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國王
手機兩端就這樣安靜下來。
一片安靜中， 竹之內雅站起身，在落地窗和辦公桌間，十分緩慢地來回踱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忽地，在面向落地窗時，竹之內雅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的海岸微笑道：“Reborn先生，你還記得你曾和我說過什么嗎？”
“‘互幫互助’， ”沒給Reborn回答的時間，竹之內雅直接自問自答道， “這是你在遞來名片時說的話，我想我和你之間永遠談不上利用�！�
“小雅�！盧eborn輕輕喊了聲。
竹之內雅等待了幾秒， 見Reborn沒有繼續，便自己繼續道：“何況， 身處這個世界， 身處污泥之中，利用本身也沒有什么不對�！�
“小雅，”手機另一端，Reborn再度喊了聲，而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沒有就此閉口不言，“我很快就要和其他彩虹之子，還有阿綱的家族前往十年后，我很高興認識你， 也很期待和你再次相見�！�
“我也一樣， 在一定程度上，你補足了我的老師這一空缺�！�
這么說著， 竹之內雅又道，“Reborn先生，那個承諾，我接受了，并且，在拯救世界上，我會不限次數地幫忙�！�
竹之內雅聽出了Reborn話中的鄭重，以及暗含的意味——這次前往十年后，非常、非常危險，很有可能再也不見，所以他送上了自己最大的幫助。
切切實實，最大的幫助，他也只能這么幫助。
他不知道彩虹之子和指環擁有者特殊在哪里，不過，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對他來說，就像中島敦當時那樣，現在的個體和未來的個體不能同時出現。
如果他前往十年后，現在的他，未來的他，二者之間，至少會暈一個，他前往十年后沒有任何作用。
手機另一端，沉默了一會，隨后才緩緩傳來那道稚嫩的嗓音。
“小雅，以你的敏銳，從我說的話里，你應該猜到了，世界毀滅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世界毀滅，更加傾向于世界規則和世界秩序的重新洗牌。”
“這種洗牌，對彭格列，對彩虹之子，對指環擁有者，等同世界毀滅，但對港口Mafia如何，我不清楚具體怎么洗牌，至少港口Mafia在二十年后依然很。好……”
那道稚嫩的嗓音不斷響起，直到“很好”二字響起，在電流的雜音中，逐漸消散。
“我確實猜到了，”在徹底消散后，竹之內雅將左手橫在身前，墊住了拿著手機的右手手肘，“只是，就如我剛剛所說，你補足了我的老師這一空缺，學生幫老師忙合情合不是嗎？”
話音落下，在話音落下的那個瞬間，竹之內雅隱隱約約地聽到了呼吸聲。
極輕，極淺，但對Reborn來說，過分明顯的呼吸聲。
Reborn先生……身為頂尖殺手，在正常情況下，不會發出這么明顯的呼吸聲。
意識到什么，意識到Reborn或許想說什么，竹之內雅用溫和的聲音率先開口道：“Reborn先生，沒有關系，我知道的�！�
如果Reborn想要隱藏，無論話中的鄭重，還是暗含的意味，都能隱藏起來。
竹之內雅清楚地知道這點。
“包括你現在的，愧疚，后悔，乃至，想要自曝，我都知道的，但就如我剛剛，或者準確來說是，更加往前一點所說——”
竹之內雅望向遠處的眼神清澈而透亮，如同山間溪流，映照著世界，卻不染塵埃。
“我和你之間，只有互相幫助，沒有互相利用，你有你需要幫助的地方，我有我需要幫助的地方，我確實受到了你說的話影響，但畢竟身為港口Mafia的首領，我也并非真的完完全全沒有私心�！�
“私心？”沉默片刻，Reborn問。
竹之內雅頗為爽快地應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重新洗牌過后，世界規則和世界秩序是個人規則和個人秩序，我不會容忍個人規則和個人秩序凌駕于港口Mafia的規則和秩序之上�！�
說到這里，竹之內雅垂了下眸，等再度抬眸望向遠處時，那抹溫和的湛藍中帶上了幾分鋒利的銳意。
“Reborn先生，所謂的很好，真的很好嗎？我沒有宏大的愿望，但如果必須有人掌控世界規則和世界秩序，那‘掌控者’這一身份必須且只能在我手上，我不能容忍港口Mafia和港口Mafia的大家時刻面臨個人帶來的風險。”
“我，最了解我，未來的我，沒有由能夠容忍，他應該是在等待時機，從這個角度上來看的話，我此時應下那樣的承諾也不過是在創造時機，或者說在他決定的天平上加個小小的砝碼罷了。”
“所以，不用在意�！敝裰畠妊耪f完又補充道。
“我不可能不在意，”Reborn回應的速度很快，快到容不得哪怕半點思考，“聰慧、敏銳如你，從我此時愚蠢的猶豫上，必然猜到了其中的風險，即使你抱有一定的私心，也無法抹去心意的純粹�！�
“‘互幫互助’，Reborn先生�！敝裰畠妊胖皇侨绱酥厣甑�。
一秒、兩秒、三秒……大概七八秒過后，Reborn發出了一聲輕笑：“‘互幫互助’，小雅。”
伴著話語的余音，在互相道別后，這通電話，隨即結束。
“祝你們順利，Reborn先生，還有……沢田君�！�
輕聲說著，竹之內雅按亮手機，將Reborn剛剛提起的好消息告訴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他們成功改變了那個糟糕的結局。
至于Reborn的事情，所謂的風險，他考慮過，認真考慮過，相比費奧多爾這個巨大的麻煩，他想未來的他和未來的他們能夠迎戰任何風險。
接下來的幾周內，和之前一樣，風平浪靜，毫無波瀾，直到條野采菊送來了N的消息。
沒有太多猶豫，竹之內雅當即喊來魏爾倫，將N的消息和相應的任務交給了了魏爾倫。
魏爾倫，相當、相當激動，迫不及待地出發了。
并且，留下了那份迫不及待——那面落地窗上由匕首切開、可供一到兩人通行的切口。
不談維修部部長內心的麻木，以及維修部部員操作的熟練，竹之內雅很快就安排相關人員配合條野采菊揭露了福地櫻癡的真面目。
后續出現了些許波瀾，不過，些許波瀾，最終還是平息了，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進行。
福地櫻癡被關進了軍警的大牢，竹之內雅也做出了相應的安排，他趁著官方因為福地櫻癡鬧出的事情內亂推進了很多官方之前千防萬防港口Mafia進駐的行業。
而N被殺的消息和費奧多爾被抓的消息于一天之內的上午和下午分別傳來。
這是好事。
好事，自然需要慶祝。
正值黃昏，整座城市，都染上了黃昏的絢麗，竹之內雅站在落地窗前，欣賞美景，等候友人。
一位友人。
另一位，已然位于首領室內。
少頃，隨著大門開啟，室內響起了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
“小雅。”
竹之內雅循聲轉身，只見中原中也大步流星地走來，同時帶著疑惑的神色環顧了一下四周。
“那個家伙呢？”中原中也推了下帽檐，以便擴大自己的視野，“剛剛不是說已經過來了嗎？”
竹之內雅低頭笑笑。
就在竹之內雅低頭笑笑的時候，中原中也視野范圍內，辦公桌椅間，那件大衣，驀地一動，露出了一張睡眼惺忪、他再熟悉不過的嫌棄臉。
“嘖，中也，我在睡覺呢，你就不會控制一下你那個巨大無比的嗓門嗎？”
“什么啊，我又不知道�！敝性幸蚕乱庾R地說道。
說完，中原中也反應過來，當即向太宰治抬起了下巴：“我說，這個時候，你睡什么覺？”
太宰治埋下頭，蹭了蹭自己的手臂，似乎打算再睡一會，完全沒有會中原中也的意思。
中原中也腦門上幾乎蹦出了一個井字。
“不是說好由太宰準備用作慶祝的食物和飲品嗎？”就在這個時候，竹之內雅笑道，“飲品是太宰現調的，他剛剛調完喝了口，結果把自己藥倒了。”
藥倒了很久，他甚至已經派人看過了，所幸只要睡一睡就能恢復。竹之內雅在心中既好笑又無奈地想道。
“不要搭那個笨蛋啦。”自兩只環起的手臂間，太宰治悶悶的聲音傳來。
中原中也聞言挑眉道：“太宰，說話要講良心，誰才是笨蛋啊，我可不會被自己調制的飲品藥倒，而且你被自己調制的飲品藥倒不是第一第二次了。”
“我的良心被你吃掉了。”
“吃掉？什么吃掉？再說一遍，我沒有聽清�！�
太宰治沒有會，而是趴在桌上，像是睡著了。
“這個家伙，也不知道真睡假睡。”
隨口嘟囔一句，中原中也收回目光，將目光放到了眼中滿是可疑笑意的竹之內雅身上。
看到竹之內雅眼中可疑的、有些奇怪的笑意，中原中也頓了頓，改口詢問道：“怎么了？”
竹之內雅微笑著搖搖頭。
他距離太宰治更近，聽到了太宰治說的話，不過，鑒于摯友之間親昵玩笑（？）可以，由自己復述一遍卻未免顯得過分挑事，他并不打算做出那種過分挑事的行為。
中原中也懵懵眨眼，直覺有些不太對勁，但考慮到竹之內雅的可信程度，他最終還是壓下疑問說起了他剛剛改口的事情——
“小雅，既然如此，再準備飲品也有點麻煩，等那個真正的笨蛋醒來后，我們干脆換個地方慶祝如何？”
竹之內雅微微垂眸，思考了一下：“換到哪里？”
“‘舊世界’，”中原中也脫口而出，“那邊的點心不錯，也有很多非酒類飲品，唯一的問題就是娛樂太多，整個場所被帶得太吵太鬧了，不過我可以讓鋼琴師幫我提前清場。”
“那不如到‘Lupin’去，其他方面沒有差別，而且特別安靜�！�
首領室內忽然響起了第三道聲音。
竹之內雅和中原中也循聲看去，只見鳶眸少年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你果然是假睡！”中原中也大聲道。
“不要瞎說哦，”太宰治打著哈欠，如蝸牛移動般離開辦公桌，又如蝸牛移動般靠到了椅背上，“我可沒說我睡著了�！�
中原中也凝視兩秒，出于一種不想和混蛋——專指某人一般見識的心，重新看向了就在身前的竹之內雅：
“‘舊世界’那邊的點心應該很合你的口味�！�
竹之內雅正要回應，卻聽太宰治說道：“不如到‘Lupin’去吧，‘Lupin’的飲品一絕�！�
“一絕又不代表很合口味，”中原中也調整站姿，將重心放到了右腿上，“而且‘Lupin’的飲品出名在酒�！�
太宰治看向中原中也：“小雅需要體驗新鮮感。”
“總之，我覺得‘舊世界’更好。”中原中也堅持自己的想法。
“‘Lupin’！”
“‘舊世界’！”
對視之間，驀地，一改蝸牛的速度，太宰治猛地沖到中原中也，用異常堅定的語氣和神態說：
“‘Lupin’！”
緊接著，在中原中也開口前，太宰治繼續往下說道：“我記得你上次打輸游戲，還欠我一個條件，現在，立刻，馬上，承認‘Lupin’更好�！�
中原中也有些危險地瞇了瞇眼睛：“你竟然還敢和我提起那個條件？我都沒和你計較你上次、你上上次作弊的事情。”
“哈？什么作弊？這是你幻想的嗎？”
“你不要裝傻，打游戲定輸贏！你上次和上上次都往我那臺游戲機上潑水了��！”
“你幻想的能力倒真是遠遠超過了你身高的局限。”
“你說不過就拿身高說事！還有，我重申一遍，我會長成高大的男人！”
……
在毫無心事的當下，二人毫無顧忌地吵鬧起來，竹之內雅用溫和的眼神看了會，隨后將目光移向了遠處的海岸。
此時，天色漸暗，遠處的海岸，在黃昏的絢麗外，染上了些許夜晚的青黑。
真美啊。橫濱。
少年就這樣凝望著，那副一動不動的模樣，如同審視領地的國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