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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淪落為階下之囚

    ◎出獄◎

    千里冰封, 萬里雪飄,湖中央一艘覆冰烏篷船,船邊一棵鎮(zhèn)魔神木, 木下無根不知深幾許,巍峨?yún)⑻旎ㄩ_滿樹,寒雪中常開不敗, 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落紅粉相間的花瓣, 細(xì)瞧,片片花瓣上皆凝結(jié)一層薄冰。

    船是沒有系著的,神木上系著的是人。

    那人斜倚在船沿上,銀白色的長發(fā)披肩散落滿地, 幾乎要與天地融為一體, 落雪摻著花瓣落到發(fā)上, 似億萬星辰散落在銀河里。

    他一動(dòng)未動(dòng),垂目凝視湖面,許是雪下得太大, 涼意入得太深, 連眸色都淡了。

    凝望許久, 伸出修長蒼白的手從發(fā)上捋下一朵落花,合拳碾碎冰渣, 然后將花朵塞進(jìn)嘴里, 一朵兩朵三朵四朵越塞越急, 鮮紅的花汁溢出, 順著嘴角蜿蜒而下,猶如鮮血。

    他閉上眼, 惡狠狠地咀嚼著, 權(quán)當(dāng)是在咀嚼仇人的骨肉。

    花開荼蘼, 焰火璀璨,什么東西燃到極致都會閃現(xiàn)耀目光彩,滲透出銘刻進(jìn)靈魂的瘋狂,手中的冰錐惡狠狠砸下,手腳上的縛仙索發(fā)出激烈的相擊之音。

    “去死!去死!都去死!”

    每砸一下,冰面都會顯現(xiàn)金色的鎮(zhèn)邪符文,冰渣崩裂四處飛濺夾雜著刻骨的仇恨。

    罡氣散開四周,乾坤為之一震,連門外都受到波及,震落的石子驚醒了打瞌睡的守門靈獅。

    兩尊石獅眼中精光大放蘇醒過來,新上崗的小獅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另一旁的老獅子,“獅兄,不會出事吧?”

    一旁的“獅兄”揉了揉眼睛,翻了個(gè)身,亮出肚皮仰天繼續(xù)睡,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這么多年了,能出啥事?

    唉,凡世俗人皆以為修仙是多么好的事,遠(yuǎn)離三千煩擾,追尋天道大法,得神通長生,壽與天齊。一朝功德圓滿羽化登仙自然是好事,若是一個(gè)不慎落了下乘,就跟里面那位一樣嘍。

    古來追尋天道者何其之多,能得圓滿者寥寥一二矣……”

    這廂感懷著頗有些傷感,那廂看到什么一個(gè)激靈忙從石墩上爬起來,“獅妹,有人來了,快坐好!”立馬端正了坐姿,化成威風(fēng)凜凜的守門靈獅。

    “春嶺禁地,無掌門令者止步呃……見過大師兄!”

    步青云望著手被碎冰劃出血肉模糊的傷口,染在化出水的碎冰里紅紅粉粉甚是好看。

    猛地像是沙漠里快渴死的旅人,捧著全是冰渣的血水大口大口喝起來,又突然愣在當(dāng)場,看著手里本就不多的水從指縫里溜走瀉下,安靜下來的水面立刻又恢復(fù)成了平整的冰面,似乎剛才的一場瘋狂只是個(gè)幻覺。

    放下手,抬頭,眸中似有世間萬物燃成灰燼后壓抑著不甘熄滅的星火,唇間染血,霎那明艷,壓下滿城風(fēng)雪,連天地都黯然失色。

    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剛好一片花瓣自面頰劃下,劃過眼尾舊傷處,舊傷不愈,鮮艷如新,似血如朱,哀戚凌厲。

    飛揚(yáng)艷色被冰霜壓下,嚴(yán)冬清寒又被明艷神采溫和,壓過來翻過去,中和,剛剛好。

    他撫著眼尾血痕,怔怔望著不知名的地方,還記得有人曾問過他:

    “云泱春嶺,經(jīng)年寒冬,累月素裹,明明無春,為何叫‘春嶺’,不該叫‘冬嶺’嗎?”

    “許是無春所以名春,有祈福之意吧!

    如今看來,不過越是沒有的越是渴求,越求越是……求不得……

    “步青云,步青云何在?”監(jiān)守弟子站在門外揚(yáng)聲道。

    從冰面上爬了起來,手腕腳踝上縛的縛仙索撞擊冰面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緩緩抬起頭,看向牢外。自從淪為階下囚,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gè)名字了。

    入門踏入修仙道時(shí),他給自己取了個(gè)好名字,平步青云,他叫自己步青云,意指扶搖直上,摘星攬?jiān)隆H羰敲掷锏暮x輕易能成真,那世上恐怕多出不止一批圓滿之人罷。

    步青云抬著頭,滿目刺眼白光,依稀可辨他的影子。

    即使看不清,他依舊一眼可以認(rèn)出他來,云崖,光是站在那里不動(dòng),就是本世家公子行為典范。一如既往的高潔孤傲超凡脫俗,那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最讓他惡心。

    “大師兄駕臨還不出來迎接,難不成要大師兄來就你?

    晦氣!”

    監(jiān)守弟子看見步青云原地動(dòng)都未動(dòng),仿若不曾看見來人似的,不由怒上心頭,怕得罪身邊貴人,對著步青云催促呼和到:

    “還以為位高權(quán)重的二師兄吶,如今不過一介賤犯,還擺什么架子給誰看臉色呢?麻溜滾過來!”

    很好,又多個(gè)新罵法,步青云眉眼微挑,他本就常年失眠,眼眶泛紅,略顯得陰鶩邪氣,此時(shí)眼底晦暗,眼周血?dú)庥鷿狻?br />
    小小看門犬也敢與他吠吠,就算他步青云今日游龍淺灘,靈脈盡毀,要你命喪也不過舉手,當(dāng)機(jī)立斷,一擊出,瞬間殺氣畢露。

    始料未及,監(jiān)守驚叫一聲:“你怎么可能還有靈力?!”

    云崖眉宇微動(dòng),千鈞一發(fā)之際,救下已經(jīng)嚇得屁滾尿流的小監(jiān)守,“你且先下去,我有事與他相談!

    “謝,謝大師兄。”受驚的小監(jiān)守連滾帶爬逃離出去。

    剩下二人,雙目相對,相對無言。

    云崖不說話,還是那張雕塑一般的死人臉,連眼睛里都無甚情緒,但不知道怎的,他就是知道他有點(diǎn)生氣了。

    可那又如何?步青云面色淡然甚至有些不屑,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了一遍。

    飛鶴服,逐云冠。

    云崖從不愛在門派里顯露身份,也從未在門派里穿過帶家徽的衣服,怎么今日穿著云家家服,還是正式的禮服,這百年來改了性子不成?

    “我來接你出去。”

    寒風(fēng)襲過,氣氛忽然凝固。

    目送幾片花瓣飄零,步青云眸中血色突然濃郁,流光運(yùn)轉(zhuǎn):“哦?”

    他踱著步子,來來回回圍著云崖,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么來,腳上的鏈子隨著步伐走動(dòng)叮當(dāng)作響,發(fā)出刺耳的聲音,“這泱泱修界,四族五氏三門二宗一派能放我出去?”

    腳步忽停,鏈子在慣性的作用下互相撞擊當(dāng)啷一聲,說著揚(yáng)起一笑,“不怕我再興風(fēng)作浪危害人間嗎?還是,我這個(gè)廢人身上還有什么是可覬覦的?”

    仿佛是被步青云略諷刺的笑刺到,云崖處變不驚的眸子里神色微動(dòng): “不必惡意揣測。”

    “是啊,我這樣心腸歹毒之人,自然最擅惡意揣測,不比大師兄,凌空孤鶴,目上無塵目下空,是個(gè)真君子,只可惜,我永遠(yuǎn)也學(xué)不會!

    “你不必學(xué)會!

    步青云驀然回頭,死死盯著云崖。

    云崖坦然回視,逐字鄭重道:“不禍及無辜之人即可!

    步青云忍不住仰天大笑,前仰后合,不能自已。笑罷,他猙獰著冷冷道:“我若偏要禍害!

    “那便只禍害我罷。”

    似有一陣不正常的氣流拂過,花木上花瓣不堪摧折般如雨落下。

    “他究竟為何會放我出來?”

    “即使重來,做出選擇之人依舊會做出同樣選擇罷了!

    “你又拿什么與他交換?”

    云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看著他:“你可知輪回境轉(zhuǎn)世,再無來生!

    “無所謂。”

    步青云走出禁地,百年未見的日光刺痛他的眼與皮膚,他修為已廢,等同凡人。百年,足見小段滄海桑田,斗轉(zhuǎn)星移的變遷。

    若不是被強(qiáng)行綁在鎮(zhèn)魔柱上養(yǎng)著,他早該黃土枯骨,魂飛魄散了。

    他也不明白,這群人耗費(fèi)心力養(yǎng)著他這個(gè)廢人,到底有何用處。

    就見有弟子們前來,偷瞟步青云后馬上低下了頭,畢恭畢敬對云崖道:“清陽君,掌門有令,您還不能將人帶走!

    云崖抬眸凝視那弟子,讓那幫弟子渾身一顫,“是、是遙家來人了,與掌門真人閉門商談過后,掌門真人傳話過來說,說要步青云自己選。”

    偷偷打量著步青云的小弟子們畢竟入世未深,不擅長掩飾情緒,眼中明晃晃有著好奇,有著驚艷,有著敬畏,還有著同情,同情?

    步青云目光凌厲地投過去,這群小弟子們頭低得更低了,“步青云,你是要嫁給清陽君去云家,還是要去遙家?”

    “嫁?” 步青云目光急速從云崖那張斧劈刀刻的石像臉上閃過,就說怎么奇奇怪怪,果然有陰謀,轉(zhuǎn)身就往禁地鉆。

    “放我回去!”

    卻被云崖抓著手腕不容分說扯了回來,“三書六禮,明媒正娶,欠你的我都補(bǔ)給你!

    “你欠鳳殊的,關(guān)我步青云何事?”

    云崖剎時(shí)怔住了。

    這時(shí)橫插進(jìn)一把羽扇點(diǎn)在云崖抓著步青云的手上,手松開反擊的瞬間,步青云以迅雷之勢被扣在肩上翻了個(gè)身轉(zhuǎn)到云崖對面。

    遙無欺氣度從容,搖扇笑道:“哎,清陽君莫急,即是說好讓他選,怎么好強(qiáng)迫!

    步青云震驚地看向扣著他的人。

    云崖目露殺意:“放開他。”

    “到底是本宗要放手還是你要放手,不妨聽他說!

    遙無欺湊近步青云耳邊道:“始終你難逃一劫,與其做無謂抵抗,不如靜下來好好做選擇!

    步青云咬牙不說話。

    遙無欺態(tài)度立馬一變,悲悲慘慘:“遙澤重傷難愈快不行了,臨終前他就想看看你,反正你回是回不去了,難不成你真想嫁給云崖?”

    步青云閉目咬牙撇過頭去,“我跟你走。”

    云崖清冷高貴,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再一次有了動(dòng)容。

    遙無欺滿意地?fù)u搖羽扇,眼中笑意狡黠。“清陽君,云泱諸位,你們可都聽清楚。東海路遠(yuǎn),不宜耽擱,那就,告辭!

    說著拉著步青云消失于腳下亮起的傳送陣法內(nèi),急速連燒三個(gè)遠(yuǎn)程傳送陣,踏出最后一個(gè)傳送陣,剛好步入軒轅轄域,松了口氣,那兩個(gè)掛羊頭賣狗肉的真不好對付,幸不辱使命,不負(fù)眾望。

    遙無欺看著步青云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論才貌一等一,就是性子難搞了些,不過這就是他們家那個(gè)小畜生的事情,當(dāng)?shù),能做的,僅限于此。

    步青云緊閉的眼睫顫了顫,誰也不愿意理的樣子。

    被稱為東海明珠的遙家,自然奢華精致,依山傍海,唯美大氣,園內(nèi)種著茶花牡丹等名貴花卉,墻上攀著薔薇,花下孔雀紛飛,湖中各色錦鯉魚躍,四季長春,百花齊放。

    連下人都姚黃魏紫,不論男女,各領(lǐng)風(fēng)采,步青云冷淡地忍受眾仆偷窺打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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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還是籠中金絲雀

    ◎我用余生贖罪,你收下可好?◎

    遙無欺將步青云帶回來丟進(jìn)遙家, 就不管不問了。

    婢女們嬉笑打鬧,互相推搡著,最后其中一個(gè)被推上前:“公子, 奴婢服侍您梳洗更衣!

    步青云避開了的婢女的接觸:“遙澤呢,他不是要死了嗎?

    我可是特地趕來看著他怎么死的,別讓我等太久!

    眾奴仆臉色一變, 面面相覷, 紛紛退開低下頭不敢再說話。

    “青云!”

    遙澤身著織錦暗紋的羽袍,眉間朱砂明艷,風(fēng)流入骨,傾倒眾生, 明眸顧盼生輝, 一整個(gè)開屏的雄孔雀, 風(fēng)一般炫進(jìn)房間里。

    奴婢們斂了玩笑,恭敬行禮:“公子!

    遙澤驚喜地看著步青云,不由分說執(zhí)起他的手, “青云, 你怎么樣了, 受的傷有沒有好,還疼不疼?

    那日我本是想回云泱尋你的, 又怕你不肯見我, 不料你出了那么大的事。

    后來若不是我出不了島, 我定早早去春嶺尋你, 怪我,讓你受苦了, 你不知道這百年來我日日活在怎樣的痛苦與悔恨中……”

    步青云抽不回來手, 將他上下一掃, 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嘲諷道:“你不是不行了么?”

    這是不行的樣子?

    “不行?”遙澤一愣,秀眉微皺:“青云你放心,我還年輕,身強(qiáng)力壯著呢,不可能不行!不信你摸摸看!”

    說著抓起步青云的手就往腹肌上貼。

    “放開!”步青云臉色一黑,惡狠狠將手抽了回來。

    “原以為四族之首的遙家有多了不得,原來也只是信口開河的騙子!

    “騙你?”遙澤大驚,“是不是我爹做了什么讓你誤會了,他向來不太靠譜,但是絕無惡意。”

    說著,遙澤磨磨蹭蹭到步青云身邊,委屈道:“青云,你陪著我好不好,我……我發(fā).情了……”

    步青云當(dāng)即毫無征兆拔出劍架上擺著的寶劍,揮開遙澤,用極為凌厲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盯著他:“你說什么?”

    遙澤后退穩(wěn)住身形,臉頰微紅低著頭,期期艾艾我見猶憐:“我……我……”

    遙家血脈混雜,多少與常人有異,只知遙無欺有一子,卻未聽聞?dòng)衅,其中不知有些什么隱秘,步青云看遙澤的眼神更加提防:“遙澤,今日我步青云是虎落平陽,可你別以為這樣就能徹底掌控我,我步青云寧死,也絕不會成為誰的玩物!”

    說著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用劍劈開一條道:“都讓開!”

    遙澤:“青云,此劍非凡物,你別傷著自己!”

    步青云拿劍指著他:“我說都讓開!”

    遙澤只好一邊后退,一邊自白:“青云,我疼你愛你還來不及,怎舍得將你當(dāng)玩物,我對天發(fā)誓,從未有過此意,我只是想好好補(bǔ)償你。”

    “將你嘴里那些惡心的話都給我咽下去!”

    “不能給我一次贖罪的機(jī)會嗎青云……”

    “你所謂的贖罪接不接受是我定的,條件也該是我提,而不是你想當(dāng)然怎樣,你不是想贖罪嗎,放我走,你我之間恩怨便一筆勾銷,從此兩不相欠!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diǎn)。

    遙澤眼色越來越暗沉,直至深不見底。

    他伸出兩指,金絲索從他手中射出繞著那利劍幾圈,頃刻將其絞成碎末。

    遙澤深吸幾口氣:“來人,伺候公子好好休息,未經(jīng)我允許,一步也不許離開這個(gè)房間!”

    奴婢們瑟瑟發(fā)抖地應(yīng)下:“是。”

    步青云斜睨著他,一臉“果然如此”的冷笑。

    遙澤被這冷笑刺痛,“青云,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來看你。”說著逃也似的走了。

    夜里,沒等到遙澤,等來的是個(gè)從未見過的女子,女子氣質(zhì)清貴,容貌傾國,與遙澤有三分相像,只是手中極不和諧地拎著一大壇酒。

    婢女們見她紛紛行禮:“大小姐!

    看來此人是遙家家主遙庭之女。

    女子點(diǎn)點(diǎn)頭,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吧。”

    說著動(dòng)作豪放地舉起酒壇“砰”放在桌上,“啪”一掌拍開封口,頓時(shí)酒香四溢,她很隨性地坐到步青云對面,望向步青云:“喂,步……是叫步什么云的是嗎,喝酒嗎?”

    “步青云!辈角嘣谱詧(bào)名號,端起酒壇就灌下一口,贊嘆了句:“好酒。”

    沒想到步青云會直接掄壇,愣了下,遙翎激動(dòng)地一拍桌子:“豪爽!識貨!我就喜歡你這種人。”

    “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干了!”隨后又變出一壇酒來,對著步青云碰了下壇,自己也喝了一大口,“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遙翎,遙澤那個(gè)傻子的堂姐。

    我聽說遙澤那個(gè)傻子喜歡你,特地讓二叔將你擄了來?

    就想那個(gè)傻子竟然也有開竅的一天,哪個(gè)人那么倒霉被他看上,好奇過來看看!

    步青云冷笑了聲:“喝!庇止嘞驴诰。

    “喝喝喝!甭客氣,酒我多的是!管夠!”酒過三巡,遙翎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自己是來干什么的了,喝著喝著突然痛哭流涕起來,“百年前他還是顆蛋的時(shí)候最可愛了!我金丹后學(xué)的第一件事就是幫我爹和二叔孵他,孵了我整整一百多年,一百多年。∥业那啻憾加迷诜醯吧狭,我爹他們孵得更久,得將近三百年。

    我曾一度以為,這個(gè)蛋是壞的!

    步青云已經(jīng)醉了,只在聽到“蛋”的時(shí)候眼簾翻動(dòng)了下。

    “我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天,那毫無動(dòng)靜鐵石心腸的蛋終于有了動(dòng)靜,就見他輕微搖了兩下,玉一樣的殼上裂開了個(gè)小小的裂縫,可把我激動(dòng)壞了!

    殼被抬了起來,先是一雙綠幽幽的大眼睛探了出來,掃了我們一眼,好像不太滿意,小小眉頭一皺,蛋殼就又拉上了,真的是可愛死了!”越回憶遙翎哭得越傷心,“誰知道后面越長越歪,成了如今這逆子嚶嚶嚶……”

    房間里很快就只剩遙翎一個(gè)人哭訴,對面的步青云早沒了動(dòng)靜。

    不說步青云從來沒沾過酒,根本不會喝酒,修界的酒,哪里是他現(xiàn)在的身體能受得住的,還是這么個(gè)不要命的喝法。

    遙澤還沒到門外就聞到了濃郁到刺鼻的酒香,便知不好,八成他那酒鬼姐姐又在搞事情,沖進(jìn)房里果不其然看見了趴在桌上,人事不醒的步青云。

    步青云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看起來難受的緊。

    遙澤幾大步?jīng)_到他身邊,抱起他,喂下一顆九華丹。

    步青云緊蹙的眉頭隨著九華丹以及遙澤輸送的靈力發(fā)揮作用,逐漸舒緩下來。遙澤描摹著他的眉眼,心頭籠著憂愁,步青云的脾氣,是他在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情況下保護(hù)自己的尖刺,刺傷別人的同時(shí),也傷了自己。

    轉(zhuǎn)而看向遙翎:“遙翎,這么晚,你跑過來湊什么熱鬧?”

    遙翎雖是醉眼朦朧,但還清醒,打量著他們:“本大小姐不過想看看,是什么樣的美人,能讓你陪在鎮(zhèn)魔柱上開了一百年的花,自己重傷還拿精血投喂,確實(shí)漂亮,眼光不錯(cuò)。”

    “與你何干?”

    他是鎮(zhèn)魔柱上的花,云崖對步青云表白的話,他都聽著,可是他靈魂受到重創(chuàng),離不開仙島,無法從東海趕到云泱,只能狂風(fēng)一陣,花雨一陣暗自焦急,步青云卻連眼神都未曾給一個(gè),若不是遙無欺動(dòng)作夠快,差點(diǎn)讓云崖將步青云帶走。

    抱著他的胳膊一緊。

    “你怎么不說你那個(gè)能養(yǎng)靈脈的血哪里來的,靈魂受創(chuàng)乃是最嚴(yán)重的傷,你損毀了一魂三魄,尋常人早就一命嗚呼重歸混沌了,為了救你耗盡了我所有的極品仙丹和九葉還魂草,你知道要再收集要花多少功夫么?

    要不是我,你到現(xiàn)在還得在海底躺著呢,還談何美人在懷,結(jié)果你就這樣對我?”遙翎順手拈起一顆紅棗塞進(jìn)嘴里,最近真應(yīng)該補(bǔ)補(bǔ)氣血。

    “多謝堂姐搭救之恩,來日必將涌泉相報(bào),只是你能不能別折騰他!

    “嗯~”遙翎應(yīng)了,那句多謝她聽到了!拔夷贸稣洳丶厌剚砜畲,你還說我折騰他!

    “他現(xiàn)在身子弱,可受不得你的珍藏。”

    遙澤珍惜萬分地將人輕輕放到床上,好像是對待什么無價(jià)之寶,那個(gè)稀罕的模樣看得遙翎有點(diǎn)反胃。

    “你說,我的血,好吃嗎?”

    遙翎一驚:“你又想干什么,你完蛋得很徹底你知道嘛!喂了一百年還沒喂夠?好吃是不會好吃的,但嚼起來一定很解氣。

    要我說這么折騰干什么,你不是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嗎,直接將人強(qiáng)要了得了,他一介凡人之軀,還能抵抗的了你?”

    “不成,他不愿意,我哪里舍得強(qiáng)迫他!边b澤在步青云體內(nèi)查探一周,果然傷得夠重,養(yǎng)了一百年,都未能將靈根養(yǎng)活,若是靈根養(yǎng)不活,離了靈力養(yǎng)護(hù),步青云的壽命最多也不過一甲子。

    凡人的一生,對修仙之人來說,何其短暫,遙澤仿佛感覺懷里的步青云已經(jīng)開始變得冰冷,趕緊往懷里又?jǐn)埦o了緊。

    “費(fèi)勁。”察覺到自己不能繼續(xù)在這里待著了,不然鐵定會被氣死,遙翎站起身來,臨出門前,還不忘探了眼床幔內(nèi)遮擋的人,再促狹地將遙澤上下一掃,“真是活時(shí)間久了什么都能見到,你可真能豁的出去,這個(gè)事情若是讓天界那些老東西知道了,我看你能討得幾分好!

    “我心甘情愿,什么下場都心甘情愿。”

    遙澤躺到步青云身側(cè),將他納入懷中,靈力通過接觸緩緩輸送進(jìn)步青云體內(nèi),刺激體內(nèi)枯萎可憐到幾不可查的靈脈殘根復(fù)蘇,在他睡著依舊無法忍耐的痛苦悶哼中,憐惜地擦凈額頭滲出的冷汗。

    這個(gè)方法,到底還是太過痛苦且收效甚微。

    指尖停在眉間,指腹輕輕掃過眼尾血痕,想當(dāng)年初見時(shí),十四歲少年青澀稚嫩明媚張揚(yáng)的模樣,眸中心火熠熠,眉眼微動(dòng)便是要壓下世間萬般顏色。

    低頭輕輕吻上眼尾血痕,可能自己只有在他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才能得片刻溫存,“怪我沒能保護(hù)好你,讓你將自己折騰得如此傷痕累累,我用余生作賠,你收下可好?”

    第二天,步青云從噩夢中驚醒,自從靈脈被毀,魘術(shù)被收,他日復(fù)一日從惶惑不安中驚醒。感覺到喘不過來氣,才察覺身上壓著個(gè)人。

    遙澤跟抱身家性命似的死死抱著步青云,頭枕在他心口,睡得跟死了一樣。

    他們現(xiàn)在的體質(zhì)天差地別,真的可能被他壓死,步青云推了兩把沒推動(dòng)。

    遙澤驚醒,察覺步青云要起來,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青云,感覺怎么樣,還難不難受?那酒太烈,傷身,若是你想喝酒,跟我說,我?guī)湍隳。?br />
    遙澤扶起步青云,端過來一杯茶:“先把這醒酒茶喝了!

    步青云避開遞到唇邊的茶杯,“用不著你假好心!

    遙澤一怔,墨綠的眸子淡淡地從步青云面上掃過,一言不發(fā)端回手里的茶,一飲而盡。

    “我知你不愿被拘在我身邊,可是你現(xiàn)在的情況,自己一個(gè)人如何得以生存?

    青云,你從出生便深陷于因果與仇恨的糾纏中,無心看這世界,這世上除了愛恨,還有星辰大海,詩與遠(yuǎn)方,很多很美麗的東西值得留戀,你先在遙家好好養(yǎng)著,等身子養(yǎng)好,你想去哪里,都陪你去,好不好?”

    這般好似哄孩子的語氣讓步青云泛起來自靈魂深處的深深惡寒,“我步青云廢的是修為,又不是手腳,我要去哪里是我自己的事,與你有何干系?”

    遙澤:“反正你就是不肯原諒我,不愿與我在一起。”

    步青云:“你說得對!

    遙澤被噎死,粗喘幾口氣。

    猛地起身,對外面喊道:“來人,服侍公子起身梳洗!

    自己則在眾女驚恐的目光中,氣勢洶洶沖出了門。

    步青云心情甚好,避開婢女們接觸:“都出去,用不著你們,我自己來。”

    “是!笨吹贸鲋髯觽冮g關(guān)系不好,婢女們怕被牽連,不敢不聽話,慌慌忙忙從房間里撤退,不愧是世家出身,連丫鬟逃跑都輕紗飄帶,賞心悅目。

    目光落到鏡臺上的發(fā)簪時(shí)卻閃了閃,這個(gè)簪子有些眼熟。

    午時(shí),遙澤不知道在哪里發(fā)泄完火氣,冷靜下來,端著一盤點(diǎn)心放到步青云面前。

    步青云曬著太陽,看著書,仿若沒看到,一動(dòng)不動(dòng)。

    “這些,于你傷情有益。”

    步青云翻了頁書。

    遙澤站著一邊看著他,等了半天沒有動(dòng)靜,嘆了口氣:“你不愿看見我,我走,東西記得吃,還有,你要想出去走走,讓人跟著,別走太遠(yuǎn)!

    遙澤走后,步青云的目光才落在這些鮮紅的點(diǎn)心上,拈起一塊放在眼前打量,晶瑩剔透泛著光澤,雖然他體內(nèi)殘留的靈力不多,依舊能感受到這點(diǎn)心上蘊(yùn)含的靈氣,他跟遙澤有仇跟自己又沒有,他不傻,遙家財(cái)大氣粗,拿的出手的東西都是外面難得一見的珍品,對自己有益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嘗試著咬了一口,被腥味沖得皺了眉。

    遙無欺望著湖中翻騰的錦鯉:“那孩子命苦啊!

    遙亭抽出手帕擦擦不存在的淚,點(diǎn)點(diǎn)頭。

    遙澤信誓旦旦:“日后我不會讓他再受苦,定會護(hù)他一世安好,此生無恙!

    遙無欺絲毫未被打動(dòng),而是平淡地掃了一眼遙澤,又嘆了口氣:“命真苦。”

    遙亭醒了不存在的鼻涕,點(diǎn)點(diǎn)頭。

    遙澤:“??!”

    “你想好了,你上天界是打你出世便定好的,真打算逆天而行?”

    遙澤撇開頭:“這人間有他,我哪里也不去。”

    遙無欺沉默良久,“你知道這代表什么,后果你自己承擔(dān)就好。”

    目送遙澤,遙無欺轉(zhuǎn)過頭對遙亭說道:“一個(gè)傲慢,一個(gè)狂妄,青辣椒炒紅辣椒,這也算道菜?”

    遙亭不作聲,只是對遙無欺笑笑。

    “你什么時(shí)候走?”

    “今日,再不回去,玄天宗給人端了,我這個(gè)宗主可能都不知道!

    “速走,不送!

    “唷,不怕我走后,惹出禍來,沒人收拾爛攤子?”

    遙亭只是說了句:“孽緣也是緣,我比較期待后續(xù)發(fā)展呀。”

    “發(fā)展?我想知道要怎么跟上面那群老家伙交代!”

    遙亭垂眸,“聽天,由命。”

    “對,反正也不是你兒子。”

    第53章 此花名為火龍珠

    ◎情若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

    傍晚, 步青云望向窗外,遙家臨海,地是一碧萬頃, 波瀾壯闊,天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心中煩悶, 想起出門走走, 沒走多遠(yuǎn),就察覺身后偷偷摸摸跟上幾個(gè)人。

    厭煩地皺眉,腳下步伐加快速度,閃身躲進(jìn)一片花林里, 甩開了跟著他的人。

    微茫不定, 月墜金波, 頭上是花海怒放,燦若云霞,穿林而過的清風(fēng), 送來馥郁香氣, 像是張細(xì)密溫柔而又無形的透明的網(wǎng)籠蓋四野。

    撿起落在身上的花瓣指尖輕揉, 他記得云泱的山上也是有那么一片櫻花林,每每他心情不好或者煩躁的時(shí)候, 便趁著四下無人之時(shí)去那里發(fā)泄一番, 花瓣如雨落下的時(shí)候, 也將心底的煩悶沖刷帶走。

    人無再少年, 回不去了,永遠(yuǎn)也回不去了。

    行過木質(zhì)拱橋, 是一片池塘。

    步青云坐在池邊青石上, 望著湖面因?yàn)楸霍~爭搶而打旋的落花發(fā)呆, 忽覺衣擺被什么東西拽了拽。

    低頭一看,竟是一群青鯉,遙家這錦鯉池為何會養(yǎng)著一群平凡至極的青鯉?

    青鯉一條條將腦袋探出水面看著他,嘴巴一開一合,步青云也看著它們。

    忽然聽到身后靠近的腳步聲,眉頭一緊:真是哪里都有他,避無可避。

    步青云起身要走,忽然腰身一緊被遙澤撈進(jìn)懷里,遙澤輕撫著他繃緊的脊背,將呼吸埋于他發(fā)間,嗅著他身上散發(fā)的幽香。

    步青云也不掙扎,掙也掙不過,何苦白費(fèi)力氣,他要抱,就任由他抱著。

    “這鯉魚認(rèn)識你。”

    步青云輕笑,還真是如此。

    “那兩條魚我只不過是打暈了,說殺只是為了氣氣你,我娘就是水族,我怎能妄殺水族,況且我們都早已辟谷,燉了誰吃?

    當(dāng)時(shí)我給扔到山里了,最多也就是開不得靈智。

    我卻覺得傻傻乎乎的當(dāng)條魚挺好,知道的越多,欲望就會越多,平添痛苦罷了。

    后來再去找的時(shí)候得知它們早已壽終正寢,這些都是他們的后代,想來它們也該聽祖先提起過關(guān)于你的事。

    別氣了好不好,不管是當(dāng)年還是現(xiàn)在,恩也好仇也罷,不要再折磨自己!

    “發(fā)生過的事情怎么都是發(fā)生過的,就算是這天下的青鯉也不會再有當(dāng)年那兩條,正如今日站在你面前的步青云,也絕不是當(dāng)年那個(gè)步青云。

    子非魚,這世上本沒有什么設(shè)身處地,也沒有所謂的什么道理,你心中所遵循的所謂理,也不過是合你心意的說辭罷了,每個(gè)人都是自己欲望的信徒,無一例外。

    若你們對我做的都有理由,我就應(yīng)該諒解,那么我不諒解也有理由,你們也應(yīng)該能理解!

    遙澤頓了頓,沉下了眸子:“是,我造的孽,我該擔(dān)著,你原不原諒,我都該擔(dān)著的,我從未想過逃避懲處,我只是怕你不要我。”

    背在身后的手中拿出一朵花來,送到步青云面前。

    “此種茶花叫做龍火珠,是經(jīng)過千年篩選培育出的品種,花開重瓣,排列很不規(guī)則,別有一番風(fēng)情,有‘賽牡丹’之美稱,我倒是覺得牡丹略輸它嬌俏。”

    步青云看著眼前的花,花開如火,花心是紅色的,花瓣的邊緣白里面透著粉色,自有一股渾然仙氣。

    “山茶花不和其他的花朵一樣,它在凋謝時(shí)不會凋謝整個(gè)花朵,而是花瓣一片一片的緩慢的凋謝,一直到生命的結(jié)束。

    青云,一如我對你的愛,熱烈燦爛而小心翼翼。”

    “說完了?”

    “算是吧。”遙澤失望地放開步青云,原本他也不期待能得到回應(yīng),但一而再鎩羽而歸,對他這種難得嘗到一次失敗滋味的人來說,難免失落。

    步青云轉(zhuǎn)身離開,遙澤跟上,要將手中的外衣替他披上。

    衣服觸及到肩頭,步青云停了腳步,“遙澤,你想要什么樣的人沒有呢,何必執(zhí)著于我,一百多年了,還不膩嗎!

    遙澤伸出為他添衣的手驀然頓了一下,將衣服給步青云披上,將人半攬進(jìn)懷里,替他擋著海邊夜間潮濕陰冷的林風(fēng),“世上自有百媚千嬌,可我只喜歡你,不會膩,永遠(yuǎn)也不會膩!

    二人并肩而行,踏著滿地落英,向花海深處走去,黃昏已逝,月上梢頭。

    凄涼如水的月光透過枝丫穿透林間,為燦若云霞的花海披上一層縹緲輕盈的神秘面紗。

    步青云抬頭,落花落在他額上,點(diǎn)滴冰涼。步青云伸手接過一片凋零落紅,合上手心碾碎,無情之物罷了。

    遙澤想向他靠近些許,忽聞劍氣破空之聲,心中一驚,腳尖點(diǎn)地,后退幾步,有些莫名地看著突然對他拔劍相向的步青云。

    “青云,你這是……”

    月至中天,清輝透過疏密有間的花樹,于二人周身投下深深淺淺的暗色,光影迷亂,曖昧不明。步青云手中持著弟子練習(xí)用最低等的飛劍,指向遙澤,月光映著他清冷銀發(fā),眸中閃爍著年少初見時(shí)的驕傲明艷。

    “比一場吧,不用靈力,光比劍術(shù),贏了我陪你,輸了放開我,就問你敢不敢?”

    聞言,遙澤凝結(jié)的眉目忽地一動(dòng),如春水初生,寒冰乍破,天生微揚(yáng)的唇角勾起寵溺笑意,墨綠眸中綻開志在必得的奕奕神采,“好,依你,就比劍術(shù)!

    公平起見,我撤掉護(hù)體靈氣,你傷得了我!

    說著隨手撿起一截樹枝,削木為劍,等著敵動(dòng)。

    四下寂靜無聲,唯有蒼茫劍氣劃過凝重空氣傳來斬風(fēng)呼嘯之聲。凜冽寒光一閃,月光撞碎在劍上,細(xì)碎點(diǎn)綴長夜。

    步青云慣用的是刀,這是遙澤第一次見步青云的劍法,比起刀法來更為輕靈巧妙,飄逸如云,劍身迅疾如電,飛揚(yáng)劍氣如絲細(xì)密,激起漫天落英,就見那玉樹臨風(fēng)的挺拔身姿于繽紛落花中穿梭紛飛,腰身一轉(zhuǎn)便是傾國傾城,皓腕凝霜又是動(dòng)人心魄。

    劍花亂目,魚龍漫衍,遙澤見招拆招。

    橫劈一劍,劍光如虹,斬?cái)嗉娂娚⒙涞幕唬庹樟岭[沒在黑暗中臉,照亮那張臉上動(dòng)人心魄的眸子。

    變化雖多,可惜準(zhǔn)頭稍差了些,速戰(zhàn)速?zèng)Q,遙澤抓住劍招中的破綻,一手制住步青云的攻勢,雙指并攏夾住步青云的劍尖,轉(zhuǎn)身貼近他的身邊。

    虎口被震得生疼,步青云依舊不肯撒手,劍被彎折,一頭在步青云手中,一頭在遙澤手中,繞成了個(gè)半圓,二人貼的極近,氣息交纏,遙澤鼻尖縈繞著步青云身上的桃花香,濃的化不開的甜,惑人心智。

    他悶聲問出一直想問的問題:“你身上的桃花香哪里來的,以前明明沒有,是仙源那次……是不是害你那個(gè)太清門弟子?”

    步青云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遙澤磨了磨牙,張口咬上了步青云的脖子,在步青云驚詫的表情中,扔掉手里的樹枝,摟住步青云的腰,從小到大勝過的戰(zhàn)斗不計(jì)其數(shù),從未有今日這般開心,臉上的張狂忘形,好似贏得全天下,挑眉笑道:“認(rèn)輸吧!

    步青云略低頭,眼梢微挑斜睨著笑得自得意滿的遙澤,剎那綻開于眉梢眼角的嫵媚與風(fēng)情,攝魂奪魄。瞬間的心笙動(dòng)搖,對于高手間的對決來說都是致命的。

    趁遙澤走神的一線機(jī)會,步青云突然放手,劍身反彈,轉(zhuǎn)身從遙澤身前繞過再次握住劍柄,遙澤察覺不對,放手閃身躲避,劍鋒凜冽,躲避不及,心口間還是多了道血痕。

    與此同時(shí),受盡折磨的飛劍終于承受不住,應(yīng)聲而斷。

    遙澤無奈地看了眼心口的血痕,好個(gè)美人計(jì)。抬眼就見幾滴血濺到他面上,融進(jìn)朱唇,驚心動(dòng)魄的冶艷,仿若吸人精血的妖精,心中涌現(xiàn)四個(gè)字:在劫難逃。

    步青云陰狠地看著手中斷成兩截的殘劍,恨恨扔掉劍柄,氣得轉(zhuǎn)身就走,結(jié)果還被樹根絆了一下。

    遙澤大笑著沖上去,抱著人倒在厚厚落花堆積而成的地毯里,春風(fēng)入懷,清冽的泥土清氣透過身下的重重花瓣散發(fā)上來,劍氣未完全消散,花木枝干微顫,花瓣不斷飄落,說不清是草木芬芳還是懷中人更香。

    遙澤低頭只能看到他纖長細(xì)密如鴉羽的眼睫,神色晦暗不明。

    更深露重,花草上凝結(jié)的小露珠滴落,涼意驅(qū)不散血液中沸騰的溫度。

    “二師兄,你看著我!

    步青云抬頭,雙目相對,遙澤呼吸一滯,跨越了百年的時(shí)間,跨越了半個(gè)神州的距離,跨越了天機(jī)與緣份、恩怨與愛恨。

    遙澤心想,這個(gè)人恐怕是上天賜予他的最珍貴的寶貝,但凡有一次意外沒有順利發(fā)生,這個(gè)人都不可能會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里,有那樣深的羈絆,若沒有他……

    遙澤不敢想,他的生命里若是沒有步青云,他會怎樣,待到人間的事情處理完,他就會遵循上面那幫人的意愿上天界吧,然后在上神那永無盡頭的歲月里,重復(fù)著那日復(fù)一日枯燥無聊的生活。

    神總要下凡歷情劫,終是人間有情。

    心跳,忽如其來地急促起來,眼中墨色更深,死死盯著身下的人。

    “我一定是耗盡一生氣運(yùn)才能遇到你,青云,我愿耗盡一生氣運(yùn)換一個(gè)你!

    遙澤控制不住吻了下去,動(dòng)作迅起敏捷,像只發(fā)起進(jìn)攻的獵豹。落花堆積得太深,禁不起壓迫,深陷進(jìn)去。

    花樹被猛烈的氣息驚動(dòng),又是簌簌掉落滿樹玉瓣,深的赤紅,淺的淡紫,紛紛擾擾,光影交錯(cuò),彩素相匯,如癡如醉,如夢如幻。遙澤的吻一如他的人,狂妄恣意,攻擊性極強(qiáng),

    勾著他的唇舌放肆糾纏,著迷地與他戰(zhàn)栗的唇交融糾葛,毫無顧忌地攻城掠地,誓要霸道地?fù)屨济恳淮珙I(lǐng)土,印上他的痕跡,只是循著本能,片刻便失了分寸。

    “唔!”控制不住的抗拒被迫轉(zhuǎn)化為順從。

    步青云的溫順像是烈火般將遙澤最后一點(diǎn)理智也燃燒殆盡,情/欲從腰腹間如同焰火般迸裂開來。幾乎是半撕半拽,布料碎裂,衣帶迸斷。

    他這樣子,步青云有點(diǎn)害怕,推拒身上的人,想要喚回他一絲理智。

    不明白為何又抵抗起來,遙澤抬起頭,燃燒著濃濃情/欲的眸子望著身下人:夜里風(fēng)涼,衣服便不脫完,云遮霧掩攏在身上,半掩琵琶,眸中水光瀲滟,唇色鮮艷欲滴,大口的喘著氣,欲張欲合,完全是一派不自知的惑人風(fēng)情。

    縈繞在鼻尖的桃花香,仿佛熏得人神智也恍惚起來。

    復(fù)又吻了回去,身體不受控制的磨蹭,“二師兄,我難受,你疼疼我疼疼我……”

    發(fā)髻被扯得散亂開來,柔順帶著涼意的發(fā)絲從指間劃過,如細(xì)密情網(wǎng)束縛著他的心,其實(shí)被囚禁的那個(gè)人一直都是他,為情所縛,一人可解。

    島上風(fēng)大,花枝搖曳,未斷過的花瓣從頂上飛舞旋轉(zhuǎn)而下,落在白皙的皮膚上。花下肌膚相親,銷魂蝕骨,情生意動(dòng),繾綣纏綿,趁著步青云被吻得迷迷糊糊,身子沉了下去。

    步青云抓著地面的手驀然收緊,淡粉色的花汁從指縫中溢出。

    地上的落英被碾碎,帶著清冽芬芳的花汁染上衣服,透過衣服沾染上肌膚,肌膚熾熱如火,蒸騰著花汁散發(fā)出愈發(fā)濃郁旖旎的香味,仿若要滲透進(jìn)更深的地方,滲透進(jìn)血液、靈魂里。

    步青云難耐地?fù)P起脖子,抑制不住脫口而出一聲喘息,自遙澤腦中炸開。

    要了命了~

    “青云,咬我。”

    仿佛能聽見遠(yuǎn)處海潮陣陣的濤聲,如同洶涌翻騰的欲望。輾轉(zhuǎn)廝磨,抵死纏綿,煙籠寒水月籠紗,美得迷蒙。

    不!不對!太深了,好像深到……不知名的痛楚讓恐懼涌上心頭,步青云不受控制地心慌,開始推拒:“滾開!你滾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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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我以此情寄滄瀾

    ◎吭◎

    遙澤坐在床邊, 看著床上熟睡的人,輕撫著他的發(fā),眸子中盛滿了溫柔情意, 表情卻極為復(fù)雜。

    步青云醒來的時(shí)候,天竟然還是黑的,身上干爽潔凈, 衣服也已換過。

    罕見的沒有遙澤看守, 步青云垂下眸子,張開手,一絲火焰從手中躥起。

    察覺到房內(nèi)有動(dòng)靜,遙澤推門而入, 步青云早已收起動(dòng)作。

    “你睡了一天一夜, 可醒了!倍似鹱郎显缫训戎囊槐K鮮紅汁液, 坐到步青云身邊,將人扶起,“來, 喝了!

    “什么東西?”

    “于你有益。”

    步青云將信將疑, 在遙澤溫柔的目光中端起玉碗, 剛?cè)肟,被腥味沖得就要噴出來, 結(jié)果遙澤眼疾手快端著碗扶著人就灌了進(jìn)去。

    堵住他的嘴不讓吐, 逼著他將藥咽了下去。

    知道被逼著喝了一碗難喝的藥, 肯定不高興得緊, 趁著巴掌賞到臉上之前,趕緊給順順毛, “青云, 我?guī)闳(gè)地方!

    “我不——”

    步青云的話尾淹沒在風(fēng)中。

    下一秒, 遙澤帶著他閃現(xiàn)在一處海灘。

    風(fēng)平浪靜,唯有月光透過云層泛出淡淡暈染光澤,打在黑暗濃稠的海面上,暮色濃重,明暗交錯(cuò),星羅棋布,寂靜無聲。

    “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這處海灘怎的這般古怪,連海浪都沒有,想殺人毀尸嗎?

    “噓,”遙澤神神秘秘地,指著墨色濃得化不開的海面,你看。

    海上除了黑還是黑,什么也沒有,到底讓他看什么?有病!失去耐心的步青云要走,“跟我來!”遙澤忽然抓著他就往海里沖了去。

    “遙澤你瘋了!你要干什么?!你放開我!”

    遙澤抱著他笑道:“別閉眼,看!”

    入水的一瞬間,波濤被推開,夜幕里,隨著水波推開蕩起漣漪的形態(tài)翻涌亮起道道成片的藍(lán)紫色熒光條帶,絢爛奪目,恍惚好似天上銀河倒入海中,向大海傾倒了萬千星辰,點(diǎn)點(diǎn)閃爍著五彩光芒,璀璨閃耀更甚星子。身處波濤中心,光暈環(huán)身,若神格加冕,醒時(shí)清夢,醉壓星河,不知在天上還是在海中。

    天上皓月繁星,月光好似也染上幽美的光彩,海上籠罩上極光般霧氣,二人徜徉在“銀河”中,群星環(huán)繞,炫目至極,美到極致,連步青云都看得有些癡,忘記對水的厭惡。

    遙澤只癡癡望著星河中的人,銀輝的長發(fā)在水中散開,也不知這月宮里的神祗如何墜入凡塵,他三生有幸得以遇見。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這美景名為‘星潮’,可只有海邊才看的到。

    這水里有些小生命,隨著波浪涌動(dòng)便會發(fā)光,浪靜便會黯淡!

    遙澤上前抱緊懷中的人,耳鬢廝磨,親昵地湊在步青云耳邊道:“青云,還有更美的,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

    說著風(fēng)起滄瀾,以二人為中心,旋轉(zhuǎn)擴(kuò)散出去,掀起波濤萬里,隨著波濤一路而去,所及之處陸續(xù)散射光芒,鋪就萬丈星辰大海。

    夢幻生于暗夜,黑色并不單調(diào),它包含許多絕美莫測的奧秘,擁有宇宙星云那般神秘玄妙,引人入勝,動(dòng)人心魄,有緣方能得見。

    今夜未央,有風(fēng)有海,有星有月,有你有我,便是緣至。

    “我娘在海底,她已經(jīng)閉關(guān)四百多年了,陪著她的是一株茶花。冥冥中,我記得她跟我說過,如果有一日我遇上緣定終生的那個(gè)人,贈(zèng)他一支茶花,她便能感知到!

    “這么說,你真是從蛋里孵出來的?”

    遙澤僵硬地咳了咳,避開眼神尷尬道:“這個(gè),就不必深究了吧。”

    氣氛隨著沉默忽然凝重,遙澤鄭重地拉過步青云,面對面望著他的眼睛,幽綠的眸子深邃真摯,眼中便是心中,款款情意都快要溢出來。

    步青云預(yù)感不好,有意無意避開遙澤咄咄逼人的目光,掙開禁錮道:“我要上岸。”

    誰料被遙澤攔腰攬回,摁住后腦不容分說就吻了上來,唇舌交纏,溫柔蝕骨。

    天邊有流星劃過,星海泛起皺褶,情寄滄瀾,星月為證。

    感知到抱著他的人身體開始變得熾熱滾燙。

    經(jīng)歷過一次,他當(dāng)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他現(xiàn)在的身子怎能經(jīng)得起他折騰,怕是要給他玩死,賣力掙脫纏綿悱惻的吻,聲音喑啞還有一絲恐慌:“遙澤,我只應(yīng)了你一場……”

    遙澤早已陷入情網(wǎng),不可自拔,滿心都是眼中人,他捧著他的臉:“青云,答應(yīng)不要離開我,答應(yīng)我……”

    說著又吻了上去。

    步青云不善水,哪里會是遙澤的對手,幾招便被破了防,水波隨著動(dòng)作一陣陣蕩漾開,泛起粼粼瑩光,濺起水花,如星落人間,月墜塵網(wǎng)。

    “你出去!唔,疼,你混蛋!”

    “別怕青云,別怕,抱住我我輕些……”

    有了前夜的經(jīng)驗(yàn),今夜更是如魚得水,攀上頂峰,直取黃龍,闖進(jìn)前夜到訪過那秘/處,禁制已破,在無任何阻擋可攔他。

    手一路撫下,附上他小腹。

    幾日后。

    遙亭咬著手帕眼含淚水,感情深沉對著自家侄兒:“澤兒,你能不能跟他說說,這園子里的花都可以吃,能不能不要緊著我那兩株云邊天驕啃?要禿了吖!”

    “他喜歡。”

    遙澤寵溺地看著步青云發(fā)泄似的惡狠狠地咬著那花,名花傾國兩相歡,紅花當(dāng)配美人,那略帶薄怒的風(fēng)情,真是怎么都好看,越看越好看。

    “還有,你最好把房里的那些個(gè)鶯鶯燕燕給撤掉,青云最近對她們的關(guān)注有點(diǎn)多!

    遙亭擦了擦自己額頭艱難的汗水。

    “唉,美人兒你別走啊,微風(fēng)輕輕起,我好喜歡你。

    哦~以后我只能稱呼你為您了,因?yàn)槟阍谖倚纳稀?br />
    步青云咬著鮮紅的花,眼帶殺氣忽地祭出眼刀,追在他身后那只初生牛犢的小孔雀猝不及防被砍了一刀,殃及池魚,那個(gè)方向的孔雀被眼刀波及,一緊張沒忍住都“刷”就開了屏。

    “咔嘣”遙澤肘下深海紫玄晶桌面崩開裂縫。

    遙澤站起身來,桌子炸開成碎石,煞氣驚得原本優(yōu)雅踱步的孔雀撒開腳丫子就散了,毛都嚇飛了好幾根:“伯父,請你把你的鳥看好!再讓我看見它們對著不該對著的人開屏,我拔了它們的毛!”

    “嘖,怎么說你二大爺?shù)?!人家年份小輩分高,是長輩,沒禮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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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再見故人心惘然

    ◎還有這種隱秘◎

    步青云照常逛花園時(shí), 眼前忽然閃過一道小小身影,是個(gè)孩子。

    遙家哪兒來這半大的孩子?

    不由他多看了幾眼,碰巧那孩子回頭, 看到樣貌,驚了他一下,“凌霄?”

    不對, 這只是個(gè)孩子啊, 怎會與凌霄長的那般肖似?

    這時(shí),那孩子也發(fā)現(xiàn)步青云一直在盯著他,不卑不亢,大方上前行禮:“晚輩遙熙見過尊長。”

    步青云眼神閃了閃:“你姓遙?”

    “他是我兒子, 當(dāng)然姓遙!边b翎自身后游廊款款而來。

    “母親!边b熙恭敬行禮。

    遙翎笑道:“傻兒子, 還跟你娘這么客氣, 修練修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娘給你做好吃的, 咱娘倆不醉不歸!

    “是, 母親!

    步青云目送遙熙離開的背影, 連背影都有幾分神似,疑到:“他是……”

    “沒錯(cuò), 他父親是你師尊!

    步青云臉色巨變, 凌霄有個(gè)這么大的兒子?還是遙家大小姐生的, 什么時(shí)候的事?

    “不過可能不是你想的那個(gè), 而是之前那個(gè),他是天帝在人間的分、身, 自天帝尋你下界后, 他便陷入休眠, 我少時(shí)與他見過一面,前段時(shí)間去了趟云泱,正逢天帝不在,與他又見了一面,就有了熙兒,也算是種緣分吧!

    步青云腦海中回想起那年樹下,簇簇梨花白,心頭泛起一絲溫柔漣漪:真好,師尊有后了……

    某日。

    “師兄!師兄!你快去看看吧,倆表哥打起來啦!”

    聽到熟悉的聲音,步青云放下紙筆抬起頭。

    就見明與卿狂奔而至四處著急忙慌找過來,乍見故人,不由得步青云有些恍惚,百年未見,除了發(fā)髻衣著有了變換,其它方面絲毫未變。

    “你怎么會來這里?”

    還不等步青云驚訝,明與卿沖過來一把抓住步青云拽著就跑,“這個(gè)不重要,后面再說,這么精彩一出戲,錯(cuò)過可惜死!”

    百年不見,性子更為跳脫,看來她生活得很好。

    到后院,原先花團(tuán)錦簇,彩鳥紛飛的景致早已毀得七七八八,滿地狼藉,遙亭絞著手中的手帕,淚流滿面:“嚶嚶嚶……

    賢侄,二位賢侄啊~悠著點(diǎn)兒!那個(gè)花是西天智苦大師送的,內(nèi)蘊(yùn)禪意!那株珊瑚龍宮移植來,時(shí)愈千年,已有靈智……那棵蘭草身子弱背景深,可折騰不得……”

    數(shù)回合完畢,燕行殺氣騰騰地用劍指著遙澤,“將青云囚禁遙家你是何用意!”

    遙翎在一旁磕著花生坐著看戲:“步殊乃是戴罪之身,又無修為在身,遙家愿收留他已是開恩,還挑三揀四。”

    步青云出現(xiàn)時(shí)剛好撞見這句話。

    跑在他前面的明與卿當(dāng)然也聽到,頓時(shí)臉色尷尬。

    遙澤:“遙翎你閉嘴!”

    遙翎看到自家囂張跋扈的弟弟緊張的樣子,格外開懷。

    “青云,你別聽她瞎說,我從未那么想過,能將你留在遙家是我此生之幸。”

    看見步青云,遙澤就想沖到他身邊,結(jié)果被燕行攔住。

    “青云?”燕行將目光投向步青云,內(nèi)含詢問之意。

    與燕行的目光接觸,兄弟之間不必多言,步青云薄唇輕啟,冷冷淡淡卻清晰明了兩個(gè)字:“揍他!”

    “青云!”遙澤委屈得大喊了一聲。

    “燕行,你別沖動(dòng)!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一聽這話,果然步青云是不愿意被強(qiáng)留在這里的!燕行立馬腦補(bǔ)遙家各種仗勢欺人,各種侮辱剝削他那可憐的落魄的單純的弟弟——欺人太甚!

    怒上心頭,實(shí)力全開,靈壓極盛,吹起衣擺,獵獵作響,腳下擺開奇門八卦陣,周身化出九九八十一道劍影分身,看樣子是要?jiǎng)诱娓竦摹?br />
    見勢不好,遙澤大喊一聲:“表哥!

    這一聲喊得那是山無棱是被臉皮磨沒的,天地合是被臉皮包住的,喊得燕行的靈力當(dāng)場就散了,靈劍更是直直從空中掉落,深深扎入土壤。

    遙澤還在繼續(xù),他含情脈脈:“我對青云是真心的!”

    燕行被那一句“表哥”震住,憋了半天,硬是沒憋出一個(gè)字,跟著后面一句“真心”讓他再一次怔愣,臉色青了白白了青。

    “你還說你不是斷袖?!青云一向賢良正直,誰料竟被你這種偽君子帶進(jìn)溝里!”

    燕池氣得火冒三丈,幾百年來平直板正的三觀,盡毀!

    “難怪之前覺得你眼熟呢,我見過你畫像,你就是鳳殊?”

    銀鈴般的少女聲音自身旁響起,步青云現(xiàn)在靈力淺薄,五感遲鈍,再加上注意力在場中纏斗上,不曾留意身邊何時(shí)冒出來個(gè)人。被突兀冒出來的聲音吸引轉(zhuǎn)過頭去,結(jié)果還沒弄清楚怎么回事,臉上傳來火辣辣刺痛。

    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讓在場所有人瞬間愣在當(dāng)場。

    “般若,你做什么?!”

    下一秒連燕行都來不及反應(yīng),就見般若的脖子被攥在了盛怒陰森的遙澤手中。

    燕行大驚之下趕忙沖上去抓住遙澤要取般若性命的手。

    兩相抗衡。

    步青云愣愣地看著那有些膽怯的姑娘,這個(gè)姑娘他見過,正是仙源里那魔女,魔女面色被掐得紅紫,趕緊擺擺手艱難擠出話:“可不是我要打你……是替我……九姐姐打的,她說,騙人是要付出代價(jià)的,尤其是騙美人!”

    魔界?九姐姐?不知道她在說什么,這么多年燕行身邊難得出現(xiàn)個(gè)姑娘,總不能折在這里。

    “放開她。”

    遙澤聽話地松了手,將步青云攬?jiān)趹牙铮八垢掖蚰悖鄄惶郏俊?br />
    拂過臉上的傷,紅痕消失,遙澤盯著那魔女面色極為不虞。

    魔女躲在燕行身后,偏過頭:“我九姐姐是天界昆侖神君側(cè)妃,她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是最好的朋友,她嫁到天界是去找你和牡丹姐姐的,還說你不喜歡昆侖,你喜歡牡丹姐姐,牡丹姐姐為了你苦修五百年,得以飛升尋你,你們本來很快就要團(tuán)聚了,結(jié)果你卻自己跳輪回境走了,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你騙人!”

    在場眾人皆是愣了,燕行不解:“般若,你在說什么?”

    遙澤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這么一回事,難怪昆侖會在魔界九公主上天之后大發(fā)雷霆,懷疑鳳殊與牡丹花神有私,強(qiáng)行剝鳳殊妖骨,逼得鳳殊跳了輪回。

    “來人,給我將院子里所有的牡丹都給我拔了!”

    遙翎翻了個(gè)白眼。

    遙澤看向燕行,動(dòng)之以情,曉之以理:“燕行,青云在遙家一切有我,你帶他走,燕家也不會留他,外界仇恨他之人良多,你如何照顧他?”

    原本決心要將步青云接出去的燕行遲疑了,遙澤說的不無道理,步青云修煉禁術(shù)已經(jīng)觸痛燕家舊傷,叛出師門與修界大鬧的那一場更是觸及防線,若此時(shí)出去,難免會遭受留有舊怨的修界之人迫害,而燕家絕不會為他做保護(hù)傘,步家也不會,云泱他回不去,而自己有身為燕家宗室弟子的責(zé)任,無法時(shí)時(shí)照拂得到,留在遙家,反而是最安全的。

    “青云你……”

    遙澤擋住燕行視線,他看不見步青云的表情,無法得知他的態(tài)度。

    頓了頓,燕行深思熟慮后,接著道:“不如暫且先在遙家修養(yǎng),待我與族老們商議好,再來接你。”

    無人見得到答復(fù)的步青云,眸子黯淡了下去。

    沒有人不想有家人依靠吧。

    “唉~”明與卿輕不可聞嘆了口氣,燕行也太好哄了。

    “遙澤,記住你的諾言。”

    遙澤字字鄭重:“言出必行。”

    燕行遲疑著再看一眼,轉(zhuǎn)身離開,般若也趕緊跟著撤退。

    “師兄,他們一直瞞著我,你在春嶺他們不讓我去看你,你出來我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知道了你在東海,我立馬就過來了!”明與卿沖過來。

    遙澤立馬插在了二人中間,不善地盯著明與卿:“阿遙沒回來,你作為外媳,一個(gè)人回來恐不妥,燕行都走了,你還留著作甚?早點(diǎn)回去吧你!”

    明與卿眼淚汪汪,“師兄他欺負(fù)我!”

    感受到步青云的眼神,遙澤討好地笑笑,“哪兒能,開個(gè)玩笑,一家人,不客氣!鞭D(zhuǎn)身臉卻陰沉下來。

    一日,仙鶴罵罵咧咧撐著翅膀,氣得像只大白鵝,雄赳赳氣昂昂就來了:“海上飛的那群東西什么玩意兒,一點(diǎn)不文明,還會罵臟話!二師兄!別在這里住了,我們回云泱!

    步青云坐在桌前端著茶望著窗外遠(yuǎn)天,一碧如洗,海天一色。

    “什么,罵人?!我一定去教訓(xùn)它們!”自從明與卿在遙家住下,遙澤幾乎是如影隨形一刻不離跟著步青云,但凡只要聽到什么“要走,云泱”等等禁詞,立馬就要炸起,活的像個(gè)審核。

    “師兄,你放心!改明兒我?guī)习標(biāo)鼈內(nèi)グ褕鲎诱一貋!?br />
    “帶它們?送鳥頭嗎?”明與卿氣鼓鼓的,“海上混的就是不一樣,真浪!”

    “等著,過段時(shí)間姑奶奶去何家找?guī)字畸W鵡過來,看我懟不死它們!”

    遙澤卻敏銳地把握住話中他想要的信息,頓時(shí)一激靈:“要走?來人!來人!為弟妹備車,我要親自送行!

    明與卿臉氣成了個(gè)肉包子,眼皮顫抖,這些日子明里暗里各種絆子真以為她是傻子看不出來嗎!“遙澤,我呸!什么破地方!姑奶奶我不呆了!鶴兒,我們走!”

    走之前一步三回頭道:“師兄,你等著,過段時(shí)間我再找人來,一定把你救出去!”

    明與卿心中惴惴不安,自從她頓悟天機(jī),第六感簡直靈到可怕,她逆天改命后,改變了很多人命運(yùn)走向,很多東西系統(tǒng)不知道,她都能感悟出。

    對步青云極為不祥的預(yù)感讓她很害怕啊,好不容易尋到機(jī)會瞞著步遙趕緊找了燕行直奔東海,結(jié)果竹籃打水。

    遙澤臉色鐵青。

    遙翎從回廊盡頭緩步而來,目送一人一鶴消失于天際,挑眉:“誒喲,這個(gè)妹妹好拽哦,我好喜歡。”

    “你表弟妹,喜歡你就跟她走!”

    遙翎干笑兩聲:“呵呵,天帝現(xiàn)在恨我入骨,云泱我可去不得!

    作者有話說:

    肯定沒那么簡單,怎么可能乖乖被困在遙家呢

    第56章 自古天道好輪回

    ◎因果報(bào)應(yīng)◎

    那味道令人作嘔的丸子再次被倔強(qiáng)地上供到步青云面前, 步青云面無表情地看著。

    遙澤大力推薦:“之前那些你吃不下去,這個(gè)是改善過的全新配方,你試試。”

    話未完, 奇怪自己怎么突然有點(diǎn)犯惡心。

    不過這點(diǎn)輕微的不適很快就被忽略過去,拿起一塊送到步青云嘴邊:“來,青云你嘗嘗, 嘔~”

    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尤其是遙翎。

    遙澤緩了會兒,不大明白,還想再說話,未開口臉色突變, 將點(diǎn)心丟會盤子里, 猛地連盤子一起推開, 對著一旁的侍者連連擺手,“算了,不愿吃就不愿吃嘔~, 趕緊拿開拿開!”

    步青云面帶厭惡的離席。

    遙翎挑著眉看著還在作嘔的遙澤, 面露疑色:“以你的修為, 已經(jīng)不會生病了吧,你這癥狀, 怎么像是懷了啊?”

    “你還有此等本事?也算我和你爹孵了你三百年沒有白孵!”遙亭的臉上綻開了花, 好似已經(jīng)對自己家廢物般的后輩失去全部期望的老長輩, 一日突然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竟然還有用的驚喜。

    拍開遙翎把上他脈搏的手, 遙澤無語:“少胡扯。”

    遙翎意興闌珊地收回手,白激動(dòng)了, 還以為有驚喜, 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忽地想起什么, 支棱起身子看向站到遠(yuǎn)處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什么的步青云。

    步青云一路分花拂柳而去,隨手挽下沾著露水價(jià)值連城的花朵塞進(jìn)嘴里,蹙眉:心情不好,想殺人。

    行至花園,萬花從中,忽地平地升起輕煙裊裊,莫名席卷而來一股困意,扶著巖石,步青云支撐不住緩緩倒了下去。

    在一旁早就等著的遙翎走到他身邊,自上而下掃了一眼,蹲下身子把上脈。

    “遙翎你干什么?!”不見步青云的遙澤尋了過來,恰好撞見這一幕。

    “噓~”遙翎拍拍衣擺站起身,看著遙澤的眼神開始不對勁,然后指了指花間沉睡的美人兒,神秘莫測地使了個(gè)眼色:“讓他睡,回去說。”

    確定只是睡著,平安無事,遙澤將沉睡過去的步青云送回了房間,靜靜描摹睡后柔和的輪廓,輕輕吻了吻額頭,然后陰沉著臉回去找遙翎要說法。

    “有些特殊情況,確實(shí)是妻子懷孕,丈夫孕吐的!

    “懷孕?!懷上了?”遙澤被震驚懵了,是了,步青云才是那個(gè)純陰之體,這件事他們有了關(guān)系后他就知道了,上次帶他去海邊,本是想告訴他的,只是想到以他的驕傲,若是知道此事,定會疏遠(yuǎn)他,就退縮了。

    他是有私心,可他也未曾想一直瞞著他,他只是需要時(shí)間思索這件事要怎么跟步青云說。

    誰料這么快就懷上了?他一時(shí)間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堪稱又驚又喜又怕,復(fù)雜的很。

    自從上次海邊回來,步青云再不肯讓他碰,甚至連同住都不肯,無奈他只能搬到隔壁,繼續(xù)做鄰居。

    這段時(shí)間除了脾氣更大了些,對他更冷淡了些,不曾發(fā)現(xiàn)他有異常,但這些他都該早已習(xí)慣不是。

    遙翎解釋道:“孩子太小,還不足月,所以反應(yīng)不明顯,你未察覺不奇怪。”

    毫無準(zhǔn)備之下突然得知這個(gè)完全出乎意料的消息,遙澤霎時(shí)亂了方寸,心中腦中亂糟糟的,不知是驚是喜,他要當(dāng)?shù)?還是和青云的孩子!真是做夢也未敢想的事情。

    激動(dòng)過后,心情驀然低沉,依照青云的性子,若是知道該有什么反應(yīng),他那般驕傲的人,如何能接受自己異于常人的身體?更別提將孩子生下來!

    “你說,他若知道,會愿意將孩子生下來嗎?”

    “你不會真傻到將事情告訴他吧!以他的性子肯定得出事,到時(shí)候你追悔莫及!

    “以他現(xiàn)在的身子會不會出事?”

    遙翎點(diǎn)頭,“很有可能!

    遙澤激動(dòng)地躥了起來:“那怎么辦?!實(shí)在不行,孩子就不要了,我只想保他平安!

    看穿他的想法,遙翎摸了摸下巴,“胎兒吸母體精氣而生,落胎必要元?dú)獯髠,于他現(xiàn)在來講,落胎更危險(xiǎn),圈在遙家好生養(yǎng)著,待瓜熟蒂落,我能保他無恙。”

    遙澤低著頭愁道:“他自己的身子,能瞞得住幾時(shí)?我答應(yīng)過他不會再拘著他!闭l能料到會出這事,造化弄人。

    遙澤陷入苦苦掙扎,若是讓步青云知道,他定是會恨死自己,青云不能出事,他絕對不能出事!先拖著,拖得一時(shí)是一時(shí)。

    接下來的日子里,遙澤時(shí)時(shí)刻刻圍在步青云身邊,好在步青云被他纏慣了,起先并未察覺什么異常。

    遙澤帶他游山玩水,將島上犄角旮旯逛了個(gè)遍,尋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哄他把玩,只要步青云稍微對自己的身子展現(xiàn)出關(guān)注,遙澤就心驚膽戰(zhàn),慌忙轉(zhuǎn)移他注意力,那日子過得如履薄冰,如坐針氈。

    而步青云的心情也越來越煩躁,脾氣越來越不好,對遙澤越來越不耐煩。

    當(dāng)肚子開始顯懷,遙翎便日日熏安魂香,讓他整日安穩(wěn)陷入昏睡,然而這種治標(biāo)不治本的舉動(dòng),又能瞞得住多久。

    終有一日,遙澤看到不知為何突然從昏睡中蘇醒的步青云,疑惑怔愣地盯著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頭皮瞬間炸裂開來。

    喉結(jié)滾了滾,小心翼翼地靠近。

    而步青云有如驚弓之鳥,狠戾的目光如劍般扎過來,讓他在距離他一步的地方停下動(dòng)作。

    “你們對我做了什么?”

    這對姐弟的異常,當(dāng)他察覺不到嗎?!

    他疑心向來重,這段時(shí)間他總是半夢半醒渾渾噩噩,怎么猜不到是有人對他動(dòng)了手腳,今日他特地留了個(gè)心眼,就想看看他們到底意欲何為。

    知道紙包不住火,沒想露餡兒會露得那么快,若想瞞住他,讓他直接一覺昏睡過去直到把孩子生下來也簡單。

    步青云越強(qiáng)他遙家反而越好辦,難就難在,步青云受傷太重,身子太弱,不敢用強(qiáng)藥,遙澤對步青云,如壯漢對嬰兒,無用武之地,陷于兩難困境。

    額頭滲出冷汗,遙澤緊張地哄道:“青云,你千萬別激動(dòng),你千萬別掙扎!你聽我說……”

    步青云的身子驀地僵硬了,冰凍三尺的目光從手腳上的金絲索轉(zhuǎn)移到遙澤臉上。

    遙澤竟不敢與那目光接觸,低下頭,只有盤龍金絲索認(rèn)他,用在他身上不會傷他,他別無他法。

    “遙澤,你騙我,你又騙我!

    你拿我當(dāng)什么?你到底拿我當(dāng)什么?!當(dāng)你遙家的一條狗嗎!”

    金鏈子發(fā)出了熟悉的激烈碰撞的相擊之音,步青云情緒激烈嚇得遙澤肝膽俱裂,沖上去將步青云禁錮在懷里,制止他無異于自殘的舉動(dòng)。

    “青云,你別這樣!

    “放開我……放開我!”激動(dòng)到用手去扒,鏈子卻紋絲不動(dòng),半個(gè)主人,終究不是主人。

    遙澤抱著他:“算我求你,你別這樣!

    凌霄在你體內(nèi)下了禁制,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之前帶你看海時(shí)就打算告訴你的,沒敢說……這孩子來的我也是猝不及防!”

    步青云咬牙切齒:“遙澤……”

    “——我恨你!我恨你!”

    “我們要當(dāng)?shù)耍覀冇泻⒆恿,你千萬莫激動(dòng),你不要傷了自己!青云!”步青云瘋狂在他懷里掙扎,遙澤護(hù)著他的肚子,也不敢太用力怕傷到他,看到他手腕上將自己抓出的血痕,心疼不已。

    “你生氣,你打我可以!你別傷你自己!

    當(dāng)反應(yīng)過來遙澤說的什么的時(shí)候,步青云目光古怪,滿臉莫名,“孩子,什么孩子?與我何干,你抓我作甚?”

    遙澤激動(dòng)道:“青云,你懷孕了,是我們的孩子!”

    卻被步青云猛地推開。

    “……不可能……”步青云目光落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上,懷孕?眼神漸漸變得瘋狂,“你們對我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會懷孕?!我是個(gè)男人,我怎么可能會懷孕?!”

    “步家當(dāng)年的檢測出了岔子……”

    “你閉嘴!”

    遙澤的話未說完便被步青云大吼著打斷,望著他眼里閃現(xiàn)著信念崩塌的破碎驚恐的光,想要安撫卻無從入手。

    “我不信!出去,滾出去!”悶哼一聲,步青云捂著小腹面色蒼白,好像有千萬根細(xì)針在肚子里攪

    “好好好……”遙澤不敢再碰他,安撫著步青云向后退出去,“我出去我出去!你別激動(dòng)!

    逼著遙澤退出門外,步青云望著自己肚子,他是個(gè)貨真價(jià)實(shí)的男人,沒錯(cuò),他怎么可能會懷孕?

    他只是生病了,根除就好。

    眼神瞬間森冷可怖,遙澤原先見步青云情緒冷靜下來,還算松口氣,大驚之下便見著步青云一掌對著自己小腹擊去,千鈞一發(fā)之際,金絲索即刻收緊,差之分毫處救下了腹中胎兒性命。

    無色無味的迷藥效力開始發(fā)揮,步青云手足無力漸漸倒下,悔恨涌上心頭。

    “總是用藥,他身體能否吃得住?”遙澤眉頭緊鎖,心中萬丈驚濤久久不能平靜。

    遙翎:“你有別的辦法?這孩子依靠他體內(nèi)那一點(diǎn)可憐的靈力活著,靈力不可斷,若是不斷他靈力,他必然要對孩子下手,除了用藥制約他的行動(dòng),又能如何?”

    遙澤將步青云摁在床上,任由遙翎為他檢查情況,捂著他的眼睛,感受著溫?zé)岬臏I水自手心溢出,他的心就像滾在碎刀片上使勁磋磨,怎一個(gè)痛徹心扉了得。

    “青云,我曾自詡正義傷害過你,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原來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知道我不該逼你,我只是害怕失去你……”

    “凌霄在你體內(nèi)下了禁制,封了你的體質(zhì),所以我之前也不知道……我不是想逼你生孩子,只是你現(xiàn)在本元衰竭,打胎必要重傷你,這胎落不得。 

    感覺手下的掙扎漸漸平息,他松了手伏在身下人耳側(cè)廝磨:

    “青云,對不起,對不起……”

    他不是什么正義的化身,他也不過是個(gè)堪不破七情六欲的人罷了。

    步青云被迫日漸一日看著自己肚子大了起來,恨意如野火燎原,任由遙澤日復(fù)一日焦躁地圍著他轉(zhuǎn),再也不曾說上一句話,給過一個(gè)眼神。

    故事來來回回,曲曲繞繞,又回到起點(diǎn)。

    八月中秋,春江花月夜,江潭落月,海上潮生。

    遙澤哄著步青云賞月,得不到半點(diǎn)反應(yīng)正無奈時(shí),被一把拉住,小臂上傳來的力道虛浮而用力。

    轉(zhuǎn)頭便見步青云方才還好好的臉上,忽然蒼白若雪,額頭上滲出冷汗,眸子里滲著清淺淚水,影影綽綽,比今晚映著明月的海水還要?jiǎng)尤恕?br />
    慌忙抱起他,“青云,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告訴我!”

    步青云咬緊銀牙,極為痛苦道:“肚子,疼!

    觸手溫?zé)峄,顫抖著抬手一看,怵目驚心一片血紅,遙澤從未知道,自己如此怕血,急火燒上心頭,燒得理智全無,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只抱著他,毫不吝惜地輸送靈力。

    “青云,你撐住,我喊遙翎來,很快就不疼了,不疼了……”

    遙翎嗜酒,又逢佳節(jié),與親友焚香微醺,風(fēng)好景好醉倒一處。

    靈迅的狂轟亂炸也未能將她喚醒。

    “啊!”步青云疼得厲害,抓著遙澤,有氣無力念著:“解開……解開!”說著去砸手腳腕上的鎖鏈,源源不斷的血從雙/腿/間落下,染紅了床褥。

    見狀,哪里還有別的什么多余的想法,揮手消去盤龍束縛,為他擦去額上冷汗,心疼地看著他痛得面無血色,恨不得以身相替,若是知道,他如何舍得要他遭這一趟罪。

    “該死的!遙翎怎么還不來?”

    步青云抱著肚子,蜷縮起來瑟瑟發(fā)抖:“疼……”

    “青云,你再忍忍,我去找遙翎。”遙澤等不得了,親自去找遙翎。

    醉酒中的遙翎被喊醒,對上遙澤驚慌的表情,暈乎乎想道:“日子還沒到,怎么就要生了?!”

    遙澤略微察覺到不對,但一想到步青云痛苦的樣子,就什么也顧不得了,拉著遙翎沖回房里,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熊熊火障中,只看得見最后一片衣角消失于窗沿,床上血漬留有余溫。

    “青云!”目眥盡裂,任由烈火灼身閃現(xiàn)到窗邊去拉,只是抓住最后一片衣角,緊隨著一起跳入海里,遙澤緊緊握著手中撕裂的殘布在海里四下尋找,步青云入水后就像化在水里,再不見蹤影。

    不會的不會的!這不可能!

    翻江倒海找遍整片海域,無論怎么勸說都不肯上岸,最終才肯相信,他最終還是丟下了他一個(gè)人!

    還是丟下了他!

    怎么會消失呢?

    這里是遙家,四處皆是禁制,就算要生是他裝的,修為靈力在他眼下做不得假,明明已經(jīng)虛弱得要靠他每日輸送靈力過活,他怎么會消失的?

    冷靜下來,方才想起,剛才似乎從水中捕捉到一絲龍氣……

    龍氣,怎么會有龍氣?哪里有可能會有龍氣?

    從海里一躍而出,遙澤魔怔了一樣不理會旁人的呼喚,向一個(gè)方向直沖而去,遙翎怕他失去理智做出什么事情來,追在他身后喊他:“遙澤!遙澤!”

    遙澤直沖錦池,果然,池中青鯉都已全然不見。

    遙翎目露驚恐地看著遙澤望著一池碧波笑得好似神志失常。

    “哈哈哈……算計(jì),一切都是算計(jì),步青云,你可真是與我斗智斗勇。 

    誰能想到,那靈智都未能開的青鯉竟有能耐躍了龍門!傲世輕物,低估對手的他竟然被兩條魚耍了!

    而步青云與那青鯉早有通信,他與自己歡/好,不過是想借他恢復(fù)靈力,以供逃跑之用,都是攻城之計(jì),哪里有一絲半點(diǎn)的情意?

    遙澤望著平日里翻騰的錦鯉池,此時(shí)死水一般的安靜,怕被殃及的池魚統(tǒng)統(tǒng)察覺到危險(xiǎn)的訊息,躲到了池底,它們年紀(jì)大它們記性不好,它們什么都不知道。

    遙亭聞?dòng)嵹s來,了解情況后趕緊修書一封。

    遙無欺收到信就趕了回來,嘆道:“當(dāng)年我一定是把孩子扔了,把殼養(yǎng)大了!”

    遙亭臉色難得地陰沉,嚇得全家上上下下噤若寒蟬,包括園里的花花草草都自閉起來,“龍宮那邊已通過消息,下令水族尋遍四境水域,想必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

    “我問了關(guān)于青鯉的事情,孽障,你可知那青鯉如何躍得龍門?

    你因一己私怨無故斷人修為,害得母魚受驚,難產(chǎn)而死,人家身帶血仇歷破天險(xiǎn)告到青龍神君那里,神君為了消你業(yè)障,破例助那青鯉躍龍門化得真龍!”

    遙澤現(xiàn)在神魂都在刀鋒火海上,聽得“難產(chǎn)而死”四個(gè)字,靈海就是一片驚濤駭浪,戰(zhàn)栗得就要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當(dāng)時(shí)他只想尋釁滋事,如何注意到那母魚懷有身孕?!他無殺生之心,卻造殺孽。

    “我該死!若有業(yè)障盡管沖著我來,可是青云,青云他是無辜的!他對那魚有養(yǎng)育之恩,它們不能害他!”

    “因果報(bào)應(yīng),你要人家妻兒性命,有何臉面求情?

    你以為一句不知道就能消除一切罪孽,無知無罪?無知就是最大的罪過!

    不讓你出門,就知道你年少心氣高,定要惹禍,本來見你表現(xiàn)還好,由得你帶著阿遙胡鬧,誰知你私下捅出了簍子,自己造的孽障,自己擔(dān)著!”

    遙澤跪在堂前,手中緊緊握著那塊從青云身上扯下來的碎布,放在唇邊輕吻,惶惑不安地祈禱:“青云,你不要出事,縱使恨我,也不該拿自己性命拼,你可千萬不要出事!你恨我,我拿命償你……”

    作者有話說:

    看來今天完結(jié)不了了,這周應(yīng)該可以。

    感謝支持~

    第57章 終究是留不住他

    ◎生了生了◎

    深山的清晨, 氤氳水霧繚繞江面,忽地,平靜的水面翻涌白浪, 消失的人浮出水面,身邊一群青鯉伴游。

    步青云眉目緊閉,渾身濕透, 捂著肚子痛苦呻/吟, 他不是裝的,動(dòng)了胎氣,是真的要生了。

    “唔!”可是,誰他媽知道要怎么生?!

    那日池邊, 青鯉口中開合, 起先他也未曾注意, 后來想起才察覺說的是:“七年養(yǎng)育,死生不忘,龍池之恩, 涌泉相報(bào)!

    后來, 他再去池邊, 自池邊撿到一片青龍鱗。

    自水中上岸,步青云拖著沉重的身子躲到一處洞穴, 蜿蜒茂盛的藤蔓遮住洞口。隱藏在洞穴深處黑暗中, 年幼而堅(jiān)韌的生命叫囂著要降臨, 好像要將他撕裂般的疼痛, 眼前陣陣發(fā)黑。

    四周除了步青云痛苦的喘息在洞中回響,再無其它聲音, 襯托得更是死一般的不祥氛圍。

    藤蔓中棲息的螢火蟲被動(dòng)靜驚醒, 黑暗中亮起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螢火飛舞, 為沉悶壓抑的環(huán)境增添一絲生氣。

    他能感受到粘稠滑膩的鮮紅色液體正在不斷地從體內(nèi)奔涌而出,帶走他所剩不多的溫度,人竟然有這么多血可以流。

    空間中忽地掀起一股極強(qiáng)的靈力波動(dòng),暗中銀光閃耀,如同身披日月華彩之人出現(xiàn)在了步青云旁邊,冷冷地看著他躺在地上掙扎。

    步青云望著意外出現(xiàn)的人,實(shí)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可以表達(dá)其它情緒,“你給我下了禁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凌霄并未否認(rèn),平靜的道了句:“純陰之體難測,唯純陽可感,爐鼎一但練就,除魂飛魄散外再無逃脫可能,你本來就是本尊的爐鼎,永生永世都得帶著本尊的印記!

    除了痛苦,步青云的眸子里終于有了別樣的情緒波動(dòng),凌霄是純陽之體,他竟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見他可憐,凌霄放輕了語氣:“你若知道,還肯讓我近身?這種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既然天意幫你隱瞞,我樂得順?biāo)浦!?br />
    誰知他占盡先機(jī),卻始終不曾占有他的心,步青云愛了一個(gè)又一個(gè),就是不曾愛過他,平白便宜他人。

    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頸上,鼻翼一張一翕,急促地喘息,疼痛有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涌上來,手心被指甲刺破,滴下血液,不停地抖動(dòng)。

    “我問你我娘是怎么死的?”

    凌霄眸色微微一動(dòng),便又恢復(fù)了古井無波的冷情模樣。

    “她根本沒有瘋,她裝瘋賣傻那么多年只是為了活命,怎么會悄無聲息突然自殺?你去見了她是不是?是你逼死了她!是不是?!”

    “留她一命,是為了督促你好好修行,早日飛升,你既無飛升可能,那她也沒有活著的必要,我并未殺她,是她命數(shù)已盡!

    “!”情緒波動(dòng)牽引著腹中小家伙倒騰得更厲害了。

    凌霄只是在旁邊看著,無動(dòng)于衷,并未有任何要幫忙的樣子。

    步青云實(shí)在忍不下去了,眼神發(fā)狠。

    捏緊手中青鯉給他的那片龍鱗,龍鱗青綠泛著寒光,此龍鱗非凡物,要?jiǎng)澠埔粋(gè)凡人的肚子再簡單不過。

    肚子被劃開,血水涌了出來。

    與此同時(shí),他仿佛聽到黑暗中傳出一句縹緲嘆息:“殊兒,師尊要渡劫了,師尊等不到你了!

    帶血的龍鱗被扔在地上,落地便消失不見。將手伸進(jìn)肚子里,人一輩子如果不體驗(yàn)一次,就不會知道這種感覺到底有多驚悚。

    觸碰到肚子里那柔軟幼小的生命時(shí),步青云手驚得一退,可惜事已至此,閉著眼咬著牙,伸手進(jìn)去,將肚子里折騰得他要死要活的小東西扯了出來。

    疼,但是他早已疼得麻木了,只求早點(diǎn)結(jié)束,早點(diǎn)解脫。

    因?yàn)槟阁w缺乏經(jīng)驗(yàn)而被憋得發(fā)紫的嬰兒被拽了出來,渾身是血。

    額角上有道細(xì)長的傷口,想來是剖腹時(shí)沒把握好力度,不慎割傷的。

    孩子沒有聲響。

    死了?

    那正好,也省的他親自動(dòng)手。

    “呃!”再次涌上來的痛楚讓步青云倒吸一大口涼氣,眼前一黑,差點(diǎn)沒疼暈過去,他發(fā)現(xiàn)肚子竟然還在動(dòng)。

    雙生子中的另一個(gè)失去了兄弟的聯(lián)系,也感覺到環(huán)境已經(jīng)產(chǎn)生巨大的變化,失去安全感,來自于生命本能的求生欲,在不安地拼命掙動(dòng)。

    怎么還有一個(gè)?

    步青云只遲疑片刻,一回生二回熟,迅速將另一個(gè)也掏了出來。

    因掙得厲害,那孩子出生便是一聲嗆咳,然后放聲大哭起來。

    做完這一切,步青云徹底虛脫?墒鞘虑檫未結(jié)束,他還不能暈過去。

    這孽障在他肚子里時(shí)他動(dòng)不得,生下來他還動(dòng)不得嗎?

    凌霄面色冷淡地看著步青云將手放到懷中哭鬧著的嬰兒的脖子上,顫抖著越發(fā)用力,孩子哭鬧聲漸漸輕了,臉色也開始被憋得發(fā)紫。

    他只是在一旁靜靜看著,不催促也不阻止,以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靜觀后事如何。

    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再弱小的生命也會盡最大的力量抗?fàn),孩子掙扎著手舞足蹈,忽地抓住了步青云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的手指,手瞬間驚得松開,似被針扎般迅速抽回。

    終究還是未下的了手。

    “該斷不斷,必受其亂。”凌霄冷笑一聲,揮袖將人連懷里那個(gè)小的一并帶走,而另一個(gè)悄無聲息被丟在地上的無人問津。

    前腳銀光消失,后腳遙澤便追了過來。

    洞穴內(nèi)血腥氣還未散去,清正蓮香淡雅的香味摻雜其內(nèi),聞到這個(gè)香味便能得知步青云當(dāng)能安然無恙,緊繃的神經(jīng)一松,身體就像是瞬間被抽走所有力氣跪倒在地上,那攤怵目驚心的血跡旁邊,失魂落魄地喃喃念道:“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遙澤看到地上青紫毫無聲息的嬰兒,又哽咽道:“東海千里煙波浩蕩,終究留不住一個(gè)他!”

    跟在后面急趕慢趕差點(diǎn)趕丟掉一條命的遙家人,趕緊上前抱起那看似已無聲息的孩子,清理口鼻的污物,誰知手忙腳亂中將孩子失手滑脫摔到地上,可憐的孩子被摔得悶哼出聲,放聲大哭出來。

    一聲哭讓烏云頓散,云破日出,眾人大喜,只要還活著,一切都不成問題。

    這時(shí),遙翎方才趕到,心疼地抱過那可憐的孩子,檢查情況,溫和的治愈靈力溫養(yǎng),很快讓孩子的狀態(tài)好了起來。

    遙澤忙不迭從地上爬起來,手害怕得在顫抖,小心翼翼地觸碰遙翎懷中軟糯、幼小可憐的生命,那是他和青云的孩子,是青云留給他唯一的羈絆。

    “遙家的后人,哪兒能那么輕易憋死,孩子沒事。”越是天分高命格好的天之驕子越容易夭折,天也是會嫉妒的,出生在遙家注定命格高貴,因此,因此乍看到那孩子沒有聲息,大家才會那么絕望。

    不過他這孩子有龍族血脈傳承,怎么個(gè)死法都行,水中憋死的可能性還是極小的。

    遙翎興致勃勃地哄著懷中哭鬧掙扎的孩子,眉開眼笑道:

    “這么小就這么好看,長大絕對是個(gè)禍害。當(dāng)?shù),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嗎??br />
    “煋,遙煋!

    “遙煋,不錯(cuò),就這個(gè)名了!备惺艿搅税踩校仔〉纳膊辉倏摁[,瞪著一雙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觀察著世界,竟然在遙翎的逗弄下還會笑,“這孩子真招人喜歡,小煋兒,走嘍~,咱回家嘍~,姑姑帶你去見哥哥!

    遙澤最后再深深地凝視了眼地上那攤血跡,強(qiáng)硬地逼迫著自己轉(zhuǎn)頭離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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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冥冥中自有緣分

    ◎小煋肝兒,你要有弟弟了!◎

    “你想想你娘, 她是條雷龍,初見時(shí)連話都不會說,腿都還未化出來, 看見我當(dāng)場就是一道雷,可是我絕緣,所以她多看了我一眼!

    “這是什么?這就是愛情!”

    “愛情, 是需要有回應(yīng)的。”

    “說完了?”

    父子倆站在海邊, 遙澤對著提起往事喋喋不休的遙無欺投去你可以結(jié)束的目光。

    “說完可以走了。

    而且我都聽伯父說了,你看人洗澡,換誰誰不劈你?!而且我娘不是不會說話,只是單純的不想理你!”

    “真是不值得開化!弊擦艘槐亲踊, 遙無欺板著臉揮扇消失。想想他也快四百八十年六個(gè)月零三天不曾見過她了, 當(dāng)年扔給他一顆蛋就沉入海底, 兒子他孵出來了,也養(yǎng)大了,孫子都有了。也不知她這么些年想過他沒有, 隨后又自嘲地嗤笑, 若是想他, 又如何不愿回來見他。

    一個(gè)魂印而已,讓她記恨那么多年, 不烙魂印, 他要如何留住她。還是年少輕狂, 看走了眼, 原以為有了魂印,就能永遠(yuǎn)得到她, 誰知人家身份實(shí)力不一般, 魂印不僅沒用還惹惱了她, 讓他栽了跟頭。

    人這一世,自作自受罷了。

    出了那事后,遙澤為避免觸及舊景撕裂心傷,獨(dú)自一人搬離遙家,住在了星月灣邊,常常駐足凝視,久久望著那片海出神。

    別后相思夢亦難,東虛云路海漫漫。

    不少在海上捕魚的漁夫都曾見過他望海的落寞身影,但是云霧繚繞看不清楚,呼喊他也并無反應(yīng),被喊煩了時(shí)便任性地憑空消失。

    久而久之,海上漁民間傳開了一個(gè)仙女下凡與凡人相愛,觸犯天條,囚禁于星月灣邊,日日等待心上人歸來搭救的神話傳說。

    還有不少勇士藝高膽大竟敢闖島拯救“仙女”,不堪其擾,遙澤設(shè)立迷陣將那群“好心人”攔截回去。

    遙煋長到五歲,遙熙十歲,二人開智得早,天資不相上下,地位不相上下,遙熙年長五歲,實(shí)力更勝一籌,讓他成了遙煋成長路上陰魂不散最醒目的對手。

    再加上性格不合,天生脾性相沖,一個(gè)盛名在外,一個(gè)臭名遠(yuǎn)揚(yáng),遙煋覺得遙熙裝,遙熙覺得遙煋傲,互相怎么看怎么不順眼,一言不合天天打架,頗有些一山不容二虎之意,擾得遙翎不得安寧,煩不勝煩,決心要將二人趕出家門,至少要趕出去一個(gè)!

    遙煋歲數(shù)小,性格惡劣,被嬌慣得任性嬌貴一點(diǎn)吃不得苦。

    長眼睛的都知道怎么選,遙無欺一通彩虹屁將遙煋拍暈過去,然后將性格溫潤、知書達(dá)理的遙熙接到玄天宗修行,讓遙煋繼續(xù)在遙家呼風(fēng)喚雨,胡作非為。

    因?yàn)樘熨x相貌出眾,身份高貴,島上眾人都無限度溺愛他,將他寵成了無法無天的紈绔子弟,看不慣的人也都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除了翩翩君子的熙少爺,無人敢與他爭鋒,熙少爺走后,無人壓制,更是得寸進(jìn)尺,毫無顧忌。五歲時(shí),鬧到了遙澤被逼著不得不出山管教的地步。

    遙澤聽聞了遙煋的光榮事跡,臉色發(fā)黑。

    尤其是那一句名言——“情不知所起,一網(wǎng)打盡!”

    連明與卿聽了都不得不感嘆:“這是個(gè)勵(lì)志要當(dāng)海王的男人!”

    遙亭連連嘆息,一代比一代折騰,對遙澤道:“煋兒歲數(shù)到了,也該出去歷練歷練,逐鹿州試劍大會,你陪他去。”

    “我不去!闭业讲角嘣扑睦锒疾蝗ィb煋他本也不想管,每見他一次,心傷就要裂開一次。誰知道他那么能折騰,這匹小野馬的韁繩除了他誰都勒不住了。

    “你好好考慮清楚,他才多大,修行也不修,書也不讀,整天惹貓逗狗,欺男霸女,島上哪個(gè)見了他不得繞著走?

    爹,不用負(fù)責(zé)任就能當(dāng)?shù)膯?!”遙亭想起自家那被拔光毛的孔雀,拆了頂?shù)姆课,盤禿嚕皮的花花草草,就是義憤填膺,握拳捶桌,老淚縱橫。

    試劍大會,十年一屆,既名試劍,當(dāng)知是專供修界一些初出茅廬的小輩歷練表現(xiàn)的地方。是彰顯家族門派后輩實(shí)力的好機(jī)會,四族五氏,各大仙門均會參加,關(guān)注度極高,表現(xiàn)佳者很可能一戰(zhàn)成名,成為新秀榜上出名的后起之秀,青年才俊。

    這種將五歲孩子帶出來,堪稱變態(tài)的行為,除了四族恐再無人有此實(shí)力。

    遙煋上天入海,鉆山遁地,無所不能,但在他爹面前還是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他雖然對什么比試毫無興趣,但是能到外面露露臉,沐浴著別人仰視著他的艷羨目光,十分受用。

    遙煋嘚瑟得很,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然后在他爹一個(gè)斜睨中,啪嗒垂下來。

    白鷺從天而降,人群傳來躁動(dòng)。

    “燕家的人到了。”

    主辦方又是一群人前呼后擁地上前迎接。

    遙澤心不在焉地掃過燕家一行人,忽地目光凝結(jié)在跟著燕池身后,眾人包圍中的那個(gè)小小身影上。

    他“蹭”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心跳得厲害,眨眼間便從高臺上消失不見。

    在眾人驚呼“瞬移!”不可思議的驚訝聲中轉(zhuǎn)而到了燕家陣地,那孩子身邊。

    遙翎的目光隨著遙澤的動(dòng)作被吸引過去,也看到那道身影,略作思索,并未展現(xiàn)出太多意外,揶揄著對遙煋說:“小煋肝兒,你爹要有別的小寶貝了,恭喜,你要有弟弟了!

    第59章 你家小祖宗丟了

    ◎父子相聚◎

    弟弟?哪兒冒出來的弟弟, 他才不要呢!遙煋不開心地皺起了眉。

    遙澤極力克制,扯出一個(gè)自認(rèn)為和藹可親的笑。

    “別怕,你叫什么名字?”

    “晚輩燕玥!

    小小年紀(jì), 舉止有禮,乖巧可愛的模樣,讓遙澤心都要融化, 聲音不由得又放柔了幾分:“你怎么會在燕家, 你爹呢,你爹在哪兒?”

    “晚輩出生就在家里,不曾出去過!

    此人問的問題好生奇怪,看著他的眼神好像要將他生吞活剝一樣, 嘴里還在不斷強(qiáng)調(diào)自己是個(gè)好人。

    任由他再生性沉穩(wěn), 也不過是個(gè)五歲的孩子, 他害怕極了,目光急急忙忙向被眾星捧月圍繞其中忙著處理事務(wù)的燕行看去。

    他爹是燕行?

    遙澤心中失落,聽聞燕行已成親生子, 如果是表兄弟, 長得像也可信。

    但是未免也太像了些!

    除去遙煋額上護(hù)體龍鱗, 還有他先天異于常人的銀紫發(fā)色眸色,兩個(gè)人幾乎如出一轍。

    尤其是這一雙玄眸, 觸之即心悸。

    幾乎是不經(jīng)過頭腦, 脫口而出:“玥兒, 喊聲爹來聽聽!

    孩子還小, 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表情瞬間就變了, 眼神緊張, 在遙澤不自覺的逼迫下控制不住地后退。

    燕玥用盡自己學(xué)來所有的禮節(jié)儀態(tài), 抑制住拔腿就跑的沖動(dòng),搖搖頭。

    這個(gè)人突然出現(xiàn)抓住自己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還逼著自己喊他爹,燕玥瞪著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目光驚疑不定。

    遙澤還想再問。

    一劍適時(shí)橫插在二人中間,將被折騰得可憐兮兮的小燕玥護(hù)回。

    燕行目光冷冷從遙澤身上掃過,完全當(dāng)不認(rèn)識,凜冽而陌生。

    “玥兒,我如何叮囑你的,不要隨便與陌生人說話。”

    遙澤站起來:“燕行,青云是不是在燕家?我找了他好久……”

    燕行臉色卻巨變,直直將劍指向他,“你還敢跟我提他?”

    遙澤無話可說,沉默得很狼狽,但眼神卻有著不怕死的倔強(qiáng),一如當(dāng)年此地比試初見時(shí)欠揍。

    這時(shí)過來幾個(gè)燕家旁系子弟手忙腳亂拉走燕玥,“玥兒,已經(jīng)在喊你了,快跟我們走!

    燕玥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族兄們離開,走遠(yuǎn)后,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了眼那古怪的陌生人。

    遙澤焦急地看著被拉走的燕玥,想接近,無奈燕家人就跟護(hù)小雞的母雞似的防著他。

    罷了罷了,不讓他認(rèn)便不讓他認(rèn),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燕家又不會搬,不急于一時(shí),不急于一時(shí)。

    “燕行,縱我該死,你也不能阻止我們父子相聚,一家團(tuán)圓。”

    “他不在燕家,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好自為之。”

    遙澤盯著燕行遠(yuǎn)去的背影,愣了好久。

    “哥!

    熟悉的聲音驚醒了他,遙澤回頭,兄弟久別重逢他卻半點(diǎn)也笑不出來:“阿遙!

    自步遙成婚、遙澤回東海后,兩兄弟見面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多以書信交流,如今算來,已是有許久未見。比起當(dāng)年慘綠少年,步遙更多了份從容不迫的氣度,周身靈蘊(yùn)通透,目光如電,便知修為大有進(jìn)益,不可同日而語。

    打完招呼,目光轉(zhuǎn)到旁邊,看到他就不給好臉色的明與卿身上。

    步遙笑得勉強(qiáng),暗里扯了扯明與卿,畢竟是哥哥,給點(diǎn)面子。

    “哼!泵髋c卿冷哼,一排黑線從步遙頭上掛了下來。

    別以為她不知道,步遙在云泱給遙澤做暗線,明里暗里打探步青云的下落,這兩個(gè)家伙狼狽為奸一個(gè)鼻孔出氣,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步遙與遙澤閑聊,幾個(gè)云泱弟子走過來:“掌門,事情已安排妥當(dāng)!

    遙澤目露驚異,望向步遙:“掌門?凌霄呢?”

    步遙道:“師尊五年前便已飛升!

    “凌霄飛升了?!怎不曾聽你談及?五年前剛好是青云被他帶走的日子,那青云呢?我找遍修界凡間都找不見他!”

    凌霄竟然就這么悄無聲息地飛升了?遙翎愣住,心中有什么瞬間給抽走了,一片荒涼。

    “哥你別激動(dòng),你冷靜!師尊飛升前有令不得聲張,所以這事情我不曾告訴你……”

    那他,也應(yīng)該不在了。

    本來啊,不過虛影分神而已,主神歸位,分神如何能存。那如梨花般淡雅的人就如梨花簌簌凋落,湮于塵土,無人知其存在,無人明其消亡。

    一滴清淚落下,那晚一壇加了料的梨花釀,真情假意,倒是誰也說不清楚。

    遙煋轉(zhuǎn)頭正巧撞見遙翎落淚,驚奇道:“姑姑,你哭什么?”

    “哭……未亡人!

    遙煋疑惑地歪頭,這又是什么深?yuàn)W的機(jī)鋒?

    凌霄飛升前,只召集了諸峰長老吩咐諸項(xiàng)后事,并宣布了繼任掌門人選,不出所料是步遙,沒有聲張。

    遙澤的注意力全在已經(jīng)上臺比試的燕玥身上,這么小的孩子也帶出來打比賽,燕行真是心狠,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也是被劃為“心狠的人”中之一。

    目光灼灼盯著那個(gè)孩子,不出意外的話,必有一局燕玥會與遙熙、遙煋其中一人對上,正如當(dāng)年他與燕行那一仗。

    可能是特殊的緣分,也可能是兄弟相吸。

    決賽場,遙熙對上凌皓,云家姐弟倆相爭,遙煋與燕玥遇上。

    擂臺上,二人相視驚異地打量著對方:這個(gè)人跟自己長得也太像了,簡直可以說一模一樣。

    場下的人也都開始議論紛紛,各種猜想都有,人的想象力是無窮無盡的。

    本來遙煋自持舉世無雙,結(jié)果這冒出來個(gè)跟他長得如此相像的家伙,自家爹還對人家那么狂熱,遙煋能看燕玥順眼了才怪,動(dòng)起手來狂風(fēng)驟雨絲毫不留余力。

    這一仗打得遙澤是膽戰(zhàn)心驚,生怕傷到哪一個(gè),看到遙煋上來二話不說放大招,表面上鎮(zhèn)定,實(shí)際上連凳子都坐不住了——小畜生!

    然而小輩們的比試,他又實(shí)在不好插手。

    而遙煋卻手越下越狠,越打越是心浮氣躁,皺著眉,眸中霧樣的紫色遮云閉月般濃郁起來,咬著牙,兩只小虎牙都忍不住齜了出來。他本以為能速戰(zhàn)速?zèng)Q,不知為何,那家伙似乎能提前預(yù)知自己下一步的行動(dòng),就好像有根無形的線將他二人牽連起來。

    燕玥也是有同樣的感覺,二人間似乎極有默契,尤其是在關(guān)鍵時(shí)刻,好像能預(yù)知對方的想法,越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危急時(shí)刻,直覺越能發(fā)揮出作用。

    這一場鏖戰(zhàn),打得極為讓人疲憊。

    最終,遙煋憑借多年來天天與遙熙打架鍛煉出來,豐富的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略勝一籌,險(xiǎn)勝。

    試劍大會,遙熙全局第一,云嬈第二,遙煋第三。

    遙澤有了這些年來的經(jīng)歷,行事不如當(dāng)年那般莽撞,也學(xué)圓滑了些。

    既然事情私底下行不通,便搬來遙亭,走明面上過。

    遙亭聽說燕玥的事情,親自出面,帶著人到燕家拜訪。

    四大家族之間的關(guān)系么……臉上笑嘻嘻,心里……

    除了剛見面時(shí)的寒暄還算正常,后面越聊越死亡,最后直接在眼神表情里開罵。

    燕家家主拈胡斂目:“小沒良心!”

    遙亭捻著手帕挑眉冷笑:“老不死的!”

    “老光棍!”“小鰥夫!”

    照理來說,以遙家的實(shí)力讓一個(gè)凡人筑基修煉,哪怕是沒有天賦的凡人,旁的不說,延年益壽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為何堂堂家主夫人會百歲壽終,這就令人極為不解了。

    遙翎與旁人交談,提起這事,不復(fù)雜也不忌諱:“我娘她倒是不討厭我爹,”

    遙翎印象里父母兩情相悅,恩愛得很。“她只是討厭所有修仙的。”

    “據(jù)說她家就是兩個(gè)修真的打架給毀的,所以她一討厭修真,二討厭打架,她能接受我爹,就因?yàn)槲业鶑膩聿淮蚣。?br />
    燕家家主:“呸,他那一輩,最刺頭的就是他!忽悠,接著忽悠!”

    遙亭眼皮跳了跳。

    “我娘不愿修行,我爹也隨她高興。”現(xiàn)在她或許能明了,目睹心愛之人的消逝是種怎樣的痛苦。她爹給了她娘至高無上的尊重,也給了自己至于此極的殘忍。

    聽聞燕行母親喜花,遙澤拔了遙亭兩株最珍貴的蒼悟幻境親自送貨上門,想順路打探打探燕玥的事情。

    燕行母親是個(gè)循規(guī)蹈矩的女修士,未出閣時(shí)有“娉婷仙子”之美稱,慈眉善目,眉眼含笑,行動(dòng)間霓裳搖曳,娉婷裊娜,此時(shí)正坐在亭間小桌旁休憩。

    遙澤上前行完禮就直接開門見山。

    “賢侄說的燕行什么?” 連聲音都似泠泠珠玉,宛若少女。

    “跟在燕行后面的那個(gè)孩子,燕玥!

    “哦~”

    “您知道?”

    “你說誰后面的孩子呀?”

    遙澤放置在膝上的拳頭瞬間攥緊,“燕行后面的孩子!燕玥!”

    “啊?燕行哪里的孩子啊?”

    陪侍的侍女忍不住笑出了聲。

    仙子溫柔淺飲一口茶:對付她兒子外甥,還好意思跑過來搶她孫子,去死。

    “……”遙澤深吸一口氣,他服了。行,裝聾作啞是吧?他自己去找!

    掘地三尺也要把燕玥找出來!

    遙澤偷偷摸摸潛入燕家后院,剛巧聽到燕玥的喊了聲:“伯父!

    果然如此!遙澤心中一動(dòng),瞬間涌上不一樣感情,沖上去。

    “燕行!燕行!”

    燕行止住步伐,他知道遙澤今日要來,他來必然會找燕玥,所以也不意外,只是冷漠的看著這個(gè)私闖民宅,還好意思正大光明跑到主人面前的混蛋。

    遙澤現(xiàn)在顧不得任何事,只想確定,“燕行,你告訴我,他是不是青云生的?”

    “是!毖嘈谢卮鸬煤芩。

    所有緊張的懷疑,徹夜不休的憂愁瞬間如云霧消散。

    “青云當(dāng)年生的是雙生子,玥兒是幺子!苯逃(xùn)教訓(xùn)便罷了,到底他是不能阻止父子相認(rèn)的。

    遙澤將燕玥摟進(jìn)懷里,好似舊夢一場,他還有一個(gè)兒子,五年了,五年才第一次見到。

    “當(dāng)年青云胎息異常便懷疑可能是雙胎,只是太微弱所以不敢肯定,竟真還有一個(gè),還活著!

    對上這雙與讓他魂?duì)繅衾@的那雙極為相似的玄眸,“我是你父親。”

    燕玥震驚地抬頭看向燕行,他出生便沒有父母在身旁,只有伯父伯母照顧他,他打小乖巧懂事,從不給別人添麻煩,有時(shí)候看到別的小朋友在父母膝下撒嬌,他也會有想起自己的父母,只是怕傷到養(yǎng)育他的伯父母的心,他們不說,他便也不問。

    燕行對他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了這件事。

    燕玥懵懂地在遙澤懷里抬頭看著他突然冒出來的父親,有點(diǎn)害羞,有點(diǎn)不自然。

    “遲些,帶你去見你哥哥!

    ……

    【妖界】

    掀開面上的紗巾,殊色傾國的男子從重重風(fēng)沙中走出,停下腳步,帽兜下壓著的眉眼微動(dòng),步青云目光瞥向后方,“跟了一路,出來!

    一個(gè)干瘦的小女孩低著頭,從土石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了出來,手不安地絞動(dòng)著衣角。

    是方才從蛇口救下的那只小白狼,跟了他有十里地了。

    當(dāng)年凌霄將他丟到妖界,留給他一句警告:“你躲到妖界,不要回來。子嗣于我無甚,恐怕有人會嫉妒得發(fā)瘋。”

    就走了,之后再未見過他。

    他并非有意要多管閑事,實(shí)在是那只蛇心貪心不足,盯上小白狼還不夠,連他也想一并吞下,方才招致殺身之禍。

    步青云問她:“為何跟著我?”

    小白狼更加局促不安了。

    步青云繼續(xù)道:“想要什么,可以直接說。”

    小白狼這才膽怯地開了口:“俺、俺餓,可以給點(diǎn)吃的嗎?”

    步青云望著她,妖與人不一樣,人修煉辟谷之后可以不吃東西,但是妖直到修成正果之前都要吃東西,所以弱肉強(qiáng)食,妖性殘忍。玉骨之前每日出去,就是在覓食。

    他并未帶什么吃的,丟給小狼崽一塊金子,“想吃什么,自己去買!

    小狼崽撿起金子,就見步青云要走,急急忙忙又跟上。

    步青云回頭,目露警告:“怎么,嫌不夠?”

    “不是,夠、夠了。”

    步青云面色一凜,“那你為何還跟著我?”

    “我……想跟著你可以嗎?”

    不愿再做過多糾纏,步青云將斗篷上的風(fēng)貌掩實(shí)就走。

    “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

    “你去過無欲都嘛?”

    ……

    小狼崽子卻來了興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cái)⒄f,提各種問題。

    突然,步青云衣角被拉住,若不是這是個(gè)孩子還小,若不是步青云歷盡艱險(xiǎn)磨平了戾氣,他這種作死的舉動(dòng)就是在火山口蹦極知道嗎?!

    “俺從出生就沒有父母,只記得俺娘也有跟你一樣的一頭銀色長發(fā),我可以一直跟著你嗎?”

    斗篷下的身子一震,回頭看到小白狼臉色漲紅,低下頭留個(gè)頂著兩個(gè)毛茸茸的耳朵的頭頂給他,兩只耳朵不安地動(dòng)了動(dòng),最后因沒有聽到回應(yīng)而聳拉下來。

    “不可以。”

    小白狼卻毫無自覺地繼續(xù)跟在后面。

    “仙宗怎么樣,很好吧?真羨慕你們,生來就是人,不用修煉就能人形,俺們要修煉好久才能得人形!

    “很好!彼湫Γ簬煷韧叫,兄友弟恭。

    “其實(shí)妖界也還不錯(cuò),雖然沒吃的時(shí)候,大家都會搶俺的,但是他們吃剩的有多的都會勻給俺一些。”小白狼自言自語得興致勃勃,突然問道:

    “你要去哪里?”

    “回山。”

    就這樣,莫名其妙撿了只不想要的小白狼回來。

    “大王!”步青云剛到山腳下,就有一群品種各異的小妖圍了上來。

    步青云忍無可忍:“我說過,不要叫我大王!”

    有眼力勁兒,腦子好使的趕緊換了稱呼:

    “山主您回來了啊,累不累?快給山主倒茶,呀,山主,您怎么帶回來一只小白狼?”

    步青云行至此山,遭此山霸黑熊妖偷襲,解決了黑熊妖后,發(fā)現(xiàn)他這洞府環(huán)境不錯(cuò),就住了下來,不料被此前受那黑熊欺壓奴役的小妖們纏上,趕都趕不走。

    被迫占山為王。

    小白狼眨著無辜的大眼睛,來到新的環(huán)境,碰見這么多新伙伴,她有點(diǎn)緊張。

    看出來她緊張,一旁的狐女摸了摸她的頭,“別緊張孩子,餓了吧?跟我來……”

    此時(shí),燕家。

    遙澤伸手將偷偷摸摸準(zhǔn)備溜走的遙煋凌空吸了過來,推到燕行面前。

    “煋兒,喊伯父!

    被逼無奈,屈居淫威之下,黑著臉喊了聲一聲,“伯父。”

    遙澤又將燕玥帶到遙煋面前:“這是你弟弟!

    燕玥行了一禮:“兄長。”

    遙煋撇過頭:“哼!”

    遙澤眉頭一跳,尷尬地對燕行討好地笑笑,“這段時(shí)間煋兒留在燕家,讓他們兩兄弟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勞煩表哥照顧了。”

    有新歡忘舊愛,被推出來的遙煋一臉懵逼,掛下兩行老淚。

    “什么呀?燕家好無聊,好荒涼!連栽的花都光禿禿的全是桿子,我不干!”

    遙澤嚴(yán)肅道:“讓你伯父好好教育教育你!”

    “可是他看起來好無趣哦!”遙煋撅著嘴,老不樂意。

    燕行臉黑了,真不虧是遙澤教出來的,一點(diǎn)教養(yǎng)都沒有!

    “啊玥!”清脆脆一道甜甜的嗓音響起,就見面前紅影閃過。

    燕玥熟練地接過向他撲過來的小女孩,抱住,叫了聲:“啊凝!

    一身紅衣,如火般熱烈燃燒的小女孩轉(zhuǎn)身從燕玥懷里又撲到燕行懷中,甜甜喊了聲:“爹爹!

    燕行鐵面無私的面容緩和下來,難得透露一些溫情。

    看見小姑娘的臉,遙煋瞬間眼睛一亮:漂亮!

    也不說不愿意留在燕家的事情了,轉(zhuǎn)頭興沖沖轉(zhuǎn)頭就對燕行喊道:“岳父大人!”

    燕行:“?!”

    遙澤:“?!”

    眾人:“?!”

    人模狗樣轉(zhuǎn)出來把扇子,擺出自以為風(fēng)流倜儻的姿勢:“接下來的日子里,小侄叨擾了。”

    燕行挑眉,這孩子確實(shí)該好好教訓(xùn)教訓(xùn)了!

    木船推開接天蓮葉,自藕花深處行去,于水上留下清波蕩漾的痕跡。

    小白狼“噗通”一下跳下水,在水里哼哧哼哧歡快地游動(dòng),扯著湖里的蓮蓬,剝蓮子吃,兩只耳朵開心得都要打擺;仨娒哂谳p舟上,荷花蓮葉掩映間凌波而去的美人合眸,手背遮掩下的眉目微動(dòng):“不許伸舌頭。”

    白狼刷地將習(xí)慣性伸出的舌頭收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聽小山說,無欲都最近新來了個(gè)絕色的苗子,就是還太小,才六歲,要養(yǎng)幾年,出道定是棵搖錢樹。”

    “嗯!

    “俺去看了!毙“桌怯行┻t疑。

    “怎么,不好看?”

    小白狼搖搖頭,“好看是極好看的,就是俺覺得他跟你長得有點(diǎn)像,而且俺也從他身上嗅到你的氣息。”

    “人?”莫不是哪個(gè)與他有些血緣關(guān)系的后輩子弟。

    “不好說,他身上氣味很混雜,有龍息但非龍族,額上這里,”小白狼指了指額頭位置,“有道龍鱗符印,龍息便是從這里來的!

    步青云霎時(shí)睜開眼,縱使有結(jié)界守護(hù),三個(gè)太陽的光還是太刺眼了。

    除了這三日三月,妖界的天似乎與人界并未有什么不同,湮滅執(zhí)念,脫去枷鎖,所有的紛紛擾擾本該再與他無關(guān),只是若真是,他步青云的兒子如何能淪落煙花柳巷?

    風(fēng)過蓮塘,空留孤舟在水面輕輕飄蕩。

    無欲都此時(shí)正亂著呢,新拐來的這位小搖錢樹實(shí)在是不好養(yǎng)活,長相雖美但脾氣太差,年紀(jì)雖小要求到不少,別人被騙到此地若發(fā)現(xiàn)不對定是尋死覓活鬧著要回家。

    他不,聽話的很,一點(diǎn)也沒有逃跑的意思,更是安心在這里住下,仿若此間主人,這尊財(cái)神爺怎么著也得供著呀,除了要跑,什么要求不得應(yīng)著,各種吃穿用度都要求最好的,細(xì)節(jié)方面絲毫不馬虎,丁點(diǎn)敷衍不得,還特能鬧騰。

    這不,因?yàn)檠南悴缓闲囊,沖到這位小爺,一不高興又開始拆家砸東西,偏還沒人制得住他。

    與此同時(shí),人界燕家也亂了,因?yàn)檫b煋丟了。

    燕行難得對自己寶貝女兒板起臉,“燕凝,怎么跟你說的,叫你不要老是欺負(fù)他!”

    “哼,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我又不喜歡他。”

    “你……唉!傳訊遙家,告訴他們小祖宗丟了,加派人手去找。”

    小白狼帶著步青云來到遙煋所住的房間,這里剛打掃過,換了香,沾了不討主人喜歡味道的地方,里里外外包括墻角地縫都被扣過一遍,錦衣玉食,極盡奢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gè)王公貴族的府邸,哪里像是個(gè)被拐賣的孩子住的地方。

    床上的遙煋鬧了一場,累得睡著,剛睡醒,就看到房間里突然冒出來兩個(gè)人,雖然也很驚訝,不過倒也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

    掃了眼小白狼,嫌棄地皺起臉:“哪兒來的小土狗?”

    衣發(fā)凌亂,睡痕未消,渾身上下的痞氣,全似市井流氓,毫無禮貌可言。

    小白狼的耳朵瞬間倒下。

    步青云有些恍惚,若不是這孩子身上所散發(fā)的龍息他熟悉,絕不敢相信,眼前這個(gè)小家伙是從自己肚子里扯出來的。

    那個(gè)沒有聲息的孩子,不但活著,還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

    眸子落在這孩子耀眼的發(fā)上,萬千銀絲夾雜著煙紫,他的銀發(fā)是后天油盡燈枯造成的,自然不會遺傳,“你這發(fā)色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從小就這樣,姑姑說什么難產(chǎn)先天不足,小爺我覺得我自己好得很,不過這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們是誰,深夜造訪,意欲何為?”

    先天不足……

    趁著步青云瞬間的閃神,面前幕黎珠簾下壓著的白紗忽被撩起,還好他反應(yīng)快,只露出半張臉,便拍開小咸豬蹄,后退一步重新遮擋回去。

    遙煋眼睛放光,興致大盛: “咦,你倒是個(gè)美人。美人兒,你怎么養(yǎng)了這樣丑又這樣土的一只狗?”

    小白狼彎著背,低著頭,耳朵斂成飛機(jī)耳,顫抖著伸手扯住步青云的袖角,她快要自閉了,“俺要找個(gè)角落靜靜,俺不要再看見他!”

    說著遙煋竟站在凳子上夠著來撩步青云下巴,“來,美人兒給爺笑一個(gè)!”

    從哪兒學(xué)來的流氓作風(fēng)?!怒火攻心,步青云沒忍住起手對著屁股就是一巴掌,咬著后槽牙:“你不曾有人教養(yǎng)嗎?”

    “啪”地一聲脆響,世界安靜了。

    初時(shí)遙煋完全被打蒙了,他自幼身嬌肉貴,在旁人的溺愛中長大,何曾有人敢打他?

    剛開始一臉不可置信,而后臉上表情逐漸變了,五官開始扭曲,眼睛里滲出閃爍淚光,步青云不由地有些后悔。

    珠子似的淚水前呼后擁漣漣從眼眶內(nèi)滾落,孩子一臉委屈:“我沒有!”

    這下?lián)Q成步青云愣住。

    遙煋本來就是受了委屈離家出走,結(jié)果到外面,半夜睡醒還被一個(gè)莫名其妙闖到他房間的人打了。

    越想越是苦情得不行,嚎啕大哭起來:“我出生就沒有娘,搶娘又搶不過別人,我爹他有了別的孩子,所有人都喜歡他疼他,我就是個(gè)沒人要的!”

    他是遙翎拉扯大的,小時(shí)候一直將遙翎當(dāng)娘,因此總與遙熙不對頭,帶著些爭寵的火藥味,后來大了聽遙翎解釋過,才知他“娘”另有其人。

    沒有娘,好在其他人還疼他,他還有爹,卻忽然有一天突然冒出來個(gè)各方面都跟他一般無二之人搶去寵愛,連爹也沒了,接受不了也正常。

    在遙家時(shí)總被“翩翩公子”遙熙壓一頭,到燕家時(shí)又被“明德知理”的燕玥比下去,心里難免失衡。

    這些事步青云是不盡清楚的,只是聽這孩子一頓埋怨。

    ——這孩子處境竟如此艱難。

    步青云面上無所動(dòng),眼眸中掀起的波瀾,遙澤有沒有他人,再生幾個(gè)他都不在意,只是這個(gè)意外活下來的孩子,終究是因他來此世上,若是在遙家不得善待,自己這里……再多養(yǎng)個(gè)孩子,倒也無妨。

    “你隨我走!

    遙煋滾上床,拿被子捂住臉,只露出一雙幽秘的銀紫色眸子偷偷打量著半夜來客,聲音悶悶的:“我不走,這里的哥哥姐姐都長得好看又有才華!

    驕奢淫逸!

    步青云眼神斜殺過去,遙煋捂著剛才被打的屁股噤了聲。

    步青云喊來外面的侍者,不管侍者看見他從這屋子里出來有多驚訝,開門見山:“我要贖這個(gè)孩子,要多少錢?”

    侍者見他愣了許久,點(diǎn)頭哈腰表示要去詢問上司,讓他在屋里些許等待,并且招呼丫鬟又送來些瓜果點(diǎn)心,一干侍者小心謹(jǐn)慎地陪侍在周圍,伺候周到,一再勸他稍作等待,唯恐他要走,古怪。

    等來的是一個(gè)老者,身著華服,通身氣度不凡。

    老人來了也不說話,盯著他半天,幾番欲言又止,好似急著開口,又不知如何開口,直到步青云被盯得有些不耐煩了。

    目含淚花道:“不要錢。”

    “你們在耍我?”步青云語氣不善,站起身來。他既然坐在這里與他們商量,便是本著能禮不兵的想法,這孩子身上的禁制他也不是沒有辦法解,繁瑣便繁瑣些,人是一定要帶走,若是他們不識抬舉,別怪他不客氣。

    那老者慌忙解釋:“客人不要誤會,因客人與老朽已故長子極為相像,老朽冒昧提一個(gè)要求,只求客人能陪老朽說說話,之后便放客人與這孩子離開。

    客人也是做父親的,還請可憐可憐老朽思子心切!闭f著說著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憑什么信你?”

    老者揮手將遙煋身上封印修為的禁制破除自證所言,以示誠意,“客人若不信,老朽現(xiàn)在就將這孩子身上的禁制解開,你若要走,攔不住你。”

    “好。”聽點(diǎn)廢話而已,步青云耐著性子復(fù)又重新坐下,如今的無欲都,不是他輕易便能闖出去的,既然有解決辦法,他何苦與自己過不去,又冷冷加了句:“長話短說!

    “吾兒天資聰穎,風(fēng)華絕世,自幼不僅學(xué)什么都快,且都能學(xué)得好,出類拔萃……”

    談起他那令人驕傲的兒子,老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侃侃談來,隱約間似乎可見那舉世無雙之人的身影脫離回憶真實(shí)重生在眼前。

    沉浸入回憶中,思及往事,悲痛欲絕,對著步青云就像是對上他那年少離家受盡折磨的可憐的孩子:“只是你素來性子冷,喜冷清,有什么都喜歡放在心底不愿表露,父王母后也是拿你沒辦法,不是疏遠(yuǎn)你,實(shí)在是走不進(jìn)你心里,又怕煩擾你惹你厭煩,你要獨(dú)自一人搬出去住,萬般不舍也都順著你。”

    “我們確實(shí)偏愛你弟弟多些,可并非就不疼愛你啊,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能忍心見你受苦,父王知道你在天界的日子不好過,都怪父王不中用,敗給了他們,將你輸了去!

    父王晝夜悔不當(dāng)初,也未曾有能耐將你救回來,得知你跳了輪回境,父王與你母后心中悲痛怎一個(gè)肝腸寸斷了得!”

    老者一激動(dòng)忍不住抓住步青云的手,“今吾妖界不同往日,再也不是任人欺負(fù)的軟柿子,兒!再也不能有人那般欺辱你,你可愿回來?”

    這般太過煽情的情境,從未感受過血緣親情的步青云招架不住,也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被燙到似的將手抽了回來,甩下泣不可抑不能自已的老者,“答應(yīng)的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我可以走了!

    說著將臉帶淚痕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混蛋從床上抱起,徑直離開,只是跨出門之前腳步一頓:“往日之事不可追,來日猶可期,勿要困陷于過去。”

    小白狼收到步青云的召喚,湊過來,對步青云指了指屋子里獨(dú)自悲慟欲絕的老者道:“那個(gè)是妖王,我很小的時(shí)候見過他,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過面,他老了好多哦!

    步青云回頭再看了那老者一眼,古井無波的眼里泛起淡淡漣漪,轉(zhuǎn)身離開。

    可能有些事情歷經(jīng)輪回,人不記得,但靈魂還有印象,可這又能如何?畢竟已經(jīng)太過久遠(yuǎn)。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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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爐鼎有啥壞心思

    ◎爐鼎職業(yè)規(guī)劃◎

    午時(shí), 驕陽似火。

    步青云在看書,懷里抱著睡得天昏地暗,嘴角哈喇子逆流成河的遙煋。

    突然有小妖來報(bào):“山主, 山下來了個(gè)小美人兒,說是您的爐鼎。”

    步青云眉頭一皺,目光瞥向前來報(bào)信的小妖。

    “他還給您送來塊玉佩, 他說是信物, 您一看便知。”

    小妖呈上玉,白玉晶瑩剔透,中間鮮紅一塊血沁,竟然還打了孔編了紅穗, 一副是要隨身佩戴的樣子, 將陰血符這種陰邪之物隨身佩戴虧他干的出來。

    但當(dāng)看到中間血沁之時(shí), 瞳孔微微一縮,血畫出的一行字:

    “度一切苦厄”

    度一切苦厄?誰度,他遙澤嗎?哈哈哈, 太可笑了!

    步青云嘴角扯出冷笑, 手輕輕一揚(yáng)。

    一聲脆響, 玉碎。

    遙煋被摔玉的聲音驚醒,一臉迷茫地揉了揉眼睛, 步青云讓妖將他抱回房中睡。

    報(bào)信小妖見步青云摔玉驚得一愣, 立馬道:“我馬上去把他趕走!”

    步青云卻道:“讓他進(jìn)來!

    遙澤早已經(jīng)在門外等得狂躁了, 小妖剛說放行, 遙澤就閃現(xiàn)上山。

    “青云!”

    驚雷自耳邊炸起,石宮深居里, 驀然相對, 殿下樓上, 風(fēng)動(dòng)天地,樹影婆娑,枝葉發(fā)出“沙沙”的嘈雜聲,落葉飛舞。

    步青云不說話,冷冷看著那人。

    兩兩相顧,相顧無言。

    遙澤進(jìn)門就看到一地碎玉,眸光閃了閃,預(yù)想過無數(shù)次再重逢的場景,早先在心中刻畫的無數(shù)想要傾訴的話語,此時(shí)卻一個(gè)字也發(fā)不出來。

    “五年多了……你終于肯見我了……”

    五年歲月里日積月累擔(dān)驚受怕柔腸百轉(zhuǎn),叫他開口便不受控制帶上些幽怨,五年的歲月里他早已相思成災(zāi),步青云對遙澤的恨還未在歲月里消磨,遙澤對他的思念早已深入骨髓。

    “這五年里,你過得可好?”

    沒有應(yīng)答。

    “青云,你還怨我吧……”

    步青云:“給你一次機(jī)會,現(xiàn)在滾還來得及!

    對上那雙心火燃盡后沉靜如夜空的眸子,遙澤咬牙攥拳,心頭涌上不甘:“我做不到,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死我也不走!

    鳳簫嘶鳴,靈力化鞭,簫鳴聲起,靈鞭驟然抽出,皮開肉綻,血光四濺,遙澤并沒有躲,他眉頭都未皺一下。

    鞭子將衣服撕碎,露出他身上雷電烙印下的傷痕。

    步青云將他上下一掃,奇道:“你被雷劈了?”

    遙澤眸光熠熠:“天上的事情我已經(jīng)處理好了,青云,我不上天界,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陪著你好唔!”

    破空聲再次響起,又是鮮血飛濺的一鞭,速度越來越快,力道越發(fā)狠戾的鞭影層疊閃過,破空聲一聲又一聲,跟著就是抽打在皮肉上的悶響,鞭鞭到骨。

    看得一旁小妖瑟瑟發(fā)抖。

    遙澤杵在原地像根柱子,沒有任何抗拒地敞開自己,無論步青云怎么發(fā)/泄,他都一聲不吭生受著。

    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腳步也絲毫不退,血越積越多,順著石階流淌而下。

    步青云喘著粗氣,發(fā)泄掉所有的力氣,咽下那一口翻騰不止的惡氣,握著鳳簫的指節(jié)用力得發(fā)白,眸色深不見底。

    遙澤:“青云,那年你攜山水云霧于我生命中出現(xiàn),剎那,雨過云破,天光乍現(xiàn),我便是決定此生天地間唯你一人,我愿做你的沉舟側(cè)畔,枯木逢春,我拿我命補(bǔ)你命,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二師兄、青云,你就再收留收留我,你不愿意在遙家我們就不回遙家,你不愿意陪我就我陪著你!

    抽累了,步青云收起手中的鳳簫,拭去上面濺到的血跡。

    遙澤想向他靠近,被一腳踹倒在地上。

    步青云腳踩在他胸口,從上往下睥睨著他:“爐鼎?”

    遙澤連連點(diǎn)頭,趕緊毛遂自薦起來:“頂級靈根,天賦金身,極品天分,百年凝煉,我這種級別的極品爐鼎舉世無雙,采補(bǔ)我事半功倍,誠愿為君效勞!

    步青云來了妖界后再不像往日那般束縛自己,再者是夏天,又沒什么事做,穿著隨意,衣衫松散,從下邊向上看去,風(fēng)景旖旎。

    看的移不開眼,遙澤忍不住用手捏住踏在他心上的腳踝,輕輕揉捏,緩緩順著小腿往上摸,看樣子要不是步青云踩結(jié)實(shí)了,他還想起來親兩口。

    步青云報(bào)復(fù)性地對著某處凸起一腳踩下去。

    遙澤悶哼一聲,蜷縮起來。

    步青云理好衣服轉(zhuǎn)身就走:“既然你要當(dāng)爐鼎,我成全你,來人,拖下去,洗干凈!

    遙澤眼神一亮:這是不是代表青云答應(yīng)留下他了?

    “不用勞煩,”遙澤心中大喜,積極懂事地爬了起來,興沖沖:“浴池在哪兒?我自己洗!”

    遙澤泡了一下午將自己從頭到腳搓得蹭光瓦亮,望穿秋水等到了天黑,早早上床躺好,還不忘裹好被子,就露一個(gè)頭,像等待開封的禮物一樣,乖巧地等待主子臨幸。

    直至月上中天,等得花都謝了,步青云才終于姍姍來遲。

    察覺到動(dòng)靜,遙澤立馬一改百無聊賴的表情,雙眼放光,盯著緩緩而來的步青云。

    步青云被這餓狼一般的目光盯得一激靈,表情立馬陰鶩下來:他怕是還認(rèn)不清自己的身份!

    “既然要做爐鼎,那就要做好雌伏人下的準(zhǔn)備!

    遙澤滿臉無所謂。

    步青云目光打量他這張臉,皮膚細(xì)如凝脂,秀眉修長,鼻梁細(xì)窄高挺,一雙清澈的翠眸,好似能泛起水霧,唇紅齒白,嘴角天生微微上揚(yáng),臉頰微紅,欲說還羞,光看這臉,確實(shí)秀色可餐,是塊當(dāng)男寵的料。

    伸手去掀被子,本以為遙澤表情多少會變一下,然而還是小看了他臉皮的厚度,只見他目光炯炯,仿佛對接下來要發(fā)生的事情充滿期待。

    步青云冷笑,看你還能忍多久,然而當(dāng)被子逐漸掀開,線條流暢的肌肉逐漸暴露,空氣開始凝固,動(dòng)作開始僵硬,看到形狀分明的腹肌,還有下面……

    步青云手一抖,憤恨地將被子重新摔了回去。

    隨后將一副鐐銬扔到他臉上。

    “自己帶上!

    今日他要將所受恥辱通通還回去!

    然而遙澤看上去更加激動(dòng)了!迅速利落地將自己手與床頭拷在一處。

    遙澤一手被鐐銬拴在床頭,另只手炫著另外一只鐐銬,擺出邀請的姿勢,盯著步青云媚眼如絲,狐貍精看了都自嘆弗如。

    然而這么一折騰,上半身露了出來,精壯而不粗獷的男性胸膛暴露無遺,上邊還有雷紋和白天鞭子抽出來的傷,強(qiáng)悍,性感,若是有個(gè)女人在場,怕是當(dāng)場就要把持不住。

    可惜這里只有步青云,還不好這口。

    沉默半晌:他何苦為難自己。

    ——算了!

    “唉唉唉,青云,你怎么走了?你別走啊!”遙澤見步青云要走,大驚,就像個(gè)失寵的妃子,趕緊沖上去阻攔。

    “放肆!”

    才管不了那么多呢,遙澤直接將人撲倒在地毯上,快狠準(zhǔn)地開始扯衣服,手銬的另一端在步青云吃人的目光中套上了他的手腕,雙手相連,十指相扣,細(xì)密的吻落在耳畔:“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不來我可就不客氣了~”

    步青云還想掙扎:“來人!”

    小妖都以為自己大王寵幸美人呢,誰敢聽墻角,早就都散了。

    步青云這才有點(diǎn)慌,“來人!”

    “青云,青云,我想死你了……你知道這五年我怎么過的嗎?”

    “滾……唔!”

    一夜春宵。

    事后,神清氣爽的遙澤千嬌百媚躺在連根手指都動(dòng)不了的步青云懷里畫圈圈:“人家是你的人,你要對人家負(fù)責(zé)哦~”

    步青云雙眼緊閉,在一只手揉到腰上的時(shí)候,顫了顫。

    遙澤吻著他的頸側(cè),他下意識伸手擋了下。

    遙澤給他揉著腰,輕笑:“放心,不做了,縱使你受得了,這般供你采補(bǔ),我也要休息下。”

    步青云心里略微舒服了點(diǎn),若說采補(bǔ),確實(shí)是個(gè)極品爐鼎,待他功法大成,看誰還能再壓在他頭上!

    嗯!激昂的情緒牽引快要折斷的腰,發(fā)出陣陣酸痛,馬上又被在腰上適力揉捏的手撫慰。

    “青云,煋兒在你這?”

    步青云不說話,默認(rèn)了。

    “他在你這兒我就放心了,那孩子不服管教,我怕他出事找了他許久,等過段時(shí)間,將燕玥也接過來給你看看,他長的像你!

    二人又睡了一天。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步青云就要起床練功。

    突然想起,喊來人問道:“遙煋呢?”

    那小家伙纏他的緊,這幾日不見,尋常早該鬧騰起來,怎的沒有聲息。

    “少主還在睡覺呢!

    “還在睡?”這孩子近來也未免太嗜睡了些。

    “該是要突破了,不用擔(dān)心,別擾他,不會有事。”一雙手從身后環(huán)住了他的細(xì)腰,“起那么早做什么,再睡會兒!

    步青云黑著臉?biāo)﹂_纏在腰上的手,單手掐著脖子將遙澤摁在床上:“不過一個(gè)爐鼎而已,做好你爐鼎該做的事情,主子的事情也是你配管的?”

    遙澤撐著下巴想了想:“爐鼎該做的事情”?

    頓時(shí)眼睛一亮,拉著步青云就滾到床上:“做做做!”

    爐鼎能有什么壞心思呢,不過就是想好好伺候自己主人罷了。

    步青云黑著臉被拉上賊床,二人又是數(shù)日纏綿。

    某日,步青云正在看書,遙澤靠在他肩上,剝葡萄給他吃。

    忽聞一陣驚天動(dòng)地的哭鬧。

    小妖慌忙來報(bào):“山主不好啦,少主他……少主他不見啦!”

    作者有話說:

    想控制在20萬內(nèi)的,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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