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陳瞎子的疑惑就這么被急切擺脫007工作處境的鬼門關(guān)打斷了。
他不是地府編內(nèi)人員,鬼門關(guān)自己都同意了連城提出的工作制度,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陳瞎子想了想:“也好。這樣我們兩個還能隨時看著他,以免他又被魔族蠱惑。”
他低頭瞥了鬼門關(guān)一眼。
鬼門關(guān)被這樣揣測,卻一句屁話也不敢說。
說實話他覺得這一趟出來,受的騙挨的打都挺值得的。光是讓全地府每周都能休息一天這個功績,就夠他吹個幾萬年的了。
他回去之后,怕不是要成為整個地府所有鬼差們心目中的英雄了哦!
鬼門關(guān)喜滋滋的,甚至覺得自己回去之后不會挨罵了,一想到所有鬼差路過自己的時候挨個跟自己鞠躬感謝,他就忍不住美得冒泡,頓時也不覺得連城先前拿箭指著自己是什么很難以接受的事情了。
果然還是自家人心疼自家人,剛剛連城叔叔拿箭指著自己也一定不是真的起了殺心,恐怕是為了堵住地府那些老頑固的嘴吧!
他將自己的想法跟陳瞎子說了,陳瞎子沉默片刻,看著已經(jīng)朝柯行舟走過去的連城,心說你可能想錯了。
剛這么想完,就見連城已經(jīng)來到柯行舟旁邊,在對方疑惑的視線當(dāng)中,將縮小的本命弓再次遞了過去。
他有些狐疑,這是要給他集郵用么?
摸了摸口袋,才發(fā)現(xiàn)原本自己放在口袋里面的縮小版弓不見了——就是他上回去到黃泉客棧,連城給他的那把。
柯行舟看看面前一模一樣的弓,又看看連城,不知道對方是什么意思。
后者緩聲開口:“你不是喜歡?”
柯行舟的指尖動了動。
他的確挺喜歡的。
說實話他一開始拜入逍遙宗的時候,也曾經(jīng)思考過自己要使用什么武器作為做法事的法器。但力大無窮這個特點著實是讓他很難挑選到適合自己的法器。
像是尋常道士會選擇的桃木劍、銅錢劍等物,多少都有些限制他的發(fā)揮。
就連符紙,柯行舟都是磨合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yīng)的。
這把弓不算是尋常意義上用來做法事的法器,估計也不能帶上地鐵和飛機,但入手時的契合感,幾乎給柯行舟一種它天生就屬于自己的感覺。
要不是清楚這東西的價值不是他現(xiàn)在的功德能承受的,柯行舟剛剛幾乎動了據(jù)為己有的念頭。
不過既然之前連城給了他,他帶在身上都沒事,現(xiàn)在再拿應(yīng)該也沒關(guān)系吧?
柯行舟原本就眼饞這東西能讓陳瞎子付出價值整個萬里集團(tuán)的代價來獲取,今天又試用了一下它的完全形態(tài),更是無法拒絕這把弓了。
他想了想,還是接了下來,但有些遲疑:“你想要什么?”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柯行舟很早就已經(jīng)知道這個道理了。當(dāng)初他天天給人算命找貓都不一定換一份飯錢,連城給了他這么貴重的法器,卻從頭至尾都沒有對他提過任何要求,這本身就不對勁。
更何況,他剛剛可是聽見他們在密謀什么搬過來的事情來著。
柯行舟謹(jǐn)慎的盯著連城,防備他說出什么過分的要求來。
逍遙宗雖不是他本人的產(chǎn)業(yè),但卻是他那愛云游,且至今下落不明的師父留給他的唯一念想了。即便連城剛剛才幫他將逍遙宗索要回來,他也不能允許連城打逍遙宗的主意。
連城感受到他戒備的目光,頓了頓。
“確實有件事情需要與你商量。”他緩聲開口,在柯行舟驟然警惕起來的目光中,繼續(xù):“鬼門關(guān)入魔了,不能放任他繼續(xù)待在地府,無人管制。”
柯行舟:“……所以?”
他尋思著連城不會也要他代為監(jiān)管鬼門關(guān)吧?他們逍遙宗是什么大型托兒所么?
就聽連城道:“所以我打算把黃泉客棧搬過來。”
柯行舟:“?”
把什么東西搬過來?——
文旅局的眾人還在憂傷自家好不容易搞出來的賺錢項目就這么泡湯了,就見兩個罪魁禍?zhǔn)捉Y(jié)伴朝他們走了過來。
柯行舟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神色之中竟然有些愧疚,看得他們心頭一跳。
先前柯行舟找他們要回逍遙宗的時候,可是理直氣壯的很,一點都沒有拿走別人辛勞成果的自覺。
此刻他露出這種表情,眾人只覺得背后發(fā)涼,感覺自己好像又要被坑了。
文局長的聲音都顫抖起來:“柯、柯道長,您還有什么事嗎?”
說實話,面對文旅局這些幫助逍遙宗修復(fù)宮殿的好心人,柯行舟的確挺不好意思的。奈何連城給的實在是太多了,他猶豫再三,還是沒狠得下心拒絕。
文旅局眾人就見柯行舟靦腆的笑了一下,半晌才開口:“是這樣的,我打算在逍遙宗里建一座客棧。”
“……”文局長神色復(fù)雜地看著面前這位過分年輕的道長,斟酌著語氣:“您是打算……讓我們介紹施工隊給您?”
總不能是讓他們再免費打一次工吧!
文旅局的所有人都警惕的盯著柯行舟,生怕他真的提出這么過分的要求。
雖然他們完全可以不解鎖,但這種事情,光是提出來都已經(jīng)很冒犯了好吧!
好在柯行舟擺了擺手,表示:“不用不用。客棧我會自己找人建的,就不麻煩你們了。”
文旅局眾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不用他們來建就好。
結(jié)果這一口氣還沒有松到底,就聽見柯行舟繼續(xù):“不過我有一些信眾比較喜歡來宗門內(nèi)上香,此前也曾誤以為此處已經(jīng)歸還逍遙中,來此察看過。文旅局先前的宣傳里也曾拍攝到道觀的全景,突然多出一座客棧,我擔(dān)心會引起懷疑。屆時還請文旅局幫忙澄清一下。”
他難得這么客氣的跟人說話,加上長得實在好看,文旅局眾人聽著聽著,就忍不住的打心底里信服他說的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文局長精明老練一些,倒是沒有被帶偏。
但他心想這種榫卯結(jié)構(gòu)的房屋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有施工隊能做了,就算要做,光是找木頭和確定工期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等柯行舟他們弄好那什么客棧,估計都得到小半年之后了。
反正這塊地已經(jīng)確定是逍遙宗的了,之后大概率也要不回來,只是幫忙澄清一下事情原委,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
旅游體驗基地突然變成了真正的道館,他們本來也是要跟關(guān)注體驗基地的粉絲們說一聲的。
他如此這般的思量了一番,覺得沒什么問題,便爽快的點了頭:“這原本就是我們分內(nèi)之事,應(yīng)當(dāng)?shù)摹?碌篱L屆時通知我們一下,我們一定積極配合,義不容辭。”
連城也破天荒的跟他們說了一句:“辛苦。”
文局長擺了擺手,心說這有什么辛苦的?
什么苦都比不上自己辛辛苦苦搞了大半年的項目,直接變成別人的私有財產(chǎn)來的苦。
當(dāng)然場面話還是要說的,他先是反省了一番自己下屬沒有調(diào)查清楚情況,就私自占用逍遙宗私人用地的事情,緊接著又對這一次幫忙解決鬼門關(guān)虛影的事情,向柯行舟他們表達(dá)了感謝。
“……說起來要是沒有您跟道長們,還有這兩位地府來的仙人,如今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呢。”文局長有幾分感慨,“總之都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您有需要直接吩咐就好了。”
話音剛落,就察覺到一道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
文局長抬頭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就對上了陳瞎子那雙灰白沒有神光的眼睛。
陳瞎子朝他搖了搖頭:“你最好別:“你最好別。”
最好別什么?
文局長不明所以。
不等他想明白陳瞎子這話是什么意思,就聽身旁柯行舟微笑著開口:“那正好,你們現(xiàn)在就可以準(zhǔn)備起來了。”
文局長:“?”
這柯道長連施工隊都還沒有聯(lián)系呢,就要讓他們開始做公關(guān)工作了。是不是太急切了一點?
緊接著下一刻,連城忽然抬了抬手。
所有人只感覺眼前一花,一座占地面積不小的客棧就這么突兀的出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
這座客棧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整體的建筑風(fēng)格卻莫名的跟逍遙宗十分融合,甚至即使坐落在先前那座假的“鬼門關(guān)”位置上,也因為整體建筑體積夠大,減輕了那種頭重腳輕的感覺,連風(fēng)水都十分恰當(dāng)?shù)钠鹾稀?br />
文旅局的眾人默默抬頭,就看見房檐下的牌匾上寫了四個狂放不羈的大字——
【黃泉客棧】。
柯行舟:“建好了,你們可以開始公關(guān)了。”
文局長:“……????”——
鬼門關(guān)被收服,城南這邊陰了許久的天氣也終于放 晴。
先前關(guān)于有人在雷雨中渡劫的消息,也隨著日新月異的八卦信息而淪落成為了玩梗。就連媒體們發(fā)布的相關(guān)視頻也都被網(wǎng)友們說成是合成視頻,拿出來唬人用的。
近幾日,京城的人們茶余飯后最喜歡談?wù)摰模褪顷P(guān)于逍遙宗的幾件事情。
一個是先前總被誤認(rèn)為是逍遙宗所在的“逍遙宗道教文化體驗基地”竟然真的變成了逍遙宗的官方地址,連之前“體驗基地”官網(wǎng)上發(fā)布的那些游玩信息也都全部刪除了,百度百科上面更是直接將逍遙宗的道觀地址改成了這里。
一時間網(wǎng)上眾說紛紜。
有人說這兩個逍遙宗本來就是一起的,畢竟從去那邊游玩的游客拍的照片來看,“逍遙宗道教文化體驗基地”的牌匾明顯是風(fēng)吹雨淋了很久,不是最近才趕制出來掛上去的。
而逍遙宗作為一家聲名遠(yuǎn)揚的道觀,一直沒有一個正式的道觀地址,也顯得很突兀。
也有人懷疑這是逍遙宗提前半年埋下的伏筆,為的就是在《全能偶像》半決賽之前把這個消息爆出來,為柯行舟吸引一波流量。
不過這些言論剛發(fā)出來,就被逍遙宗的粉絲們圍攻了。
【真要說逍遙宗的熱度什么時候最高,那肯定是轉(zhuǎn)運符剛剛顯露出功效的那段時間好吧?逍遙宗那時候發(fā)出的轉(zhuǎn)運符,轉(zhuǎn)發(fā)量已經(jīng)達(dá)到了驚人的億級,但凡柯行舟有什么轉(zhuǎn)化流量的想法,當(dāng)時就可以做了。某些人動動自己的豬腦子想一想,他用得著等到現(xiàn)在?】
【就是。而且在《全能偶像》節(jié)目里,柯行舟的人氣已經(jīng)是斷層第一了,連節(jié)目上的許多選手本身都是柯行舟的粉絲,像是謝鞍、安和光、柯元白他們,還呼吁粉絲們都將另一票投給柯行舟來著。】
【真懷疑一些老提到節(jié)目的到底是不是真觀眾,連選手人氣排名都不知道……以柯行舟現(xiàn)在的人氣和地位,根本用不著拿這種跟娛樂圈根本不相關(guān)的消息來引流。要說引流,柯行舟給逍遙宗引流還差不多……】
一時間,質(zhì)疑過柯行舟拿這件事情炒作的網(wǎng)友都銷聲匿跡,不敢再冒頭惹眾怒了,另外一件事情也在網(wǎng)友們的討論聲中逐漸被翻出來——
柯家,京城的富太太們正圍在一起,一邊喝茶一邊討論逍遙宗的事情。
有人開口:“你們?nèi)ミ^逍遙宗的新址了嗎?我之前找錯地方的時候去過一回,想著來都來了,便在里面逛了一圈。你們猜怎么的?我這次過去,總感覺好像什么地方不太一樣了似的。”
“不都是一堆木頭房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樣的?”
“你是習(xí)慣了來柯家這邊上香,突然一下子去到真的道觀,不適應(yīng)了吧?”
說話的那位太太搖了搖頭,堅持自己那說不上來的直覺肯定是有來由的。
很快就有個短發(fā)太太接了話:“確實不一樣。先前那邊還是道教文化體驗基地的時候,我陪我先生的客戶去了好幾次。那邊本來是沒有客棧的,最近突然多出來一間客棧,看樣子也不是最近才修建起來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工程隊做的,手藝真好。”
另外幾個太太剛過來,就聽見她們在談?wù)撨@件事,立即接過話茬。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說這家客棧,來歷可是相當(dāng)神秘呢。據(jù)說之前出過事情的那扇鬼門關(guān),就在這家客棧的選址上,結(jié)果前腳媒體才剛報道,后腳就突然變成了一家客棧。這工程速度,比火箭都快。”
這位太太停頓了一下,緊接著就壓低了聲音:“而且這幾天怪事越發(fā)多了,住在附近的人經(jīng)常去里面散步,聽說連續(xù)幾個晚上都瞧見那家客棧燈火通明,里面好多人穿著奇裝異服在喝酒。還有人看見過自家死去沒多久的親人哩!”
眾人嘖嘖稱奇,又有點害怕。
“不能吧?那可是道觀,還是逍遙宗的道觀。妖魔鬼怪能靠近這么莊嚴(yán)的地方?”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聽說來的……”那位太太小聲嘀咕了一句,“對了,婉茹。柯大師不是你的養(yǎng)子嗎?網(wǎng)上有些人說他搞的那個鬼屋,用的是真的鬼,這事是不是真的呀?”
姜婉茹“啊”了一聲,有些迷茫。
說實話,自從柯行舟離開鄉(xiāng)下之后,跟她就不是很親近了,平時也很少回家。
關(guān)于他那個逍遙宗的事情,她還是從小姐妹們口中打聽來的,知道的說不定都沒有這些富太太們多呢。
因此突然被人問起這件事情,她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這個時候,柯正業(yè)不知道為什么從花園路過,聽見她們的議論,冷哼了一聲:“什么神神鬼鬼的,封建迷信!他要是真有那個能耐,怎么不把那些鬼叫來我公司給我工作?”
經(jīng)常來柯家的富太太們都知道柯正業(yè)的脾氣,聞言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沒有搭理他。
柯正業(y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竟然沒人理會自己氣沖沖的扭頭走了:“我去上班!”
姜婉茹好莫名:“上班又不是走這條路。還特地走過來罵我們一通,真是有病……”
富太太們都十分同情的看著她。
攤上這么一個脾氣差腦子又不好的老公也是沒誰了,不過好在工資分紅卡全部上交,也不限制她買買買。
最關(guān)鍵的是,還收養(yǎng)了那樣一個有本事的養(yǎng)子。
不過柯正業(yè)都這么說了,那網(wǎng)上的一定都是謠言了吧?
說起來也是,逍遙宗鬼屋的選址在城西那邊一片創(chuàng)業(yè)園區(qū)附近,就算是真的鬼,也早就被打工人的怨氣給嚇跑了,哪里還能干這么久?
富太太們頓時放下了心中那點害怕,繼續(xù)享受起難得和諧的下午茶來。
“什么時候有空,咱們也去一趟鬼屋吧?聽說那邊又更新了不少新的劇本,玩起來可帶勁了。”
“你們?nèi)グ桑疫是更喜歡原來的劇本。”另一個年輕女孩嘆氣。
其他太太奇怪的對視一眼,有人問:“婉茹,你侄女怎么了?”
姜婉茹尷尬的笑笑,跟她們解釋事情的經(jīng)過:“是這樣,她上次聽說行舟搞了一個鬼屋,非要去玩。玩的時候碰上了他們里面有個npc,覺得挺帥的,誰知道怎么要聯(lián)系方式都要不到,對方還騙了她。”
眾人驚奇,這還能被騙?
“怎么騙的?”
姜婉茹的侄女吸吸鼻子,難過道:“他說他比我大了起碼三十歲,給我的聯(lián)系方式還是一張奇怪的符紙,讓我半夜十二點燒了給他……”
富太太們臉色一黑,憤怒的拍了拍桌子:“豈有此理,這也太過分了吧!”
“不想給聯(lián)系方式就別給,騙人是什么意思?還拿這種東西來嚇人!”
“太離譜了!我這就打電話過去,幫你投訴他!”
鬼屋這邊——
“太離譜了!”一只斷頭鬼憤憤不平,“那個顧客怎么能這樣?要了經(jīng)理你的聯(lián)系方式,又這么長時間不聯(lián)系你,居然還打電話投訴?”
長相清秀的男鬼悠悠的嘆了一口氣:“算了,終究是人鬼殊途。大約是我們沒那緣分吧……對了,最近有人在網(wǎng)上黑我們的那事,處理的怎么樣了?找到罪魁禍?zhǔn)琢藛幔俊?br />
“找到電腦了。”斷頭鬼撓了撓脖子,“但是我們順著網(wǎng)線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jīng)人去樓空了。而且好奇怪呀,那地方窮山僻嶺的,鳥都不拉屎,連地面都是干枯的。也不知道是多不上進(jìn)才只能窩在那種地方當(dāng)黑粉!”
“窮山僻嶺”的魔界里,正在向上級匯報的魔族突然打了個噴嚏。
“嗯?”
上座的魔神一個眼神望過來,巨大的威壓頓時將他壓倒在地。魔族立即回過神,慌亂的跪倒在地:“魔魔神大人,那逍遙宗實在是太狡猾了,他們早就洗腦了人界的那群居民,他們根本不上當(dāng)哇!”
魔神臉色一沉:“廢物!”
魔族跪趴在地上瑟瑟發(fā)抖,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過了許久,魔神才再度開口:“再想別的辦法。一定要將逍遙宗毀掉,不可讓他們再壞我們的好事。”
魔族如蒙大赦,連連磕頭應(yīng)是,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大殿里。
上首的魔神看著周圍空空蕩蕩的魔座,眼睛里劃過濃濃的恨意。
“逍遙宗……又是逍遙宗!”——
顧家。
顧習(xí)成剛從顧老爺子的書房里退出來,就聽管家說謝白秋來了,在樓下客廳等了很久。
他神色一動,臉上的郁色消散了些,又聽管家提醒有位合作伙伴介紹的大師也上門了,在會客室等他接見。
顧習(xí)成皺了皺眉,丟下一句“按照之前的流程去辦就行了”,便快步下樓前往客廳。
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那道苗條的倩影,他心臟微微加快了跳動,深呼吸了幾下才平復(fù)心情,掛著得體的笑容上前。
“你來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謝白秋回過頭,漂亮的面龐跟手機上直播畫面里的謝鞍重合,只是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凌厲。
她剛剛忙完自己閨蜜的葬禮,神色中還有些疲憊,聞言只是抿唇淡淡笑了笑:“沒等多久。顧爺爺?shù)纳眢w怎么樣了,還是之前那樣嗎?”
顧習(xí)成搖了搖頭,不欲多說。
他從管家手里接過外套,目光掃過謝白秋手機上的畫面:“這位就是你先前跟我提過的那位大師?”
直播畫面剛好切到柯行舟臉上,謝白秋神色微微嚴(yán)肅了起來,十分虔誠的點了點頭:“是他。你忙完了嗎?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
顧習(xí)成微微蹙眉,心里有點不信任這個看上去過分年輕的所謂大師。
但看了眼謝白秋,對方篤定的神色還是令他有了些動搖。沉思片刻后微微頷首:“走吧。”
第 132 章
這邊的事情解決,柯行舟就準(zhǔn)備回節(jié)目組繼續(xù)受苦了。
往前走了幾步卻突然發(fā)覺不對,回頭一看,除了平常就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大徒弟,連城跟陳瞎子不知道為什么也跟了上來。
柯行舟:“?”
陳瞎子一臉“你別看我啊不是我要跟著你的”表情,默默的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連城。
連城的眼睛被擋著,從臉色上很難看出他是個什么情緒,面對柯行舟疑惑的視線甚至裝起來了,朝前走了兩步才好像因為沒有聽見腳步聲而轉(zhuǎn)過頭來,面對著柯行舟。
柯行舟:“……”
說實話,大部分時候柯行舟對于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的人都挺無所謂的,不會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更不談喜惡。
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連城的時候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排斥想法。
也不是主觀意識上的不喜歡這個人,但就是覺得對方待在自己身邊的這種感覺有點奇怪。
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不過右手邊空著也挺不自在的。柯行舟這個時候就不由得想起聶辰,心想要是他在這里的話,絕對不會讓連城站在他的右手邊。
這里向來是聶辰喜歡待的地方。
柯行舟頓了頓,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時候,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不得不說,聶辰的方法對他的確很有效。即便最近萬里集團(tuán)的事務(wù)繁忙,聶辰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出現(xiàn)在面前,柯行舟還是會下意識的想起他。
有時候還會叫錯朱褚的名字。
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柯行舟不知道為什么越發(fā)的有一種想要立刻見到聶辰的想法,因此沒有太在意連城的舉動,只是客氣的退開一步,朝他道:“你先走吧,我要處理私事了。”
“……”連城一頓。
他抿了抿唇,在柯行舟的堅持下終究還是先離開了。
臨走前他深深的“看”了柯行舟一眼,后者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他的回望,正低頭在手機屏幕上戳戳點點,似乎在猶豫是要發(fā)消息還是直接打電話。
沒過多久,他就聽見耳邊傳來了隱約的手機震動聲。
劉特助的聲音響起來:“BOSS……聶先生?夫……柯先生的電話。”
連城:“……”
聶辰一下子睜開雙眼。
面前的劉特助滿臉擔(dān)憂,好在周圍并沒有其他人。聶辰捏了捏眉心,沒急著接電話,拿過手機先是問了一句:“我這次睡了多久?”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自己這一覺睡得格外深沉。
而且跟之前毫無所覺的情況不同,這一次他感覺自己的腦海里似乎多了不少東西,亂糟糟的,一下子都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開始理起。
他有一種奔波了很長時間的錯覺,但身體上卻又沒有任何疲憊感。
割裂的情況讓他忍不住皺眉,聽到劉特助說他這次昏厥了小半天,眉心更是壓緊了。
閉上眼緩了緩神,他接起電話:“舟舟。”
柯行舟頓了一下。
這個稱呼在他們兩個熱戀期的時候經(jīng)常用,但重逢之后其實很少聽聶辰喊,他都習(xí)慣聶辰喊他“師父”了,陡然聽見這么一句“舟舟”,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
他一下子察覺出什么地方不對勁:“你不舒服嗎?”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瞬間,聶辰竟然覺得柯行舟此時對待他的態(tài)度比之前好太多了。
這個想法剛出來,他就愣了一下。
在今天之前,柯行舟對他的態(tài)度雖然算不上多么關(guān)心,但至少從一開始的拒絕抗拒,變得放任了起來,很多時候甚至都不會拒絕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的接觸。
今天的柯行舟的確好說話許多,但這種好像被柯行舟橫眉冷對過的感覺從何而來呢?
聶辰?jīng)]有時間思考更多,下意識掩蓋事實:“沒有,工作上的事情有點多。”
柯行舟今天果然有些反常,聞言竟然沒有應(yīng)付他,而是囑咐了一句:“慢慢來。”
聶辰一直在悶痛的腦袋頓時緩解了許多,他“嗯”了一聲,“我知道。你那邊事情忙完了么,我讓劉特助去接你?”
柯行舟沉默片刻,心情竟然因為聶辰說的話稍稍有些低落。
恰好這個時候,朱褚開車過來了,他便沒有將這一點奇怪的情緒放在心上,跟聶辰說聲不用了,就匆匆掛斷了電話。
聶辰這邊。
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他后知后覺的意識到柯行舟似乎有點不開心。
等到慢慢反應(yīng)過來柯行舟是為什么不高興,他唇角的弧度卻忍不住勾了起來,連頭疼都不怎么明顯了。
他想了想,吩咐劉特助:“安排一下行程,找個時間去節(jié)目組探班。”
劉特助反應(yīng)了一下,才意識到聶辰說的是《全能偶像》。
自從節(jié)目步入正軌,不再出現(xiàn)意外事件之后,聶辰其實就沒有什么必要繼續(xù)待在那邊了。這次回來之后,老爺子更是聯(lián)合董事會施壓,讓聶辰重新?lián)炱鹆嗽葘儆诙麻L的工作內(nèi)容。
這種時候去探班其實不太合適,但劉特助作為全能助理,只是短暫猶豫了一下,就找出一個適合抽空去一趟節(jié)目組的時間。
“好,我來安排。”劉特助十分靠譜的開口,“還有件事,關(guān)于明天《全能偶像》第四期的直播,顧家那邊說要贊助場地……”——
《全能偶像》節(jié)目組。
柯行舟剛到地方,就得知第四期節(jié)目臨時改動,不在拍攝基地直播了。
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說著就上前給他身上安裝麥克風(fēng),專屬的跟拍攝像師也打開了攝像機,對準(zhǔn)柯行舟的臉,示意他直播從現(xiàn)在就開始了。
剛從暈車中緩過來的柯行舟沉默了一下,完全不在意鏡頭:“那要去哪里拍?”
他打定主意,要是地方太遠(yuǎn)他就直接退賽了。
回來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思考,為了那點做一次法事就能賺回來的違約金,真的值得他一路上又頭暈又干嘔的趕車體驗么?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沒有貼心的二徒弟在身邊,暈車毫無懸念的打敗了柯行舟的財迷屬性。
就聽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低聲湊過來告訴他:“贊助商提供了新的拍攝場地,在城東那邊的四合院……”
柯行舟聽見前面的時候已經(jīng)想走了,從京城的城西去到城東,路上光開車都要三四個小時,還不算堵車的情況。
他可不想再一路暈過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見工作人員繼續(xù):“總導(dǎo)演說這一期的贊助商財大氣粗,一下子投了好幾個廣告。我們就當(dāng)是給贊助商代言了,到時候每位選手按照直播間的流量分成,都能拿到代言費。”
柯行舟正欲邁開的步伐頓時就收了回來。
他一時間只覺得頭也不暈了,胃里也不難受了,整個人都精神奕奕,目光灼灼的盯著工作人員:“什么時候出發(fā)?”
他突然想起來二徒弟在電話里的聲線疲憊得很,他還是替對方省點心,幫他順利把節(jié)目做下去好了。
工作人員:“……”
彈幕:【……】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說實話我之前剛在節(jié)目上看見柯大師的時候甚至覺得他有點裝,對誰都愛答不理的,結(jié)果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大師不理人,是那些人的錢沒給夠!】
【之前幾期的投資商都是萬里集團(tuán)旗下的公司,出手已經(jīng)夠大方的了,這次來的居然連導(dǎo)演都要著重強調(diào)一次有錢,可見是真的給的很多啊!】
【笑死,給我?guī)资f,我也能克服暈車從城西去一趟城東。】
【我兩百塊都行!】
【前面的,你這屬于惡意壓價了啊——我十萬就行!】
與此同時,在屏幕后面看著這一切的顧習(xí)成:“……”
不是他以貌取人,這段時間因為老爺子的遭遇,說實話他見過的大師沒有一百個也有幾十個了,都各有各的高人氣質(zhì)。
眼前這個所謂的大師實在是一點也沒有大師的氣質(zhì),聽到給錢的時候甚至直接兩眼放光,哪怕知道在直播都完全沒有收斂的意思。
說實話要不是謝白秋堅持說這個年輕人有真本事,他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起身走人了。
但即便如此,他此刻還是不由得將期待降到了最低。
尤其是管家打電話過來,說今天那個大師來過之后,老爺子的狀態(tài)好了很多,連臉色都紅潤了不少。顧習(xí)成微微松口氣,干脆把這一次出行當(dāng)作是他陪謝白秋出來游玩了。
就這么的,《全能偶像》的選手們在節(jié)目組的安排下全體乘車來到了城東。
到了地方,大家才發(fā)現(xiàn)節(jié)目組說的所謂“城東四合院”的含金量有多大——看著頭頂上牌匾上最后的“王府”兩個大字,一些選手們只覺得腿都軟了。
謝鞍等人一下車就直奔柯行舟身邊,見狀也是一陣驚嘆:“這就是網(wǎng)上經(jīng)常刷到的那座全國唯一私人所有的王府?”
人群前面,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拿著大喇叭介紹這座府邸的來歷:“在我們面前的是國家級5A旅游景區(qū),同時也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hù)單位,愛國企業(yè)家顧守清先生的私人園林。王府平時只有前面的園林部分對外開放,后方的住宅部分是禁止進(jìn)入的。但因為顧守清先生的慷慨贊助,今天的節(jié)目將由我們的選手帶大家進(jìn)入平時不對外開放的區(qū)域,進(jìn)行新的探索。”
選手們發(fā)出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彈幕上也是驚了,想過贊助這期節(jié)目的人很有錢,但沒有想過會這么有錢!
國內(nèi)唯一的一座私人王府,還是當(dāng)初從外國商人手里買回來的,能夠擁有這種產(chǎn)業(yè)的家庭可想而知家底有多豐厚。
一時間彈幕上都在刷震驚的表情,網(wǎng)友們更是齊刷刷的發(fā):【小破節(jié)目出息了,連王府的廣告都能接!】
走進(jìn)去之后更是眼界大開。
這座王府大體上還保留著最原始的風(fēng)貌,古色古香的庭院,高高的院墻將外面各種現(xiàn)代化的建筑都擋了個一干二凈,以至于走進(jìn)來之后,眾人幾乎都要以為自己是穿越到了古代。
柯行舟卻在走進(jìn)來的一瞬間停頓了一下。
柯元白也停了下來,忍不住搓搓胳膊:“是錯覺嗎?怎么感覺這王府里面涼嗖嗖的……”
先前拍攝基地那邊糾纏他的男練習(xí)生鬼魂實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直到現(xiàn)在,但凡有個什么風(fēng)吹草動,柯元白都忍不住會往那個方面想。他下意識的往柯行舟身邊站了站,立刻就被謝鞍跟安和光兩個死死盯住了。
兩人正覺得他大驚小怪,這王府又不是什么人跡罕至的地方,外面園林人來人往,哪怕真有什么鬼魂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明晃晃的出來嚇人。
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柯行舟的表情也有點不對勁,兩人心里頓時就是咯噔一下。
謝鞍:“哥,有什么不對勁嗎?”
安和光就更直接:“這地方不會真鬧鬼吧?顧家投資節(jié)目組,實際是想請你來捉鬼?”
該說不說,在跟有錢人相關(guān)的話題上,安和光有時候還挺敏銳的。
但柯行舟并未回答他,只是稍稍停頓了一下,忽然抬頭精準(zhǔn)的看向了房梁角落里的一個不起眼的攝像頭。
屏幕后方的顧習(xí)成正因為安和光的話有些心驚,下意識的多看了兩眼這個總跟在柯行舟身邊的暴發(fā)戶二世祖,突然感受到一道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頓時頭皮一緊。
有那么一瞬間,他幾乎懷疑柯行舟看到自己了。
但是緊接著,他的理智就將這個念頭打消了——隔著攝像頭呢,柯行舟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真的順著網(wǎng)線發(fā)現(xiàn)后面的人。
他扯了扯嘴角,朝謝白秋道:“你找的這個大師眼神還真尖,這個攝像頭一般沒什么人會注意的。”
他以為自己肯定柯行舟的能力,能讓謝白秋覺得高興,卻沒想到謝白秋一臉“不許你侮辱大師”的表情:“別胡說。要是讓柯大師聽見了,我可不保證他還愿意幫你。”
顧習(xí)成碰了個釘子,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子。
不過是發(fā)現(xiàn)個攝像頭而已,哪怕不懂玄學(xué),隨便找個感知敏銳一些的人過來也能發(fā)現(xiàn)吧?他打心底里不太相信柯行舟,便下意識的否定他的表現(xiàn)。
好在柯行舟很快就收回視線,跟著身邊幾人一起進(jìn)入了王府后面的私人區(qū)域。
顧習(xí)成微微蹙起眉頭。
柯行舟收回視線的那一眼,他總覺得對方好像在看他。
錯覺吧?——
來到私人區(qū)域,就開始漸漸的有一些現(xiàn)代化的設(shè)施了。除了外形和部分大型的家具上還保留著古色古香的特點,看上去比一些現(xiàn)代的中式別墅還要方便一些。
庭院里還有一口古法水井,看上去應(yīng)該只是裝飾的作用。
導(dǎo)演組正在公布第四期節(jié)目的規(guī)則——
【投資商把需要代言的商品藏在了王府的各個角落,選手們需要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將這些商品都找出來,然后在節(jié)目組的幫助下,創(chuàng)作出一條創(chuàng)意小短劇。最終獲得投資商認(rèn)可的小短劇,將直接獲得簽約機會。】
先前節(jié)目組的工作人員就說過場地是投資商提供的,現(xiàn)在大家都站在顧家的私人王府里面,不用想都知道投資商一定是顧氏了。
一時間,選手們都激動起來。
顧氏雖然不像萬里集團(tuán)那么有錢,但在京城本地也是之名老牌世家了,祖上為開國建過功立過業(yè),后來從商之后更是上過好幾次央視新聞,捐贈過許多流落國外的寶物,屬于是國民度非常高的企業(yè)了。
能跟這樣的企業(yè)達(dá)成合作,哪怕最終沒能出道也賺翻了好么!
安和光對這些事情門兒清,很快就給柯行舟他們解釋得一清二楚。
柯行舟聽說這家人很有錢的時候,表情也向往了起來。
但跟其他人滿是期待在敞開大門的房屋內(nèi)掃視的行為不同,柯行舟的目光卻漸漸放在了王府屋檐上的一窩燕子身上——
宣布完規(guī)則,導(dǎo)演組就紛紛退出了眾人的視野范圍,把空間全部都讓給他們自由發(fā)揮。
選手們互相對視了一眼,都躍躍欲試的出發(fā)了。
巨大的聲響嚇了所有人一跳,鏡頭紛紛轉(zhuǎn)過來,對準(zhǔn)那幾個搶在最前面的選手。
后者也懵了一下,剛剛明明沒有感覺到有風(fēng)啊?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也傳來一聲痛呼,眾人紛紛看過去,就看見門后一個選手掙扎著站起身,捂著腦門問:“剛剛誰絆了我一下?”
他身后的幾個選手立刻退開幾步遠(yuǎn),紛紛表示跟自己沒有關(guān)系。
選手低頭看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能絆倒自己的障礙物,房間里的地面更是平整得很。
身后幾個選手的直播間都說沒人靠近他,這件事便只能不了了之了。
謝鞍他們原本打算去水井那邊看看的,畢竟按照節(jié)目組不做人的調(diào)性,很有可能會在那邊藏點什么“驚喜”。此時見狀也不敢去了,紛紛跟在柯行舟身邊。
謝鞍:“哥,我怎么感覺不太對勁?”
安和光這時候也反應(yīng)過來了,敢情先前柯元白感受到的異常是真的啊?
他忍不住對柯元白刮目相看,但因為柯行舟就在身邊,倒也沒什么可害怕的。
柯行舟卻沒有給他們什么回應(yīng),一直盯著那窩燕子,片刻后挪開視線,卻看向了墻角。
安和光以為他覺得燕子窩里有東西,自告奮勇的去墻角搬來梯子,噌噌幾下就爬上去了,抬手將兩只燕子揮開,伸手就往燕子窩里掏。
他一邊掏還一邊說呢:“我想起來了,以前小的時候,我還沒被拐走,跟爸媽來這里玩,我自己偷偷摸進(jìn)來掏過鳥窩的。不知道是不是這一窩的祖先什么的。”
謝鞍問:“你來過這里面?”
安和光點頭。
“來過啊。那會兒顧家人好像都還住在這邊,我掏燕子窩的時候有個比我大的男孩還幫我放風(fēng)來著。不過后來聽說這邊出了一點事情,我爸媽就沒帶我來過了。”
謝鞍的好奇心被吊了起來:“什么事情?”
“鬧鬼唄。”那兩只燕子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就是不肯離開,安和光不厭其煩的揮舞著手臂驅(qū)趕它們,差點從扶梯上滑下來,趕緊穩(wěn)住身體。
不過他掏了掏鳥窩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東西,便準(zhǔn)備下來了。
“不過我覺得也就那樣吧,反正沒鬧出太大的事情。”安和光一邊下扶梯一邊說,“我記得說是一群鳥追著個游客叨屁股來著。哈哈哈你們說搞不搞笑?那時候的人居然把這種事情也說成是鬧鬼,真是太沒見識了。”
他一回頭,卻見包括柯行舟在內(nèi)的三個人都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著他。
柯元白的嘴角還帶了點微妙的弧度。
安和光:“?”
安和光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說過的話,也沒說錯什么呀?
就見謝鞍對他搖了搖頭,小聲道:“看你頭頂。”
安和光:“?”
抬頭疑惑的看過去,就見燕子窩里不知道怎么鉆出來一二三四五六只黑漆漆的腦袋來。
安和光跟燕子們黑漆漆的眼睛對上視線,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覺背后發(fā)涼。
他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不是,燕子哥,我就掏掏空窩,沒掏到蛋啊!”
燕子可不管那么多。
只見那六只燕子身后又噌噌冒出來好幾個黑腦袋,越來越多的燕子擠滿了鳥窩,旋即在安和光越來越驚恐的表情中,挨個往下一蹦,張開翅膀就狠狠地朝他叨了過來!
沖在最前面的一只燕子眨眼就已經(jīng)到眼前了,安和光頭皮一炸,哇的大喊一聲,拔腿就往后跑。
“啊啊啊啊啊燕子哥饒命!大師救我!”
柯行舟:“……”
選手們被他的慘叫聲驚到,紛紛探頭出來看是怎么回事。
不過幾分鐘,安和光的屁股就腫了一圈,褲子都抽絲了。
大家來不及驚嘆他對于燕子的吸引力,連忙上前幫忙,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這群平日里膽子很小的鳥像是跟安和光有什么深仇大恨,硬是沒被嚇跑,追著安和光非要叨他屁股。
此時捂著腦袋的那名選手忽然大叫了一聲:“你們看那,那是什么?”
眾人回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也都是一驚。
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只見水井四周不知道什么時候冒出了星星點點的幽綠光芒,就這么一動不動的懸在半空。
大家原本以為是螢火蟲什么的,但轉(zhuǎn)念一想現(xiàn)在才初春,哪來這么多螢火蟲,還一動不動的哦!
正這么想著,那群綠色光芒突然靠近了,到了燈光范圍內(nèi),眾人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群野貓。
如果一兩只貓在這里,絕對可愛到爆炸,但一群貓這么冷冰冰的盯著自己,饒是喜歡擼貓的選手都忍不住后背沁出了一層冷汗:“什、什么情況?這也是節(jié)目組的安排之一嗎?”
話雖這么說,但選手們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這么多動物,訓(xùn)練都得好長一段時間了,更何況誰家會訓(xùn)練燕子叨人屁股啊?
這情況有點超出選手們的理解范圍了,幾個選手趕緊對著鏡頭喊話,想讓導(dǎo)演組回來處理。
誰知攝影師們鼓搗半天對講機,茫然的告訴他們:“導(dǎo)演組那邊沒回信。”
柯行舟不知道什么時候找到了自己的跟拍攝像,拿過他的手機一看,果然沒信號了。
“信號被屏蔽了。”他皺起眉頭,看一眼攝像機,又松開了,“不過直播還在繼續(xù)。”
選手們:“?”
這是什么意思?
柯行舟掏出一沓符紙,目光緩緩看向了野貓身后的水井,“有怕鬼的嗎?”
選手們頓時預(yù)感不妙,互相對視一眼,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呢,就見柯元白已經(jīng)顫顫巍巍的舉起了手。
選手們:“……”
思考了一下,考慮到逍遙宗的種種光輝事跡,他們也默默的挪了出來,站到柯元白旁邊。
“那就老實原地待著,別亂跑。”柯行舟將一張符紙夾在指間,對著聚集過來的鏡頭認(rèn)真道:“節(jié)目效果,請勿當(dāng)真。相信科學(xué),拒絕迷信。”
隨后劍指往前一點,符紙便無火自燃了起來。
觀眾:“……?????”
第 133 章
一道護(hù)身咒落在安和光身上,圍繞著他的燕子群頓時受到驚嚇,散開了去。安和光也得以擺脫被啄屁股的困境,在謝鞍跟柯元白的幫助下,跑回到人群的保護(hù)之中。
柯行舟捏了捏那疊符紙的厚度,明顯比之前要少上一些。
自從一徒弟不在身邊之后,他自己有時候都會忘記要補充符紙的數(shù)量,如今這些還是從逍遙宗回來剩下的了。
他大致數(shù)了數(shù),好在約莫是夠?qū)⑦@些人帶出去的。
與此同時,那些野貓看見他掏出符紙驅(qū)散了燕子群,為首的一只胖橘突然人立而起,張開嘴口吐人言:“滾開!”
所有人:“????”
這一幕簡直比先前燕子攻擊人類還要令人無法相信,大家一瞬間都驚住了,貓怎么還能開口說話?
他們聽錯了吧?
柯行舟身后的安和光幾人卻是渾身一震。
他們連鬼魂都見過了,得知世界上還有成了精的動物,似乎也不是那么的無法接受。令他們難以置信的是,就在距離人群這么近的地方,堂堂5A旅游景區(qū)里面,竟然就有成了精的動物。
這只橘貓會說話,那它身后的其他野貓呢?
剛剛一直追著安和光啄的那些燕子,該不會也是成了精的吧!
饒是平時比較心大,一下子碰見這么多精怪,還是氣勢洶洶,仿佛沖著自己來的,安和光也淡定不下來了。
他看著面前站姿怪異的橘貓,目光在對方嘴角露出的猙獰獠牙上停頓了一下,嚇得立刻捂住屁股,朝柯行舟道:“柯柯柯……柯大師,這些……這些該不會都是——”
妖精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柯行舟打斷了:“是人扮的。”
安和光:“……?”
正齜牙咧嘴準(zhǔn)備展示妖精的兇猛,嚇?biāo)肋@群人類的橘貓:“……???”
它的瞳孔頓時豎了起來,冷冷的盯向柯行舟,弓起脊背發(fā)出低吼,仿佛隨時準(zhǔn)備朝人群攻擊。
選手和攝影師們果然都被它的氣勢嚇到了,紛紛下意識的倒退了幾步,躲到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雄性身后。
橘貓得意洋洋的抖了抖胡須,心想顫抖吧!愚蠢的人類!
人群前方那個年輕雄性人類手里的符紙雖然有點東西,讓它都感覺到了一絲絲威脅,但堂堂橘貓大人可不會被這么點東西嚇到。
末法時代,靈氣陷落,人類中已經(jīng)很久沒有修士存在了!
現(xiàn)在的人類拿什么跟他們妖族抗衡?
那年輕雄性人類果然也被他嚇住了,手中的符紙都抖了抖,隨后果斷的叫上身后的其他人類一起逃跑。
橘貓越發(fā)膨脹,卻并不肯這么輕易的放過選手們。
它尖銳的長嘯一聲,王府后宅的各個角落里忽然鉆出了更多的小動物。
除了先前的燕子和野貓,還有野狗、老鼠等等。
“竟然還有蛇!”一個怕蛇的選手驚呼一聲,臉色都恍惚起來。
他腳步微動,當(dāng)場就要奪路而逃,誰知道腳步還沒邁出去,后脖領(lǐng)子就被人給揪住了。
柯行舟平靜的望進(jìn)他的眼睛:“跟著我走,不會讓你出事。”
他的聲音像是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剛剛還驚懼不已的選手在聽了他這句話之后,眼神有一瞬間的失焦。
幾秒后,他臉上驚恐的神色就消退下去,變得平靜了許多。
他旁邊的選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真、真的嗎?我們還能出去?”
其他選手在這樣的情形下也都無法再保持理智了,紛紛向柯行舟投來視線。
柯行舟果斷頷首:“可以。”——
顧習(xí)成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倒不是震驚于柯行舟說大話的能力,只是因為——他跟謝白秋都還在這里呢!
因為建筑性質(zhì)的特殊性,王府的外圍是旅游景區(qū),誰都可以出入的,只有內(nèi)宅的部分算私人區(qū)域,所以顧家將監(jiān)控室設(shè)置在了距離起居室不遠(yuǎn)的地方。
也就是這次提供給節(jié)目組進(jìn)行拍攝的幾個房間后面。
早在安和光被一群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燕子追著啄屁股的時候,他就感覺身上癢癢的,但考慮到謝白秋就在身邊,一直隱忍不發(fā)。
直到剛剛一群野貓出現(xiàn),他嚇了一跳,低頭就瞧見自己的手背上有一只綠豆大小的蜘蛛在爬。
這種蜘蛛又小又圓,身體不是純黑色的,腿還特別短,如果不注意的話很容易忽略掉它的身體,只以為是什么糖豆之類的東西粘在了身體上。
顧習(xí)成卻一瞬間只覺得頭皮都炸開了。
他很小的時候曾經(jīng)做過一個噩夢,夢里他追著一顆滾落的糖豆跑,從屋內(nèi)跑到屋外,才終于在平臺的邊緣伸手抓住即將滾落的糖豆,拿起來之后看都沒看就放到了嘴里。
結(jié)果拿開手一看,半截這種蜘蛛的身體正躺在他的指間。
他以前也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還愛玩蟲子的小孩,自那之后卻對任何蟲子都敬而遠(yuǎn)之,還患上了心理性的過敏癥,一旦認(rèn)為自己周圍有蟲子,就會感覺渾身發(fā)癢。
顧習(xí)成迅速跳起來,將小蜘蛛從自己手背上甩下去。
好在這種小蜘蛛沒有毒性,也不會咬人,很輕易就被他弄下去了。只是當(dāng)顧習(xí)成正打算松口氣的時候,一抬頭就看見地板和墻面上的木頭紋路好像動了起來。
他瞇起眼睛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木頭的紋路,而是密密麻麻排成線的小蜘蛛!
就連他剛剛坐過的椅子上,也都爬滿了這種小蜘蛛。
王府這邊一直都有定期找人來殺蟲防蟲,怎么會有這么多小蜘蛛?
顧習(xí)成來不及思考更多,他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蟲子爬過,瘋狂的發(fā)起癢來,癢得他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撓掉。
他哪里見過這種場面,頓時臉色都白了,一面拉上謝白秋躲避蜘蛛,一邊快速的往門口走:“哪來的蜘蛛?每年花大幾十萬除蟲都除到狗身上去了么!等回去,我一定要讓那家除蟲公司好看……門怎么也打不開了?”
謝白秋面對如此情況也是嚇得夠嗆。
即使她不怎么害怕蟲子,看到這么密密麻麻的蟲子往自己這邊爬,心底難免一陣毛毛的。
好在她及時想起王府的布局,知道柯行舟他們就在附近錄節(jié)目,連忙高聲呼救起來:“柯大師!我是謝鞍的姐姐謝白秋,我們被困在這邊的耳房里了!柯大師!”
然而沒喊兩句就被顧習(xí)成拉了一下。
他的臉被蜘蛛嚇得發(fā)白,此刻卻又有些鐵青:“白秋,等等。你別喊……他們那邊有攝像機。”
謝白秋還當(dāng)他是介意頂著顧家的名頭出現(xiàn)在鏡頭前,正想說可以說他是自己家表親,卻聽顧習(xí)成接著說道:“你為什么要向別的男人求助?”
謝白秋:“?”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盯著顧習(xí)成看了一會兒,才確認(rèn)他是認(rèn)真的。
顧習(xí)成雙目冒火的緊盯謝白秋,那模樣就好像自己珍貴的寶物被人奪走了一般。
謝白秋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掙脫他的手往蜘蛛潮的方向靠了靠,謝白秋皺眉看著顧習(xí)成:“顧先生,我覺得你可能對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有什么誤會。現(xiàn)在不適合談?wù)撨@些,所以剛剛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但麻煩你認(rèn)清楚情況——如果你不需要援助的話,就站遠(yuǎn)一點,不要攔著我求救。”
她說完便再次大聲朝著窗戶外喊:“柯大師!謝鞍!!”
謝鞍一個激靈,下意識的答應(yīng)一聲,抬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安和光腦子里只有自己被啄腫的屁股,疼得吱兒哇亂叫,完全沒聽見還有別的什么聲音。見他停下來,還催了句:“你愣著干什么?快跟上柯大師!那群燕子又來了!”
真是見了鬼了,那群燕子先前也不知道是躲在什么地方,他把鳥窩摸了個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一只,下來之后反倒一窩蜂的冒了出來。
這一大群少說也有幾十只了,俯沖的架勢很有種你死我活的拼命。
其他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屁股疼,更遑論安和光。
因此他在謝鞍跟柯元白的保護(hù)下緊緊跟著柯行舟,生怕落后一步就要被燕子啄屁股,此時更是連聲催促著謝鞍。
來自基因中的某種恐懼卻讓謝鞍遲遲邁不開步子,反而問向前方的柯行舟:“哥,你有沒有聽見我姐的聲音?”
他有些不確定。
姐姐最近挺忙的,前兩天還說有個生意上的合作需要投入很多心思,按理說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
柯行舟的耳力一直很好,要是他都沒聽見的話,估計是自己幻聽了。
誰知道柯行舟聞言卻點了點頭:“聽見了。她說她在后面小院的耳房那邊,旁邊還有個拖后腿的。”
謝鞍:“!!”
姐姐竟然真的在這兒!
聽見柯行舟的后半句,方才還有些遲疑的謝鞍眼神頓時凌厲起來,誰敢拖他姐姐的后腿?
姐姐向他求助,估計是也被困在這個王府里面了。謝鞍來不及思考更多,立即就要沖過去救人。
柯行舟攔了他一下。
他算了算手上符紙的種類和數(shù)量,繞路的話估計就不太夠用了。柯行舟抬頭,猶豫的看了眼謝鞍。后者頓時心領(lǐng)神會,臉色也認(rèn)真起來。
“哥,要不你先把他們送出去。我姐那邊,我自己去。”謝鞍飛快做好取舍,“你放心,我運氣一直很好的,那些動物都沒攻擊我。我接上我姐就出來。”
他說著果真就要再往那邊跑,卻無法掙脫柯行舟的手。
柯行舟看著他,就想到當(dāng)初謝家為了感謝他的提醒,給他的那一筆足以讓當(dāng)時的他暴斃當(dāng)場的謝禮。
那筆錢在柯行舟功德值升上來之后就交還給了他,但當(dāng)時謝鞍還幫他買了個理財項目,短短兩個月時間,已經(jīng)漲到了一個更加可觀的數(shù)字。
柯行舟一直想著什么時候還了這份人情來著。
他思考了一會兒,很快下定了決心,眼神從猶豫變得充滿了堅定:“我們一起去。”
不知道為什么,謝鞍總覺得柯行舟瞥向攝像頭的眼神里夾雜著一些謹(jǐn)慎,還有某種可以稱得上是心虛的意思。
沒等他想明白那是因為什么,柯行舟便已經(jīng)丟出一張符紙,同時口中念起了請神咒:“謹(jǐn)請本壇諸英主,英雄勇猛變天下。判斷陽間實分明……”
話音落地,眾人只覺得周圍動物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都消失了。
天地間安靜了一瞬,緊接著一陣陰風(fēng)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平地而起,隨后越來越肆虐、越來越陰冷,將綠植上將落未落的葉子都給卷了起來。
選手們剛有微詞,想讓柯行舟優(yōu)先把現(xiàn)有的幸存者送出去,就被鋪天蓋地的砂土和葉片糊了滿臉。
等到他們撥開這些亂七八糟的障礙物朝前看去,就驚恐的發(fā)現(xiàn)剛剛還空空如也的庭院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群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人影。
就在他們看過去的時候,其中幾個人影動了動,頭頂巨大的兜帽被陰風(fēng)吹開一角,露出里面的牛頭和馬頭。
選手們:“????”
觀眾:“!!”
然而只是瞬間,當(dāng)陰風(fēng)再度吹拂過去,他們不敢置信的再看過去的時候,那幾個人影卻已經(jīng)將兜帽摘了下來,露出來的完全是正常人類的面孔。
就連剛剛被他們看成是牛頭馬面的那兩位,也只是長得比較奇特一點罷了。
觀眾們恍惚過后,漸漸的迷糊起來:【不是,所以這真的只是一場特別的嚇人游戲?】
【真的有可能嗎……但是那群燕子,還有那些野貓野狗……這是人類能夠訓(xùn)練出來的程度嗎?】
【算了不想了,反正剛剛已經(jīng)有人報警,也有人打電話去罵節(jié)目組了。我干脆等結(jié)果了。】
【不過話說回來,剛剛那兩個人長得真的好像牛馬哦……】
他顫顫巍巍的舉起三根手指,對著聶辰發(fā)誓:“聶先生,我真不知道顧家提供的場地是這樣的!我要知道的話,他們給多少我也不能同意臨時換地方啊!”
聶辰神色未變,只是朝身后幾個京城本地的道長們點了點頭,示意他們可以進(jìn)去了。
劉特助無奈的提醒總導(dǎo)演:“顧家的贊助是我推給您的,您應(yīng)該沒忘記。”
總導(dǎo)演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對哦,顧家的贊助是劉特助拉過來的,那應(yīng)該是事先跟聶先生這邊通過氣的。
難怪聶先生這么及時趕到,還帶來了這么多不同風(fēng)格的大師!
瞧著京城本地道長后面那幾個奇裝異服的大師,總導(dǎo)演那顆狂跳的心臟終于安穩(wěn)了一點點。
聶辰望著王府高大的門戶,眼神卻有些冷。
顧習(xí)成找到他的時候的確表示是要找柯行舟幫忙,說是顧家的老爺子最近遇到點科學(xué)無法解釋的事情,找了很多大師都沒有解決,也是經(jīng)過謝白秋介紹才找過來的。
他同意對方的請求,一來看在顧家老爺子的面子上,老人家為國為民做過太多貢獻(xiàn),哪怕他再冷血也無法在老人家需要幫助的時候冷眼旁觀。
一來就是因為謝鞍了。
他在柯行舟這邊,還算是說得上話的朋友。
謝白秋親自作陪,聶辰思量再三還是同意了,但以防萬一,還是帶著人來這邊守著。
沒想到還是出了問題。
道長們身后那幾個花里胡哨的所謂大師都是顧家叫來的,除此之外,特殊事件處理局的人不知道為什么也出現(xiàn)在這里。
自上回分開之后,項亭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出現(xiàn)了,這回現(xiàn)身的狀態(tài)也不是很好,臉色有些蒼白的看了聶辰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聶辰的錯覺,他總感覺項亭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不過比上次見面倒是友善了許多,差不多回到了第一次帶他去跟柯行舟認(rèn)識的時候。
項亭甚至朝他點了點頭,才帶著人往里走。
節(jié)目組眾人看著這么多人往里進(jìn),都不由得心慌起來。總導(dǎo)演的一顆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聶、聶先生,怎么來了這么多人?直、直播還開著呢……”
不是他們不想關(guān)閉直播,實在是這個王府古怪得很,屏蔽了信號,直播卻沒切斷不說,攝影師還必須扛著攝像機繼續(xù)工作,不然就會立刻呼吸困難,連路都走不動。
這情況一看就是中邪了呀!
外面的人卻只能干著急,普通人根本無法靠近王府,連聲音似乎都無法傳進(jìn)去,只能一邊焦急的等待火警過來救援,一邊盯著直播間畫面。
看著監(jiān)控器上密密麻麻十幾個畫面,總導(dǎo)演就忍不住想抽自己。
當(dāng)初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搞全員個人直播間?
這下好了,連切畫面都做不到,只能提心吊膽的盯著,隨時準(zhǔn)備吃救心丸。
他生怕直播的時候拍到什么不科學(xué)的畫面,連帶著整個節(jié)目都完蛋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請示聶辰。
后者卻并沒有理會他。
看著道長們順利進(jìn)門的背影,聶辰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陡然升起幾抹戾氣,起身跟著他們一起走了進(jìn)去。
總導(dǎo)演大驚:“哎?聶先生?聶先生您不能進(jìn)去啊!那扇門禁止普通人進(jìn)……”入。
話都還沒說完,聶辰一只腳毫無阻礙的踏了進(jìn)去,總導(dǎo)演的眼睛登時瞪大,下巴都合不上了。
這扇門是看不起他還是怎么的?——
王府的大門在眾人身后砰地關(guān)上,那幾個奇裝異服的大師肩膀猛的聳了一下,像是被嚇了一跳。
聶辰的目光掃過去時,他們卻抖抖索索的開始晃動手上的法器鈴鐺,朝四周檢查了過去。
項亭涼涼的開口:“西南巫術(shù)不是這么用的。你們那個鈴鐺是招魂馭魂用的,想把地底下的陰魂都給招出來么?”
大師們:“……”
道長們:“……”
道長們明顯忍他們很久了,此時聽見這話都忍不住朝項亭比了個大拇指。
終于把他們想說的話說出來了!
這群所謂的大師看上去花里胡哨挺唬人,實際上他們剛打照面就看出來了,對方連服飾都沒穿對,明顯是招搖撞騙的那種外行人。
竟然還真敢跟著進(jìn)門繼續(xù)行騙,是當(dāng)他們沒見過真正的西南巫師么?
國內(nèi)宗教協(xié)會辦法會的頻率是低了點,但好歹也是幾年一次的好吧!
道長們搖搖頭,很快從那幾個被戳穿后瑟瑟發(fā)抖的假巫師身上收回視線,抬頭仔細(xì)辨認(rèn)方位。
王府四周被設(shè)下了禁制,外界的聲音在踏入府門的第一時間就被隔絕。但里面似乎也被設(shè)下了一層禁制,他們仔細(xì)側(cè)耳聆聽了一會兒,內(nèi)宅的方向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來。
他們只能通過奇門遁甲來推測柯行舟等人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
就見道長們紛紛拿出法器,對著四周一通作法,還沒等結(jié)果出來,項亭便已經(jīng)動了動耳朵,目光猛的盯向一個方向:“有了,那邊。”
特殊事件處理局里都是能人異士,本地道長們倒也不怎么意外,收起東西就跟著走了。
只是看著對方身輕如燕的身姿,和依舊濃黑茂密的頭發(fā),心中郁結(jié)越發(fā)深了。
現(xiàn)在果然已經(jīng)是年輕人的天下了么……
沒有人注意到,在項亭辨認(rèn)出方位之前,聶辰的目光就已經(jīng)落在了那邊,此時預(yù)感被驗證,他臉上卻沒有什么高興的神色。
那雙灰綠色的眼睛倒映著滿園青翠的植物,顏色卻似乎比之前更加幽暗了。
與此同時,有了那些詭異人影的幫助,柯行舟等人終于在動物們的阻攔下抵達(dá)了另一個小院的耳房。
謝鞍朝著門內(nèi)大喊:“姐!你在里面嗎?我跟哥來救你啦!”
說來也是奇怪,先前無論怎么都推不開的房門,在柯行舟等人到來之后,竟然輕易就推開了。
正在拿棍子撬門的謝白秋一個踉蹌,整個人直接滾了出來,眼看著就要臉著地摔倒了。
誰知道卻突然感覺身上一涼,身體像是被什么存在托住了一樣,在半空頓了頓,然后穩(wěn)住。
謝白秋就這么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蹲在原地,反應(yīng)過來后愣愣回頭,就看見一個渾身藏在黑袍中的纖瘦人影朝她偏了偏腦袋,比了個ok的手勢。
她的身體正正好好從對方的身體里穿過,場面詭異極了。
謝白秋卻絲毫感覺不到害怕,眼睛反而突然一熱,飛快的蓄滿了眼淚。
她期期艾艾的張了張嘴:“……小艾,是你嗎?”
這個神態(tài),這個動作,只有她死去的閨蜜會做。
“——是你回來找我了嗎?”
第 134 章
謝白秋一句話直接讓整個場面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
隨后出來的顧習(xí)成努力維持著鎮(zhèn)定的神色,聞言眉心狠狠擰了起來:“小艾是誰?你怎么從來沒有跟我提過?”
彈幕上卻已經(jīng)有記憶力驚人的網(wǎng)友驚呼起來:【小艾?是說謝總那個閨蜜嗎?】
其他網(wǎng)友立即問是怎么回事,那名網(wǎng)友沉寂了一會兒,發(fā)出一大段解釋:【就是之前那個拐賣村的新聞啊!你們都忘了嗎?謝總當(dāng)時就是為了拯救被犯罪分子騙走的閨蜜,在柯行舟直播那天找他算命,才摸到齊家村,跟警察一起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的!我記得才是一個多月前的事情,你們怎么都不知道?】
網(wǎng)絡(luò)世界日新月異,說實話,如果不是這個網(wǎng)友提起來,其他人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來還發(fā)生過這么慘烈的事情。
整個村子幾百口人,全都是拐賣的幫兇和實行者,其中甚至包括部分本身就是被拐賣來的女人和小孩。
網(wǎng)友這么一說,其他觀眾就都回憶起來了。
【我去,是那件事情?可是謝總的閨蜜不是已經(jīng)確認(rèn)死亡了嗎?我記得那之后還有媒體拍到她出現(xiàn)在閨蜜的葬禮上,整個人都很憔悴的樣子。】
【所以之前那個是假新聞?還是現(xiàn)在這個是假閨蜜?】
【……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個閨蜜是真閨蜜,也真的死了呢?你們倒是看看她們兩個互相穿過對方的身體啊!這怎么可能是活人!!】
【可是柯行舟剛剛才說要相信科學(xué)……他叫來的那些幫手,也說自己是保鏢公司出來的來著……】
【相信科學(xué),原地飛升?哈哈哈哈哈哈這個世界真的比我想象的還要癲!】
彈幕上頓時炸開了鍋。
現(xiàn)場的情況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選手中有人也記得當(dāng)初那個新聞的,只是聽見謝白秋叫出閨蜜名字的時候還不太敢確定,看了彈幕上的內(nèi)容,直接渾身一個激靈。
剛想說不太可能吧,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
齊家村離這里也不近啊!
就看見謝白秋厭惡的看了眼顧習(xí)成,竟然直接承認(rèn)了那黑影的身份:“是我閨蜜,怎么了?顧先生,我看你還是不太清醒。我們兩個只是單純的合作關(guān)系,合作甚至都還沒達(dá)成,我似乎沒有必要跟你交代我的人際關(guān)系。”
謝鞍這時候也反應(yīng)了過來,原來這小子不是姐姐的男朋友!
傻白甜的眼神頓時凌厲起來,快走兩步擋在姐姐跟前,虎著臉瞪著對面的顧習(xí)成:“你誰啊?說話這么爹味,小心我爸抄棍子來揍你。”
顧習(xí)成的臉色黑了個徹底,死死盯著謝鞍:“你不知道我?”
“知道啊。”謝鞍坦然道,旋即又在顧習(xí)成的臉色剛剛放松下來的時候,哼了一聲:“顧家又怎么樣?我家敢承認(rèn)自己想要顧家的單子,你敢當(dāng)著全國人民的面仗勢欺人么?”
管他什么顧家王家,欺負(fù)他家人就是不行!
顧習(xí)成:“……”
他還沒意識到事情有什么不對,只是傲慢的無視了謝鞍跟突然闖進(jìn)來的其他人,目光只落在謝白秋身上:“白秋,到我身邊來。”
謝白秋:“……”
眾人:“……”
謝白秋身上的黑影往旁邊挪了兩步,伸出來的手在謝白秋手臂上穿來穿去,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倒也樂此不疲。
然而聽見顧習(xí)成這話,她卻突然抬頭朝顧習(xí)成看了過去。
兜帽隨著她的動作落下來,底下顯現(xiàn)出來的面孔有些蒼白,但的確是謝白秋的閨蜜小艾的臉。
小艾上下打量了顧習(xí)成兩眼,扯了扯嘴角:“人小志氣高啊,一個靠祖上余蔭生活的二代也敢裝霸總了。倒閉的那幾家公司看來還沒讓你認(rèn)清自己?我姐妹可是白手起家一步步做到現(xiàn)在的,手上兩家上市公司!就你也配!”
她一張嘴厲害得不行,跟之前因為戀愛腦而被騙到鄉(xiāng)下去拐賣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顧習(xí)成被罵得臉都綠了,在場的選手們也都忍不住朝他下三路瞄去。
顧習(xí)成:“……”
小艾張開嘴還想再罵,身后的黑影拉了她一下,小聲提醒:“判官大人看著呢!”
前者的聲音頓時收住了,回頭看了一眼跟柯行舟站在一起的兩個黑影,表情有點心虛。
“咳。”柯行舟跟彈幕解釋:“演員的信念感。”
彈幕:【……】
謝白秋這個時候終于意識到不對,“柯大師?”
她以為自己能看見死去的閨蜜,是大限將至,閨蜜來接自己了。現(xiàn)在看見這么多人都在,才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到底是自己白手起家搞出一家上市公司的,她很快冷靜下來,視線掃過現(xiàn)場眾人,就將情況猜了個七七八八。
這段時間她依舊有關(guān)注柯行舟的動向,加上家里有個跟柯行舟相處不錯的弟弟,自然知道柯行舟手底下有一批善鬼員工這事。
閨蜜一向聰明,考證這種事情手到擒來,大約是考了《陽間居住證》上來投奔逍遙宗的。
說起來她自從知道燒的東西真能送到已故之人手中,這段時間燒了不少紙錢元寶和各種東西下去,怎么還辛苦到需要自己上來打工賺香火錢啊?
低頭看了眼閨蜜不斷穿過自己身體的手,謝白秋心里一陣難過。
小艾似乎覺察出她的想法,趕緊朝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之后再解釋,就跑回黑影的隊伍里了。
臨走前還狠狠瞪了顧習(xí)成一眼,明顯對他剛剛說的話耿耿于懷。
這時候有人覺察出什么地方不對,朝顧習(xí)成的身后仔細(xì)分辨了一會兒,突然驚叫出聲:“我去!這么多蟲子!”
眾人這才得以看向屋內(nèi)的情況,緊接著就被里面密密麻麻蠕動的小蟲子給驚到了。
再仔細(xì)一看,從門內(nèi)涌出來的還不是什么普通的小蟲子,而都是蜘蛛!
大家只覺得頭皮發(fā)麻,一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動物什么的他們都能忍一忍,畢竟都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但這么多綠豆大小的蜘蛛,他們是真的接受不能——
這么小的支柱,萬一落到身上,他們都有可能完全察覺不到。光是想想就夠讓人渾身不舒服的了。
柯行舟也不由得皺起眉。
先前出現(xiàn)的燕子和野貓野狗這些都還好說,這種幼年期的蜘蛛大批量出現(xiàn),也未免太過古怪了。
這里究竟發(fā)生過什么?
此時身后追著他們過來的其他動物也到了,眾人一時陷入兩難的境地,不是后退陷入流浪動物們的爪子和鳥喙之中,就是往前,被無數(shù)看都不一定看得見的小蜘蛛爬滿全身。
先前深受其害的顧習(xí)成跟安和光腦門上都在冒汗。
顧習(xí)成都不說那些普信發(fā)言了,只是顧忌著顧家的臉面沒有出聲,安和光是一點都沒有富二代的自覺,一看這個場面就“嗷嗷”亂叫起來。
安和光:“啊啊啊啊柯大師救命!牛頭馬面救命!美女鬼姐姐救命!”
柯行舟一巴掌蓋住他的臉,強制他閉了嘴。又轉(zhuǎn)頭徒勞的向鏡頭解釋:“相信科學(xué),別信他。”
觀眾:“……”
眾人:“……”
不過話說回來,眾人看了看兩邊虎視眈眈的動物和蜘蛛,說實話兩個都不是很想選。
這時候先前站起來口吐人言的橘貓也趕到了,帶領(lǐng)著一群貓小弟站在院墻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底下慌張的人類。
它得意洋洋:“害怕了吧?嚇傻了吧!那個波什么的說的果然沒錯,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都不知道什么叫成王敗寇!”
眾人心說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成王敗寇上了?
橘貓大約覺得是自己肥美的身軀和油光水滑的皮毛嚇到了對方,忽然神色一變,兇神惡煞的擺出了自己最兇狠的表情,“喵嗷”了一聲。
就見人群果然騷動了起來,有幾個意志不堅定的人類已經(jīng)被他嚇得恍惚了——
“好……好可愛啊。”
橘貓:“?”
那幾個人類:“好想一屁股坐死。”
“……”橘貓大驚!
這群人類怎么這么窮兇極惡,都到這種境地了竟然還想著虐貓!
它心想果然那誰說得很對,人類這種生物就是死到臨頭了,也不會有絲毫的悔改之心。要不是天道偏愛人類,設(shè)下了制約,真不該放過他們的。
眾人就見橘貓伏低身子,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引領(lǐng)其他動物朝他們做出了攻擊的姿態(tài)。
大家這才重新緊張起來,紛紛縮在一起看向柯行舟。
這些動物單個放在他們面前或許造不成多大的傷害,但成群結(jié)隊的情況下,哪怕他們這么多人也忍不住犯怵。
何況這些動物里還有不知道多少成了精。
眾人心慌不已,紛紛求助的望向柯行舟,指望他能再次奇跡般的拯救自己于水火。
然而這么一看就忍不住咯噔一下……柯行舟手上的符紙寥寥無幾了!
就連他召請出來的那些黑影,在這群成了精的動物面前似乎也有些束手束腳,不知道為什么都很忌憚的樣子,明顯的發(fā)揮不出完整的實力。
壞了,他們該不會真要交代在這里了吧!
眾人正心驚,那邊的精怪和動物終于動了。橘貓從墻頭縱身一躍,四肢極盡舒展開,張開鋒利的爪子帶頭朝著人群撲了過來。
距離最近的選手只覺得一團(tuán)小煤氣罐一樣的全麥面包朝自己撲了過來,隱約中卻感受到餐刀一樣鋒利的寒光,嚇得當(dāng)即大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它要攻擊我了!”
然而此時所有人都被包圍住了,面臨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沒有人能夠分神去幫助他。
各種流浪動物和蜘蛛潮沖向人群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絕望的看著這些平日里極為不起眼的小東西們朝自己涌來,即將決定自己的生死。
慘叫聲此起彼伏。
下一秒?yún)s沒有感受到預(yù)想當(dāng)中的恐怖,除了最早出發(fā)沒能剎住車的精怪,其他動物和蜘蛛潮都在他們的腳邊停了下來。
人群前方的柯行舟果然是有了行動,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架起手臂,一只手平直前伸,另一只手屈起在身側(cè),像是在瞄準(zhǔn)著什么東西。
眾人只瞧見他左手手心里捏著一把精致小巧的模型弓。
所有人:“……”
這么小一把弓能干什么啊!突然擺那么大的架勢還以為要放什么大招了呢!
眾人忍不住有些無語,說實話當(dāng)初就不該過來找什么人的,等出去之后搞點補給再來不是更好?
雖然說一屋子的小蜘蛛的確很嚇人,但也沒有他們現(xiàn)在被兩面包夾的情況危急吧?
人群中一些人看向柯行舟和謝鞍他們的眼神頓時就不對勁起來,然而下一瞬,一把精致且霸氣的長弓就出現(xiàn)在了柯行舟的手中。
弓身雕刻著繁復(fù)的紋路,出現(xiàn)的一瞬間仿佛有流光在其中閃過。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弓身上的花紋雖然完整,卻莫名給人一種奄奄一息的感覺。
柯行舟的弓沒有弓弦,但就在他的手指搭上去的時候,一道金色的光線突兀的出現(xiàn),化為弓弦纏繞在了弓身上。
隨著柯行舟緩緩拉開弓弦,道法金光組成的箭矢也憑空凝聚而成。
那支箭的氣勢恢弘,剛剛出現(xiàn)在眾人的眼前,四周原本虎視眈眈的動物和蜘蛛潮都本能害怕的倒退了回去。
唯有橘貓和它身旁的幾只流浪動物沒動。
他們感受到威脅的第一時間就弓起了脊背,毫不猶豫的朝著柯行舟做出了進(jìn)攻的姿勢,渾身的毛發(fā)都炸開了,使得原本就圓滾滾胖乎乎的他們看起來越發(fā)的圓潤。
柯行舟的箭尖直指橘貓,橘貓耳朵往后一倒,兇惡地朝他哈氣。
氣氛一時間變得緊繃起來。
就見橘貓渾身毛發(fā)一抖,整只貓朝著柯行舟的方向飛撲過去——
肥美的身材消失在洞口的瞬間,所有人都忍不住為它吐出一口氣。
終于擠出去了。
等等,不對。
眾人:“?????”
小院里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誰都沒想到柯行舟這把弓這么好用,只是拿出來就嚇跑了對方的首領(lǐng)。
那群動物也是懵逼的,跟在首領(lǐng)身后準(zhǔn)備一起逃走的野狗看著那只有自己嘴套大小的老鼠洞,仰頭朝著院墻的另外一邊發(fā)出了悲憤的“汪汪”聲。
院墻另外一頭沒有任何回應(yīng),橘貓老大估計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
身后柯行舟已經(jīng)架著弓箭指了過來,感受到那恐怖的威懾,橘貓的傻狗小弟后肢顫抖,夾著尾巴顫顫巍巍的轉(zhuǎn)了回來,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流出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地上一砸一個響。
另外一邊的燕子本來在往上飛的,被柯行舟用箭一指,也扇扇翅膀?qū)擂蔚娘w回來了。
它落在傻狗的頭上,扇動兩下翅膀,心虛的看了柯行舟兩眼,突然開始蹦蹦跶跶,跳起了為求偶精心準(zhǔn)備的舞蹈。
燕子:“啾!啾啾!”
眾人:“……”
包圍圈終于退開了。
剩下的那些動物估計是沒成精,首領(lǐng)逃走之后互相迷茫的看了看,天性中對人類的恐懼還是壓過了對首領(lǐng)的服從性,很快便四散而逃了。
只剩下幾只燕子和那群小蜘蛛,虎視眈眈的盯著安和光跟顧習(xí)成,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安和光長長地抽噎一聲:“燕子哥燕子姐,我以后再也不掏你們的鳥窩了,求求你們大鳥不記小人過,放過我吧……”
大鳥……
眾人沉默了一下,沒成想那些燕子像是真的聽懂了一樣,朝他身上砸了幾泡鳥糞就離開了。
大家恍然大悟,紛紛將視線投向了唯一還被仇視著的顧習(xí)成。
顧習(xí)成:“……”
說實話不是他不愿意服軟,安和光到底還做錯過事情需要道歉,他除了做過一個噩夢,在夢里吃過半只蜘蛛之外,也沒有什么地方對不起這些小蜘蛛的了啊!
他仍被小蜘蛛步步緊逼著,先前還能跟謝白秋站在一起,但在他說出那些討人厭的話之后,連謝白秋都不愿意跟他站一塊兒了。
其他人更是有多遠(yuǎn)站多遠(yuǎn),完全不想跟他扯上任何交集。
——都沒有人意識到他是顧家人嗎?
顧習(xí)成好生氣的。
眾人卻完全沒有意識到他的生氣,心中只有馬上就能脫困的喜悅。
只是令所有人感到不解的是,危機已然解除,柯行舟卻還是肌肉緊繃,高舉弓箭指著天空。
燕子精不都已經(jīng)被嚇下來了么?
大家不明所以,正欲抬頭一探究竟,就被柯行舟制止了。
柯行舟沉聲開口:“陸判,麻煩你將他們都帶出去。”
渾身籠罩在黑袍之中,站在鬼群前方的陸之道也意識到了不對,一揮手便從鬼群之中點了個下屬出來:“你去護(hù)送他們離開此地。”
話畢,還向她丟過來一桿成人小臂長的毛筆。
小艾立即越眾而出,接住判官筆,在謝白秋詢問的目光中朝她搖了搖頭,并對節(jié)目組的眾人開口:“跟我走吧。”
眾人心說這會兒都沒東西追殺他們了,難道他們自己出不去么?
下一瞬現(xiàn)場便狂風(fēng)大作,王府房頂上的瓦片都被掀起來,掉在地上砸碎了幾片。
頭頂天空不知道什么時候黑了下來,濃稠如同墨水一樣的黑云聚集在王府上空,里面竟然傳出了轟鳴般的聲音:“哼!這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那聲音渾厚非常,聽在耳朵里如同雷聲炸響,大家都只覺得耳膜一疼,立即捂住了耳朵,卻還是感覺腦子里嗡嗡的。
他們想抬頭看看是怎么會是,卻聽見柯行舟的聲音穿過種種嘈雜與手掌的阻礙傳入耳朵:“別抬頭,低頭跟好前面那個實習(xí)判官……的演員。”
眾人:“……”
你都說出來了!真當(dāng)我們都是驢么!
然而此時也不是糾結(jié)這種事情的時候,頭頂烏云帶來的壓迫感只增不減,狂亂的大風(fēng)打在身上,幾乎如同一只大手在將他們來回拍打把玩。
眾人驚懼不已,也沒有心思追問更多,認(rèn)準(zhǔn)了小艾跟謝白秋姐弟兩個,就埋頭跟著他們往外走。
謝鞍哪怕再怎么遲鈍,也意識到現(xiàn)在的情況非常危險了,不然柯行舟不會找人來送他們走。畢竟是為了自己的姐姐才讓柯行舟冒險繞路來了這邊,他有些猶豫,想要留下幫忙。
他的運氣一向很好,哥也說了他們家的功德很深厚,關(guān)鍵時候總能起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說不定這次也能幫上哥?
結(jié)果他剛回頭,還沒來得及張口,突然被攬住了肩膀。顧習(xí)成不知道什么時候湊到他身邊,在漫天亂飛的小蜘蛛里,拉高衣領(lǐng)捂住口鼻,也伸手來按他的嘴巴。
“不能回頭。”他的聲音悶悶的傳過來,謝鞍從他眼睛里看出濃濃的求生欲和驚恐,“你跑了,你姐的閨蜜就不愿意帶我們出去了!”
謝鞍聽見前半句還以為他是為自己好,聽到后半句的時候頓時臉色變了,奮力掙扎起來。
然而顧習(xí)成也是常年鍛煉的人,身體素質(zhì)跟他不相上下,關(guān)鍵是他身后不知道誰的手也在推著他往前走。
他驚怒交加,扭頭想要回頭看是誰,就看見他姐姐和安和光、柯元白也被推著往外。不知道誰在他耳邊祈求:“求求你了,柯行舟說讓她帶我們出去的。你就先送我們出去怎么了?”
“讓我們先走吧,柯行舟他一定可以的!”
“不是還有那么多幫手在嗎?”
頭頂?shù)穆曇舴潘恋拇笮Γ骸澳憧纯催@些人類,哪怕是對救過自己的人,也是如此的無情無義!你們還守護(hù)他們做什么?不如一起入我魔族,長生不老,隨心所欲!也不用再受那虛偽的天道限制!”
風(fēng)太大了,帶起厚重的沙塵,所有人都埋著頭。
謝鞍的視線模糊,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就連想回頭看一眼柯行舟,讓他小心,都因為被捂住嘴巴張不開嘴,只能徒勞的睜大眼睛,臉上的皮肉都被壓得變形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好像看到有一群人在朝哥那邊快速靠近。
他似乎還看見了聶先生。
第 135 章
聶辰似有所覺,朝那邊看了一眼。
他的眼睛能看見鬼,因此很快就注意到了人群前方舉著判官筆的小艾。
小艾的身高在北方其實不算很高,至少在一群精挑細(xì)選出來的選秀偶像里面有點矮。但她身后的一群人埋著頭往前,連面孔都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反而讓她成了鶴立雞群的那個。
當(dāng)然不止她,她的身旁有謝白秋,身后還有謝鞍、柯元白跟安和光。
幾個人都拼命抵抗著身后人群的推搡,卻不起什么作用,反而看起來有些滑稽。
“他們好像一群螞蟻啊。”朱茜不知道什么時候脫離前面的人群,到了聶辰身旁,“螞蟻搬家,高的那幾個就是他們的食物。”
聶辰沉默的瞥她一眼,后者倒也不在意他的冷淡,隨手扎了個高馬尾往后一甩,擰了擰手腕就朝那邊去了。
“臭男人,想活命的就把手從那姐妹倆身上撒開!”
該說不說的,在此情此景下,這種威脅還挺奏效。
那幾個偷偷摸摸挾持著人往外走的立刻就撒開了手,放開人質(zhì)的同時撲通撲通的朝這邊跪了下來。
“女鬼饒命,女鬼饒命……不對,女神仙饒命啊!”
朱茜冷哼一聲,揪起其中一個的衣領(lǐng)子,將人提起來就往前一推:“都給我往前走!我沒說停就不許停下來!”
那人哭喪著一張臉,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一臉絕望的往前挪動著步伐,仿佛正在步入死亡。
聶辰:“……”
項亭聽見動靜回頭看了一眼,正好對上聶辰一言難盡的視線,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我說我是讓她幫忙送人出去的,你信嗎?”
聶辰:“…………”
哦。
不一會兒,前方小院里就傳來了驚天動地的打斗聲。特殊事件處理局的成員跟道長們立即加快了教程,拎著那幾個假扮巫師的家伙就闖了進(jìn)去。
片刻之后,就見柯行舟舉著弓箭正跟半空中的魔影對峙。
那魔神飄在半空,半截身子都在眾人的視線之外,正伸長了手臂,往普通人逃離的方向抓去。
眾人只聽見一聲高亢尖銳的嗥鳴,一只形態(tài)奇特的火紅巨鳥陡然升空,與波旬的巨手撞在了一起。
然而波旬渾身都由黑色的烏云組成,身體介于虛實之間,那火紅的巨獸影子并沒能阻擋他的接近。漆黑的巨手往人群中一撈,幾個攝影師就在驚慌之中被抓了起來,重新丟回了小院里。
風(fēng)里傳來了朱茜憤怒的罵聲:“你個紫皮老土豆!把人都給我放回來!”
攝影師們擠在一起瑟瑟發(fā)抖,既不敢放下肩膀上的機器,也不敢繼續(xù)傻站在對方面前等死。
一同被抓回來的顧習(xí)成:“……???”
他驚怒交加:“不是,為什么抓我?”
他又不是攝影師!
哪知道波旬手指一揮,就讓他拿著手機的那只手拎了起來,一臉睥睨的盯著他:“人類,用你的工具好好將魔王降臨的消息傳出去。”
他一臉“別想騙我了,我對你們?nèi)祟惖目萍剂巳缰刚啤保吹念櫫?xí)成忍不住沉默下來,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剛剛就不該覺得要送他們的那個女人眼熟,拿手機出來看通訊錄!
顧習(xí)成一時間腸子都悔青了,一張霸總臉黑的不能再黑,卻也只能跟身旁的攝影師一樣顫顫巍巍的舉起手機,對準(zhǔn)現(xiàn)場拍攝。
手機上自動連接了直播的系統(tǒng),顧習(xí)成得以看見彈幕——
【6,我這為別人感到尷尬的毛病是好不了了。】
【這哥們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對人類的科技很了解吧?那個表情我真的忍不住想笑。】
【不過話說回來,抓的好!早看那個顧什么的不順眼了,什么爹味發(fā)言?剛剛就應(yīng)該讓那個姐妹多罵他兩句的!】
顧習(xí)成:“?”
這個顧什么的,說的應(yīng)該不是他吧?——
波旬很快從這群普通人類上收回了視線。
就在眾人趕到的同時,柯行舟手指一松,那支光箭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飛快朝著天空中的魔影射去。
箭矢拖著流光沒入魔影的身體,那身影卻在被箭射到的前一秒突然虛幻起來,箭矢仿佛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從他身體的另一頭突破而出。
魔影低頭看著自己身體上多出來的一個大洞,快速用云層修復(fù)好了它,望向柯行舟的眼神卻越發(fā)的陰沉。
“逍遙宗的人,怎么會有這把弓?”
柯行舟:“?”
他不明所以,再次搭弓指向魔影。
那把熟悉的弓看得特殊事件處理局的成員都是心頭一跳,忍不住向聶辰投來了視線。
項亭甚至露出個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聶辰:“?”
他狐疑的蹙眉,項亭卻已經(jīng)回頭加入了戰(zhàn)場,與陸之道等打過招呼之后,抬頭看向了半空中凝聚而成的巨大魔影。
“波旬!”他篤定的喊,“竟然是你!”
被他稱作波旬的魔影額頭上兩只巨大的黑色彎曲魔角,白色長發(fā)直至腰部,一雙眼睛爆突出來,銅爐一般懸在面門,傲慢的朝道長們這邊看了過來。
看見項亭的時候,波旬瞳孔顫動,聲如雷霆:“哈哈哈!是我!小白虎,怎么這個表情?你很遺憾我沒有死在封魔陣?yán)铮俊?br />
波旬?白虎?
眾人驚了一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先震驚眼前的魔族竟然是魔王波旬,還是先震驚一直跟自己對接的特殊事件處理局的項局長竟然是神獸白虎。
朱褚也跟著道長們的隊伍偷偷溜了進(jìn)來,見狀不由得驚嘆:“不是,都這么有實力的嗎?”
他進(jìn)來前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看見直播上的情況,還以為是普通的惡鬼作祟,還想著進(jìn)來給師傅送補給呢。
誰想到進(jìn)來之后卻迎來這么大個“驚喜”。
波旬聽見他的聲音,銅鈴般的眼睛朝這邊掃了一眼,恐怖的威勢差點直接將朱褚壓倒在地。
這種話不論放在什么時候都極其的侮辱人,道長們當(dāng)時就是雙眼一瞪,朝著上空怒目而視。
“豎子爾敢!”
“不過是僥幸逃脫大陣,區(qū)區(qū)手下敗將,也敢來我人界挑釁?”
“朱道長乃是我道家弟子,士可殺不可辱!”
大家剛放完狠話,卻聽見朱褚好奇的問道:“魔寵是什么?要入魔嗎?”
眾人:“……???”
不是道友,你還真想跟著他去?
波旬聽見他的話,笑得更加放肆了:“哈哈哈哈!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他嘲諷的對道長們說完這句話,便轉(zhuǎn)向了朱褚,居高臨下的誘惑道:“既是魔寵,自然是要入魔的。恰好,我自重臨人界以來,還未曾引人入魔,就賜予你這個殊榮,成為我第一個魔寵吧!”
他自顧自的說著,卻不想話音未落就被打斷了。
朱褚一臉嫌棄,一改先前好奇的表情:“你是不是當(dāng)我傻呀?”
波旬:“?”
朱褚:“我又不是沒見過別人入魔。之前你們魔界的那誰過來引誘鬼門關(guān)入魔的時候,我可都看見了。入魔要挨雷劈的!疼死了,我可不遭那罪。”
波旬:“???”
他從未想過自己的招攬竟然會招來拒絕,一時間差點沒能反應(yīng)過來。
等回過神后,他不由得擰起眉頭:“雷劫算什么?你一旦入魔,天地間將再也不會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你,包括那虛偽的天道!你難道就不想自由嗎?”
朱褚只覺得這個魔族把自己當(dāng)成了傻子。
他一臉防備的看著對方:“有底線的自由才叫自由!再說我哪里不自由了?我又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沒有零零七,也沒有九九六,工資也比普通人拿的高。師父沒有通告的時候,我想去哪去哪,想吃什么吃什么,我這還不自由嗎?”
波旬一頭霧水,完全聽不懂他話里那些名詞是什么意思。
但是整句話連起來的意思,他卻聽明白了。
這小小人類竟敢拒絕他?
“這如何能叫自由?”波旬難以置信,“你一定是被天道哄騙了!”
朱褚一臉嫌棄的看著他:“你這都哪年的詐騙話術(shù)了?防詐app上面早就更新過了好吧,你們魔族雖然說剛剛出來,但騙人之前至少學(xué)習(xí)一下,也搞點與時俱進(jìn)的東西好吧?”
眾人:“……”
波旬:“……????”
波旬真是好費解的。
他成為魔王無數(shù)年了,誘惑過不知道多少生靈墮入魔界,從來沒有遇到過像朱褚這樣子的。
怎么還有人會反過來教育他技術(shù)落后的?
說起來魔族近段時間的確是處處受挫,除了鋪墊了十幾年搞出來的邪道組織被那該死的逍遙宗一舉覆滅之外,就連他們在民間發(fā)展的一些七七八八的信眾,也莫名其妙的脫離了信仰。
他們至今都沒找到是什么原因。
雖然說魔族的力量來自于生靈的負(fù)面情緒,但他們也是需要信仰的。
信仰越高的魔族能力越強,像是神話傳說的傳播度最廣的幾個魔王,擁有的力量就遠(yuǎn)遠(yuǎn)超過普通的魔族。波旬一時間幾乎懷疑起自己來。
難道真的是他們魔族被關(guān)押太久,使用的方法都太落后了,才會失敗這么多次的嗎?
特殊事件處理局的成員和道長們看著波旬眼底明顯的動搖,都忍不住沉默了。
波旬要是有道心的話,此刻恐怕也被朱褚一番話毀的差不多了。
本地道長們心頭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涌起一陣同病相憐的情緒,默默的看向了朱褚身旁的柯行舟。
柯行舟:“?”
道長們:“……”
逍遙宗到底是怎么收集到這么多不走尋常路的人的哦……
不過好歹是魔王,波旬沒有自我懷疑太久,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眼底紫光一閃,緊緊盯著朱褚的眼睛:“你難道就不想過得更好嗎?”
朱褚眼底同樣閃過一抹紫光,眼神一下子就迷離起來:“什么更好?”
眾人心道不好,波旬這是看用尋常話術(shù)說不過對方,直接使用技能了。
道長們立即祭出法器,在朱褚的四周設(shè)下了重重法陣,試圖阻擋對方的聲音。
然而無濟(jì)于事。
波旬的聲音如同雷鳴般炸響:“自然是成為人上人。”
“什么人上人?”朱褚不明顯的皺了下眉毛。
波旬也忍不住皺眉,心想這個人類怎么回事,連人上人是什么都不知道?
人間在天道的控制之下,竟然已經(jīng)墮落至此了嗎?
話雖如此,他還是非常敬業(yè)的繼續(xù)誘惑:“別人有錢有權(quán)有勢,憑什么你就如此籍籍無名?我沒猜錯的話,你如今是宗門里的大弟子,卻處處被你的師弟壓迫,日日學(xué)習(xí)畫符、承擔(dān)宗門雜務(wù),喘不過氣來,卻始終受不到任何重視。你難道不想讓你師弟消失,成為宗門唯一的繼承人?難道就不想更進(jìn)一步,成為掌門嗎?”
他聲如洪鐘,卻不知道為什么,說出的話有著令人難以拒絕的強大誘惑。
朱褚的表情果然動搖了,在波旬說出他被師弟處處壓制的處境時,幾乎忍不住落下淚來。
然而緊接著,波旬的下一句話就讓他做起了眉頭。
“不是,等等。”他眼神突然清明過來,抬手制止了對方的喋喋不休,“我?guī)煹艽_實是很強勢很心機沒錯,但也沒有必要讓他消失吧?”
波旬:“?”
控制人心的技能竟然失效了,波旬一下子沒能反應(yīng)過來,愣在了當(dāng)場。
“而且你知道師弟在我們宗門有多重要嗎?要不是師弟,我們宗門上下幾百口員工,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地方住好么!連合同都是師弟的特助給我們墊資打印出來的!”
現(xiàn)在宗門的條件是好了不少,但是當(dāng)初剛剛重振時候的窘迫情況還歷歷在目,朱褚光是想一想,就忍不住想要落淚。
誰能想到如今日進(jìn)斗金的逍遙宗,在那時候連幾塊錢一份的打印費都拿不出來?
朱褚一臉“你少挑撥我們宗門關(guān)系”的表情,大義凜然道:“我們宗門就是我、師父、師弟和師弟的劉特助缺一不可,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我作為大弟子,上有師父疼愛,下有師弟敬仰,有什么可不忿的?我日子好著呢!”
他說著果真掙脫了波旬的控制,屁顛屁顛的捧著符紙跑到柯行舟身邊,將符紙遞了過去。
波旬施加在他身上的術(shù)法頓時就被破了。
哪怕是魔王波旬,被強行打破了控制也是要遭受反噬的。
他只覺得喉嚨一熱,哇的一聲就吐出一口魔血來,原本再次抓向節(jié)目選手們的魔手也突然失去了力氣,化為烏云,重新歸于天空。
朱褚見狀更不屑了:“還說魔族好呢,我們都沒動手,你自己就在這吐血。身體這么差,還不如我?guī)煾竵淼膹娊 喑渣c枸杞補補吧!”
眼看提到自己,柯行舟緩緩點頭,沖著波旬皺起眉頭:“你再吐血下去,別死在人家地盤上了。你到底還打不打?”
波旬:“……”
波旬氣得說不出話。
柯行舟見狀以為他無言以對,越發(fā)覺得自己大徒弟這張嘴挺不錯的,兵不血刃就讓對方氣急攻心,自亂陣腳了。
不過說實話,剛剛波旬說的那番話也讓他驚醒了一下。
自己這段時間對于大徒弟的確是缺少關(guān)心了一些,于是想了想,柯行舟朝徒弟贊賞的點了點頭:“說的不錯,回去給你漲工資。”
朱褚立時眼睛一亮:“謝謝師父!師父你真好!我要給師父當(dāng)牛做馬一輩子!!”
聶辰:“……”
眾人:“……”
不知道為什么,大家的目光此時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半空中的波旬,就連攝像師們也都大著膽子將鏡頭調(diào)遠(yuǎn),對準(zhǔn)了波旬的臉。
這人剛剛說了那么多話,還不如人家?guī)煾敢痪錆q工資來的實在哦……
波旬:“…………”
波旬又是一口老血嘔出,怒瞪著朱褚跟柯行舟兩個,氣得手都抖了。
他怒極反笑,張著一張血盆大口,重新凝聚起手臂,就朝朱褚和柯行舟兩人抓去。
眾人頓時心頭一凜,紛紛祭出法器迎敵。
特殊事件處理局的幾位成員此刻也都不再隱藏身份了,白虎、重明、玄武、麒麟……各種只有在神話傳說中才能見得到的神獸出現(xiàn)在了眾人面前。
道長們發(fā)動畢生所學(xué)相助神獸,朱褚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
“所以剛剛那只巨鳥,是朱雀?朱茜是朱雀?”
道長們已經(jīng)被層出不窮的神獸震驚得人都麻了,此時也分不出心神來搭理他。
朱褚只好待在師父身邊,掏出毛筆和朱砂,開始幫師父補充符紙。
一轉(zhuǎn)頭卻瞧見柯行舟手中的弓箭,卻不由得“咦”了一聲:“這不是連城大佬的弓箭嗎?”
聶辰聞言頓時看了過來,目光沉沉的落在柯行舟手中的弓上。
他先前還以為這是柯行舟用道法凝結(jié)而成的幻象,如今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弓弦和箭確實是幻化出來的沒錯,但是弓本身卻是擁有實體的。
他不知道連城是誰,聽見朱褚的話卻本能的有些排斥。
聶辰同樣帶了一疊符紙,抿著唇沉默的遞給柯行舟,目光沉沉的盯著他。
柯行舟:“……”
不知道為什么,被聶辰這么盯著,他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陳瞎子當(dāng)初可是說要拿聶家的萬里集團(tuán)來跟他換這把弓的……
柯行舟低咳一聲,制止了朱褚繼續(xù)往下說:“專心畫你的符。”
話雖這么說,他手上卻沒有松開弓弦,箭尖穩(wěn)穩(wěn)的指著天空中的波旬,道法金光組成的箭矢直指波旬的心臟。
這一次,這支箭上附帶的威勢更勝之前,哪怕只是在周圍站著的道長們都能感覺到那支箭上裹挾的沖天氣勢,被箭矢指著的波旬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表情有些驚疑不定,仿佛在柯行舟的身上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但片刻之后,這種猶疑的神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嘲諷:“人類,真是一個可悲的種族。”
柯行舟懶得聽他說話了,將弓拉到最滿,眼底滿是沉靜:“你廢話太多了,我還趕著吃飯。”
話音落下,一只比先前更加迅猛的光箭飛射而出,直直沖向了半空中的波旬。
波旬神色輕蔑,大約以為這支箭跟先前那支箭一樣孱弱,并不做任何躲避,只將心臟位置的身體虛化了一些,就專心應(yīng)對撲將上來的神獸們了。
他來自靈氣充盈的上古時代,見識過太多的天縱神才,現(xiàn)如今的人類對他來說就如同一群螻蟻,哪怕這群在道長們眼中已是戰(zhàn)力巔峰的神獸們,對波旬也無法造成多大的威脅。
波旬謹(jǐn)慎的接了對方幾招,很快便忍不住嗤笑起來:“怎么?天地靈氣稀薄,天道連你們這群神獸都不庇佑了么?竟然孱弱至此,還不如我這在封魔陣中被封印了萬年的殘軀!”
重明、白虎等并不理會對方的嘲諷,只是越發(fā)加快了攻勢,卻依舊無法撼動對方分毫。
波旬的目光在這些神獸身上來回掃視,沒有看見自己預(yù)想當(dāng)中的那些人,神色頓時就放松了不少。
“玄武白虎朱雀,青龍怎么不在?該不會是萬年前那場大戰(zhàn),果真隕落了吧?”他張狂的大笑,“萬年前你們聯(lián)手將我魔族封印的時候,可曾想到過有今日!”
波旬不再忍耐,抬手便將白虎拍開,一手項亭重重地砸落在地,先前的傷口在此刻都崩裂開,鮮血頓時染紅了他雪白的皮毛。
他目眥欲裂:“先前作亂的那群魔羅果然就是你派出去的!魔族,還是那么卑鄙!”
波旬毫不在意:“與你們?nèi)祟愊啾扔炙愕昧耸裁矗磕銈儾皇怯芯湓挘斜粎捲p么?”
他隨手將重明甩開。
他已經(jīng)摸清楚了這些神獸的能力,現(xiàn)如今人間估計只有天道才能對他們魔族有那么一些威脅了,其他的都不必掛心。
至于那邊隨著蓄勢越發(fā)威勢可怖的弓箭,波旬更加沒有放在心上。
他的整個身體都由云層構(gòu)成,隨時都能化為云霧,根本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正這么想著,柯行舟手指一松,蓄力到極點的弓箭發(fā)出巨大的破空聲極速靠近,幾乎沒給任何人反應(yīng)的時間。
下一瞬,一陣尖銳的灼痛驟然襲來,波旬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向自己胸口破開的一個大洞。
“怎么……可能?”他抬頭,震驚的盯著柯行舟,“竟然是你?”
柯行舟疑惑的看他,這魔族在說什么?
不等他開口,項亭卻突然神色一變,大吼一聲:“結(jié)陣!”
絲絲縷縷的金光從整個王府的地面漂浮而出,波旬這才發(fā)覺,那些本該被他打成奄奄一息的神獸竟然隱隱結(jié)成了一個封魔陣型,血流入腳下的陣眼上,與王府地底殘存的龍脈匯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
而柯行舟,也在片刻的疑惑后果斷搭弓,封住了他逃走的退路。
項亭往外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朝他咧了咧嘴,露出尖銳的犬齒:“兵不厭詐,你說的。”
柯行舟遺憾搖頭:“看來魔族學(xué)習(xí)能力也差,還是不要與之為伍,免得影響你學(xué)習(xí)道法的進(jìn)度。”
一旁的朱褚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師父說的都對!我聽師父的!”
“……”波旬的臉色瞬間難看至極。
第 136 章
封魔陣成,巨大的波旬虛影消散,一個只比尋常人高大一些的魔族現(xiàn)身云層之中,重重地砸落在地!
完整的封魔陣可以封印魔族的能力,哪怕對方是魔王波旬,也無法再動用體內(nèi)的魔力,只能淪為一個體質(zhì)強健些的普通人。
波旬失去魔力之后無法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籠罩在王府上空的陰云很快就消散了。
眾人飛快奔向波旬墜落的地方。
先前因為節(jié)目組的拍攝地點在內(nèi)院,他們一心救人,就直奔內(nèi)院而來了,但波旬墜落的地方卻在前面的園林,中間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
那可是對外開放的區(qū)域,萬一要是砸到什么知名景點,下次再開放的時候被游客發(fā)現(xiàn)不對勁就完蛋了。
就算沒砸壞警官,砸到什么名貴的擺件和花花草草,他們道教協(xié)會也賠不起呀!
在金錢的壓力下,道長們健步如飛,速度幾乎都要比神獸們還要快了。
搞得神獸們都忍不住懷疑獸生,他們這次受的傷真的嚴(yán)重到這種程度嗎?
一群鶴發(fā)童顏的老道長奔跑在人群的最前方,剛到地點就看見波旬頭朝下栽在一口大缸里面,因為失去了魔力,只能憑借四肢在水里撲騰。
也不知道是水缸底部太滑了還是怎么,眾人都到了好一會兒了,他都沒爬上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總感覺波旬皮膚上的紫色好像更深了似的。
朱褚好歹是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鍛煉,此時氣喘吁吁的勉強追上眾人,看見這個場面,沉默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一個問題:“……魔族會被淹死嗎?”
眾人:“……”
大概,是會的——
20分鐘后,眾人終于將渾身發(fā)紫的波旬從水缸里撈了出來。
說實話他們原本不想撈的。
魔族作惡多端,推崇享樂,還以此迷惑無辜生靈墮入魔界,成為他們的附庸甚至是食物,簡直可以說是人人得而誅之。
但波旬失去魔力之后與普通人無異,長期待在封魔陣?yán)锩妫瑳]有魔力支撐,身體也消瘦得不成樣子,在水里撲騰的樣子著實是凄慘。
何況還得拿他去跟魔族談判呢。
魔族這個族群非常奇特,高等魔族和低等魔族之間的地位差距非常巨大。低等魔族對于高等魔族來說,既是下屬也是食物,一個不順心就可以殺死。
但是高等魔族之間卻很有一種家庭的氛圍。
都說魔族的生育能力跟人類差不了多少,但實際上只有低等魔族的繁衍毫無節(jié)制,隨時隨地都能生出一大堆來。
真正的高等魔族生育率極其低下,比神獸誕下后代的概率都低,加上修煉不易,數(shù)萬年可能都不會有一個高等魔族自然誕生。
每一個高等魔族對于魔界來說都是珍貴的存在,不管是魔神還是魔王,一旦落入手中,都將成為人界跟他們談判的重要籌碼。
因此在堂堂魔王波旬被一個普通的大水缸淹死之前,玄武還是上前把他給撈了出來。
間或還夾雜著些水缸底部的淤泥和植物根須、浮萍之類的東西,黏黏糊糊的粘在身上。
“……”眾人都嫌惡的看著這一幕。
京城本地的道長們卻看著那口缸,不知道為什么莫名的覺得有些熟悉。
就聽見朱褚“咦”了一聲,“師父,這不是柯總放在別墅那邊的水缸么?長得一模一樣啊!這不會也是個古董吧?”
顧習(xí)成和那些攝影師被神獸們提溜著后領(lǐng)子就帶過來了,一路顛簸之下差點沒把膽汁都給吐出來,站在旁邊緩了好久才壓下那股眩暈。
他聞言才稍稍恢復(fù)了一點精神,站直了身體瞥了一眼他們說的那個水缸,輕飄飄的吐出一個數(shù)字:“六百萬。”
這水缸的確是古董沒錯,還是他親自在佳士得的拍賣會上拍過來的。只是對于陸家來說這種等級的古董還算不上多么稀有,因此新鮮勁過去之后,就干脆放在這邊給游客開眼界用了。
每天來這里的游客非常多,其中有不少都是懂行的,回去一查佳士得的拍賣記錄,頓時就驚得發(fā)到了網(wǎng)上去。
這種信息網(wǎng)上一搜都有的,他不信這些人都不知道。
顧習(xí)成理了理領(lǐng)帶,驕傲的等著人來問為什么這么名貴的物品要放在外面風(fēng)水日曬,也不怕來景區(qū)游玩的游客碰壞了么?
以往他那些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同學(xué)朋友就都是這么問的。
然而他等待了片刻,那個話很多的家伙的確開口了,說的卻是:“哦,那你買貴了。我?guī)煾杆依镔I的那個才四百萬,比你的便宜整整兩百萬呢!”
顧習(xí)成:“?”
朱褚:“而且你這缸也太臟了,就算放在景區(qū)里面也不能這么疏于清理啊,多暴殄天物。”
顧習(xí)成心想來了。這人果然只是嘴硬一下,普通人見到六百萬的水缸擺在水缸里隨便人觀賞把玩,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至于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師父他爹”,估計也只是裝裝樣子,實際上根本舍不得將這么名貴的物品放在外面真正遭受日曬雨淋——
就聽朱褚繼續(xù)道:“我?guī)煾杆阉讈G在別墅門口,都有人專門去清理的。”
他撇撇嘴,滿臉寫著“你這景區(qū)保潔不行”,滿是真情實感的嫌棄。
把顧習(xí)成都給看得愣住了,他震驚了片刻才終于回過神來:“你……你說什么?放在門口?”
“對啊。你上缺德地圖搜一下逍遙宗,第二個打卡人數(shù)比較少的那個就是。因為在別墅區(qū)里面,普通游客進(jìn)不去,不過附近住的大爺大媽養(yǎng)的鴨子跟大鵝經(jīng)常會過來,在那水缸上面戲水的。我這還有攝影愛好者的老爺子拍的照片呢,你要看嗎?”
鴨子……大鵝……
顧習(xí)成整個人都恍惚了,面對朱褚誠摯的邀請,張了張嘴:“不……不用了。”
還看什么看?人家在缺德地圖上都有打卡人數(shù)了。
他丟在這里的水缸要不是當(dāng)初被人發(fā)現(xiàn)是佳士得拍賣出去的真品古董,說不定都被哪個熊孩子模仿司馬光砸缸給砸了呢。
他偷偷摸摸上網(wǎng)搜索了一下“逍遙宗的缸”這個關(guān)鍵詞,跳出來的圖片里面,對方的缸的確是放在門口,但比他這個保存得更好,連釉面都更加光滑似的。
相比之下,他擺在景區(qū)里面的這個水缸就埋汰多了,除了水底有淤泥,還有綠藻沒有清除之外,養(yǎng)的植物也蔫噠噠的。
水缸的邊緣甚至還有鳥糞呢。
逍遙宗那個才四百萬……
顧習(xí)成忍不住想要長長地抽噎一聲,難怪老爺子天天罵他只會亂花錢哦……
與此同時波旬也清醒了過來。
他身為魔王自然是不會因為這么點高度被砸暈的,只不過一下子污水喝太多被嗆得有些發(fā)懵,還被臭氣熏得齁得慌。
他一睜眼看見周圍這么多人圍著自己,體內(nèi)也感受不到任何魔力運轉(zhuǎn),就知道大勢已去,無力回天了。
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手緊緊抓著身后水缸的邊緣,他打滑了一下,勉力維持住自己的身形,冷哼一聲:“以為這樣就能打擊到我了嗎?哼,上古封魔大陣已經(jīng)失效,魔族重臨人間,你們遲早要成為我們魔族的手下敗將!”
他說這話的時候面向著那些攝影師,說得慷慨激昂,大氣凜然。
攝影師們倒也非常捧場,即使自己被帶過來的時候顛得七葷八素的,也沒有丟開自己吃飯的家伙事兒,此刻面對找鏡頭的波旬,紛紛都很有職業(yè)素養(yǎng)的舉起了攝影機。
柯行舟面色微微變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聶辰。
聶辰從剛剛他對自己的眼神避而不談的時候就沒怎么說話了,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也沒有主動開口,搞得柯行舟越發(fā)的心虛。
他沉默了一下子,剛想開口說些什么,就聽見朱褚道:“哥們你別找鏡頭了,鏡頭蓋都蓋上了,你就沒發(fā)現(xiàn)嗎?”
柯行舟:“!”
波旬:“?”
封魔陣對高等魔神的制約是最大的,他剛剛從封魔陣?yán)锾用摚瑢嶋H上對人間的了解還不如底下的魔羅多。
說實話他這次領(lǐng)了任務(wù)過來針對逍遙宗,也是臨時抱佛腳學(xué)了一些現(xiàn)代社會的東西,很多不常見的玩意兒實際上都沒有怎么學(xué)習(xí)。
——反正到最后都是他們魔族的。
此時聽到“鏡頭蓋”三個字,波旬甚至都不知道眼神應(yīng)該往哪里看。
緊接著就見一個攝影師如夢初醒,伸手到他那個攝影機的前面,把那個機器前端的一個小蓋子轉(zhuǎn)了轉(zhuǎn)。
沒拆下來,而是擰緊了。
——從剛剛波旬被打下天空開始,他們就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直播,早就沒有在繼續(xù)拍攝啦!
波旬意識到這一點之后氣得簡直要吐血,更加令他崩潰的是,朱褚視線往下一掃,指了指他的手說:“你還是別往那個地方靠吧……我剛看見燕子精往上面拉屎來著。”
他低頭一看水缸的邊緣,的確有一只成了精的燕子在上面蹦蹦跳跳。跟先前求饒的時候跳給柯行舟看的求偶舞蹈不同,燕子精此刻跳的完全沒有任何節(jié)奏感或者美感,嘴里還在叫喊:“好臟!啊啊啊啊好臟好臟!”
波旬:“………………”
想到自己剛剛栽進(jìn)去的時候,為了呼吸還喝進(jìn)去了不少污水,連缸底的污泥都吃進(jìn)去一些,波旬的臉色徹底變了。
“嘔!你們……你們?nèi)碎g的精怪怎么回事?怎么……這么不講衛(wèi)生……嘔嘔嘔!”——
他吐得昏天暗地,搞得大家都不好繼續(xù)仇視下去了。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最終只留下了幾個特殊事件處理局的神獸在這里看守波旬,等他吐完之后,把他帶過去跟阿修羅一起關(guān)押起來。
其他人就各回各家了。
本地道長們朝柯行舟和聶辰拱手道別,踩著恍惚的步伐離開了。
劉特助會在之后將法事的酬金打到他們道觀的賬號上面,其他事情都不用他們操心了。但今天一下子看見了這么多神獸,有的甚至平時還跟他們有過頻繁的往來,這么大的事情他們回去一定要好好跟宗門內(nèi)的人炫耀一下!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節(jié)目肯定也是拍不下去了。
哪怕柯行舟全程一直強調(diào)“相信科學(xué)”,但最后波旬出現(xiàn),項亭等人又是化身神獸又是各種符紙陣法的,觀眾又不是真傻,哪兒還能一直裝看不懂。
于是信號剛一恢復(fù)正常,直播就被掐斷了,總導(dǎo)演也被叫走談話,第四期節(jié)目直接無限期推遲,歸期不定。
不過即便有關(guān)部門不出手,節(jié)目恐怕也是拍不下去的——
半決賽那幾個選手逃生時的表現(xiàn)太過真實了,真實得令人不適。
當(dāng)時直播間就已經(jīng)有大批觀眾無法接受,甚至脫粉回踩的了,更有住在附近的觀眾直接沖過來要朝他們砸臭雞蛋。
這期節(jié)目要是繼續(xù)下去,還不知道要發(fā)展成什么樣。
只能說魔族針對逍遙宗的目的雖然沒有達(dá)成,但他們的計劃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全能偶像》如今已經(jīng)不是原先那個《全能偶像》了,現(xiàn)在這個節(jié)目的知名度高到一定境界,連外國人都在追直播。這一期節(jié)目發(fā)生的事情簡直堪比引發(fā)了一場七級地震。
一時間所有人都知道《全能偶像》第四期節(jié)目搞了個大的,網(wǎng)上討論度都快炸了。
哪怕項亭第一時間聯(lián)絡(luò)了網(wǎng)絡(luò)安全部門,發(fā)動所有力量緊急維護(hù)網(wǎng)上有關(guān)這件事情的輿論,“魔族”“神獸”“修仙”之類的字眼還是病毒一般在網(wǎng)絡(luò)上飛快的傳播出去。
重明匯報這事的時候,一副天塌下來的表情。
“這下完蛋了。”他絕望哀嚎,“這些該死的魔族又要得意了。”
那些曾經(jīng)的黑粉都以為自己偷偷摸摸的轉(zhuǎn)發(fā),逍遙宗一定不知道。實際上朱褚記仇的很,一直盯著他們呢。
“這不一樣。”重明搖頭,“這種事情要是放在萬年前,那自然是不用怎么遮掩。但現(xiàn)如今的人們過了這么久的安穩(wěn)生活,從未了解過人類之外的智慧生靈,突然暴露這么多信息給他們,定然會引起天下大亂的。”
人對自己未知的東西總是容易充滿恐懼。
要只是因為無知而引起的恐慌,那倒還好解決,壞就壞在現(xiàn)在魔族溜出了封魔陣,混入群眾之中,一時半會兒甚至都沒辦法將其找出來。
對方要是趁著這個機會做些什么,他們簡直防不勝防。
重明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大罵:“魔族那群癟犢子,非得攪得天下大亂。早知道萬年前就不搞什么封魔陣了,還不如多費點功夫,直接把這種族給滅掉。”
朱褚面露驚訝:“原來能滅掉嗎?”
重明:“……”
那是自然能滅掉的。
魔族縱然強大,但當(dāng)時他們面對的可是整個世界上所有種族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
當(dāng)時天地靈氣充沛,孕育出了無數(shù)擁有靈智的生靈,人類中大乘期的修士就不計其數(shù),其他種族也是天才頻出,堪稱盛世。
面對所有其他種族的聯(lián)合圍剿,魔族到最后其實也是死傷慘重,最后不過是負(fù)隅頑抗罷了。
只是當(dāng)時的其他種族也都元氣大傷,如果追究到底的話,魔族確實能夠消失不錯,但其他的種族或許也會從此一蹶不振。
因此權(quán)衡利弊之下,最終選擇了用封魔陣鎮(zhèn)壓所有魔族這個方式。
其中的考慮自然無法跟現(xiàn)在的人說明,重明只能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朱褚只當(dāng)他是在懊悔當(dāng)初沒有選擇一勞永逸的方法,看了看被抓住后看見網(wǎng)上的輿論卻沒有絲毫悔改之意,甚至還有些得意的波旬,小聲嘀咕:“萬年前要是直接滅了他們,哪里還有現(xiàn)在這么多事情……”
柯行舟重重點頭:“確實。”
他本身是個怕麻煩的人,得知萬年前曾經(jīng)有機會讓這個種族再無翻身之日卻沒有那樣做,一時間也覺得十分的惋惜。
道長們:“……”
說實話,他們其實也有這種想法。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這樣子殺心也太重了,便又念了念清心咒,把這種念頭給壓下去。
該說不愧是逍遙宗么?師徒兩個竟然就這么大大咧咧的說了出來……
波旬見狀也是臉色一變。
他先前的確是天不怕地不怕,覺得魔族現(xiàn)世之后便能碾壓現(xiàn)如今靈氣微末的其他種族,在現(xiàn)代社會稱王稱霸。
但現(xiàn)如今連他自己都栽了,便知道自己先前的想法還是太過于輕敵了。
尤其是逍遙宗的那個宗主——
波旬的目光落在柯行舟身上,眼中閃過極其復(fù)雜的情緒。
柯行舟注意到他的目光,回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而還沒等他上前詢問什么,就聽見徒弟“咦”了一聲。
朱褚作為在座最了解互聯(lián)網(wǎng)的人,在得知魔族此舉的目的是造成輿論危機時,就登上了自己的社交賬號。
他將手機遞給柯行舟:“我看網(wǎng)上的情況也沒有你們說的那么糟糕啊!”
重明心說這怎么可能?魔族現(xiàn)世的消息走漏出去,普通群眾怕是要瘋了,他這邊都接到好幾個來自領(lǐng)導(dǎo)的電話了。
他想著估計是普通人看不懂局勢罷了,結(jié)果湊過去一看,卻不由得:“……”
只見熱搜上面的確到處都是跟《全能偶像》第四期節(jié)目直播相關(guān)的話題,幾乎將整個版面都占全了,話題也如同他們所想非常有煽動性——
#《全能偶像》直播出現(xiàn)魔王波旬#
#全偶現(xiàn)場捉鬼,各種神獸現(xiàn)身!#
#《山海經(jīng)》難道是古時候的《動物大全》?#
#有沒有一瞬間發(fā)現(xiàn)世界是假的#
……
重明看到標(biāo)題的時候心臟都快停跳了,卻沒想到點進(jìn)去之后,看見的都是網(wǎng)友們【哈哈哈】。
【看過直播,只想說連綜藝節(jié)目的技術(shù)都能搞得這么牛逼了,為什么電影院里放的還是那種糊弄觀眾的玩意兒?】
【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相信這個世界上真有什么魔王吧?】
【神獸我是信的,畢竟是我們國家有記載(《山海經(jīng)》里有)的東西,道長們一邊高喊相信科學(xué)一邊坐地飛升也早就見過了。但那個魔王波旬就算了,國外傳進(jìn)來的,要搞事也應(yīng)該去他自己的戶籍地搞啊!來我們國家搞算什么回事?】
【免簽怎么免進(jìn)來這么個玩意兒?移民管理局出來挨打!】
重明:“……”
重明真是好好奇這些人的精神狀態(tài)。
他在熱搜廣場的熱門動態(tài)上甚至刷到了明顯是魔族發(fā)出來攪混水的東西,什么“魔族強大無匹,現(xiàn)代科技無法抵擋,魔族終會統(tǒng)治世界”什么“普通人不要有任何反抗心理,準(zhǔn)備做好臣服”。
重明心里剛有點咯噔,點開評論區(qū)就忍不住氣笑了。
網(wǎng)友們也是什么梗都能玩得起來,當(dāng)即在底下山呼【魔王萬歲】,隨后緊跟著就問起了在魔界工作的薪資待遇。
【什么,007工作制沒有私人時間就算了,居然還要吃我?你們魔族怎么比我們?nèi)祟愖詈谛牡馁Y本家還過分!】
【上四休三我直接帶全家老小投奔,上七休零?去你奶奶個魔王,個沒有調(diào)性的玩意兒,老子當(dāng)魔王都比你專業(yè)!】
【還自由呢,天天上班自由個蛋。狗日的資本家,我這就報警把你給抓起來!】
【義務(wù)教育都沒普及,養(yǎng)一窩文盲地痞還何談進(jìn)步?我覺得貴公司的水平跟我的能力不是很匹配,婉拒了哈。】
發(fā)帖的魔族:“?????”
這都什么跟什么!
重明看到這里也是深吸一口氣,果斷按滅了手機屏幕。
看到大家上班的情緒都這么穩(wěn)定,他就放心了。
第 137 章
波旬就看見重明的神色飛快變化,幾次之后直接關(guān)閉了手機,一臉復(fù)雜的朝他看過來。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重明看向他的眼神里面仿佛還有些……憐憫?
可笑!
他們魔族不受天道制衡,身體和修煉素質(zhì)都是頂尖,魔力更是源源不絕,生來就是強者,何須這些被天道牽著鼻子走的蠢貨來憐憫?
何況他此番突襲逍遙宗,將魔族現(xiàn)世的消息放出去,數(shù)百萬的觀眾都已經(jīng)得知了這個事實,現(xiàn)在恐怕都已經(jīng)恐慌得不得了了!
這種時候,該被憐憫的應(yīng)該是這群費盡心思隱瞞真相,守護(hù)著那群愚蠢人類的家伙才對吧!
就見逍遙宗那邊,柯行舟看了看大徒弟遞過來的手機,劃拉了兩下,表情一言難盡的朝波旬看了過來,越發(fā)嫌棄了似的:“你們魔族的員工怎么連宣傳文案都不會寫啊?所以果真是沒有九年義務(wù)教育的問題么?”
波旬:“?”
九年什么?什么教育?
柯行舟卻心想難怪他們要來挖自家大徒弟,原來是眼饞他們逍遙宗短短幾個月就在網(wǎng)上爆火,想要復(fù)制他們的成功道路哦!
這么一看自家大徒弟除了擁有天眼之外,工作能力也是很強的,至少當(dāng)初剛開始重振逍遙宗的時候,就沒有這么多人罵他們宗門。
柯行舟原先說漲工資只是為了鼓勵徒弟,此時想了想?yún)s覺得確實該漲的,于是蹭到聶辰身旁,小聲道:“我想給你師兄漲漲工資,你覺得怎么樣?”
聶辰?jīng)鰶龅目戳怂谎邸?br />
柯行舟:“?”
聶辰看著他早已翻篇的茫然模樣,就知道他完全沒有把先前那把弓的事情放在心上,自己是白生那么長時間悶氣了。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到底是沒舍得繼續(xù)不理柯行舟:“漲多少?”
柯行舟不太懂管理,想了想還是搖頭:“你定就行。”
聽說漲工資也是一門學(xué)問,漲多漲少都有用意在的,柯行舟還是不添亂了。
聶辰看著他一副全然信任自己的模樣,心中最后那點不高興也消散了。
見柯行舟鬼鬼祟祟的,還怕被徒弟知道自己的工資也掌握在師弟的手中,因此而生自己的氣,就不由得心中無奈。
怎么就能這么招人?
伸手捏了捏柯行舟的耳垂,當(dāng)做示好的信號,他“嗯”一聲,“我讓劉特助調(diào)整一下他的薪資結(jié)構(gòu)。”
柯行舟點點頭,劉特助做事他也是十分放心的。
師徒兩個在這邊說著小話,那邊波旬已經(jīng)奪過朱褚的手機自己翻看了起來。
他看見前面的時候還神色興奮,覺得魔族的大業(yè)終究是要成了,直到看見評論區(qū),臉上表情頓時晴轉(zhuǎn)多云,黑沉得難看。
波旬抓著手機的手指都顫抖起來,憤怒的瞪視朱褚:“怎會如此?你們?nèi)俗逶趺椿厥拢瑸槭裁催B眼見為實的東西都不相信?我們可是魔族!你們就不害怕嗎?”
朱褚好費解。
“魔族怎么了,不也是007社畜?”朱褚理所當(dāng)然道,“你們那邊的魔可能是受教育水平低,被PUA的也有點過分,被壓榨成這個樣子都不反抗,的確挺可怕的。但什么怨氣能比得過辛苦加班上學(xué),大周末看個節(jié)目還要被打斷的苦逼打工人和上學(xué)人呢?”
他頓了頓,“何況你這員工的公關(guān)水平也太低了,這不就明擺著在耍人玩么?網(wǎng)友愿意跟你們玩梗就已經(jīng)很善良啦!”
波旬:“……???”
他們哪里耍人玩了!
他們是真的魔族,真的要入侵人界的!啊!!
然而在場沒有一個人替他反駁朱褚,大家都表現(xiàn)得對魔族很失望似的。
波旬:“……”
神獸們:“……”
朱褚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拍拍波旬的肩膀,一臉“你還有的學(xué)呢”的表情,扭頭就回去找?guī)煾噶恕?br />
他剛剛好像看見師弟摸師父的臉了?
平時摟一摟抱一抱也就算了,摸臉這明顯是有情侶意味在的動作,師弟怎么能對師父做呢!
不行,他得去教育一下師弟——
人界孱弱,鬼界爆滿,眼下有實力能關(guān)得住魔族的也就只有妖界了。項亭他們先前就是將阿修羅交給了妖族關(guān)押,現(xiàn)在要把波旬也給押送過去。
魔族除了能變成本體和人身之外,不太能變成其他的生物。但這么個大活魔著實是有些難帶走,于是在項亭充滿壓迫感的讓柯行舟舉弓對準(zhǔn)波旬后,波旬還是不情不愿的變成了人身,配合項亭他們走出了王府。
大家一起站在原地等玄武開車過來,奔波忙碌了許多天的神獸們都有些疲憊。
重明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好幾天了,他在特殊事件處理局里承擔(dān)許多瑣碎的工作,這次也被派到前線去剿滅魔族,要不是波旬出現(xiàn),這會兒應(yīng)該在自己的宿舍里面睡大覺來著。
他因此更加看不慣波旬,幽幽地盯著他碎碎念:“什么魔啊,連張身份證都不會辦,也不知道你那些魔族手下在人間這么多年都在忙活什么。現(xiàn)在好了,堂堂魔王大人沒有身份證,搞得我們訂票都不好給你訂,一路開車過去你知道有多累嗎?”
其他幾只神獸也十分火大。
波旬:“……”
他堂堂魔王大人今天已經(jīng)被人嫌棄不知道多少次了,如今坐個車都要被遷怒,他都還沒發(fā)火呢!
他陰鷙的盯著重明他們,思考沒有魔力的情況下能不能靠身體力量把他們揍一頓。
就在這個時候,卻忽然聽見旁邊有人在竊竊私語:“好帥啊,還是白毛,是哪個coser老師嗎?”
“這個身高,都快頂?shù)介T框了,該不會有兩米吧?還是一米九幾?”
“還是黑皮耶……怎么感覺比之前看見的幾個選手還好看?”
波旬察覺到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目光,還以為是在將自己當(dāng)做商品評估本以為膽敢這樣挑釁魔王的會是什么眼高手低的愚蠢修士,結(jié)果他一眼看過去,壓根就沒看見什么有修煉痕跡的人。
先前對著他指指點點的,也都只是一群普通人而已。
見他突然看過來,那群人似乎愣了一下,緊接著越發(fā)激動的討論起來:“哇,真的好帥!”
“他剛剛那樣子轉(zhuǎn)頭假發(fā)都沒有掉,我好想上去問一下他的假發(fā)鏈接……”
“老師能給個聯(lián)系方式嗎?您cos的是不是魔王波旬?后天漫展我會帶自制的魔王物料去,能跟您集郵一張嗎?”
波旬:“……?”
對面見他不回答,以為是個社恐,直到看見他身前真材實料的幾塊胸肌腹肌,猛然意識到什么:“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您是男老師,非常抱歉!后天漫展我一定繞著您走,真的非常不好意思!”
說完一邊鞠躬一邊飛快后退的跑走了。
波旬:“???”
他扭頭,在路旁的車窗玻璃上看見了自己此時的倒影。
魔王也是要發(fā)展自己的信徒的,波旬以前還會到人間去引誘人類入魔,成為自己的附庸,人類形態(tài)下的他自然是俊美無儔,完全符合人類這種生物的大眾審美。
身高腿長,寬肩窄腰,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令他身上流暢的肌肉越發(fā)的飽滿誘人。
雖然頂著一頭異于常人的白色長發(fā),但大約是因為現(xiàn)代社會足夠包容的原因,竟然也沒有什么人對他投以異樣的目光,反而都是驚訝贊嘆。
確實挺帥。
波旬自戀的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倒影,卻還是有疑惑無法解決:“扣死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道長們:“……”
他們似乎回憶起了一些不太好的遭遇,表情古怪起來。片刻后才有人語重心長的開口:“是一種不好的東西。”
波旬:“?”
波旬放心了,高傲的揚起下巴,甩了甩自己及腿的長發(fā):“哼,還算他們有點眼光。”
道長們:“……”
道長們想說不好的東西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但遲疑片刻后還是放棄了解釋。
罷了,他們跟一個魔王解釋什么。
波旬卻似乎在路人的稱贊聲中找回了自信,果然不是他不行,而是這群神獸跟人類待久了,都變得狡詐了。
普通的人類還是很懼怕他的么!——
在神獸們的迷之沉默當(dāng)中,玄武終于慢吞吞的把車開了過來。
波旬在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一聲又一聲的驚嘆聲中逐漸迷失自我,不情不愿的跟著神獸們上了車。
看著后視鏡里面逐漸遠(yuǎn)去的柯行舟等人,他眼角眉梢逐漸沉了下來,臉色有些難看。
他沒料到那個人還活著。
魔族天性放蕩不羈,卻在封魔陣中隱忍萬年,即便封魔陣已破都沒有大張旗鼓的回歸,自然是有所顧慮的。其中最大的一個顧慮,就是當(dāng)初大敗魔族,將他們盡數(shù)趕入封魔陣中的那個存在。
十?dāng)?shù)年,他們在人間發(fā)展邪道,讓邪道替自己在人間打探消息、收集情報,一直以為那個人已經(jīng)死了!
今天看到柯行舟的時候,對方身上沒有任何跟那個人相似的氣息,只有神態(tài)略微相似,以至于他還以為這是萬年前那些圍剿魔族的人找來的替身,忍不住嘲諷人類無能又可悲。
結(jié)果對方卻拉開了那把弓。
說實在的,那把弓并不是什么上古神器,歸根結(jié)底,只是一把人類自己煉制出來的普通法器而已。
但若是在那個人手上,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從后視鏡上收回視線,波旬瞥了眼車內(nèi)的神獸們,不由得冷哼一聲。
今天要不是的那個人在,他才不會這么輕易被抓住。
神獸們聽見他的冷哼,都沒有放在心上。
開車的玄武有些心不在焉,耳邊都是神獸們的手機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紅燈的時候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機,特殊事件處理局的群里果然已經(jīng)炸開了鍋。
【重明:不是,誰來告訴我那位的魂魄什么時候集齊,重生了的?還長到這么大了!】【畢方:什么那位?你們不是圍堵魔族去了么,見到誰了?青龍?】
【麒麟:你問白虎,他跟那什么逍遙宗天天見,怎么之前都沒發(fā)現(xiàn)的那位就在逍遙?】
【畢方:又跟逍遙宗有什么關(guān)系?那師徒三個都不好惹,一個有錢一個有實力,還有一個有病,你們少惹人家。】
眾人:“……”
【項亭:你以為我是你?】
【麒麟:?】
【麒麟:你什么意思?你早知道了?好哇!那你還瞞得那么緊,都不告訴我們!】
【畢方: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有沒有人理我一下!】
【項亭:告訴你們做什么?】
【項亭:再訓(xùn)練他去對付魔族么?你們忘了他為什么投胎的了?】
【畢方:對付魔族?我靠!你們見到那位了?他的魂魄不是還不全么?天材地寶也都消耗殆盡了,連我有時候想吃上一兩口提升修為都沒得吃,你們什么時候?qū)⑺度胼喕亓耍靠蜅5哪俏徊坏米返饺碎g來?】
眾人:“……”
群內(nèi)又是一陣沉默,車上的氣氛越發(fā)沉凝了。
畢方得不到答案,又是一連串【??????】發(fā)到群里。
【畢方:你們又打起來了嗎?】
【朱茜:沒你的事,乖,玩去吧。】
【畢方:小朱雀?我是你長輩!你一個剛重生,都沒接收傳承記憶的小人類,怎么跟我說話的呢?快撤回!】
【朱茜:……麒麟說當(dāng)初魔族準(zhǔn)備殺的是你。】
【畢方:……】
【朱茜:某些鳥還趴在我尸體上面哭,說來世要給我當(dāng)牛做馬,毫無怨言的。】
【畢方:啊,我突然看到波旬好像在這,我去叨他一下,把他屁股叨爛!】
眾人緩緩回頭:“……”
波旬:“?”——
畢方火速退出了社交軟件。
退出來的時候卻看見了自己的動態(tài)桌面——
一個消瘦頎長的身影立于怪石嶙峋之上,側(cè)身拉滿手中弓箭,身上衣袍被狂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仿佛要將他從山崖上墜落下去。
那身影卻絲毫不受影響,望著山下猶如黑潮涌動的魔族軍隊,悲憫的松開了手指。
最終之箭。
那一箭仿若帶走了天地間所有的光芒,畫面迅速的暗滅下去,倒映出畢方愣怔的面孔。
這是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的最后一幕,自然不是誰拍攝下來的作品,而是畢方用自己的記憶制作成留影石,之后又保存進(jìn)人類科技中的一個片段。
“喂,你找誰?”
畢方正盯著屏幕倒影里的自己發(fā)呆,突然聽見一個小孩的聲音。
他抬頭看去,就見一個看上去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騎在黃泉客棧的房梁上,低著頭好奇的看他。
畢方微愣,不答反問:“你是誰?”
“我你都不知道?”小孩盤腿坐起來,指了指二樓的那個身影,“吾乃連城叔叔的小寶貝,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最后一個器靈,鬼門關(guān)是也!”
連城的寶貝……
畢方一言難盡的上下打量他兩眼,沒對這話提出什么異議。不過——
“你可不是最后一個器靈。”
鬼門關(guān):“?”
他心想自己怎么就不是最后一個器靈了?地府的生死簿、勾魂筆那些都已經(jīng)在萬年前的大戰(zhàn)中失去了器靈,如今不過萬年,連靈智都是剛剛養(yǎng)出來的呢。
就現(xiàn)在這個靈氣濃度,要孕育出新的器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畢方笑了下,沒跟鬼門關(guān)解釋什么,因為二樓入定的連城醒過來了。
他抬手跟連城打招呼:“連城,好久沒見了。”
連城心情似乎很好,往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氣勢都削弱了些,淡淡“瞥”了畢方一眼,也沒計較他的語氣:“何事。”
畢方側(cè)身將身后拖著的一群魔族露了出來,解釋道:“這是這段時間在人間作亂的魔族,我們特殊事件處理局都忙瘋了,沒空看管他們,地府那邊也不方便接收,就先帶到你這邊來。”
連城不置可否:“妖族呢?”
“妖族那邊都放了兩個高等魔神了,阿修羅跟波旬都要在那邊,再把這群送過去,那不是直接給他們送入腹地了么?”畢方道,“反正只有你這能放……對了,你知道他回來了么?”
連城不動聲色,居高臨下的“望”著他。
畢方難掩高興,握著手機的手都在抖:“這回你可搶占不了先機了,我去跟白虎他們打聽一下,這就去找他!這輩子我一定能當(dāng)他最好的兄弟!”
連城:“……”
他唇角動了動,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畢方卻完全注意不上他了,將魔族串成串兒往客棧里一帶,轉(zhuǎn)身就迫不及待的化為飛鳥沖了出去。
鬼門關(guān)拎著捆住魔族的繩子,奇怪的看著他飛遠(yuǎn)的背影:“連城叔叔,這鳥人在說什么啊?我怎么都聽不懂?”
“……”
沒有得到回答,他回過頭,就發(fā)現(xiàn)連城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坐了回去,重新入定了。
鬼門關(guān):“……”
一個兩個的都好奇怪……等等。
他看著莫名其妙落到自己手上的繩子,和繩子上串著的一群魔族,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
說好的下班時間,干活的事情怎么又落到他身上了?——
柯行舟從浴室出來,就看見聶辰腦袋一點一點,靠在椅子上似乎要睡過去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夕陽從窗簾沒拉好的縫隙中灑落下來,照在聶辰的側(cè)臉,將他臉上細(xì)小的絨毛照得一清二楚,平日里總是有些冷漠的面孔此刻徹底柔和下來,有了幾分曾經(jīng)年少愛人的模樣。
柯行舟愣了愣,心里下意識的想,怪不得一直這么安靜,也沒跟先前一樣耍流氓進(jìn)去幫他洗。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么有的沒的,柯行舟立即回神,耳根不由得紅了紅。
不自在的咳嗽一聲,他上前拍了拍聶辰的肩膀,想讓他回床上去睡。
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聶辰的眼底一片青黑,看上去像是忙碌了很久,都沒能好好休息的樣子。向來覺淺的人,被柯行舟拍了兩下竟然都沒醒,呼吸依舊平穩(wěn)均勻,像是睡得很熟了。
柯行舟有些狐疑。
聶辰從小睡眠就不深,因為有雙陰陽眼,看到的事情太多太雜,總能做噩夢驚醒過來。后來不做噩夢之后,也沒有長時間的深睡眠,都是他出聲就會醒過來。
回到聶家之后更是如此了,國內(nèi)頂級財團(tuán)的繼承人可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模瑒⑻刂渤Uf聶辰睡覺都只能抽零零散散的時間去睡。
今天怎么……
他正奇怪著,聶辰的呼吸忽然頓住,緊接著就是一陣綿長的吸氣聲,立即睜開眼醒了過來。
聶辰對上柯行舟的視線,眼底迷茫迅速消散了,他愕然:“你洗完了?”
柯行舟不由得想起自己剛剛那點不太健康的想法,低咳一聲,強裝鎮(zhèn)定:“對啊,剛洗完。怎么?”
聶辰神色變了變,好在他看了眼時間,距離他們回柯家的時間不遠(yuǎn),他便立即知道自己這次沒有睡多長時間,充其量只是打了個盹。
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平復(fù)心情:“沒怎么。就是可惜自己怎么睡過去了。”
柯行舟:“……”
柯行舟耳尖紅了紅,錯開視線不去看他:“……我要睡覺了。”
他頓了頓,又瞄了聶辰一眼,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聲勸告:“你要是忙就不要天天往我這跑了,看你黑眼圈重的。我現(xiàn)在自己的事情自己都能處理了,再不濟(jì)還有朱褚呢……”
誰知道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聶辰就想起他拿著的那把弓。
他忽然問:“那把弓是誰給你的?”
柯行舟愣了下,從口袋里摸出那把弓:“你說這個?”
聶辰見他連洗澡都帶著這把弓,隨手就能從口袋里拿出來,眸色越發(fā)沉了,灰綠色的眸子在夕陽下折射出幽綠的光芒。
柯行舟莫名就覺得他在生氣。
生誰的氣,他的么?
聶辰就聽柯行舟頓了頓,慢吞吞的解釋:“地府一個鬼送的,還有個人類修士要用你家公司跟我換呢。我尋思挺值錢的,就留下來了……你不喜歡?”
柯行舟遲疑著,要是聶辰不喜歡的話……
他要不然以后背著點聶辰用?
聶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本身就已經(jīng)消了氣的,此時看他這個樣子只剩下無奈。
“沒什么。”他說著站起身,“你喜歡就用著。”
柯行舟愣了一下:“你去哪里?”
“上班。”聶辰抿了抿唇,低頭望著柯行舟,心頭忽然一動,“舍不得我?”
說完,不等柯行舟回答,垂頭在他的唇邊貼了貼,又伸手捏捏他的耳垂。
“等忙完了找你,到時候你想甩都甩不掉我。”
他眼睫垂下,柯行舟沒能看見他眼底迅速閃過的不安跟暗色。
第 138 章
柯行舟目送聶辰離開,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聶辰今天好像怪怪的。
沒等他想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對勁,身后就傳來了柯正業(yè)暴跳如雷的聲音:“你看看!你還說他們兩個沒什么?他連澡都洗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那么久,這叫沒什么?你也把我當(dāng)驢么!?”
姜婉茹翻了個白眼,越發(fā)覺得自己當(dāng)初挑男人的眼光是不是哪里不對。
柯正業(yè)喋喋不休,她想跟柯行舟說兩句話都不行,實在被煩得受不了,干脆輕哼一聲:“又不是你兒子,你管得著么?”
柯正業(yè):“…………”
“婉茹!你……”
他“你”了半天沒“你”出個所以然來,姜婉茹也懶得聽他說話了,上前親親熱熱的拉住柯行舟,問他今天節(jié)目上那些畫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婉茹:“哎呀你是不知道,我那些小姐妹都在追直播,看到那什么魔王出來的時候,我的手機都被打爆了。還以為你們真出事了呢。”
柯行舟:“……”
姜婉茹又問:“……還有后來你們節(jié)目結(jié)束,門口是不是出現(xiàn)了個白頭發(fā)的年輕帥哥來著?他是你們節(jié)目組的么?能不能把他的聯(lián)系方式找來……不是我要,是我的小姐妹要。”
柯行舟:“…………”
柯正業(yè):“…………”
柯正業(yè)大怒:“你當(dāng)我是死的么?當(dāng)著我的面要別的男人的聯(lián)系方式?”
姜婉茹并不理會他,只是在自己的手機上翻找了一番,找出那個問聯(lián)系方式的小姐妹的信息:“這個姨姨年前剛離婚,不用擔(dān)心有倫理問題。你放心介紹,媽媽不會害你的。”
柯行舟:“………………”
他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想了想還是吐出一句“我困了”,就自顧自上樓睡覺去了。
身后傳來柯正業(yè)發(fā)狂的怒罵聲,一會兒質(zhì)問老婆為什么要當(dāng)自己的面問別人的聯(lián)系方式,一會兒又生氣柯行舟全程不理會自己,他們兩個是不是都想跟野男人私奔。
姜婉茹自從意識到自己先前的生活方式有多錯誤之后,不僅對柯行舟關(guān)心了許多,也開始跟他學(xué)會了對暴怒的柯正業(yè)視而不見。
該說不說的,這么一來她的乳腺暢通多了,最近去美容院,接待她的員工都說她的皮膚好了許多。
于是姜婉茹也以睡美容覺的借口離開了一樓,徒留柯正業(yè)一個人在那里暴跳如雷。
柯辰逸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柯正業(yè)坐在沙發(fā)里生氣,腳步不由得一頓,下意識就想扭頭出去,回公司加班了。
奈何身后就是剛剛夜跑回來的柯元白,后者一臉無知的走進(jìn)家門,果不其然就被柯元白逮住了。
這個被排除出家庭權(quán)利中心的老男人,此刻只有兩個兒子可以依靠了,叫人攔住柯辰逸,將兩個兒子都拉在身邊,語重心長的表示:“這樣下去不行。”
柯辰逸:“……”
柯元白:“?”
對上兩個兒子迷茫的目光,柯正業(yè)只覺得自家人實在是太好欺負(fù)了,恨鐵不成鋼道:“你們一個個的成天不回家,有沒有想過我跟婉茹在家里要受柯行舟那個逆子多少欺負(fù)?”
柯辰逸首先聽不下去了:“爸,你又要做什么?”
柯正業(yè)敏銳的發(fā)覺這個兒子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有尊稱自己了,平日里連聲“爸”都很少叫,公司里面遇到,都叫他柯董。現(xiàn)在竟然連“您”字都不用了!
不過這點小事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后了。
他更生氣大兒子對他說的后面這句話:“什么叫我又要做什么?你怎么不說說柯行舟又做了什么?這是我家!他把男人帶回家來就算了,他還帶回房間!還洗澡!他到底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里?”
柯元白愣了一下:“柯行舟?”
柯正業(yè)很生氣,“不是他還有誰?”
話音未落卻見二兒子站了起來,飛快的跟他拉開距離,一副要跟他劃清界限的樣子。
柯正業(yè)意識到什么,猛的轉(zhuǎn)頭朝后看去。
就見先前說著困了要去睡覺的柯行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來了,此時正站在樓梯口上跟他們對視。
柯正業(yè)心里一突,莫名的有些心虛。正想問柯行舟站那兒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東西,就見柯行舟神色如常,徑直走進(jìn)廚房拿了杯牛奶出來,又上樓去了。
他全程一句話沒說,表情也沒有什么異樣,像是什么也沒聽見。
柯正業(yè)遲疑了一會兒,很快理直氣壯起來——就算聽見又怎么樣?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是他!
一個養(yǎng)子,還能反了天了不成?
他似乎覺得自己找回了一絲身為一家之主的尊嚴(yán),不由得昂首挺胸起來。揚眉吐氣的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親生的兩個兒子都不見了。
柯正業(yè):“……人呢!”
視線一轉(zhuǎn)才發(fā)現(xiàn)兩個人都往樓上去了,聽見柯正業(yè)的聲音也沒有回頭,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雙雙抬頭看了眼柯行舟房間所在的方向,互相對視一眼,便黯然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客廳的感應(yīng)燈等待一會兒,也“啪”的一聲關(guān)了。
柯正業(yè):“…………”
反了!全都反了!——
柯行舟懶得理會樓下發(fā)生的小插曲,拿上牛奶就回了房間。
睡前喝牛奶這個習(xí)慣還是老管家給他養(yǎng)回來的,不然就以柯行舟前十幾年那個窮困潦倒的處境,連糖都只能買最便宜的那種,就不要想睡前喝什么牛奶了。
不過老管家今天孫子生日,回去給孫子慶祝去了,沒給他送牛奶。
柯行舟躺了一會兒,覺得哪里不太對勁,翻來覆去也睡不著,才自己下樓去拿的。
沒成想,正好聽見柯家父子三個的對話。
柯行舟頓了頓,三兩口喝完牛奶,正準(zhǔn)備去睡覺,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給朱褚發(fā)了條消息,讓他明天早上過來一趟。
朱褚儼然是個手機重度患者,飛快的回復(fù)了一句【好的】。
【不過師父,顧家也聯(lián)系了您那邊么?我還想著要不要拒絕他們呢,畢竟今天那事怎么看也是他們隱瞞在先,搞得咱們都沒好好準(zhǔn)備就撞上了魔王波旬,符紙都還得現(xiàn)畫。】
顧家?
柯行舟有些疑惑,顧家的事情今天不是解決了么?
從王府出來之后,聶辰便跟他解釋了這期節(jié)目為什么會突然改變拍攝地點,還有顧習(xí)成特意要求不能提前透露給他的事情。
柯行舟聽完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他那些年在鄉(xiāng)下給人算命,遇到過脾氣古怪的人多了去了,何況他在進(jìn)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察覺了不對——王府里的精怪?jǐn)?shù)量也未免太多了。
節(jié)目組在王府中遇到的那些動物中不只是有精怪,還有精怪的魂魄。
整個王府就像是妖物的洞府一樣,妖氣、鬼氣沖天,普通人住在里面,身體和精神都會出問題的。外面景區(qū)的范圍要不是人流量巨大,沖淡了妖氣和鬼氣,來游玩的游客都得水土不服幾天。
安和光說顧家后來出了事情搬離王府,估計就是因為這個。
神獸們趕到的時候順手就將逃跑的橘貓抓住,事情結(jié)束后便帶去給妖族那邊關(guān)起來了,因此王府的事情也算是徹底解決。
顧家還有什么事情要求助,就不能一次性說明么?
柯行舟正在給朱褚回消息,突然聽見窗外“咚咚”兩聲,有什么東西撞到了窗戶上。
他抬頭一看,一只形狀像鶴的鳥站在他的窗臺上。
這只鳥只有一只腳,青色的羽毛之上有紅色的斑紋,白色的鳥喙一張,頓時就有一小片火星子冒了出來,差點將玻璃燒化一塊。
柯行舟:“……畢方?”
這個模樣的鳥赫然就是神獸畢方。
畢方見柯行舟記得自己,高興的鳴叫了一下:“是我!”
說話的同時,口中直接噴出一簇火焰,將窗玻璃熔化出了一個洞。
柯行舟:“……”
柯行舟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把畢方放進(jìn)來,畢竟它看起來很像是容易把整間房子都燒掉的類型。
結(jié)果不等他猶豫出個結(jié)果,畢方自己就探頭進(jìn)來,從被熔化開的玻璃洞口打開了鎖扣,推開窗戶走了進(jìn)來。
“……”柯行舟沉默了一下。
他其實不是那種很擅長社交的性格,看他這么多年身邊都沒什么朋友就知道了,唯獨走得比較近的就是聶辰跟陸離他們幾個了。
陸離、謝鞍他們還是跟聶辰分開之后才認(rèn)識的。
雖說先前做法事的時候就見過畢方,但那時候都沒什么交流,對方直接在夜晚找上門來,對柯行舟來說未免熱情得有點過分了。
他遲疑了片刻,見畢方?jīng)]有說明來意的意思,只好自己主動開口:“是特殊事件處理局那邊有事找我?”
畢方正打量柯行舟住的房間,心說這家人的條件還挺不錯的,不至于辱沒了自己的偶像,聞言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是我自己要過來,跟那群家伙沒關(guān)系。”
柯行舟:“?”
怎么聽起來,特殊事件處理局的成員之間關(guān)系不是很融洽的樣子?
柯行舟眨了眨眼睛,等著畢方的下文。
畢方還沉浸在終于再次見到了偶像的激動之中,一雙眼睛盯著柯行舟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淚都在眼眶里面打轉(zhuǎn)。
他在氣氛安靜了一會兒之后終于意識到了什么,連忙變回人身,在口袋里掏了掏,遞過去一個物件:“我是來送這個的。”
變成人形之后,他臉上激動的神色越發(fā)明顯,柯行舟奇怪的看他一眼,意識到他可能是認(rèn)識上一世的自己。
他不由得沉默了一下。
他上一世的功德也這么低么?認(rèn)識這么多神獸,怎么也得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他是排隊排了多久才投的胎?
正心情復(fù)雜,柯行舟低頭一看,手心里的是一塊質(zhì)地奇特的石頭,看上去不像是玉,也不像是其他什么寶石,其中光華流轉(zhuǎn),還怪好看的。
看上去就很貴的樣子。
怎么一個個都給他送東西?柯行舟的心情有些微妙:“這是?”
“這是你的東西!我只是物歸原主罷了。”畢方無比感慨的看著那塊石頭,眼淚又有要落下來的趨勢。他抬手擦了擦,“這是靈石,就是以前天地靈氣還未陷落的時候,修士修行用的東西,也可以用作貨幣。你這顆算是非常極品的了,一顆就能換一條普通的靈石礦脈呢。”
柯行舟“啊”了一聲。
天地靈氣陷落這事他知道,項亭他們說話的時候柯行舟聽了一耳朵,大約就是萬年前封魔之后才開始的。
所以他投胎排隊排了近萬年?
柯行舟撫摸著手上的靈石,越發(fā)覺得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孽,別人排隊頂多排個幾百年,他居然要排上萬年這么久。
但他功德這么低還能投胎到人道,甚至擁有天眼和玄學(xué)天賦,也是怪離譜的。
畢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覺得自己將靈石給出去之后,柯行舟的表情就有點古怪。
以他那點生活閱歷,自然是不懂柯行舟對于上輩子的自己為什么沒有積德行善這個問題的執(zhí)著與糾結(jié),他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么沖到別人家來,放在人類當(dāng)中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一件事情。
畢方躊躇了一會兒,到底還是不想嚇到柯行舟,一步三回頭的走回了窗邊。
“那什么,我就是來把東西還給你的,沒有什么別的意思。”他頓了頓,微微挺起胸膛,“畢竟我們之前也算是好兄弟嘛!”
柯行舟表情動了動:“好兄弟?”
畢方一個激靈,重重點頭,目光中帶了些希冀:“我是你下山游歷的時候遇到的第一個朋友,當(dāng)然是你的好兄弟啦!你……你記得嗎?”
柯行舟心說孟婆湯摻水這事都已經(jīng)擺在這么明面上了么,都可以直接談?wù)撋陷呑佑洃浟耍?br />
他搖了搖頭,在畢方驟然失望的眼神中,誠懇的表示自己完全不記得了。
畢方只是失落了一會兒,很快就振作起來:“沒事,我這不是來找你了?只要這輩子我們天下第一好就行!”
柯行舟:“……”
柯行舟欲言又止。
畢方?jīng)]能察覺出什么不對,因為柯行舟臥室的房門突然被擰開了。
正準(zhǔn)備去睡覺的柯正業(yè)聽見柯行舟房間里有聲音,猛的開門進(jìn)來,就看見自家窗戶大開著,一個長相秀氣的年輕人站在陽臺上,正眼巴巴的看著他的養(yǎng)子。
柯正業(yè):“……”
柯正業(yè)登時火冒三丈:“好哇!這里還藏了一個!你個混賬,跟男人不清不楚也就罷了,還一次兩個!輪流著來!這要是讓街坊鄰居知道了,你讓我的老臉往哪里放?”
柯行舟:“……”
畢方:“?”
畢方剛要解釋不是這樣的,他跟偶像之間只是純純的兄弟情,何況這輩子才剛正式認(rèn)識呢,哪來的什么輪流……等等,輪流?
誰搶在他前面了!
畢方表情震驚,一副被辜負(fù)的模樣,看得柯正業(yè)越發(fā)堅信柯行舟就是在腳踏好幾條船了。
他惡狠狠的瞪了柯行舟一眼,轉(zhuǎn)瞬后卻又教訓(xùn)起畢方來:“還有你!年紀(jì)輕輕的不學(xué)好,不懂得自尊自愛!大半夜的讓你爬墻來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今天這次就算了,以后不許來我家了!不然我告訴你父母去!”
這話說的,跟之前比起來簡直不要太友善。柯行舟不由得多看了柯正業(yè)兩眼。
柯正業(yè)狠狠地回瞪過來。
這個逆子!
他這輩子就沒有這么理虧的時候過。
柯行舟雖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好歹是在柯家養(yǎng)大的,竟然歪成了這種渣男,搞得他都沒有底氣跟別人談?wù)摵⒆拥幕槭隆?br />
這臭小子還好意思看他!
一旁的畢方則是完全懵逼了,他來見柯行舟完全是自己愿意,怎么就成了柯行舟不是好人呢?
他張了張嘴:“不是,是我自己要來的……”
話音未落,已經(jīng)被柯正業(yè)恨鐵不成鋼的打斷了:“你什么你?我看你是被這小子PUA了!趕緊的給我出去,以后不許再來了!”
畢方被柯正業(yè)一路推搡到門外,整只鳥都是懵逼的。
站在別墅門口抬頭看了眼柯行舟的房間,終于沒忍住長長地抽噎了一聲:“嗚……”
他的偶像!他成為偶像最好兄弟的大好機會,就這么溜走了!
畢方張了張嘴巴,一簇火焰頓時從嘴里冒了出來,將面前的樹葉子給燒著了。
柯正業(yè)好不容易從老家移植過來百年老樹瘋狂的震顫起來,那模樣不像是被狂風(fēng)吹動,倒像是在發(fā)怒。
畢方頓時大驚,連聲道了幾句“對不起”,用手飛快的拍打了幾下,將火勢撲滅。
等回過神來,樓上的燈都關(guān)了。
畢方:“……”
嗚嗚——
柯行舟睡著睡著,突然感覺有些不妙。
身體跟床鋪相貼的地方慢慢的熱了起來,他只覺得自己仿佛被放在火上烤,口渴得要命。他想要起來找水喝,身體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了,四肢無力,連眼睛都睜不開。
鬼壓床?
柯行舟有些不可思議,哪來的鬼魂這么不要命,來壓一個道士的床?
他倒也不慌亂,在心中默念起了護(hù)身咒和驅(qū)鬼咒。
但奇怪的是這兩個咒語并沒能生效,他依舊動彈不得,后背跟床鋪相貼的地方都快著起來了。
自開了天眼之后,還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種情況,柯行舟有些茫然,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可以求助誰。
下一秒,一道溫涼的氣息靠在了他的身邊,輕輕地嘆了口氣。
柯行舟沒能聽出對方的聲音,但那道微涼的氣息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簡直猶如一汪甘泉,讓他本能的想要靠近。
好在對方似乎也覺察出了他的想法,主動靠了過來,伸手落在他額頭上。
柯行舟閉著眼,忍不住張開嘴發(fā)出一聲嘆息,滾燙的熱氣隨著他的吐息升騰到半空,隨著那股沁涼的氣息進(jìn)入身體,意識一下子模糊起來。
屋內(nèi)突然響起連城淡漠的聲音:“別掙扎了,你突破不了我的禁制。”
本該出現(xiàn)在公司加班的聶辰不知道為什么出現(xiàn)在了這里,屋內(nèi)只有他跟柯行舟兩個人在,連城的聲音是從他身上傳出來的。
聶辰灰綠色的眸子落在“自己”搭在柯行舟額頭的手上,一瞬間只覺得怒火直沖腦海:“你究竟是誰,要對他做什么?”
“……”連城的語氣有些發(fā)沉,“我占據(jù)你的身體,你卻只想著我對他的威脅么?”
聶辰?jīng)]有回答,悶不吭聲的試圖沖開自己身上的枷鎖。
他被困在自己的身體里了。
能看見聽見外面的一切,但身體的控制權(quán)卻不屬于自己。
這種情況有點像是之前九頭龍利用動物魂魄占據(jù)人類身體,他本能的也覺得自己是被其他魂魄占據(jù)了身體,回憶了一番跟這種情況有關(guān)的咒文,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起來,同時在腦海中描畫符文。
連城感受到身體對自己的排斥,不由得皺起眉頭:“安分一點。”
聶辰根本不回答,只是重復(fù)著畫符和念咒的模擬。
他沒有玄學(xué)方面的天賦,這種行為其實基本上不起作用,更何況連城既不是鬼魂,也不是來搶占他身體的外來者。
“沒用的。”連城沉聲道,“這段時間你應(yīng)該從記憶中看到了,我就是你。你只是我的一部分靈魂而已,要怎么排斥本來就屬于這具身體的我?”
“呵。”聶辰終于對他的話有了反應(yīng),態(tài)度卻沒有絲毫的緩和,反而越發(fā)的針鋒相對了:“你的身體不是那把弓么?柯行舟知道你把一個能通感的物品送給他,時刻都監(jiān)視著他周邊發(fā)生的一切么?”
連城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淡淡垂眸,看著柯行舟因為體溫過高而難受得發(fā)紅的皮膚:“沒有我,你無法這么及時的趕到他身邊。”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
聶辰沉默了很久,直到柯行舟再次夢囈起來,叫著聶辰的名字。
屋內(nèi)凝滯的空氣忽然一松。
他輕笑出聲:“那你倒是問問他,他需要的是我還是你。”
連城:“……”
“何況,我這具身體空有滔天功德卻無法學(xué)習(xí)任何術(shù)法,難道不是你的功勞?”聶辰的語氣發(fā)沉,“你還有臉接近他?冷眼旁觀他的苦難,限制我的能力,然后找個人以救世主的姿態(tài)出現(xiàn),試圖取代我……”
“但你們已經(jīng)分手了。”連城驟然打斷他,語氣難得有些急促。
他伸手撫上柯行舟的側(cè)臉,看著他本能的蹭了蹭自己的手心,聲音柔和下來:“是你自己沒把握住。”
下一秒,卻聽見“啪”的一聲,本該動彈不得的柯行舟突然把他的手拍開了。
柯行舟的意識還沉在夢境中,難受的呢喃:“聶辰,我難受。”
“……”
一室寂靜之中,不知道是誰突然輕笑了一聲。
第 139 章
柯行舟這一巴掌打下去,空氣忽然安靜了一瞬。
連城大約是沒有想到柯行舟會這樣抗拒自己,怔在原地好久沒動,緊接著,聶辰終于感覺自己重新拿回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
他立刻去洗手間弄了涼水和毛巾過來,掀開被子幫柯行舟擦拭身體,尤其是被連城碰過的額頭,更是重重的擦了幾下。
柯行舟都被他弄得清醒了幾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認(rèn)出是他后,還有些詫異:“聶辰?你怎么回來了?”
聶辰?jīng)]有回答,只是親親他的額頭:“你發(fā)燒了。先睡會,我?guī)湍憬禍亍!?br />
柯行舟點點頭,不知道想起什么,努力的撐著眼皮看了眼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存在,這才昏昏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聶辰知道連城還在,一邊給柯行舟擦身一邊低聲開口:“他的性格看起來別扭,實際上挺好懂的。不喜歡的會直接拒絕,猶豫就說明喜歡。”
每一次,聶辰都給了柯行舟拒絕自己的機會,如果柯行舟真的要跟他斷干凈了,隨時都能轉(zhuǎn)身離開。
但柯行舟不僅收了聶辰做徒弟,甚至默許聶辰不用經(jīng)過自己允許就能出現(xiàn)在他的房間,替他擦身、換洗。
連城知道聶辰故意說這些是在炫耀,也很清楚聶辰不過是從他的魂魄中分出去的一部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他本人——但他就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嫉妒。
柯行舟只愿意接受聶辰的靠近是事實,他無法責(zé)怪柯行舟什么,只能冷冷回懟:“我比你更了解他。你們分手的那三年,如果不是我找的人陪在他身邊,你以為你還能見得到他?”
聶辰沉默了一下,替柯行舟擦完最后一塊地方,將被燙得溫?zé)岬拿韥G進(jìn)冷水里。
“行舟是擔(dān)心我才離開,而我身上發(fā)生的事情,你比誰都清楚。”聶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你口口聲聲說自己了解他,那他呢?他完全不記得你。跟他一起長大,陪他經(jīng)歷一切的人是我,也只有我。你不過是他口中的‘一個陌生鬼’。”
連城沉默了一下,聲音更加冷冽:“我有我的苦衷。”
聶辰冷嗤:“替‘他’守住陰陽兩界?那是‘他’的遺愿,不是柯行舟的。”
他這段時間腦子里總是莫名其妙多出來許多記憶,都是從連城那邊傳輸過來的,他自然也知道連城都經(jīng)歷過什么——
萬年前魔族大舉進(jìn)攻人間,對人鬼妖三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傷害。
魔族野心勃勃,不到所有魔族都戰(zhàn)死的境地,絕不肯退兵,三界其他生靈卻不愿意與他們同歸于盡。
那是一場極其慘烈的大戰(zhàn),人間哀鴻遍野、尸山血海,無數(shù)大能銷聲匿跡,神獸慘死,連神明都隕落了不少,卻依舊無法將魔族打退。
直到連城,也就是那把弓的主人——曾經(jīng)的柯行舟以己身半步飛升的全部修為和血肉為箭,一箭封魔,將所有魔族鎮(zhèn)壓在封魔陣之下,終于阻止了那場曠日持久的大戰(zhàn)。
然而三界受到的損傷卻無法在一夕之間復(fù)原,于是各界都開始了漫長的休養(yǎng)生息,直到現(xiàn)在。
連城作為柯行舟上一世親手打造出來的武器,也是大戰(zhàn)后唯一幸存的器靈,肩負(fù)他的遺愿守護(hù)三界,無法離開柯行舟前世隕落之地,連柯行舟前世殘魂都是陳瞎子一點一點收集回來,交給他拼湊和溫養(yǎng)的。
他們花費了無數(shù)年的時間,才終于在二十多年前勉強拼湊完整一個魂魄,將柯行舟送入了輪回。
連城本該跟著柯行舟的,但他魂魄過于強大,無法容身在一個幼小人類的體內(nèi),才只能將魂魄一分為二,換取留在柯行舟身邊的機會,成了如今的聶辰。
聶辰重新弄好了涼毛巾出來,繼續(xù)替柯行舟物理降溫。
他看著柯行舟的目光柔軟到不可思議:“你當(dāng)初將我分離出來的時候,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想回來,他會不愿意接受你吧?”
“可他不愿意接受你。”聶辰貼上柯行舟的臉頰,后者習(xí)慣性的用臉蹭他,表情很是安穩(wěn)。
聶辰抬眼看向床頭柜上的弓:“你缺席了他的整個人生。”
連城沉默一陣,在床邊顯化出真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床邊的聶辰和床上燒得神志不清的柯行舟。
他扯了扯唇角:“你以為如果沒有我,你能這么快繼承聶家,有機會靠近柯行舟,試探他的底線?”
聶辰顯然沒把所有記憶都理清,聞言有些詫異:“是你?難怪。”
他就說老頭子身體好好的,按照原定的計劃大約得再控制他兩年時間,直到敲定他的聯(lián)姻婚期才有可能會真正放手,前段時間卻突然開始對他的一些試探行為視而不見。
對于一個兒子全家身亡,只剩下一個獨苗苗大孫子的老人來說,讓聶辰生個孩子簡直成了他的執(zhí)念。
只是聶辰一直不肯妥協(xié)。
聶辰本以為雙方大約要拉鋸一段時間,直到老頭子想開,或者沒能力再想不開,結(jié)果沒想到老爺子叫他回家相親幾次無果之后,竟然也將集團(tuán)大權(quán)下放,交到了他手里。
連城:“你應(yīng)該感謝我。”
“我確實很感謝你。”聶辰接過話頭,牽起柯行舟的手,與他十指緊握,“聽說月老也消失了,你說不定可以接他的班。”
連城:“……”
聶辰懶得跟他多費口舌了,柯行舟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他按住柯行舟想要解扣子的手,側(cè)頭看了連城一眼:“你還想看下去?”
連城頓了頓,想說他跟聶辰本就是一體,何況他跟柯行舟的前世也是親密無間的伴侶。
然而沒等他靠近,柯行舟便似有所覺的睜開了眼睛,半夢半醒的盯著這邊,警惕道:“聶辰,有人在?”
聶辰親親他的眼皮:“沒有,是月老。說謝謝月老。”
柯行舟:“?”
他不理解,但照做:“謝謝月老。”
連城:“…………”——
柯行舟難受得不行,但也能感覺到房間里那道陌生的氣息消失了。
他這會兒顧不上這些,察覺身邊只剩下聶辰之后就放松下來,任由聶辰擺弄他的身體,幫他物理降溫。
好不容易將溫度降下來,聶辰已經(jīng)渾身是汗,摸了摸柯行舟的額頭,感覺體溫正常點了,便起身去浴室沖了個澡。
等回來的時候,剛一靠近就被柯行舟抱住了。
柯行舟無意識的蹭著他的脖頸:“好涼快……”
聶辰身上平時都熱乎乎的,這會兒對他來說倒是溫度剛剛好。他跟八爪魚一樣扒在聶辰身上,從聶辰的身體各處汲取那微末的涼意。
病著的柯行舟有點不安分,蹭著蹭著就想上嘴咬人,被聶辰一把按住了。
聶辰呼吸有些不穩(wěn),捏著他的臉頰,眼底暗色翻涌:“舟舟,師父。認(rèn)得清我是誰么?”
柯行舟被后面這個稱呼叫得清醒了幾分,嚇得睜開眼睛,捧著聶辰的臉仔仔細(xì)細(xì)的將他辨認(rèn)了一番,終于松口氣:“聶辰。”
聶辰唇角似乎翹了翹,手上的力道卻沒松開,將柯行舟的手拉下來,湊近了繼續(xù)問:“真的嗎?你再仔細(xì)看看。”
柯行舟當(dāng)真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拉起他的手笑了起來:“你是聶辰,我不會認(rèn)錯。”
他指腹摩挲著聶辰指尖上縱橫的老繭,眼睛垂了下來,拉起聶辰的手一點一點的描畫上面新舊交錯的痕跡,表情像是很愧疚。
聶辰被他這樣珍惜的對待,心頭又暖又酸,嘴上問的卻是:“不會認(rèn)成送你那把弓的人么?”
哪怕先前表現(xiàn)得再篤定,聶辰不得不承認(rèn),連城說的那些話的確都是他內(nèi)心最深處的顧慮。
他與連城同根同源,是比親兄弟更加相似的存在,連城甚至也擁有他與柯行舟一起成長的所有記憶,還隨時能夠取代他控制他的身體。
如果——他是說如果。
哪一天連城將他的存在抹去,柯行舟能夠認(rèn)出來那不是他么?
聶辰心中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不安,比之從前柯行舟突然被道教學(xué)院錄取,去往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的地方學(xué)習(xí)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著柯行舟眨眼思考,他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胸腔因為長時間的憋氣而發(fā)出悶痛的警告。
就聽柯行舟迷茫開口:“你跟連城有什么好比的?”
“不能比么?”聶辰眸色深沉,“他比我好?”
柯行舟搖搖頭:“他只是個陌生人,你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你是聶辰。”柯行舟拉起聶辰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閉著眼睛蹭了蹭,“我只有一個聶辰。”
“……”房間里突然安靜了一瞬,柯行舟疑惑抬頭去看時,正好撞入了聶辰閃動的眸光。
下一秒,唇上便貼上了熟悉的熱度。
聶辰嘴唇似乎有些顫抖,有些急切的蹭了蹭他的唇角,拉開距離,仔細(xì)看了看他,又貼上來,輕輕碰了碰。
“我也是。”他抵住柯行舟的額頭,輕聲嘆息,“舟舟,我只有你了。”——
隔天早上,朱褚過來接柯行舟去顧家那邊做法事,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師弟也在。
“我說師弟,你看師父也看得太緊了。昨天不還說要加班么?”朱褚調(diào)侃道,“要不是昨天劉特助跟我說你傍晚就回去了,我還以為你在這待了一晚上呢。”
朱褚現(xiàn)在是想開了。
以前他總覺得師弟心機深沉,老是黏在師父身邊,實際上搞得都是些花里胡哨的面子工程,完全沒有自己對宗門的貢獻(xiàn)高。
——當(dāng)然,師弟給的錢還是很足的。
但昨天那種情形,王府里面情況不明,連他都忍不住有些遲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的時候,師弟身為萬億身家的頂級財團(tuán)掌權(quán)人,都毫不猶豫的走了進(jìn)去。
朱褚當(dāng)時就對師弟改觀了。
師弟平時對師父那哪兒是無事獻(xiàn)殷勤啊,分明就是真情流露,感天動地師徒情!
經(jīng)過一晚上反復(fù)回想,朱褚跟師弟和解了,以往他那些茶里茶氣的行為肯定也不是故意的,說不定只是缺少關(guān)愛呢?
豪門霸總嘛,難免的。
因此他今天過來,看到師弟跟往常一樣黏著師父,也沒有以前那么不忿了,反而覺得挺養(yǎng)眼的。
他笑著朝一旁的柯元白開玩笑:“你看我?guī)煾父鷰煹埽佒刀喟闩洌孔叱鋈e人該不會以為他們兩個是一對吧?”
柯元白:“……”
朱褚就見柯元白緩緩轉(zhuǎn)過頭,一言難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復(fù)雜震耳欲聾。
但他最終還是什么也沒有說,徑直路過早餐桌,沉默的戴上耳機出去跑步了。
朱褚:“?”
他不明所以,回頭還想問問其他人柯元白這是怎么了,就見餐廳里坐著的一圈柯家人都臉色很奇妙的盯著他。
柯辰逸放下只吃了兩口的稀飯:“我去上班了。”
姜婉茹這個點還沒起,不在餐桌旁,而柯正業(yè)已經(jīng)氣成河豚了,整個人“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眼睛瞪得像銅鈴。
好在他的怒火不是沖著朱褚來的。
柯正業(yè)朝著對面的柯行舟跟聶辰兩個怒目而視:“我就說不止我一個人看出來了!你們還想狡辯!你這個逆子,跟你老子我玩起聲東擊西了是吧?前腳剛趕走一個,后腳又帶回來一個?還徒弟!你親徒弟都說你們兩個關(guān)系不一般了!我看你還能怎么狡辯!”
柯行舟:“……”
說實在的,柯行舟昨天迷迷糊糊的,自己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早上醒來就發(fā)現(xiàn)聶辰只穿了浴巾,站在洗手間里洗漱。
清晨的陽光透過沒拉緊的窗簾縫隙漏進(jìn)來,灑在他的側(cè)臉上,讓這個男人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越發(fā)的完美,無端的迷惑人心。
只可惜柯行舟還沒來得及多欣賞兩秒,柯正業(yè)的咆哮聲就在樓底下響了起來——
他發(fā)現(xiàn)玄關(guān)多了一雙男人的鞋子。
自從知道柯行舟喜歡男人之后,他對柯行舟身邊的這些男人那叫一個嚴(yán)防死守,尤其是聶辰,因為長得很像傳說中那個柯行舟談了好幾年的男朋友,更是他的重點防范對象。
現(xiàn)如今在自家樓下發(fā)現(xiàn)本該早已離開的聶辰的鞋子,如何不叫他抓狂?
朱褚來之前,柯正業(yè)就已經(jīng)發(fā)過好大一場火了,現(xiàn)在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又因為他這一句話給挑起來了。
如果是平時也就罷了,柯行舟理直氣壯,壓根不帶理他的。
但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柯行舟自己到現(xiàn)在都還沒搞明白是什么情況,他的弓也不知道被丟到哪里去了。
他腦子里想著事情,態(tài)度上難免就有點軟化。
這倒是給了柯正業(yè)無邊的底氣。
他一臉“被我抓到了吧,你們兩個偷吃禁果的罪人”的表情,盯著柯行舟跟聶辰的眼神簡直恨不得造兩架火箭出來,一個送火星,一個送冥王星。
相比之下,聶辰的神色簡直不要太平靜。
他淡淡的掃了朱褚一眼,完全沒給柯正業(yè)任何眼神,只是擔(dān)憂的望著柯行舟蒼白的臉色和皺起的眉頭:“這邊太吵了,你昨晚就沒睡好,要不還是搬去我那邊住?”
柯行舟:“……”
柯正業(yè):“???”
他啊啊大叫起來:“好哇!不裝了是吧!臭小子,還昨晚沒睡好,還搬到你那里……你打的什么算盤我能不知道?你敢勾引我兒子?還當(dāng)著我的面!把你家長給我叫過來!”
朱褚聽著他幾乎要把聲帶都扯出來的吼法,都忍不住替他覺得喉嚨疼。
不過好歹是自家?guī)煾傅酿B(yǎng)父,沒有功勞也有那么幾年的苦勞,他趕忙上前勸慰:“柯先生您冷靜,冷靜啊。我剛剛就是那么一說,我?guī)煾父鷰煹軟]什么的,真要有什么,我怎么可能沒發(fā)現(xiàn)嘛!您放一百個心,我拿我的項上人頭擔(dān)保,他們兩個的關(guān)系很純潔,絕對沒有發(fā)展成您想象的那個關(guān)系!”
話音剛落,柯正業(yè)果然安靜了下來。
朱褚還來不及松口氣,就感受到三道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朱褚:“???”
他脖子上有什么東西么?——
柯正業(yè)百般阻撓,終究是沒能把柯行舟跟聶辰兩個人分開。
在他暴怒的臭罵聲中,柯行舟薅了一把老管家遞過來奶牛貓腦袋,就跟聶辰和朱褚一起坐上了前往顧家的車子。
車還是劉特助從萬里集團(tuán)調(diào)過來的商務(wù)車,空間寬敞、行駛平穩(wěn),連柯行舟這個平時總愛暈車的人都感覺沒那么不舒服了。
他張口含住聶辰遞過來的陳皮糖,一回頭就對上了車座對面大徒弟探究的視線。
柯行舟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徒兒,看我什么?”
朱褚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轉(zhuǎn)頭望向窗外,一副被辜負(fù)至深的樣子:“師父,真沒想到,他們說的居然是真的……”
柯行舟心頭咯噔一下:“什么?”
“師父您真的有點偏心。”朱褚幽怨的回頭,從口袋里摸出來一把陳皮糖,“師弟剛剛的陳皮糖是從我這里拿走的。”
師父明明說過這批陳皮糖太酸他不喜歡的!
朱褚現(xiàn)在雖然也是個年薪小幾十萬的成功人士了,但還是改不了以往節(jié)儉的習(xí)慣,師父不愛吃的糖他都留著自己沒事啃著玩的。
沒!想!到!
原來師父不是不愛吃陳皮糖,也不是陳皮糖批次不一樣——師父是只吃師弟給的糖!
朱褚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只能捂住自己的嘴巴控訴的望著柯行舟。
柯行舟:“……”
柯行舟真是不知道該怎么跟自己這個徒弟解釋。
他轉(zhuǎn)開頭,看著窗外越發(fā)陰沉的天氣:“好像要下雨了。”
第 140 章
顧家。
平日里靜謐祥和的中式莊園門口停了十幾輛冷鏈運輸車,傭人們正在將東西從車上搬運下來,有序送入莊園后廚。
這樣的情景已經(jīng)連續(xù)出現(xiàn)三天,來送貨的農(nóng)場老板臉都快笑裂了:“老總,你們這是要辦多長時間的宴會啊,這么熱鬧?明天還是送一樣的貨過來么?”
管家維持著公式化的笑容,并未透露主人家的事情,幾句話就糊弄了過去。
簽完驗收單,目送冷鏈運輸車離開后,回頭看著陰云籠罩下的顧家莊園,還有源源不斷往里面送的新鮮食材,管家卻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氣。
唉。
顧家哪里是要辦什么大型宴會?自從顧家老爺子出事之后,整個莊園就開始閉門謝客,除了特定的幾個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不允許進(jìn)來的。
不過供應(yīng)商送過來的這些食物倒是每天都消耗完了——
管家清點好東西回到別墅,就聽見里面?zhèn)鱽眙[哄哄的聲音。
“哈哈哈!來,喝!”
“多少年沒有喝到這般美酒佳釀了,人類釀酒的手藝真是越發(fā)精進(jìn),等大事辦成,我定要抓幾個留在身邊,天天給我釀酒!”
“來人!上酒,上肉!我的肉呢?”
管家心里一陣無語,心想這群人看著人高馬大的,怎么一個個的這么中二?
還抓人留在身邊,也不怕人家告他們一個非法拘禁哦。
話雖這么說,畢竟是主人家的貴客,他也不好多說什么,保持著客氣的微笑,給他們拿肉去了。
管家沒有發(fā)現(xiàn)的是,在他轉(zhuǎn)身的時候,身后的“貴客”目光紛紛聚集了過來,將他上下打量過一番,個個口中都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不過很快,他們臉上就浮現(xiàn)出嫌棄的表情。
“太老了,肉質(zhì)一定又干又柴,不好吃。”
“等到魔族占領(lǐng)人間,什么年輕鮮嫩的人肉吃不到?屆時人類將被我們?nèi)︷B(yǎng)起來,無時無刻不向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美味——他們的恐懼和仇恨,將成為我們最好的勛章!”
“魔族才是世間的主宰!等魔族大業(yè)落成,我一定要讓那些該死的人族為當(dāng)初的欺騙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魔族萬歲!魔族萬歲!”
眾魔羅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魔族一統(tǒng)三界的美好未來,紛紛裂開血盆大口驚聲尖笑起來,刺耳的聲音幾乎要穿透天花板。
這個時候,一個身量纖細(xì)的年輕人從樓上書房退了出來,臉上的笑容在掃過底下亂糟糟的場景時驟然消失,臉色陰沉下來。
底下眾人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立刻停下了吃喝玩樂,紛紛抬起頭朝二樓看去。
見到年輕人的時候,他們臉色都變了變,連忙丟開東西跪伏在地:“魔祖大人。”
年輕人的視線從這群魔羅的頭頂掃過,眼神中冰冷異常,像是在看一群沒有生命的工具。
“天魔。”
天魔越眾而出,在年輕人正前方的樓下單膝跪地,垂頭恭敬道:“魔祖大人,顧家的那個人類已經(jīng)將逍遙宗那人誆騙過來,我們現(xiàn)在就埋伏起來,等他們自投羅網(wǎng)么?”
年輕人輕哼一聲,撫摸著手上的戒指:“都不要掉以輕心。波旬傳回消息,那個人出現(xiàn)了。”
魔羅們安靜了一瞬,眼神中都透露出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就連天魔也忍不住渾身僵硬,身上幾處焦黑無法修復(fù)的傷口仿佛都在隱隱作痛。
別墅內(nèi)的氣氛一時變得無比緊繃,直到年輕人再度開口:“出發(fā)吧,給我們的老朋友準(zhǔn)備一些驚喜。”
魔羅們頓時振奮起來:“準(zhǔn)備驚喜!準(zhǔn)備驚喜!”
“魔族已經(jīng)回歸,誰都奈何不了我們!天下終究是我們魔族的!”
“魔族萬歲,魔祖萬歲!”
魔羅們一躍而起,此起彼伏的蹦跳著沖了出去,超出常人的身體素質(zhì)和跳躍能力讓他們能夠一躍兩三層樓高,眨眼間就消失在了莊園的綠植之中。
所過之處,被精心打理過的綠植都像是被霜打過,葉片枯黃掉落下去。
天空中的陰云似乎都變得厚重了許多——
波旬被抓住之后,京城的天空就一直陰沉沉的。
說要下雨吧,空氣又偏偏很干燥,柯行舟他們出門的時候還正好碰上了春季的沙塵天氣,視野都黃蒙蒙的,幾乎看不清楚路況。
柯行舟他們的車子剛開出去沒多久,前方就發(fā)生了一起車禍。
京城這地方一堵車就得堵好幾個小時,大家?guī)缀醵家呀?jīng)習(xí)慣了,打開車窗臭罵幾句,就老老實實排著隊一點點往前挪。
朱褚很快就在網(wǎng)上找到了事情的起因:“我去。師父,這人好倒霉啊。好端端的開著車在路上,突然就被一個掉下來的廣告牌砸了。”
他說著將手機遞過來,上面是一個路人在車禍現(xiàn)場拍攝到的照片。
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停在馬路上,四周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透過人群可以看見一個巨大的廣告牌尖角朝下狠狠扎入了車身,將車子頂部都砸出個巨大的凹陷出來。
車窗上面還有血跡迸濺,車內(nèi)的人看起來是兇多吉少。
柯行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時突然有人喊他:“柯道友!”
柯行舟三人齊齊回頭看去,就發(fā)現(xiàn)被堵在他們旁邊的那輛車上坐著的竟然是京城本地的幾位道長。
他們身下的車座看上去十分奢華,一看就不是這些平日里節(jié)儉低調(diào)的道長會用的,果不其然,一番詢問之下,三人得知他們也是收到了顧習(xí)成的邀請,要一起去顧家做法事。
收到邀請的不只是京城本地的道長,還有其他地區(qū)的道長,這會兒估計剛下飛機準(zhǔn)備乘車前往顧家呢。
青云觀主:“上回跟您一起剿滅了西南邪道的江城道長們也來了,我昨日還接到他們的電話,問您今日是否也去。”
柯行舟有些奇怪:“他們自己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青云觀主被問住了,說實話他也好奇呢,對方都跟柯行舟一起剿滅邪道了,雙方難道連聯(lián)系方式都沒有么?
不能吧?
就見朱褚湊到柯行舟耳邊,很記仇的說道:“師父,上回去江城的時候,江城道長們一開始不是不待見我們么?給過去的名片都被亂塞的,肯定是弄丟了。”
柯行舟:“……”
青云觀主:“……”
不說青云觀主了,車上的道長們都不由得有些尷尬。
說實話他們一開始聽說逍遙宗這個道觀的時候,也跟江城道長們是一個態(tài)度,覺得一個剛剛建立的小道觀,在網(wǎng)絡(luò)上攪風(fēng)攪雨的,肯定不會有什么真本事。
結(jié)果自然是被啪啪打臉。
出于面子考慮,他們都沒將自己的遭遇往外說,但誰能想到啊,江城那邊的道長們竟然也重蹈覆轍,走了跟他們一樣的老路。
京城本地的道長們不由得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當(dāng)初表現(xiàn)的不明顯,沒讓逍遙宗的幾位道長記恨。
朱褚的社交屬性向來是點滿的,看見人就忍不住往上湊,很快就將在江城結(jié)下的梁子拋之腦后,熱絡(luò)的跟道長們聊起天來。
一番寒暄之下,才得知波旬已經(jīng)被送往妖王那邊關(guān)押起來了。
“有妖王親自看守,必定不會出差錯。”一個道長說道。
說起來他們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妖王——要知道現(xiàn)在的道士跟以前修仙者完全不能同日而語,他們不過是一群比普通人稍稍強健些,看到的東西更多的凡人而已。
過往幾十年的人生當(dāng)中,道長們見過最不科學(xué)的存在也就是修行幾十年的厲鬼了,連個剛開靈智的精怪都見不到。
如今這短短幾個月,卻將曾經(jīng)只有在傳說當(dāng)中才能得見的存在都見了個七七八八。
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在逍遙宗崛起前后發(fā)生的。
道長們越發(fā)感慨,看向逍遙宗三人的目光中都帶了些復(fù)雜。
朱褚這會兒倒是沒發(fā)覺異樣了,因為他注意到熱搜廣場上有話題熱度突然飆升,一下子空降到了熱搜的前20名。
“京城東城附近發(fā)現(xiàn)詭異身影?這是大白天鬧鬼了么?”
他點進(jìn)去一看,還真是鬧鬼了。
就在他們附近幾個路口,有人發(fā)帖說看見了半透明的人影穿墻而過。
甚至還有剛剛被撞倒在地上的人突然活蹦亂跳的站起來,然后又撲到另外一輛車上被撞,再起來再被撞……
就這么一番循環(huán)操作下來,司機都被撞出心理陰影了,現(xiàn)場交通亂成一團(tuán),而那個人卻哈哈大笑著在交警的圍堵中就這么跑走了。
跑走了……
評論底下的網(wǎng)友們一開始都是不相信,怎么可能有這種事情,穿墻而過什么的肯定是魔術(shù)表演,至于后面那個撞車,估計是特效吧?立馬就有人艾特?zé)嵝牡蔫b定大佬出來鑒定視頻的真假,有沒有經(jīng)過剪輯等人工改動。
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但朱褚看著底下的配圖,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就是鬼,甚至還是一只沒干過什么壞事的善鬼。
只不過隨著視頻的發(fā)展,善鬼身上的怨氣越來越濃重,因果也越來越深,已然朝著厲鬼的方向狂奔而去了。
道長們見朱褚表情不對,也都打開手機查看熱搜,見此情況都忍不住變了臉色。
“——豈有此理!”他大怒,“京城地界竟然還有善鬼沒到逍遙宗來打工的!”
道長們:“……”
原來你氣的是這個么……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是沒有人監(jiān)管的善鬼,也不該突然這么瘋狂的跑出來擾亂陽間才對,他們之前考的《陽間居住證》上都沒有這道真題嗎?
道長們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
朱褚卻很生氣的打了個電話,對面剛接起來就是一陣責(zé)問:“怎么回事?你不是說京城地界的善鬼都已經(jīng)加入逍遙宗了么?怎么還有善鬼在東城鬧事!”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么,片刻后,道長們就見朱褚將手機拿遠(yuǎn),一個半透明的老頭從手機屏幕里鉆了出來。
老頭鬼先是跟在場的道長們打了聲招呼,又殷勤的跟柯行舟和聶辰點頭問好,這才看向朱褚遞過來的另一臺手機。
他一邊掏口袋一邊還說呢:“朱道長您肯定是看錯了,我用我的鬼品跟您擔(dān)保,整個京城就沒有一只善鬼不是我們逍遙宗的門人。就算是有,那也一定是惡鬼!不信您看,我這段時間到處飄,招新的善鬼入宗門,都餓瘦了!”
朱褚并不接話,只是將手機往他面前推了推:“你仔細(xì)看看再說!”
等他戴上老花眼鏡仔細(xì)看了看,立即就大驚失色:“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兩只善鬼我根本就不認(rèn)識啊朱道長!”
道長們:“……”
你剛剛還說京城本地的善鬼都在逍遙宗了呢!
朱褚也是一臉黑沉的盯著老頭鬼。
他這段時間學(xué)到的道法多了,還得到了幾個鬼差的聯(lián)系方式,因此他真生氣起來,善鬼們還是有點害怕的。
老頭鬼見他臉色不虞,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連忙哆哆嗦嗦承認(rèn)了:“是……是我前段時間招的善鬼。但是我還沒給他們做員工培訓(xùn)呢,他們就不見了!我到處找都沒找到,這些不關(guān)我的事啊!”
朱褚詳細(xì)追問了一番,才得知這幾只善鬼是剛死沒多久就考到《陽間居住證》被送上來的。
只是就跟老頭鬼說的一樣,他還沒開始對這批新員工進(jìn)行崗前培訓(xùn),新員工們就不知道為什么齊刷刷的跑了,搞得他也好郁悶的。
老頭鬼先前之所以隱瞞,除了害怕受到牽連之外,也是因為他偷偷收了回扣,給對方承諾的工資比逍遙宗發(fā)放的工資要少一捆香燭。
道長們:“……”
朱褚:“……”
朱褚都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了,先前沒進(jìn)逍遙宗的時候就賣慘不給人家牌資,后來還想私吞老太太鬼下次死后的啟動資金,現(xiàn)在居然還搞上腐敗了!
還當(dāng)著這么多外人的面!
朱褚氣不打一處來,當(dāng)場擼了老頭鬼的職位,罰了他的工資讓他回去閉門思過去了。
回過頭,先前的疑惑卻依舊沒有被解決。
朱褚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好好的工作不干,他們非要去當(dāng)惡鬼做什么?”
道長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心中那股不安的預(yù)感越來越強烈了。
青云觀主抬頭,憂心忡忡道:“天色好像越來越陰沉了。”
就在同一時間,柯行舟口袋里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柯行舟拿出來一看,竟然是項亭打過來的。
項亭語氣發(fā)沉,語速極快的開口:“你現(xiàn)在在哪?是不是在去顧家的路上?”
柯行舟不明所以:“是啊,怎么?”
就聽那邊厲聲開口:“快回去!波旬不過是那些魔族放出來的煙霧彈,他們喚醒了魔祖羅睺!”
他話音未落,旁邊麒麟的聲音就響了起來:“該死,我就說他們怎么甘心放波旬一個魔出來對付我們,身邊連只魔羅都不帶,原來是等在這里!玄武!幫我擋一下!”
只聽見那邊一陣驚天動地的聲響,大約是什么東西跟玄武撞到了一起。
項亭的電話也斷了。
柯行舟與聶辰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紛紛抬頭看向天空。
朱褚剛?cè)フ业篱L們聊完天回來,見他們都在看天,也順著看了上去,忍不住“哇”了一聲:“這天氣,比咱們那天回逍遙宗本址的時候還要陰哦!”
說著就想往柯行舟身邊坐。
都出來這么久了,一直都是師弟跟師父坐在一排,他只能坐在對面。
輪也該輪到他跟師父親近了吧?
聶辰默默的擋在他跟柯行舟中間,沉吟了一下,問他:“昨天顧習(xí)成帶過來的那些人,都怎么處理的?”
朱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zhuǎn)移走了。
“顧習(xí)成帶的人?哦,你說那些假扮巫師的小混混。”他回憶了一下,“警察說他們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的財產(chǎn)損失,教育了一下就給放回去了。怎么了?”
“小混混可騙不到顧家的人。”他抬頭看著天空,眉心越皺越緊,“跟上次比,這次烏云也太多太厚了。”
朱褚一愣,一開始還不明白昨天那幾個小混混跟天氣能扯上什么關(guān)系,盯著頭頂陰云看了半晌,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我靠,這是魔氣?”
不怪朱褚遲鈍,說實在的,有柯行舟跟聶辰這兩個人在,朱褚那功能單一的小天眼真派不上什么用場。
跟在柯行舟身邊,他除了跟著柯行舟做法事的時候會特意分辨一下肉眼跟天眼看見的東西區(qū)別,其他時候都幾乎想不起來自己還有個天眼。
何況頭頂上這片“烏云”覆蓋的面積未免也太大了。
朱褚放眼朝遠(yuǎn)處望去。
先前以為這些是烏云的時候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畢竟“陰陽天”那種奇怪的天氣現(xiàn)象也不是隨處可見的,如今一眼望不到頭的樣子才是平時最常見到的。
但他們從柯家一路開車過來,路上就沒有見過天空本身的樣子。
到處都是灰蒙蒙的,又堵車,人在這種環(huán)境下就算感覺心情不好也都會覺得是外界的因素。
加上京城春天無處不在的沙塵天氣,哪怕有點什么異常,也都被視野的局限給遮掩過去了。
陰天給人的感覺不過是有些壓抑和沉悶,現(xiàn)如今得知這些都是魔氣,朱褚整個人都不好了:“我、我去,這么大范圍的魔氣,我們是進(jìn)了魔族的大本營么?”
可是那也不對啊!魔王波旬都被他們給抓獲了,按理說魔族那邊早就已經(jīng)群龍無首,亂成一鍋粥了才對。
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他們不抓緊時間收拾收拾魔界那些破爛,想著怎么才能贖回自己的魔王,還在人間搞什么事情?
他的一聲驚呼,旁邊的道長們也聽見了,紛紛轉(zhuǎn)頭看過來。
道長們嚇了一跳:“魔族在附近?”
柯行舟緩緩點頭,目光從頭頂?shù)年幵坡涞角胺蕉碌盟浪赖能嚵魃希骸绊椡ふf他們喚醒了魔祖羅睺。”
道長們頓時大驚:“羅睺?那不是跟均鴻老祖并列,誕生于天地之初的魔族始祖么?”
“據(jù)說羅睺在萬年前那場大戰(zhàn)中就已經(jīng)重傷沉睡了,連魔族被封印都沒有露面,怎么會突然被喚醒?”
柯行舟搖了搖頭,正想說些什么,卻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不屑的輕嗤。
“神經(jīng)病,裝神弄鬼。”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柯行舟他們后面那輛車的車主。
車子徹底堵死了,好長時間都一動不動,附近的車主都已經(jīng)不耐煩,紛紛下車眺望前面是什么情況。
善鬼不是普通人能看見的,加上他們剛剛又沒有收斂聲音,就讓后頭的車主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不過對方顯然并不相信什么鬼啊魔啊的,此時神色很是不屑,還拿出手機往他們臉上拍:“家人們,看看啊。今天看見活的老年中二病了。大白天的在這說鬧鬼,哪家精神病院跑出來的,都認(rèn)領(lǐng)一下了啊!”
道長們:“……”
道長們都很無奈,正要開口解釋些什么,卻忽然見眼前的人戛然而止,鏡頭慢慢從他們臉上轉(zhuǎn)移到了他們身后。
車主表情疑惑,手指在屏幕上劃動,看起來是在放大鏡頭,瞇著眼睛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會兒,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臥槽,那是什么?”
道長們心頭一動,果斷回頭,視野內(nèi)便出現(xiàn)了幾個在車頂上蹦蹦跳跳的黑影。
天空中烏云壓得太低了,他們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卻瞧見了從對方身上逸散出來的紫灰色魔氣。
不詳?shù)念A(yù)感越發(fā)強烈,道長們的臉色都微微變化,心中的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腳下的地面微微震動著,柯行舟看著由遠(yuǎn)及近跳躍著的魔羅,和逐漸蔓延過來的驚恐尖叫,摸上了口袋里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