相關課程,他看得出夢野久作現(xiàn)在確實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條件。
不過,他沒有恍惚太久,在竹之內(nèi)雅轉身后,他的思維立刻回到了那張硬卡上——
他想用五千億換取“寬容”。
在蘭堂眼中,他堅定地認為,竹之內(nèi)雅因為某種原因,比如存在什么保密協(xié)議,應該不會輕易動用那股勢力,不然不會連加快港口Mafia的發(fā)展速度也做得那么隱晦。
同樣地,同樣堅定地,他也認為竹之內(nèi)雅對橫濱抱有極大的熱愛。
細節(jié)見真章,如果不是熱愛,又怎會每天每隔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幾乎從不間斷地站在那面墻壁前凝視橫濱和橫濱的藍天呢?
眼下,在蘭堂看來,他已經(jīng)確定了魏爾倫就是兇手,竹之內(nèi)雅自然很快也能確定這點,為了避免這次的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竹之內(nèi)雅不得不因此動用那股勢力,他想用五千億換取竹之內(nèi)雅對魏爾倫的寬容,五千億可以用作發(fā)展港口Mafia和幫橫濱恢復活力的資金。
他相信魏爾倫不會因為誰的追殺受傷或者死亡。
但是,難免東逃西竄,而他希望魏爾倫可以安穩(wěn)下來,不要再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背靠那股勢力的港口Mafia恰恰也是一個適合安穩(wěn)下來的地方。
細碎的腳步聲,衣料的磨擦聲,紛紛遠去,蘭堂和竹之內(nèi)雅身后,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夢野久作慢慢關上了小門。
緊接著,夢野久作所在的房間里,再次響起了那首恐怖童謠,不過比之前要輕快上不少,愣是將恐怖童謠唱成了兒童詩歌,可以想見夢野久作此時心情不錯。
籠目,籠目
籠中的鳥兒
總想越過籠目,總想逃脫束縛
啦啦啦
啦啦啦
童話故事里
就在那黎明前的夜晚
另一邊,異能特務科。
“我們可以借用這個設備嗎?”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種田山頭火問。
正在收拾、準備離開的特派員隨之抬頭,彬彬有禮卻不失官方地說道:“抱歉,種田長官,這個我倒是不大清楚,不過您可以試試向內(nèi)務省提下這個請求。”
“我想過,只是呢我有個顧慮。”種田山頭火適時露出為難的神色。
身為內(nèi)務省的特派員,特派員確實帶著內(nèi)務省一貫的傲氣,但眼前畢竟是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他在思考片刻后還是順著種田山頭火的意思詢問了一下——
“您的顧慮是什么?”
看到特派員嚴肅的表情,種田山頭火哈哈兩聲:“別怕,別怕,不是什么復雜的問題,我可不是那種為難年輕人的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