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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1 章

    時間倒回二十分鐘之前。

    朱褚一聲大吼制止住了差點想揍自家屬下的羅睺,也將時刻防備著的連城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連城聽見人間大亂是因為星宿,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上次神魔大戰(zhàn),神族隕落者眾,隨后就逐漸銷聲匿跡,已經近萬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星宿就算出現(xiàn)也應該是維護人間,怎么會造成混亂?”

    朱褚在人間那邊估計就經歷過這種情況了,聞言立即拿出了提前緩存好的視頻和網頁截圖。

    他點開一個視頻,將平板分別遞給連城和師父師弟,連羅睺都得了一個。

    同時語速飛快的講解:“一開始我們也不信。但是各地突然齊刷刷的出現(xiàn)異常天氣和山崩海嘯,項亭他們派去調查的神獸跟地府鬼差親眼見到了造成混亂的幕后黑手,確實就是星宿沒錯!”

    連城打開視頻,“看”著平板上不論角度還是轉場時機都頗有幾分電影質感的視頻,不由得遲疑了片刻。

    這真是項亭那群人能拍出來的東西?

    朱褚感受到他的停頓,以為他是在為拍攝者的攝影技術而震撼,矜持的微笑了一下:“這個視頻是由我們逍遙宗原本的鬼屋員工跟蹤拍攝的。他也只是配合去過幾次鬼片拍攝現(xiàn)場而已,沒想到天賦這么高,一下子就學會了運鏡和拍攝。我跟劉特助商量過了,打算以后如果投拍電影的話,他或許可以成為攝影指導。這樣子比雇用活人要省不少錢呢!”

    連城:“?”

    聶辰:“……”

    柯行舟低咳一聲:“說正事。”

    “哦哦。”朱褚立刻將話題拐了回來,“你們看這個,南邊突現(xiàn)罕見大風,我們逍遙宗的員工趕過去的時候就拍到了這個身影。”

    柯行舟等人順著朱褚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背景中很遠的半空看到一個人影,只是說人影也不盡然,這個“人”不但脖子奇長,腦袋也不像是正常的人腦袋,頭很小,本該是嘴巴的地方也尖銳得像是鳥喙,頭發(fā)也奇怪的倒豎著,全都沖天而立。

    連城一眼就認出這是誰,皺眉道:“風神?”

    聶辰:“風伯?”

    突然的異口同聲讓兩人都愣了愣,雙方對視一眼,很快都轉開視線。

    聶辰低聲跟柯行舟解釋:“這是二十八星宿中的箕水豹,也就是風伯所在的星位。他出現(xiàn)在現(xiàn)場,這場大風估計就是他造成的。”

    連城下頜繃緊:“怎么肯定?風伯性格老實憨厚,或許是去停風的……”

    話音未落,就見畫面拉近,頂著龍首的風伯手中扇子快速的扇動幾下,附近一幢高樓的窗戶突然脫框而出,被狂風卷了起來。

    與之一起的還有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啊!有人被卷走了!”

    “救命啊!!”

    畫面轉到地面上,幾個身材瘦削的年輕人已經是被狂風吹著走了,幾乎無法逆風前行,更有人直接雙腳離地,被狂風吹得連翻了幾個跟頭,撞到路旁電線桿上才堪堪停下。

    年輕的女孩四肢并用,死死抱住旁邊的桿子不敢松手,但仍舊一點一點脫力,眼看著又要被狂風卷走——

    就在這么緊張的時候,畫面卻猛然一震,緊接著就黑屏了。

    朱褚及時開口:“商場的廣告牌砸下來了,我們員工倒是逃過一劫,還幫這上面的姑娘擋了一下傷害,但是拍攝的設備壞了——話說,這個損耗提交到特殊事件處理局和地府那邊,有可能得到報銷嗎?”

    連城:“……”

    連城沒有回答,臉色沉得仿佛能滴水,重新又看了一遍這個視頻,才有些難以置信的切到下一個視頻。

    這一次是中部地區(qū)出現(xiàn)的特大水患,茫茫洪水淹沒了城市,低矮的房屋幾乎都沒能幸免,而裹挾泥沙的洪水之中,水神玄冥的身影格外的清晰。

    再之后,火德真君、土德真君、金德真君紛紛現(xiàn)世,竟然都在人間肆意妄為,引起禍端。

    先前的拍攝視角都是比較遠的,看不清星宿臉上的神色,連城心中還抱有微薄的希望,相信這一切不是那些星宿的本意。

    畢竟萬年之前,這些星宿都是跟他們一起拼死抵抗魔族,不惜放棄自己神格的!

    因為有他們,連城才能寬慰自己柯行舟當時的犧牲并非徒勞,至少有這么多有志之士跟他做了一樣的選擇——

    但緊接著,下一個視頻就是度厄星君在一家寫字樓上空噴吐厄氣,看著底下一個個因為公司倒閉失業(yè)、被辭退、應聘被拒絕而沮喪哭嚎的人類,張狂的仰天大笑。

    連城的指尖顫了顫。

    柯行舟不明所以,就聽見聶辰發(fā)出了疑問:“度厄星君……不是在神魔大戰(zhàn)中隕落了?”

    聶辰突然感受到了一陣沒來由的荒謬。

    他的眼前同時浮現(xiàn)出了柯行舟赴死的那一幕,不知是因為記憶重現(xiàn),視覺的重心不自覺偏移,還是受了連城的影響,他幾乎瞬間在柯行舟的后方鎖定了一個正在墜落的身影。

    赫然是……度厄星君。

    聶辰不由得看了連城一眼,后者臉色緊繃,看不出什么神色,唯有眉心越皺越緊,抓著平板的指尖泛白,唯有平板的哀鳴透露出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羅睺倒是越看越高興。

    他嗤笑出聲:“我就說是你們血口噴魔。你仔細看看這些星宿,他們身上可沒有我魔族的氣息!這回總不能再跟萬年前一樣污蔑我們了!”

    “……”難得的,連城無言以對。

    羅睺提到萬年前,也讓他回憶起了當時神魔大戰(zhàn)之前的那些蹊蹺之處。

    ——最開始發(fā)現(xiàn)被滅門的宗派,現(xiàn)場似乎也沒有殘留魔族的氣息。

    當初柯行舟也因為這個,懷疑是他人栽贓,是后來越來越多的“鐵證”和目擊,才讓柯行舟接受了那些事情都是魔族搞出來的現(xiàn)實。

    可若是萬年前已經隕落的星宿并未消逝,直至現(xiàn)在都還好好待在星位上,那當初神魔大戰(zhàn)的起因……

    他的眼睛明明被布條遮擋,此刻卻給了羅睺一種被牢牢盯住的錯覺,他一個魔祖都感受到了些許的壓迫感。

    他本身是不喜歡這種感覺的,但面對此時的連城,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了萬年前的柯行舟,心頭的火氣一下子就熄滅了。

    羅睺忍住了諷刺對方的沖動,難得正經的回了一句:“不是。”

    他說起這事還是有些郁悶。

    他們魔族到底是什么絕世大冤種,莫名其妙被人找上門喊打喊殺就算了,只是忍無可忍反擊回去而已,事情鬧大了居然還要說是他們挑起的事端。

    最憋屈的是最后的最后,整個魔族都被人家一鍋端,鎮(zhèn)壓在了封魔陣底下。

    這叫什么事!

    羅睺幽怨的看了眼柯行舟,心說這個鎮(zhèn)壓他們的還是他沉睡前剛交的朋友,這就更難受了。

    顯得他堂堂魔界之主很天真愚蠢似的。

    羅睺甩了甩腦袋,將對自己智商的懷疑全都拋之腦后,隨后掃了眼連城。

    本來以為這個死犟的倔驢器靈不會因為這兩個字就相信自己,誰知道連城沉默了半晌,居然點了點頭。

    “好,我再信你一次。”

    連城轉過身,面向柯行舟的時候停頓了片刻,很快便別過了臉。

    不知道為什么,柯行舟總覺得對方的態(tài)度產生了微妙的變化,那種時時刻刻被注視的感覺,從連城別開臉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

    他正有些出神,手指突然被牽住,他一側頭,就瞧見了面露醋意的聶辰。

    “……”

    柯行舟撓了撓聶辰的手心,正有些好笑,就聽連城沉聲開口,朝著鬼門關吩咐:“放魔族過去。”

    語氣已經恢復如常——

    人間。

    各地的突發(fā)天災還在繼續(xù),網友們還在感慨今年的極端天氣來得也太早了,順便呼吁一下愛護環(huán)境時,各地搶險救災的隊伍中已經悄然出現(xiàn)了許多身材高大、裝扮奇特的救助者。

    大風天氣中,住在低樓層的居民小心翼翼的隔著窗戶往外張望,看見路上開過的重裝坦克,不由得心安許多。

    拍了張照片想要發(fā)到網上,感慨國家為了人民真的是付出很多,卻發(fā)現(xiàn)網上早就已經被類似的消息刷屏了。

    【坐標中部,特大水災現(xiàn)場。感覺如果不是場地限制,國家可能都想直接把輪船開過來了。話說天上飛過的直升機看起來怎么型號這么陌生,是國家新研發(fā)出來搶險救災用的專用機么?】

    【西南這邊最近也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光是這兩天,流感的人一下子變得特別多,醫(yī)院都爆滿了。還好上頭有調派醫(yī)生和物資過來支援,不然真有點害怕。】

    【總感覺最近到處都不太平的樣子,先是各地靈異事件,又是西南那邊邪道組織,然后現(xiàn)在又……也就是在咱們國家,還了其他地方,我都睡不著覺。】

    【有國家在,困難早晚會過去的。說點輕松的——你們看見救援隊伍最前面的那些救援隊員了嗎?我的天,那一個個身高都接近兩米了吧!消防服都擋不住他們那飽滿的肌肉,看起來好帥!】【是吧!本人是這次地震救援的后勤,剛從前線下來。剛剛趕到的救援隊員真的有將近兩米高!而且一個個都是黑皮腹肌大帥哥,各種風格都有!簡直了!誰能想到來支援救援居然能看到這么多帥哥!】

    【國家到底藏了多少帥哥,能不能每個人發(fā)一個?】

    得益于過往積累下來的強大公信力,網友們面對許多自身無法理解的現(xiàn)象時,情緒都還算穩(wěn)定,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等待國家出手救援。

    一些散播恐慌情緒的帖子也被各社交平臺緊急刪除,仿佛一只無形的大手,在安撫著人心。

    與之相對的,各地的救援工作卻在緊鑼密鼓的進行當中,各地領導們的心臟都懸在嗓子眼。

    柯行舟等人又是轉機又是轉車的,幾番輾轉終于來到國土最南方的南城。

    踏上這座南方島嶼的前一秒,柯行舟的手機里還在響著柯正業(yè)怒氣沖沖的質問:“現(xiàn)在到處都那么亂,你又亂跑什么?啊?你真以為自己是超級英雄,能拯救世界了?趕緊給我回來聽見沒?你媽一天天為了你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

    一旁傳來姜婉茹的聲音:“你到底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把手機還我,我跟行舟說……行舟,你聽話,那個算命什么時候不能算,最近太危險了,你先回家。之后我給你介紹我的小姐妹,她們一個個可迷信了,也愛給你花錢。你¥%@#@——”

    話還沒說完,手機的信號就消失,自動掛斷了。

    柯行舟腳步一頓。

    身后跟著的朱褚嘿嘿一笑,朝他比了個安全的手勢:“島上通訊信號早就被切斷了,估計還得搶修幾天才能恢復正常。柯先生這下打擾不到師父你了!”

    他高興的說完,才發(fā)現(xiàn)柯行舟的表情有點不對勁,不像是平時被罵無語的樣子。

    朱褚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師父,怎么啦?還暈車么?”

    “……”柯行舟搖了搖頭。

    抬頭看去,車子已經將他們送到了目的地。

    內陸政府已經跟本地的領導班子取得了聯(lián)系,并且達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識,一輛輛從大陸開過來的車子駛入市政大樓,柯行舟他們的到來無異于給領導們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柯行舟暈暈乎乎的聽見有人跟自己打招呼,抬眼一看,發(fā)現(xiàn)是先前打過照面的文局長。

    柯行舟有些詫異:“京城文旅局要來南方建旅游體驗基地么?”

    “……”文局長尷尬的笑了笑,“柯道長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這次多地受災,南城這邊通訊都被大風刮斷,人手實在不足。我也只是臨危受命罷了。”

    柯行舟點點頭,心想人手確實不太夠。

    魔族十萬部下分攤開去,到每個受災地區(qū)的人數(shù)也完全不夠用的,項亭他們還得連夜分派妖族和地府的成員去支援,連逍遙宗的員工都被借調過去了。

    萬里集團送了物資過來,文局長很快將話題轉向物資分配,這些就是聶辰的事情了。

    柯行舟聽不懂那些,兀自看向屋內的監(jiān)控畫面。

    大風隨著他們的到來似乎更加肆虐了,路上已經完全看不到完整的廣告牌和橫幅牌匾之類的裝飾,許多高層樓房的窗戶甚至都被吹掉,樹木也都被連根拔起,樹葉伴隨著各種垃圾在狂風中耀武揚威的飛舞。

    大陸過來支援的士兵們駕駛著坦克,將物資挨個送到單元樓下,分配給普通群眾。

    這些普通人似乎都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臉上的擔憂在看見人民子弟兵的時候就減淡了許多,神色中滿是信任。

    柯行舟看得有些出神。

    這時候,文局長身邊走過來一個頭發(fā)花白,但精神還算矍鑠的老人。

    對方走到柯行舟身邊,順著他的視線望著監(jiān)控看了一會兒,等到柯行舟感覺奇怪的側頭看過來,才抱歉的朝他笑笑:“又要麻煩你了,小仙師。”

    柯行舟愣了愣,片刻后才回想起來對方給自己的熟悉感來自何處——

    除了跟顧習成有著直系血緣關系的長相之外,對方本身也跟柯行舟記憶中的某個身影相重合,柯行舟愣了愣:“是你。”

    顧老爺子點了點頭,態(tài)度和藹:“十七年前多虧您的提醒,我才能將轉運回來的國寶送回博物館。可惜后來沒能當面跟您道謝。”

    柯行舟很不會聊天:“你已經謝過柯家了。”

    顧老爺子:“……”

    老人一下子汗都出來了,活了這么多年就沒見過這么直白的人。

    他此前已經了解過柯行舟這些年的遭遇,還當柯行舟是在指責自己沒有當面道謝,而是將好處給了跟他沒什么實際血緣關系的柯家,不由得咳嗽兩聲。

    柯家能以平平無奇的成績,那么快躋身世家,確實是有他的幫助沒錯,他最初也覺得幫了柯家,就是在報恩。

    但現(xiàn)在看來,柯家跟柯行舟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甚至這十幾年來,柯行舟都沒享受到柯家的富裕帶來的任何便利,他當年的報恩可以說是絲毫用處都沒有了。

    顧老爺子一時尷尬,說話越發(fā)的客氣起來:“聽說前些天,我那不成器的兒子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在這替他跟您道個歉。”

    柯行舟擺了擺手:“他給錢的。”

    顧老爺子:“…………”

    好在這個時候,文局長跟聶辰寒暄完,劉特助接手了后續(xù)詳細的救助流程,聶辰便走了過來,塞給柯行舟一顆陳皮糖,隨后朝顧老爺子點點頭。

    顧老爺子有些詫異的看著兩人親密的神態(tài),怔愣了片刻,才把話題轉回了正經事上:“你們確定在各地攪弄風雨的,是曾經的星宿?”

    柯行舟不喜歡做解釋的事情,聶辰淡淡接過話頭:“是。萬年前的神魔大戰(zhàn)多半也是他們的手筆,借魔族的大陸的領導們圍攏過來看監(jiān)控,聞言沉默兩秒,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竟然是這樣。”

    “那這萬年,他們都躲在哪里?”

    聶辰頓了頓,搖頭:“沒人知道。”

    實際上,如果不是這次各地出現(xiàn)的災害屬性都太過明顯,加上逍遙宗的鬼員工拍攝到了罪魁禍首,人鬼妖甚至是魔族都完全想不起來世間還有個神族。

    自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之后,神族銷聲匿跡多時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們隕落在了大戰(zhàn)之中,剩下的那些也多半重傷未愈,才始終沒有露面。

    誰能想到,神族再次現(xiàn)世,竟然會是這個局面。

    別說是身為凡人的領導們,特殊事件處理局的神獸成員,甚至是妖族、地府的大佬們得知事情真相的時候都忍不住心神俱震。

    那可是神族。

    三界之中唯一能夠與魔族相提并論的一個完美種族,上古時期修士大乘飛升之后,也不過成為其中最底層的小仙,需要再花費千年、萬年的時光,一層層修煉上去。

    更別說神族還可以吸收信仰。

    受到天道認可的神仙都是擁有神格的,依靠神格便可以從信眾身上吸取信仰,化為自己的實力。

    哪怕是現(xiàn)代,宗教信仰前所未有的削弱,各地也都有供奉這些星宿神族的廟宇道觀,甚至領導當中還有神族的信徒呢。

    這一仗,真的有可能打贏么?

    南城的領導們聽見他們的話卻都不由得沉默,互相對視了一眼,心說這群大陸領導怎么比他們還迷信。

    南城本地人好歹只是在出海打漁之前才拜一拜神仙,祈求大海平靜魚獲豐收,但這恐怖的八級大風早就已經被科學家研究透徹了,連風眼都清清楚楚顯示在氣象圖上呢。

    這次的大風來得突然,他們本地也不是沒有搞過封建迷信的東西來祈求風停,只是都沒有效果罷了,為此還打假了不少平日里招搖撞騙的所謂大師呢。

    他們原以為大陸領導過來是幫助他們抗險救災的,結果也是帶頭搞封建迷信么?

    南城領導期待的心情一下子就降到了谷底,面對一臉認真仿佛真要研究那什么風伯躲在什么地方的眾人,只覺得南城這回恐怕是完蛋了。

    有人探聽到逍遙宗幾人的身份,不由得皺眉:“什么逍遙宗,原來是京城那邊的網紅道觀。”

    另有一人搖頭:“真是病急亂投醫(yī),瞎搞的。”

    本地特地排除萬難趕過來的氣象專家也十分無語:“這大風分明是季節(jié)交替,太陽輻射引起的空氣流動現(xiàn)象,怎么就成了迷信的溫床?真是不知所謂!”

    話音剛落,不等逍遙宗的幾人表露出什么態(tài)度,窗外的天色突然暗了下來。

    不詳?shù)臍庀㈩D時籠罩了整幢大樓,眾人心中的不安剛剛升起,就見監(jiān)控畫面突然一陣黑屏,緊接著,一個鹿身豹紋且長著孔雀腦袋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了畫面當中。

    風伯的眼睛幾乎貼在鏡頭前,癲狂又銳利的目光仿佛能夠透過屏幕看見這邊的情形。

    他死死地盯住人群當中的柯行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柯行舟……柯行舟!我就知道,你也沒死!你果然也沒死——”

    柯行舟:“?”

    風伯仿佛想起什么,猛然抬頭指向陰沉沉的天空,聲嘶力竭地大喊:“天道!你輸了!你也看走眼了!哈哈哈哈哈哈!”

    柯行舟緩緩后退了半步,遲疑的問聶辰:“他是不是工作太多,加班加瘋了?”

    領導們:“……”

    第 152 章

    能被分配到跟柯行舟一起前來支援的領導,多少都知道逍遙宗的調性,聽到這種話都不帶驚訝的,只是稍稍有些無語。

    南城本地的領導們就沒有這么淡定了。

    上一秒還在腹誹大陸的領導封建迷信,南城領導們此刻看著監(jiān)控屏幕上的畫面,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不是,這這……這是怎么回事?什么東西在說話!”

    大陸領導們這才想起來現(xiàn)場還有別人。

    當時因為通訊斷開,傳遞消息的時候擔心信息泄露出去,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他們沒有直接跟南城領導說明實情,只提起了搶險救災的相關事宜。

    到了現(xiàn)場之后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解釋情況,就遇到了這種情形,大陸領導們突然不知道該從什么地方開始解釋。

    唯有逍遙宗的那名大弟子激動萬分,難以置信的低聲驚呼:“我去……我去!風伯!真的是風伯啊!鹿身豹紋孔雀頭……跟傳說中長得一模一樣!”

    風伯聽見南城領導們的話時還有些生氣,聞言卻不由得微微揚起鳥喙,自得的等待著這個人類的繼續(xù)夸贊。

    他跟魔族一樣,也有近萬年沒有出現(xiàn)在人間了。

    雖然不像魔族那樣被封印,但因為別的一些緣故,他這一萬年的生活也過得十分閉塞,幾乎沒有任何消息來源。

    最初重現(xiàn)人間的時候,他也曾因為人類如今高速發(fā)展的科技而震驚,同樣也發(fā)現(xiàn)了在現(xiàn)在的人間,人類早已經不怎么信仰神佛了。

    就連上天庭最負盛名的玉帝王母都沒有什么人繼續(xù)在祭拜,更不用說他們這種星宿了。

    本以為人間早已遺忘了他們這些嘔心瀝血,曾經為他們付出良多的神明,沒想到原來還是有人記得他們的么?

    風伯心下稍霽,正準備接受信徒的跪拜,卻見這個信徒非但沒有朝他跪下、虔誠的奉上香火,反而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什么東西朝他閃起光來。

    朱褚拍攝照片之后上傳到自家逍遙宗的科普小貼士上,看著照片上明明毫不相干,但就是莫名融合在一起,出現(xiàn)在同一個生物個體上的四種動物特征,兀自感嘆:“這長相真牛哇,到底是什么動物雜交形成的?上古時代的神獸也這么隨便的么?”

    風伯被晃得眼睛都花了,身形一晃差點從天空墜落。

    他沒聽懂朱褚的話,但大致還是聽得出他是什么意思的,尤其是那句“雜交”。

    他登時大怒:“混賬!你在胡說八道什么?本尊這副法相是天生的!”

    可惜這種程度的辯解并不能說服朱褚。

    朱褚“啊”了一聲:“那就是跟鴨嘴獸差不多的類型唄。真糟糕,這下現(xiàn)代生物學家們又要頭疼了。”

    風伯:“?????”

    這個愚蠢的人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是神明!

    哪怕神魔大戰(zhàn)之后,神族的神格都被天道抹除了,他這萬年也沒有吸收到任何的信仰之力,但風伯的內心始終認為自己還是曾經高高在上的神明,可以隨意主宰人間的一切。

    區(qū)區(qū)一個普通人類,竟敢對他如此不敬!

    他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陰鷙的眼睛盯著朱褚:“呵呵,小東西。如果你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那你的確做到了。只是這后果,恐怕你承受不起!”

    風伯說完作勢就要加大力度,讓這片地方的風災來得更加猛烈一些,結果神力剛剛開始運轉,就見朱褚表情變化數(shù)次,最終臉色發(fā)白的往旁邊垃圾桶一撲……

    風伯:“……”

    更侮辱神的是,柯行舟明明瞧見了這人類侮辱他的全程,此時卻毫不猶豫的站在那渺小人類那邊,一臉嚴肅的指責他:“跟我徒弟道歉。”

    風伯:“………………”

    風伯出離憤怒了。

    他臉色變幻數(shù)次,死死盯著人群中一臉無畏的柯行舟等人,終于發(fā)現(xiàn)此時的柯行舟已經不是萬年前的那個天才修士。

    現(xiàn)在的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罷了。

    風伯不由得低頭嗤笑出聲,突然覺得先前顧忌柯行舟實力,跟柯行舟虛與委蛇的自己很是愚蠢——有什么可說的?

    他們跟柯行舟,早就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眾人就見風伯眼底血色密布,原本黑色的眼睛都因為充血而呈現(xiàn)出暗紅的顏色,身上更是黑氣升騰,看上去簡直如同入魔了一般。

    一旁的聶辰卻認出對方此時的狀態(tài),跟真正的入魔有著非常大的區(qū)別。

    最明顯的一點不外乎是——天空。

    以往神明但凡犯錯,做出傷害其他生靈的事情,天道都會立即降下懲罰,使得他們警醒克制自身,不去對弱小的生靈施行霸凌。

    然而此時此刻,南城的大風已經持續(xù)了好幾天,天道竟然始終沒有反應。

    天空中一直陰云密布,卻也遲遲沒有天雷落下。

    聶辰畢竟不是真正經歷過修行年代的人,一開始還有些不解這是什么情況,直到連城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這邊,望著天空沉聲開口:“星宿,果然已經被天道厭棄了。”

    聶辰一愣。

    緊接著,他就反應過來,這種情況確實不是第一次發(fā)生了。

    比萬年更早的上古時代,魔族其實也是天道之下的一個普通種族而已。只是因為魔族天性放蕩不羈,崇尚絕對的自由,在很多事情上都跟其他種族有著天差地別的差距,后來才被天道厭棄,剝奪了擁有靈魂和轉世的權利,成為了一個人人懼怕憎恨的特殊種族。

    但魔族被放棄,據說是因為犯下了無法饒恕的錯誤,怎么而今連神族也被放逐了?——

    連城望著半空中形態(tài)癲狂的風伯,幾乎還能想起萬年前大戰(zhàn)中對方為了對抗魔族拼盡全力的模樣,此刻卻忍不住質疑,自己當初看見的果真是事實真相么?

    神族若是真的如同他們印象中的那樣大公無私,憐憫世間萬物,又怎么會在神魔大戰(zhàn)之后遭天道拋棄?

    連城最無法釋懷的,還是前世柯行舟的犧牲。

    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那么萬年前,他的制造者、他的愛人——前世柯行舟的死究竟意義在哪?

    連城腦海中一片混亂,面上卻絲毫沒有表現(xiàn)出來,蒙著白布的眼睛緩緩低垂,轉身便從窗戶飛身出去了。

    “我去拖住他。”

    留下這么一句,他甚至沒有看柯行舟,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柯行舟對于連城的變化毫無所覺,只是拿著他送給自己的那把弓,張了張嘴:“哎,不是……”

    這種時候都不帶武器么?

    轉頭看向聶辰,后者也神色復雜的看著連城消失的地方,眼中神光微微閃爍。

    沉默片刻,聶辰突然開口:“星宿被天道拋棄,代表風伯現(xiàn)在也幾乎不受天道的制約,按原計劃被動救援,等待天道降下懲罰怕是不行了。”

    眾人聞言心頭都是咯噔一下,南城本地領導忍不住追問:“那、那現(xiàn)在怎么辦?”

    他們雖說也接到消息,提前做好了各種戰(zhàn)期準備,但南城這邊的戰(zhàn)備畢竟有限。

    何況對面是神靈的情況下,他們的科技真的能有勝算么?

    就聽逍遙宗的二弟子,同時也是納稅大戶,國內最大財團萬里集團的掌權者聶辰沉默片刻,朝自己的師兄吩咐了一句:“給宗門打電話。”

    大家登時精神一振。

    雖說他們還沒看出來逍遙宗的大弟子朱褚有什么作用,但光是柯行舟跟聶辰兩個,一個玄學實力爆表,一個金錢實力爆表,哪個都不是俗人。

    這種時候搖過來的成員,一定是實力非常強橫,足以跟風伯對抗的強大修士吧!

    果不其然,就見聶辰話音落下,朱褚也是精神抖擻,十分自信的答應一聲,就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如此這般的一番溝通之后,朱褚將手機大義凜然的拍在了桌面上!

    眾人:“……”

    文局長:“……”

    文局長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南城本地領導們不明所以,還在擔憂這會兒打電話會不會太遲了:“從京城那邊調動來得及嗎?本地有沒有能用的?要不然就近先調動一些人手過來……”

    朱褚果真思考了一下,為難的表示:“本地的話,不太來得及呀。”

    本地領導:“?”

    朱褚看見他們疑惑的表情,一拍腦袋:“我忘了,黨員身上都有信仰保護,看不見。”

    本地領導:“???”

    看不見什么?

    這大白天的,雖說外面陰云密布,但屋內的燈光不是挺亮的么?

    正疑惑間,朱褚已經熟練的念完了一套開眼咒,快速往本地領導手上挨個塞了張開眼符,隨后朝著手機喊了聲“速來”。

    領導們就看見手機屏幕上突然鉆出來一個半透明的影子,并且還伴隨著蒼老聲音的碎碎念:“哎呀,哎呀朱總您新?lián)Q的這個手機屏幕太小了,老頭我都快鉆不出來了。果然還是咱們國產大屏幕爽!哎喲……”領導們:“………………”——

    半空,風伯徹底陷入瘋魔。

    他輕輕一吹,手中小扇便迎風暴漲,快速的幻化成為一柄比他還要高的巨大羽毛扇,豎在他的身后猶如一扇巨大的翅膀。

    風伯兩手握住羽毛扇的把手,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上面,對準底下的南城狠狠壓了下去。

    南城的市民只覺得狂風好像停頓了一瞬,緊接著,更加恐怖的大風陡然降臨——轟隆隆、轟隆隆!高樓林立的城市仿佛都要離地而起,被狂風卷上天空了。

    剛剛才領到了物資,正準備趁著停工好好睡一覺,打發(fā)無法上網的無聊時間的居民們嚇了一跳。

    更加恐怖的是,視野范圍內,某幢高樓的一戶人家落地窗直接被狂風整個兒掀飛,屋內的人甚至來不及尖叫,就被吹上了天空。

    看到這一幕的人們頭皮都麻了,下意識的尖叫出聲:“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快救人!有人被吹走了!”

    “救命啊!!”

    救援隊伍只能短暫的安撫人們的心情,卻無法消除內心深處的恐懼。

    面對如此恐怖的場景,人類本能中對于大自然的天然恐懼一下子席卷而來,大腦無法處理這么強烈的情緒,許多居民都忍不住腿軟,一屁股摔倒在地。

    “天……天啊!怎么會這樣?”

    許多平時并不迷信的人,此時也都忍不住想自己知道的所有神明祈求起平安。

    風伯在他們的上方嘲諷的看著這一幕。

    看啊,他現(xiàn)在只不過隨意攪動風云,這些人類不還是要哭爹喊娘的祈求原諒?

    他冷漠的看著那個從自己家中被狂風襲擊出來的人類,盤算著是將他摔死好,還是直接拍在建筑物上,讓所有人類都好好看看觸怒神靈的下場。

    狂風隨著他的心意,將那名人類拋上拋下,仿佛對待一件沒有生命的玩具。

    從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的人類簡直要嚇尿,撕心裂肺的尖叫了半天,兩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暈過去之前他只覺得自己后背一涼,好像有什么東西貼了上來。

    但已經宕機的大腦無法辨別那是什么情況,他只能在無邊的恐懼之中陷入黑暗,直到落回地上,四肢還忍不住抽搐。

    連城皺眉,不怎么溫柔的將人丟在地上,重新又朝上空飛去。

    “風伯,住手。不要一錯再錯下去了。”

    風伯瞧清是他,冷冷哼了一聲:“我還當是誰,原來是你。怎么,柯行舟死了,他的一個器靈也敢耀武揚威,來找我指手劃腳了?”

    連城并不理會他的嘲諷貶低,只在他提起柯行舟之死的時候,眉心狠狠跳了跳。

    他深吸口氣:“我不知道萬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你若繼續(xù)執(zhí)迷不悟,天道不會放過你們的。”

    “天道?呵呵,天道!”

    他不提天道還好,一提起這個,風伯神色越發(fā)癲狂,言語之間竟然比魔族更加痛恨悲憤:“天道確實不會放過我們,但天道再如何,難道我還能過得比過去萬年更差么?”

    連城眉心緊蹙:“萬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哼!”風伯冷哼一聲,并不回答。

    連城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問出那個對他來說最為關鍵的問題:“所以萬年前的神魔大戰(zhàn),果真是你們神族挑起的?”

    這雖然是個疑問句,從連城口中問出來的時候,語氣卻幾乎已經是陳述。

    他臉色緊繃的面向風伯,但凡對方有一點辯解的意思,他都愿意給對方一次機會。

    然而風伯依舊是沉默以對,十分抗拒跟他談起這個話題。

    聽他提起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的時候,風伯的臉上甚至閃過一絲嘲諷。

    連城的心狠狠的往下沉了沉。

    他也不是一個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格,見對方始終不肯開口,他手腕一翻,幻化出連城弓的虛影,眉心越發(fā)緊蹙。

    “看來你是沒有什么話想說了。”

    風伯嗤笑一聲,終于開口,說的卻是:“你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像人族了。”

    連城頓了頓,臉上神色沒有什么變化,眉眼反而更加柔和了些許:“是么?那很好。”

    “好?”風伯仿佛聽見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人族愚蠢又懦弱,自私又卑劣,你一個器靈天生地養(yǎng)的靈物,竟然甘愿成為這樣的蠢貨?”

    “恰恰相反。”連城淡淡道,“人族或許渺小,但并不愚蠢,更不懦弱。至于自私卑劣——你不妨低頭看一看,被你踩在腳下的人族此刻都在做什么?”

    “他們?他們能做什么?不過是求一求饒,做些無用的事情罷了。”

    風伯不屑冷笑,卻也下意識的順著他的話,低頭朝腳下看去。

    這一看,他就直接愣住了。

    先前被他從屋內卷出來的那名普通人類,在被連城放到房頂上之后,很快就被狂風的聲音驚醒了,連滾帶爬的回到了建筑內部。

    他方才便注意到了這一點,并沒有放在心上,只是在心中又嗤笑了一遍人類的貪生怕死。

    然而此時再看,卻發(fā)現(xiàn)那名普通人竟然又從建筑里沖了出來。

    手上也沒有拿武器,沖出來找死么?

    正疑惑間,就見那個普通人類匍匐在地上,用石頭穩(wěn)固住自己的身體,四處尋找著什么。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東西——

    一窩小貓。

    這樣大的風,也不知道這群小貓是怎么在樓頂呆下去的,四五只一起擠在房頂排水溝的角落里,發(fā)出尖銳而連續(xù)的喵喵叫。

    更加令風伯無法理解的是,這個人在大風中聽見貓叫,竟然沒什么猶豫就重新沖了出來。

    他怔怔的看著那個人類脫下自己的衣服,將小貓都裝進外套里,哪怕被小貓抓傷也絲毫沒有怨言,很快又抱著那塊大石頭一步一挪的回到了建筑中。

    連城淡淡開口:“這萬年來,正是你瞧不起的渺小人族一步一步爬到了世界的頂端。天道始終眷顧他們,是有其深意的。”

    風伯:“……”

    他身為神明,自然能聽見那人類低聲的嘀咕:“還好你們是遇見了我,要是換了別人,都不一定能聽得見你們叫。”

    不是的。

    風伯心中下意識的反駁。

    要是換了別人,就算聽到也不會出來的。

    人類就是這樣一個自私又卑劣的種族,哪怕其中真的有那么一兩個人有微末的善心,也改變不了這個種族就是踩在其他種族尸山血海上,才存活到現(xiàn)在的事實!

    風伯的神色再度變得瘋狂起來,身上的黑氣升騰,幾乎要將他的面孔都淹沒:“廢話少說!你既然這么喜歡人族,那你就跟他們一起去死吧!”

    話音落下,他身后的羽毛扇再度重重一揮,更加猛烈的狂風憑空形成,如同一只看不見的巨手,狠狠拍打在四周的建筑上。

    人類的尖叫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當中。

    剛剛被救的幾只奶貓叫聲也越發(fā)尖銳起來。

    連城下頜線緊繃,也終于失去了跟風伯講道理的耐心:“冥頑不靈!”

    他低叱一聲,果斷拉開了手中的弓箭。

    眼看雙方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這個時候,兩人的身旁突然傳來咋咋呼呼的聲音:“別打呀!現(xiàn)在都是和諧社會了,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多嚇人?再聊兩句唄?”

    朱褚?

    連城心頭一跳,與風伯一起扭頭看過去,就發(fā)現(xiàn)一只善鬼正扛著攝影機飄在他們身側不遠處,姿態(tài)十分專業(yè)。

    朱褚的聲音就是從這臺攝影機身上傳過來的。

    見他們注意到自己,朱褚讓善鬼靠近了些,嘿嘿一笑:“風伯是吧?你好你好,我是逍遙宗的人事經理兼副總,你也可以叫我朱道長。”

    風伯:“……?”

    風伯奇怪的看了連城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說“這就是你說的很有智慧的人族”?

    “……”連城難得語塞,沉默片刻后忍不住責問朱褚,“你來做什么?”

    “還能做什么?我剛不都說了嗎?我是人事經理。”朱褚興致高昂,連聲音都拔高了幾分,讓善鬼再靠近一點的同時,字正腔圓地強調:“——當然是來招聘的!”

    第 153 章

    連城:“……”

    風伯:“……”

    風伯一瞬間以為自己理解錯了,這個人類是想讓他成為對方的下屬?

    膽大包天,豈有此理!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人事經理,哪怕應聘者長著一個孔雀腦袋,朱褚也從對方的肢體語言當中覺察出了他此刻的不信任與排斥。

    他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要是他失業(yè)了一萬年,沒有任何失業(yè)補貼不說,還被人歧視,說他被老天爺拋棄,也不會這么輕易相信送上門來的工作的。

    先前老頭鬼他們剛剛加入逍遙宗的時候,不也曾懷疑過他們的福利制度么?

    這么一想,朱褚的心態(tài)一下子就平和了。

    大齡待業(yè)男青年的心情確實是不會太好的,朱褚憐憫的望著屏幕上的風伯,放緩了語氣,循循善誘:“不就是失業(yè)么?你之前那個工作有什么好的?上下班時間不確定,上班地點也天南海北的。今天到這里吹一吹,明天到那里吹一吹,還要跟愛人雨神長期分離兩地,這不純純剝削勞動力么?要我說,這種工作丟了也好!”

    風伯:“?”

    說實話,這個躲在法器后面不露面的人類說的話他都聽不懂,但愛人雨神這四個字他聽清楚了。

    風伯眉毛倒豎:“誰跟你說我跟雨神是那種關系!?”

    神族沒有情絲,凡是登記在冊的神仙都是在上天庭領職的,互相之間充其量都只是一起共事的同事而已,怎么就“愛人”了?

    何況雨神還是個男星宿!

    朱褚絲毫沒有意識到對方反駁的是什么,只以為是上古時代出來的神仙比較害羞,倒也順著他的意思直接跳過了這一茬:“哎呀那都不重要。”

    風伯:“……”

    怎么就不重要了?

    就聽朱褚道:“重要的是以后。咱們都失業(yè)一萬年了,自怨自艾也不是辦法對不對?現(xiàn)在這個社會,有手有腳的難道還會餓死神么?你起風的本領這么強,在這里搞破壞多浪費啊?別人看見了還以為堂堂風伯找不到工作呢!”

    風伯在朱褚肯定自己起風本領的時候,本能的挺了挺胸膛。

    這個倒是的。

    論控風,整個上天庭他認第二就沒有人敢認第一,要不然當初天道也不會將這么重要的工作分配給他。

    如今距離神魔大戰(zhàn)已經一萬年了,沒有他在其中調控,各地的風都亂七八糟的,偶爾還要受到妖精鬼怪的影響,多少地方的環(huán)境都變得極端起來?

    聽說現(xiàn)在人族的王都一到換季就刮黃風,都是之前萬年天道沒有讓他去把握風量的后果!

    這個人類還是有幾分眼光的,竟然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重要性。

    風伯身上的黑氣都不由得安分了許多,同時暗暗心驚,如今人類的思想覺悟竟然已經提高到了這種地步么?

    緊接著卻聽見朱褚一個大喘氣,將話題拐回他的真實目的上:“您這么好的技術,到哪里就業(yè)不是就業(yè)?還不如來我們逍遙宗。我們今年準備籌拍一部鬼片,什么服化道啊都好說,但就是鬧鬼的那種天氣吧,可遇不可求,特效又太貴。您看看您有沒有意向來幫個忙,控制一下風向什么的?”

    朱褚心說這個工作也不算累,對于失業(yè)剛剛復工的風伯來說應該剛剛好。

    結果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風伯身上剛剛平息下去的黑氣陡然升騰起來,看樣子竟然比先前還要洶涌幾分。

    風伯氣得毛都炸開了:“你說什么?你讓本星君去做什么?”

    朱褚愣了一下,還當他是不滿意自己給他安排的工作。

    他心說星君又怎么樣?現(xiàn)在就業(yè)形勢這么嚴峻,失業(yè)一萬年出來能找到工作就不錯了,還有什么可挑剔的?

    話雖這么說。

    對方好歹是神話傳說中比較熱門的神仙,又掌管著控風這么重要的能力,朱褚想了想,還是忍痛給他換了一個更高的職位:“行吧,其實我們正式員工也有一個職位在競爭上崗。雖然你還沒有成為我們的正式員工,但看在你之前豐富的工作經驗上,也可以破格讓你試一試。”

    風伯:“…………”

    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本身在被天道厭棄之后,星宿失去神格紛紛墜落,性格就已大變。風伯也再不是曾經那個憨厚老實的星君,變得極為暴躁易怒。

    此時被人這樣侮辱,他又如何能忍耐得了?當即抽出羽扇,就要將面前的善鬼連同他肩膀上的攝像頭一起撕碎。

    然而他才剛剛有所動作,頭皮忽然一緊。

    一種許久沒有體驗過的危機感遍臨全身,令風伯寒毛倒豎,下意識的警惕起來。

    他猛然抬頭,頭頂上的烏云果然一改先前只是彌漫在上空的形態(tài),快速的聚集起來,一直沒什么動靜的劫雷也在醞釀當中了。

    風伯臉色驟變。

    他難以置信的盯著天空中醞釀的劫云:“天道!一只沒有用處的善鬼,你也要這般維護嗎?那我們神族究竟算什么?神族千萬年如一日的維護世界秩序,難道還比不過一只善鬼嗎?”

    他一邊質問,手中的羽扇一邊顫抖的扇動,形成的風終究是影響到了那邊的善鬼。

    逍遙宗的鬼員工扛著機器搖搖晃晃,來自神明的威壓讓他無法順暢地使用自己的能力,差點被沉重的攝像機壓得直接栽倒下去。

    天道沒有回應風伯的質問,劫云卻越發(fā)的厚重了,隨時都能落下雷劫一般。

    這般表現(xiàn)簡直比完全沒有回應更加傷人。風伯愣愣的盯著頭頂上不分青紅皂白的劫云,氣得差點笑出聲來:“好,好好!你竟然為了這只善鬼如此對待我神族,我偏不讓你如愿!”

    不就是雷劫?當年隕落之時,神族哪一個沒有遭受過天道降下的劫雷?

    如今不過是再來一次罷了!

    風伯仇恨的盯著前方晃動的鬼影,連城意識到不妙,立即上前纏住風伯。

    然而他只是一個沒有來得及風伯終究還是攻向了那只善鬼。

    他手中羽扇迎風暴漲,前方頓時凝結出無數(shù)風刃,刀尖直指著那只還傻乎乎站在原地,來不及撤離的善鬼。

    風伯的眼睛已經近乎徹底血紅,整個神都被濃郁的黑氣籠罩在其中,渾身閃爍著瘋狂的殺意。

    如果不是眾人提前見過風伯原本的樣子,猛的看見這個形象,恐怕都會將他認成是什么高等魔族。

    攝影機那邊的朱褚此時還在碎碎念:“別呀!別打我們逍遙宗的員工!”

    風伯冷哼一聲,心想這無知的人類先前那樣折辱于他,現(xiàn)在終于知道求饒了?

    結果下一秒卻聽見朱褚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地府現(xiàn)在都已經開發(fā)出新系統(tǒng)了,過不了多久就要跟陽間的犯罪系統(tǒng)連通起來。你現(xiàn)在殺了善鬼,以后可能就開不出無犯罪證明了呀!到時候入不了職,就算你違約,我們宗門可不賠的!”

    風伯:“………………”

    他還是聽不懂,但是并不妨礙一股沒來由的羞辱感襲上他的心頭。

    他大怒:“找死!”

    說罷,便再也不做任何猶豫,催動面前的風刃,攻向那只形單影只的善鬼。

    頭頂?shù)慕倮邹Z隆作響,在他靠近善鬼的同時,也立即醞釀出了第一道劫雷,直直朝他身上打下來。風伯不閃不躲,一心要弄死那只善鬼。

    神族的身軀僅次于魔族,扛幾下劫雷也死不了,不過是損失一些修為罷了。

    他們神族如今被天道厭棄,本就無法再精進修為,還不如學學魔族隨心所欲,為自己而活!

    風伯一心求死,身上挨了幾下劫雷也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朱褚和那只善鬼才終于慌了。

    “我去,他來真的!快跑快跑,善鬼也經不起他這么拼命啊!”

    朱褚催促善鬼趕緊離開這片地方,卻始終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說的不對,讓這名應聘者產生這么大的應激反應。

    這工作不比他失業(yè)來的強嗎!?

    風伯是注定不會給他答疑解惑的了。

    無數(shù)風刃追蹤著善鬼的方向,眼看著就要追上善鬼,將他撕成粉碎——魂魄受到傷害,哪怕是善鬼也是會魂飛魄散的,到時候就算天道再怎么懲罰風伯,也都無濟于事了。

    區(qū)區(qū)一只善鬼,面對擁有滔天神力的風伯,簡直猶如一只螻蟻。

    眼看著善鬼就要被撕成粉碎,風伯眼中的快意也越發(fā)的強盛,哪怕是天雷擊中身體,那仿佛連靈魂都被撕扯開的痛覺也沒有讓他退縮。

    恰恰相反,他越是感受到痛,一種想要毀滅所有的沖動就越是在他心中逐漸萌芽——

    正在這時,一道尖銳的危機感突然攫住了他。

    那是一種迥異于被天道盯上的感覺,甚至比天雷給他的感覺更加可怖,仿佛立即就能取走他的性命一般。

    怎么可能?

    他是天地孕育而出的初代神族,僅次于天地初開之時孕育出的神明,千萬年的修煉積累之下,連天道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奈何他。

    這世間難道還有比天道更加強大的存在么?

    風伯不敢置信地回頭,朝危機襲來的方向看去,就見遙遠處低矮的房頂上,兩個身影錯身站立,在恐怖的狂風之中巍然不動。

    他首先看見的,是其中一人身上滔天的功德。

    風伯瞳孔緊縮:“這功德……怎么可能!”

    作為神族,千萬年來被視為天道代言人的存在,風伯比地府更加了解功德是怎么來的,又是如何積累。

    眼前這人的功德渾厚程度,哪怕放在被天道厭棄之前的神族,上天庭之中也沒有任何一個神明能夠與之比擬,甚至可以說是上天庭的所有神明積累的功德加起來,也不過如此了。

    如此浩瀚的功德,怎么會出現(xiàn)在一個凡人身上?

    不過緊接著,他就沒有心思去關注這個功德加身的身影了。

    風伯的目光很快落在另一個身影的手中。

    就見一把眼熟且令人膽寒的弓箭出現(xiàn)在那人手中——連城弓!

    風伯愕然,倏地看向身前,連城仍擋在他的身前,手中幻化而出的弓箭幾經閃爍,似乎已經無以為繼了。

    昔日的舊主出現(xiàn),連城卻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他的雙目被白色布條遮蔽,除了緊繃的下頜,看不出任何異樣的神色。

    這又是什么情況?

    他驚疑不定的目光在連城與柯行舟之間來回騰挪,一時間竟然抓不準這兩個人到底想干什么。

    最令他無法理解的是,柯行舟哪怕上一世也只是一個堪堪步入神界大門的修行者而已,更別說這一世,他身上連修行的氣息都很微弱。

    他怎么可能以凡人之軀,帶給自己滅頂般的危機感?

    風伯百思不得其解。

    與此同時,下方聶辰劃開手掌,用帶著功德的血液涂遍弓身,柯行舟則緩緩拉開弓箭,隔著肆虐的狂風對準風伯的頭顱。

    風伯感受到的那股威脅氣息越發(fā)明確了起來。

    他敏銳地察覺到這氣息之中的異樣,不由得愣了愣:“竟是這樣?難怪……難怪萬年前,只有你能封住那群魔族……”

    朱褚很會見風使舵,通過攝像頭看見了風伯的反應,雖然聽不見他的喃喃自語,但看樣子就知道風伯是怕了。

    他適時開口:“那個,風先生。我們逍遙宗是帶著誠意來的,看您對于工作的熱情也挺高,招聘者和應聘者又不是仇人,對吧?要不然我們還是坐下來聊?”

    風伯:“……”

    風伯還是覺得很屈辱:“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冒犯本尊!”

    朱褚好莫名其妙的,他這怎么就算冒犯了?

    其他公司招聘會現(xiàn)場的面試官可比他冷酷多了。

    柯行舟見風伯如此冥頑不他目露兇光,聲音透過衣領上別著的麥克風傳遞到風伯耳邊:“空有一身本領,既不想著養(yǎng)家糊口,也不想著報效祖國,還不如直接殺了算了!”

    風伯:“……”

    風伯有點忍不下去了,長嘯一聲就要沖下去跟柯行舟拼命。

    士可殺不可辱!

    今天就是拼卻這一身修為,他也要將柯行舟斬于扇下,叫所有人都好好認識一下什么叫做神族威嚴不可冒犯!

    他聲勢浩大,人間的領導們在底下看得簡直要嚇尿了,南城本地領導更是焦急萬分,來回看著屏幕上的柯行舟和風伯。

    你說你惹他干嘛呀!

    對面畢竟是神仙,哪怕被天道厭棄了,在人類看來也是無法抗衡的恐怖存在,逍遙宗師徒三人的行為在他們看來簡直與找死無異。

    悲觀一點的直接眼前發(fā)黑,覺得南城這回肯定是要完蛋了。

    就在一片凄風苦雨之中,風伯的行動卻突然僵住了。

    就在他視野當中,那沖天的功德金光突然矮了一截,與之相對的,柯行舟那邊的弓弦已經繃到了極點,只需輕輕一松手,就能立刻取他性命。

    先前還死命攔著他不讓他靠近善鬼的連城此時也不見了,遠遠的出現(xiàn)在了百米開外。

    見他朝自己看過來,連城收斂起唇角的弧度,神色淡淡,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如此浩瀚的功德凝聚成箭矢,別說是他風伯,今天就是天道自己來了,也得被射成篩子——要不然萬年前的魔族是如何敗的?

    連城好心提醒:“萬年前那一箭,耗費的功德可遠不及今日的多。”

    風伯:“……”

    風伯沉默片刻,手上的羽扇突然就縮小了,老老實實的窩在他的懷里。

    他臉色鐵青:“……去哪談?”

    領導們:“…………?????”

    第 154 章

    某某年5月16日,大風。

    逍遙宗在遙遠的南城,開展了建立以來最正規(guī)和別開生面的一場招聘會——

    朱褚早已準備齊全,找來長桌一字排開,只在對面留了一張靠背椅,自己和必不可少的全能打工人劉特助坐在長桌后,神色如出一轍的端肅。

    風伯一進門,就遭受了來自朱褚和劉特助的審視。

    那種令神不舒服的視線將他從頭到腳打量過一圈,風伯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自己不再是星宿,而更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頓時就有點想發(fā)怒,這些無知人族竟敢這樣對待他!

    然而還沒等他發(fā)作,身后突然一陣壓力襲來,他視野中飛快的被無邊的功德金光占據,眼睛都差點被亮瞎。

    回頭一看,果然是那個身負恐怖功德的人類和柯行舟來了。

    風伯驟然警惕起來。

    畢竟眼前這兩個人,可是真正能夠威脅到他生存的存在。

    他以為對方是來找自己談判的,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表露自己的態(tài)度,就見屋內那兩個剛剛還對他橫眉冷對的普通人類突然狗腿的迎上來。

    其中在黑色法器內挑釁過他的那個聲音歡呼雀躍的開口:“師父,師弟,你們來啦!快來快來,我特地給你們安排了最中間的位置,貼在一起的!”

    柯行舟:“……”

    聶辰:“……”

    風伯:“……?”

    風伯奇怪的看了柯行舟與聶辰一眼,視線很快又落到他們后面臉色平常的連城身上,腦子都有點轉不過來了——

    柯行舟和這人?那連城???

    連城還跟著這兩人!

    要不說八卦是所有生物的天性,連傳說中從來清心寡欲沒有任何欲望的神族都無法避免。

    風伯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燒掉了,甚至忘記了自己剛剛為什么生氣來著,探究的目光在柯行舟他們二個身上來回逡巡。

    然而柯行舟跟聶辰兩個只是掃了他一眼,連城更是理都沒理他好奇的視線,抬手一揮,就用禁制將他推進了門內。

    朱褚狗腿子一般將師父和師弟迎到長桌后面,正中央的兩個位置,劉特助也在此時非常專業(yè)的遞上了關于面前這位應聘者的相關信息——網上查到的。

    兩人分別向各自的頂頭上司獻完殷勤,便轉過頭來,重新嚴肅的看向風伯。

    朱褚微笑伸手,示意風伯:“請坐。不用緊張,我們只是問幾個基礎的問題。”

    非常的有人事經理的派頭!

    風伯:“……”

    風伯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參加這個狗屁倒灶的招聘會。

    他本來應該生氣的,但剛剛不小心被柯行舟他們的二角戀八卦轉移走了視線,錯過了最佳的發(fā)火時間。現(xiàn)在再發(fā)火,顯得他很沒道理似的。

    因此他想了想,還是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坐下的同時,忍不住在心中將此處跟曾經的上天庭對比。

    人間現(xiàn)在的建筑都比上天庭要高聳許多,里面的裝飾卻乏善可陳,全是大白墻掛點不知所謂的凡物,連桌椅都如此簡陋。

    不過他座下的這張椅子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看上去簡陋又質樸,坐下來的感覺卻頗為柔軟。

    風伯還在品評市政大樓的裝修,心中對于成為這個什么逍遙宗的客座長老之類職位的提議多少放下了一點戒心。

    天道不仁,他失去神格也無法再繼續(xù)吸收信眾的香火,在這樣一個地方待著養(yǎng)老似乎也挺不錯的?

    他正這么想著,對面的朱褚已經拿起資料開始詢問了——

    “你為什么要應聘我們宗門,你覺得自己相比于其他應聘者,優(yōu)勢在什么地方?”

    風伯:“?”

    朱褚體諒他年紀大,又下崗了一萬年才重新開始找工作,并不計較他的沉默,繼續(xù)問下一個問題:“如果上帝降臨,說要賦予你超能力,你會選擇隱身還是飛行?”

    “如果蝙蝠俠和超人打起來了,你選擇幫誰?”

    風伯:“???”

    劉特助:“……”

    眾人:“……”

    聶辰一陣無語,眼神點了下劉特助,后者立即就將提問權掌握在了自己手中:“飛廉先生,是這樣的。本地政府希望你能解釋一下你對南城造成的不良影響,以及就這部分損失,本地政府打算對你進行索賠。你是否有異議?”

    風伯聽見這人叫出自己正確的名字,還以為是個講道理的,沒成想劉特助后面說出口的話比朱褚還要離譜。

    他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只覺得對方是在肆無忌憚的侮辱自己,于是越發(fā)憤怒了:“要打要殺都悉聽尊便,你們現(xiàn)在這樣到底什么意思!”

    到底是個星宿,朱褚和劉特助都被風伯突然爆發(fā)的氣勢嚇了一跳,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四不像隨時都能捏死他們,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兩人的臉色都忍不住發(fā)白。

    一旁的連城也皺起了眉頭。

    風伯到底是星宿中相對知名,信眾也頗為可觀的一個星君,實力在28星宿之中都是頂尖的。他現(xiàn)在雖然因為天道的厭棄,實力大打折扣,但對于凡人來說,仍舊是天災級別的恐怖存在。

    尤其風伯現(xiàn)在破罐子破摔,絲毫不顧自己身為神族的臉面和職責,連天雷都熟視無睹,要真拼命起來,他還真的有可能攔不住。

    正擔憂著,突然感受到一陣觸動。

    柯行舟握緊手中的連城弓,也不拉弓弦,直接抓著弓身“啪”的一下抽過去。

    他一手牽著聶辰,另外半邊身子擋在大徒弟和劉特助側前,朝著風伯怒目而視:“你再兇我徒弟試試?”

    風伯:“……”

    說實話,區(qū)區(qū)一張凡弓,盡管出自萬年前最驚才絕艷的修士之手,還孕育出了器靈,但對他一個神靈來說,連城弓實際并不能對他造成多大的威脅。

    但耐不住弓身上帶著濃濃的功德啊!

    柯行舟抓著弓往他身上抽的時候,本就已經被天道懲罰,沒有任何功德護身的風伯登時感受到了一股火辣辣的痛感。

    那種痛感不只來自于身體,就連他的本源都忍不住震顫起來,像是被火舌狠狠地燎過一樣。

    僅僅使用弓身都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效果,風伯不由得一陣冷汗,不敢想象方才如果自己負隅頑抗,沒有依言下來談判,而是直接對上那一箭會是什么后果。

    ——恐怕真的會跟連城說的一樣,就算天道自己來了也要被戳成篩子吧。

    風伯鳥喙抿得緊緊的,盯著柯行舟沉默了很久,終究還是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功德這東西是把雙刃劍,但在柯行舟這個人出現(xiàn)之前,從來沒有人意識到功德除了彰顯天道對某個存在的嘉獎,使他們更加容易精進修為之外,還有別的什么作用。

    就如同那把看上去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別的連城弓,也只有在柯行舟的手上,才能在短短幾百年時間里迅速的孕育出器靈,從普通靈器躋身頂尖神器法寶。

    然后抽自己的功德揍人。

    直面拿著連城弓的柯行舟,不得不承認,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風伯,也無法保證自己能在柯行舟的手下存活——主要是,他身邊這個擁有滔天功德的人類是怎么來的?

    他們還能共享功德??

    風伯真是越想越憋屈,琢磨了半天最后自己把自己給勸服了。

    罷了,不跟這群小輩計較。

    他冷哼一聲,仍保持著倨傲的姿態(tài),看向那個后說話的招聘官:“他們要多少?”

    劉特助:“……”

    劉特助有些狐疑,BOSS夫人這個大徒弟以前不都是往夫人身邊貼的么,怎么最近總是找上他?

    話雖這么說,眼下還是正事要緊,他沒有片刻遲疑,就將本地領導先前交給他的報表遞給風伯。

    風伯頂著柯行舟虎視眈眈的目光翻開看了眼——看不懂。

    他頓了頓,將報表合上:“直接告訴我要賠多少就行。”

    風伯如此有底氣,的確是有所依仗的——

    生而為神,他們享受著凡人的香火,但也不是完全不與其他種族來往。神族擁有僅次于魔族的體魄,還有絕頂?shù)男扌刑熨x,許多修士在飛升之后都要成為神的,哪怕只是跟其他修士等價交換,神族也能快速積累不菲的財富。

    說是毫不費力坐擁金山銀山也不為過。

    那份報表密密麻麻列了一大堆,在風伯的眼中也不過是因為一群凡人眼界過于低微,才將一點小玩意當做寶貝而已。

    就這么一個小地方的風災,他隨便拿出來一個什么東西就綽綽有余了。

    眼看劉特助將報表翻到最后,念出最終的數(shù)字,風伯即使根本不清楚他說的那串數(shù)字到底意味著多少錢,也十分淡然的從口袋里掏出一顆小石頭丟了過去。擔心這群沒見過世面的普通人類誤會,他還貼心的解釋了一句:“此乃極品靈髓,一整條極品靈石礦脈之中才出這么一點。這些便足以培養(yǎng)出一個元嬰期的修士了。”

    他的語氣高高在上,明顯覺得一個元嬰期修士就足以彌補整個南城所有人的損失,甚至還有得多。

    事實上如果是在萬年前,這個算法并沒有什么錯。

    修士在人族當中本就是萬里挑一的存在,而能修煉到元嬰期的修士,更是萬中無一,實力稍稍差點的城池,可能幾百年都出不了一個金丹期的修士,更不用說元嬰期了。

    多少修仙家族傾盡一切來培養(yǎng)這個等級的修士,他隨手一送就是一個,夠有誠意的了。

    風伯丟完東西就準備起身離開,卻被劉特助給攔住了。

    這個年輕的凡人的只是淡淡掃了眼桌面上的靈石,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婉拒道:“抱歉,政府那邊只收現(xiàn)金或者轉賬。”

    風伯:“?”

    朱褚貼心解釋:“就是錢!你給黃金也不行,人家公務員有規(guī)定的,不能收群眾一針一線。再說了,你這石頭還不知道能不能用,隨便給人家個東西,就讓人家給你填補幾十個億的虧空,這不給人家添亂么?”

    風伯:“……???”

    風伯難以置信:“這可是極品靈髓!”

    在場所有人都無動于衷。

    風伯轉向連城,后者也是一副麻木的樣子,感受到他看過來的視線,才緩緩開口:“靈氣枯竭,世間早就沒有修行者了。”

    風伯還是不理解:“我這還有上古功法,當初人皇就靠這個修煉成上神的!”

    連城沉默了片刻,丟給他一部平板。

    風伯看著上面其他星宿作亂的視頻,神色一頓:“這是什么法器,絲毫沒有法力波動,竟也能顯現(xiàn)出其他地方的影像?”

    “這不是法器。”連城說,“是科技產品。”

    “科技產品?”風伯更加無法理解了。

    連城:“你還不明白么?如今的人類早已另辟蹊徑,通過其他方式去探索大道了。”

    風伯怔怔了許久:“那這靈髓……”

    這回不用連城解釋,柯行舟便接上了話頭:“一文不值。”

    風伯:“…………”

    聶辰:“……”

    聶辰想說其實也不是完全的一文不名,這種極品的靈髓若是數(shù)量足夠,或許能夠讓如今靈氣枯竭的世界重新煥發(fā)出生機的。

    但風伯先前對他們的態(tài)度著實算不上好,他最終也沒選擇開口。

    風伯悵然了很久,久到朱褚都忍不住了:“那個,要不還是聊會賠償?shù)氖虑椋磕氵有別的東西能賠嗎?”

    風伯:“……”

    他真是好生氣的,自己堂堂神族,難不成還會食言嗎?

    這凡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風伯一時氣結,想也不想就從儲物法寶里拿出自己珍藏的神器,又是一番慷慨大氣的拍在桌面上。

    眾人的目光再次聚集過去,在看見那東西之后卻齊齊:“……”

    朱褚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扶額苦笑:“你不要告訴我,這是當初孫悟空從東海龍宮搶走的定海神針。”

    風伯有點生氣:“是又如何?孫悟空是誰?”

    這可是龍族的鎮(zhèn)族之寶!

    要不是萬年前龍族盡數(shù)覆滅,這定海神針還落不到他的手中呢。當初雨神找他討要,他都沒肯。

    如今的人類連這個都看不上了么?

    他狐疑的看向連城,后者沉默著搖了搖頭。

    柯行舟嫌棄的“嘖”一聲:“你就沒有點值錢的東西?”

    風伯:“…………”

    沒能拿出點好東西來給你們打劫,真是好對不起你們呢!——

    領導們在門外焦急等待許久,終于等到大門打開,連忙涌上前去:“怎么樣了,談得如何?”

    南城領導:“幾位大師沒事吧?我方才聽見里面?zhèn)鱽砑ち业臓幊陈暎皇怯惺裁礌幾h?”

    “哎喲,這可怎么辦才好。我就說那個什么報表不要拿進去吧,神仙等會兒又要降罪給我們可怎么辦……”

    大陸領導奇怪的看他們一眼,你們不是不迷信么?

    轉頭便問了個最關鍵的問題:“他肯賠了嗎?”

    南城領導:“?”

    柯行舟搖了搖頭:“不……”

    南城領導松了口氣,心說這才對嘛,一個堂堂的神仙,哪怕墮落了也是很恐怖的存在,怎么可能真的因為他們二兩句話就愿意賠償?

    緊接著卻聽見柯行舟的后半句:“不行,他是個窮光蛋一分錢沒有。只能打工還債了——各位有合適他的崗位么?比如什么地方需要降雨的,找我們逍遙宗,我去讓他把他老婆也找來,買一送一,加量不加價。”

    南城領導:“……??”

    南城領導茫然的朝屋內望去,就見風伯臉色鐵青,大聲辟謠:“我跟雨師是同事!同事!不是夫妻!他男的!!”

    大家:“……”

    所以你在乎的只有這個嗎?

    善鬼先前被風伯追殺,嚇得半死,這會兒見風伯非但沒有受到懲罰,反而宗主他們還得給他找工作,一時間怒從心頭起,忍不住破口大罵:“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看他就是故意拿喬,想跳過試用期,直接變成正式員工才這么刺頭。真是的,宗主,你們可不能被他騙了!”

    他的聲音震耳欲聾:“非得讓他把他老婆給招過來不可!!”

    眾人:“……”

    風伯:“…………”

    風光了無數(shù)年的男性星宿,在這一刻終于體會到了被造謠的無力感。

    都說了是同事了!——

    總而言之,經過這場招聘會,逍遙宗又入一名大將,順便還與南城政府簽訂了長期合作合同,之后但凡有臺風要往南城吹,風伯都得無條件替他們把風往別的地方拐。

    就當是償還那幾十個億的欠款了。

    這條約一簽,現(xiàn)場包括領導們在內的大家心情都挺愉悅的——困擾南城多日的風災終于要停下來了。

    唯獨逍遙宗的兩個周扒皮師徒有些不高興。

    柯行舟仰天長嘆:“怎么又來個窮光蛋?”

    朱褚安慰:“師父,往好處想,好歹他的債務不用我們來承擔,南城每年還得給咱們調度費用,咱們其實還是有錢賺的。”

    柯行舟想想也是,才終于停下了長吁短嘆,勉強接受這個現(xiàn)實,坐上了前往下一個受災城市的車。

    一旁剛剛簽訂完協(xié)議的南城領導:“……”

    南城長久不與大陸往來,對那邊的物價已經不是很了解了,聽到這話的南城領導虎軀一震,恍惚的對視一眼,心中對大陸消費水平的認知有了跨越式的提升。

    一年幾個億的調度費都這么嫌棄,自家祖國原來這么強盛的么?

    想了想,南城領導抓住正準備跟車飛走的風伯,十分不好意思的提出要求:“那什么,今年臺風快來了,能不能指定方向往哪邊推啊?”

    風伯剛剛認識到自己的貧窮,此刻內心郁結,語氣也很不善:“往哪吹?國內可不行,往國內吹了我要被扣工資的。”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忍不住悲從中來,幾乎當場落下淚。

    南城領導們卻被他這話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往國內吹,怎么可能往國內吹!我們的意思是,能不能繞過我國國土,往東北偏北的方向吹一吹?”

    風伯:“?”

    第 155 章

    罕見的持久大風天氣終于結束了。

    南城的住戶們聽到喇叭里循環(huán)的天氣預報,宣告可以復工復學的時候,都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結束了么?我都有點不敢相信天氣預報了,這次的大風先前就一點消息也沒有。”

    “不過風確實是停了……”

    “這么大的風災還要去上班上學,這是什么人間疾苦!”

    大家嘴上抱怨,真的走出家門,感受到和煦的微風而不是刀子一樣的凌冽狂風時,臉上卻還是不由得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真停了?天上的烏云都散了!”

    城市里還是一片狼藉,地上到處都是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被大風帶過來的垃圾和各種廣告牌之類的建筑殘骸,甚至還有干涸的血跡。

    但人們走上街道,看見一碧如洗的天空,還是忍不住露出發(fā)自內心的笑容。

    劫后余生的喜悅沖刷著所有人,大家互相對視一眼,平日里都打不上兩次招呼的鄰居們都忍不住互相擁抱在一起,又蹦又跳的宣泄自己內心的興奮。

    “風停了!風停了!”

    “又活了一天!哈哈,牛逼!”

    柯行舟他們坐車出南城,上跨海大橋之前還看見道路兩旁人們互相擁抱著歡呼的場景,歡笑聲傳進車里,朱褚莫名的就眼眶濕潤了。

    他擦擦眼角,忍不住感慨:“真好啊……”

    柯行舟暈車,看著窗外的景象,竟也奇跡般的感覺自己好受了一些。

    此次出行的車輛是文局長他們給準備的,貼了一層偏光膜,外面看不見里面,里面能看見外面,但視野有著眼中的色差。

    這種感覺就好像透過屏幕在看另外一個世界的人生百態(tài),柯行舟腦海中突然閃過一些相似的碎片,不由得有些發(fā)愣。

    聶辰當即注意到他的異樣,大手從旁側伸過來,握住了柯行舟的手:“很難受么?”

    柯行舟搖搖頭,又點點頭。

    突如其來的記憶碎片的確讓他的暈車感覺加重了。

    他張嘴,含住聶辰遞過來的陳皮糖,將糖塊抵在舌側,含糊的問:“羅睺給的那盞魂燈放哪了?”

    聶辰一頓,前座的連城也突然偏過頭,朝這邊側了側。

    聶辰:“……”

    他不明白柯行舟為什么突然問起那東西,眉心蹙了蹙,但還是回答他:“在柯家。你要用?”

    柯行舟想了想,搖頭:“沒有,就是突然想起來了。”

    聶辰抿了下唇,“嗯”一聲。

    車內沉默了一瞬,因為飛在天上太容易被發(fā)現(xiàn)而被要求縮小身形坐進車里的風伯就忍不住開口:“羅睺?哪個羅睺?”

    “還能是哪個羅睺?”朱褚擦干眼淚,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當然是魔族那個魔祖羅睺啦!”

    風伯:“???”

    “不是,你們竟然跟羅睺勾結!”風伯驚怒交加,“那可是魔族,你們忘了萬年前的大戰(zhàn)是如何爆發(fā)的么?”

    “這有什么的?”朱褚完全沒放在心上,“神族現(xiàn)在不也是被天道厭棄的種族,我們還收你當了門人,給你擔保,幫你還政府的債呢。”

    風伯:“……”

    風伯幾次想要說什么,腦子卻一下子轉不過來。

    好像,是這個道理?

    神族如今被天道厭棄,從其他種族的視角來看,的確就跟第二個魔族一樣了哦……

    風伯頓時更加傷心了。

    前座的連城卻與后座聶辰對視了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遲疑。

    連城沉聲開口:“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不是你們神族挑起的么?”

    風伯此時哪里還有心情聽他說什么,神族成為第二個魔族,天道天道聯(lián)系不上,造反也被迅速鎮(zhèn)壓,現(xiàn)在還背了一身的債務。

    神生都無望了。

    他唉聲嘆氣:“隨便,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

    連城:“…………”——

    中部,特大水患災害現(xiàn)場。

    柯行舟從直升飛機上下來,有點頭重腳輕,整個人都不好了。

    伸手剛想扶一下旁邊的朱褚,后者立即接過他的手。

    然后轉交給了另一邊下來的聶辰。

    莫名其妙被轉了半圈的柯行舟:“?”

    聶辰:“……”

    自從兩人的關系暴露,朱褚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不僅不再對師弟天天泡在師父身邊有任何的異議,還時常會主動將師弟和師父湊在一起,給他們兩個制造獨處的空間。

    但——

    聶辰看了眼被朱褚遺忘在他們身邊的連城,不禁懷疑朱褚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有意的。

    朱褚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失誤,一臉深藏功與名,給了茫然的兩人一個鼓勵的眼神,就拉著劉特助往前面去了。

    一邊走,他還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教育試圖回頭的劉特助:“哎呀,人家小情侶好不容易獨處一會兒,你就別湊上去了。”

    劉特助:“?”

    此前一直往BOSS和夫人身邊湊的人好像不是他吧?

    朱褚看他這副表情,卻會錯了意:“哦,對。你還不知道。就是我?guī)煾父鷰煹埽惹安皇潜蛔サ侥Ы缛チ藛幔磕阋仓滥Ы缒侨耗ё宥奸L成什么德性,就我?guī)煾负蛶煹苓@個顏值,肯定不能跟他們就范啊!這不就一拍即合,對上眼了么?”

    劉特助“啊”了一聲,心想這是終于知道了么?

    就聽朱褚繼續(xù)感慨:“他們兩個都二十多了,好不容易才談一次戀愛。我聽你說他們之前還認識?朋友變戀人什么的本來就尷尬,他們兩個還是師徒關系,這就更尷尬了。這種情況咱們外人還是不要在場比較好。”

    劉特助:“…………”

    好么,看來還是沒搞明白。

    朱褚正為自己的貼心舉動點贊,心想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更貼心的徒弟和師兄了,一轉頭卻發(fā)現(xiàn)劉特助在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他。

    他一頭問號,不等詢問劉特助為什么這么看他,災情指揮處就到了。

    來這支援的是畢方跟蘊魔,一獸一魔大約剛跟在此地作亂的雨師打過一場,身上都帶了傷,正互相看不順眼的懟對方。

    蘊魔:“都怨你,我跟他打得好好的,你非得竄出來做什么?你個臭鳥,噴出來的火焰把魔祖賜我的法衣都給燒毀了!”

    “就你那塊破布披風也能叫法衣?”畢方不屑冷哼,“我還沒嫌你擋了我的路呢!要不是你,我那口真火早就已經將雨師燒成烤蠶了!”

    一獸一魔爭執(zhí)不下,看見進來的柯行舟他們,卻一下子住了嘴。

    畢方兩眼一亮:“兄弟!”

    朱褚:“?”

    聶辰:“……?”

    幾人齊刷刷的看向柯行舟,柯行舟卻也是一頭霧水。

    柯行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答應過對方要做兄弟,他上回不都拒絕對方了么?

    還沒來得及開口回應,朱褚就“咦”了一聲:“我們宗門不是派了善鬼過來幫忙么,你們怎么還被打成這個樣子?”

    誰知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一旁的蘊魔就冷哼出聲。

    “那善鬼連個法術都用不出來,上去了只有送死的份!你們是瞧不起我們魔族,還是瞧不起曾經的神族!”

    朱褚:“?”

    他心說靠善鬼引雷這方法不還是你們魔族搞出來的么?當初九頭龍用這法子差點團滅了整個西南道教協(xié)會呢!這下又開始嫌這方法不行了?

    他征詢的看向畢方。

    畢方:“……別理他,倔得跟頭死驢一樣。早知道就不該救他,讓他被雨師淹死算了。”

    他一時口嗨,蘊魔卻當真了。

    蘊魔本就記恨柯行舟他們把魔祖忽悠出來幫助曾經的仇敵,一聽這話當即瞪起了眼睛:“我就說你們神獸跟人類走得近肯定要學壞!果然是跟這群無恥人類學的,你竟然還想拿我當炮灰墊背!”

    這話一下子就讓好幾個人都不樂意了。

    畢方:“嘿你怎么跟我兄弟說話的?”

    朱褚:“你說誰無恥?你們魔族偷偷摸摸把我?guī)煾父鷰煹軗镒撸強迫他們兩個在一起,這難道就不無恥嗎?”蘊魔皺眉:“強迫?”

    “在一起???”畢方大驚,唰地扭頭看向柯行舟和聶辰,“不是,你倆不是純潔的前戰(zhàn)友關系嗎?”

    柯行舟:“……?”

    聶辰:“……”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終將視線聚集在了最后走進來的連城與風伯身上。

    連城:“……”

    風伯“呵呵”一聲。

    他就說吧,這二角戀的八卦誰能忍得住不聽!——

    簡單了解過情況,柯行舟等人就帶著風伯上了前線。

    沒有了風伯的配合,雨師降雨只能在一個固定的范圍內匯聚水源,但持續(xù)不斷的降雨還是讓源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洪水災難之中。

    眾人找到雨師的時候,一只身長七寸,體量苗條,長著幾對麟翅的蠶一樣的蟲子正趴在云層之間,四處啃咬著云層。

    云朵被他啃咬一番,丟開之后就化為絲絲點點的雨滴落入人間。

    朱褚緊張的盯著雨師看了一會兒,狠狠地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那種夏天會在樹上尿尿的蟲子。”

    眾人:“……”

    雨師:“……”

    雨師慢吞吞的抬頭看過來,黑豆一樣的兩只眼睛在看見直升機內同樣穿著降落傘的風伯時陡然一頓,片刻后怒氣沖沖的大叫了起來:“風——伯——!你——竟——然——背——叛——神——族——!”

    眾人:“……”

    柯行舟本來都打算一言不合直接上去打架了,見狀不由得愣了愣。

    他問風伯:“你老婆說話一直這么慢嗎?”

    風伯:“…………”

    都說不是老婆了!

    雨師則是大受震驚,呆滯的看了看柯行舟,又看了看風伯,最后以一種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飛快后退,躲到了云層后面。

    他渾身都散發(fā)著黑色的氣息:“我——不——愿——意——!”

    風伯:“……”

    說得好像他愿意一樣!

    風伯氣死了,偏偏逍遙宗這群人一個賽一個的霸道,尤其是那個什么人事經理,不等他開口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大聲喊道:“沒事的兄弟,天涯何處無芳草?趕明兒這邊事情解決完了,我就給你開個相親大會,到時候什么樣的對象找不到?咱不傷心!”

    雨師一聽,急了:“你還相親?”

    “速度怎么突然變快了?”朱褚愣了愣,“不過你這就不行了啊,你都不喜歡人家,吊著人家做什么?做神也不能這么無法無天啊。你要是不跟人家好好過日子,這得算情感詐騙了哈!”

    雨師語速慢,跟不上他的思維,只能瞪著頭頂上的兩只黑豆眼睛,眼睜睜的看著朱褚定下自己跟風伯的“婚事”。

    他遲疑了一會兒,隱約覺得自己是上當受騙了。

    對面好像是個團伙!

    他怒火中燒的瞪著風伯。

    以兩者合作無數(shù)年的默契,風伯立時就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什么——

    你臨陣倒戈背叛神族就算了,竟然還對我有非分之想!

    還找這么多人來套路我!

    豈有此理!

    風伯:“…………”

    造謠!這純純就是造謠!——

    這場鬧劇終止在柯行舟拿出連城弓,并且對準雨師的瞬間。

    雨師開始還想反抗,但剛有這個趨勢,風伯的耳邊就突然響起了朱褚的聲音:“哥們你不去阻止你老婆么?”

    風伯心說老婆個屁,他就是死,也不可能屈打成招承認自己跟雨師是一對的。

    風伯悚然一驚。

    雖然他剛剛重回人間,還不明白朱褚口中的“網絡”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這些話聽起來就非常聳人聽聞,身為一個要面子的神,他自然是不能允許自己的名聲在墮神之后又遭到污蔑的!

    風伯立即往前走了兩步,站在柯行舟箭尖所指范圍之外,朝昔日的老同事苦口婆心的勸道:“我勸你還是別跟他硬碰硬。”

    “憑——什么——!”

    “這是當初一箭封魔那家伙。”風伯頓了頓,補充:“他現(xiàn)在能弄死天道。”

    雨師:“……”

    天道:“?”——

    一周后,柯行舟等人終于回到京城。

    從車上下來的眾人呼吸著京城特有的干燥帶沙的空氣,只覺得有種久違的親切感。

    朱褚長長的吸了口氣:“……咳咳咳……咳咳呸!京城的空氣怎么還是這么差!”

    柯行舟深有同感。

    好在這次全國巡回招聘會上招收到了不少有能之士,柯行舟視線往后一掃,幾個跟環(huán)境有關的星君頓時抖了抖,紛紛表示自己會注意調整京城空氣質量的。

    柯行舟點點頭:“盡快弄好,回宗門簽訂正式的勞動合同。”

    朱褚在旁邊看得兩眼放光。

    師父真是越來越有一宗之主的范兒啦!

    等逍遙宗眾人離開之后,幾個星君找了個沒人注意的地方飛上天空,卻都忍不住垮下了臉。

    “這柯行舟還真把我們當成苦力了?”

    “當初在上天庭就天天做這些事情,現(xiàn)在還要做這些事情。以前好歹還有固定的俸祿可領,信眾的香火也很豐厚。現(xiàn)在做這些事情有誰給我們供奉香火?”

    “可得了吧,神族被天道厭棄之后,再多的香火都喂不到你我的口袋里。”

    “哼,那個柯行舟都轉世投胎了,現(xiàn)在不過一介凡人而已。要不是他身邊那個二徒弟,他哪有那么多功德可用?滅族之罪,夠他魂飛魄散永世不得翻身了……”

    說到當初柯行舟一箭封魔的事跡,星宿們都默了默。

    說實在的,盡管他們都說柯行舟是走了偏門才能成功鎮(zhèn)壓魔族,但他上一世也不過修行幾百年,能積累下足以封禁魔族的功德,著實不易。

    更加無法置喙的是,柯行舟還愿意將這些功德盡數(shù)獻祭出去。

    換做是他們,他們定然是無法這么果決的。

    風伯很是嘴硬:“那不是我們當時的功德都被天道收走了么?”

    “……”問題是天道不收,他們也沒那個能力用功德揍人啊。

    積德行善萬萬年才有的東西,掏出來就打人,這多不科學?

    大家沉默了良久,又有星宿問:“話說回來,他們?yōu)槭裁蠢咸岬饺f年前的神魔大戰(zhàn)?那不是魔族引起的么?當初還有人界修士求上仙界,讓天帝出面去找魔族討公道呢。”

    “別提了,魔族現(xiàn)在也是逍遙宗的一個部門了。”風伯面如死灰,“他們連羅睺都找出來跟我們打架了,你還不明白柯行舟是什么行事風格么?”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另一個星宿摸著下巴,“這個風格,跟萬年前那個魔族走狗逍遙宗怎么這么像?要不是那個逍遙宗的宗主叫陳逍遙,是段長生那小子的師父,我都要懷疑是柯行舟搞出來的宗門了。”

    說話的星宿笑了笑,轉頭卻發(fā)現(xiàn)昔日的同事們都沉默下來。

    他心里咯噔一下:“怎、怎么了?”

    風伯臉色沉凝的抬頭:“你們誰見過陳逍遙嗎?”

    星宿們:“……”

    風伯:“那逍遙宗的山門在哪里,你們有沒有印象?”

    星宿們:“…………”

    氣氛靜默了很久,大家突然齊刷刷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靠!”

    又他喵是柯行舟!!

    第 156 章

    風伯雨師配合,給京城干燥的地區(qū)下了場綿綿細雨,土德星君和木德星君催生京城地界內的植株,令他們能夠更好的抓住流失的砂土……眾多星君慢慢配合,將濕潤新鮮的空氣帶到京城,然后一點點朝著京城周圍的地界鋪展開去。

    好半晌,才有星宿開口:“說起來,柯行舟那個二弟子不就是連城么?連城怎么分出去一個自己,找到了柯行舟的轉世都沒收回來?”

    “那誰知道呢。我倒是好奇他哪兒來的那么多功德,竟然都分給了自己的轉世——那不該是柯行舟救世的功德么?”

    “柯行舟當時都魂飛魄散了,功德自然結算到他這把已經凝練出器靈的弓身上。再說他當時不也元氣大傷,幾乎跟隨柯行舟而去么?”

    “心心念念復活了柯行舟,卻讓他投胎轉世找了別人。真是看不懂他。”

    “說到轉世,這一世的柯行舟連魂魄都是重新拼湊起來的,又經過了地府,跟上一世還能算是同一個人么?”

    “人——族——真——是——難——懂——。”

    “別管他們那三角戀了。”風伯道,“神族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管他們做什么?抓緊時間做完任務,回去交差了。”

    他還欠著幾十個億沒還呢。

    星宿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給京城地界降雨固土完畢,正要跨出京城地界的時候,卻忽然感覺視野一亮。

    就見廣闊的京城之中,從他們剛剛施過仙術的地方冒出來絲絲縷縷金色的微光,以一種看起來很慢的速度,眨眼便飄到了他們跟前,一頭扎入他們的胸口里。

    一股熱流油然而生,從被金光擊中的胸口若有似無的蔓延開去,最終在星宿們的周身浮現(xiàn)出微弱的光芒。

    星宿們都呆住了。

    “這是……功德金光?”

    “天道不是已經厭棄了我們,將我們的功德都剝奪了么?現(xiàn)在這又是什么意思?”

    星宿們下意識的調動自己的信仰之力,然而那千萬年積累下來的信仰力量此時依舊如同一潭死水,不論他們如何努力,都只能掀起細微的波動而已。

    不過即使是這樣,也夠讓他們震驚的了。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們可是連這一絲波動都無法撼動的!

    星宿們互相對視一眼,當即將逍遙宗那點八卦拋之腦后,兩眼放光的看向了人間的萬里河山。

    ——這都是他們的功德啊!——

    新加入的門人們工作勁頭十分之高,幾天之內就將京城的空氣治理得清新許多。

    網友們這段時間對京城空氣質量的改善都十分的驚嘆,連發(fā)了好幾條帖子感慨國家是真的有在好好治理環(huán)境。周邊城市的居民也開始覺得自己呼吸順暢了,連郊區(qū)的風力發(fā)電站產能都上升了不少。

    大家一片喜氣洋洋,都說是否極泰來,先前那些天災人禍熬過去之后,國家果然就蒸蒸日上了。

    看得周扒皮師徒二人心懷甚慰。

    柯行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

    聶辰剛進門就聽見師徒兩個十分沒有逼數(shù)的對話,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他才讓開道路,將身后的連城露了出來。

    朱褚很是新奇:“師弟,你跟連城大佬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說著還很八卦的看了眼柯行舟。

    那天星宿們在師父師弟跟連城大佬中間徘徊的眼神點燃了他腦海中的八卦雷達,他從沒有這么敏銳的察覺到三人關系的不同尋常,并且在之后的幾天時間里暗戳戳的找上那幾個星宿,明里暗里的打聽清楚了事情經過。

    師弟竟然是連城大佬的一部分!

    師父跟連城大佬前世還是萬眾認可的一對!

    這樣一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為什么特殊事件處理局的項工一開始見到師父跟師弟,態(tài)度就那么的奇怪,又為什么師弟這樣一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霸總卻總是很排斥連城大佬……

    原來都是因為這錯綜復雜的三角戀!

    朱褚感覺自己馬上要吃到大瓜了,眼睛都亮了起來,腎上腺素急速飆升。看著連城大佬被白色布條擋住的眼睛,他不由得心想,作為一個痛失所愛的深情器靈,這個時候會說些什么呢——

    就聽連城淡淡開口:“度厄星君招了。”

    “……”

    室內一片寂靜。

    朱褚等了一會兒,始終沒有等到連城的下一句話,不由得瞪眼。

    這就沒了?

    說好的愛而不得,痛苦煎熬,隱忍悲傷呢!

    他想看的修羅場!

    朱褚在心內瘋狂嚎叫,這時候突然覺得身上一涼,轉頭就對上了師弟涼嗖嗖的眼神。

    那灰綠色的眼睛盯著他,就跟一頭巨狼在打量一個必死的獵物一樣。

    朱褚:“……”

    朱褚慫慫的打住了自己的腦洞。

    柯行舟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連城說的度厄星君是誰,不由得愣了愣:“他招什么了?”

    他這邊有聶辰,因為共享了連城的記憶,也曾在他們收服度厄星君的時候告訴他,這個什么度厄星君當初在神魔大戰(zhàn)中假死,聲名幾乎跟他差不多的情況。

    神魔大戰(zhàn)畢竟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更何況這中間隔了整整一萬年。

    說實話柯行舟并不在意誰的名聲更高,只要知道自己不是上輩子作惡多端才導致的功德虧空就已經很滿足了。

    因此連城再提起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幾乎都想不起來對方是誰,更不知道連城要從度厄星君身上查出什么東西來。

    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天真求知的眼神盯著連城。

    連城:“……”

    柯行舟這個性格可真的是……

    連城忍不住扶額,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認命的繼續(xù)頂著聶辰警惕的視線開口:“度厄星君假死的事情有蹊蹺,我跟段長生他們覺得他的假死跟神魔大戰(zhàn)的起因可能有關,就抓他去審問了一番。”

    審問的過程就不必多言了,總而言之,結果就是度厄星君老老實實的招供了一切。

    連城說到這里的時候頓了頓,下頜繃緊,神色一下子嚴肅起來:“萬年前的神魔大戰(zhàn),不是星宿挑起的,他們的背后另有其人。”

    “……”

    室內又是一片寂靜。

    詭異的是現(xiàn)場除了連城之外沒有一個人的表情是嚴肅的,聶辰與他共享記憶,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些事情,自然不會意外,但不知道為什么,柯行舟跟朱褚竟然也都是一副很平靜的樣子。

    見連城面向自己這邊,朱褚還“啊”了一聲:“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么?兩方大佬打架,前期肯定都是要推一些倒霉蛋出來背鍋的嘛。”

    這都是媒體的老套路了。

    什么品牌塌房了就推個實習生出來頂鍋,網友都已經習以為常到完全不吃這套了好么!

    連城:“?”

    連城側臉偏向柯行舟,后者竟然也很贊同朱褚的觀點:“那些星宿骨頭這么軟,腦子又不是很夠用,被人利用多正常啊。”

    他一路上拉弓拉得肌肉都酸痛了,也沒能射出去哪怕一箭。

    真是白費力氣,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連城:“…………”

    那是星宿骨頭軟么?那是……算了。

    星宿的事情暫且放一邊不提,度厄星君供出來的這個存在可非同小可,連城神色越發(fā)緊繃:“你還是去聽聽他說了什么。”——

    說實話柯行舟并不想動彈。

    前段時間一直在外奔波,他整個人都要散架了,回來之后都沒回柯家,就是嫌柯正業(yè)那幾個人聒噪,想好好休息的。

    不過連城這么嚴肅,他想了想,還是不情不愿的起身,跟連城走了出去。

    然后一個拐彎,進了宗門大殿隔壁的黃泉客棧。

    話雖如此,柯行舟在二樓坐下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長長地嘆了口氣。

    真累。

    連城:“……”

    他欲言又止,一旁的朱褚卻十分上道的拖來兩把椅子,并排放在一起,輕輕的放在了師父和師弟的身后。

    別問他為什么連師弟也要討好——那可是未來的師娘!現(xiàn)在不打好關系,等著以后師弟給師父吹枕頭風,扣他工資么?

    連城真是不知道該說這師徒兩個什么好。

    但轉念一想,柯行舟的上一個徒弟段長生好像也不是什么腦子很正常的貨色,又覺得一切似乎都很合理。

    想到柯行舟的前世,他本就低沉的心情登時又下落了一些,停頓了一會兒,抬手抹去客棧房間門口的禁制,領著柯行舟幾個走了進去。

    度厄星君正被關押在此。

    屋內看起來還算整潔,但度厄星君整個神都很凌亂,雙目無神的盯著墻壁,看上去就像是遭受了什么慘無人道的折磨,連柯行舟等人進門都沒有動靜。

    直到被要求重復一遍自己之前的供詞,度厄星君才終于轉過頭來,正眼看向來人。

    他勾著唇角笑了下:“柯行舟?這就是你找來的幫手?”

    度厄星君搖了搖頭。

    柯行舟的那點手段雖說奇特,對付他們乃至整個三界生靈都非常有用,但是對于在神族和魔族背后攪動風云,挑起萬年前神魔大戰(zhàn)和如今這些風波的存在,卻不會起到任何效果。

    若是真的那么容易就能反抗,他們這些星宿又怎么會淪落到今日的境地……

    度厄星君越想越覺得悲哀,忍不住低聲嗤笑起來,整個神不像神,倒像是瘋人院里的病患。

    屋內的其余四人都沉默的看著他。

    過了半晌,才聽朱褚低聲開口:“他什么時候開始講故事?”

    他側身的時候口袋里沙沙作響,眾人奇怪的看過來,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躊躇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瓜子。

    朱褚干笑兩聲:“燒烤味的,你們要吃嗎?”眾人:“……”

    度厄星君:“……”

    剛剛醞釀起來的悲傷氣氛一下子被這燒烤味的瓜子給打破了,度厄星君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憋了一會兒,實在是找不回之前的心情,只好沒好氣的開口:“是濁!”

    朱褚茫然了一下:“啄……木鳥?”

    眾人:“……”

    連城適時開口,解釋道:“濁是混沌之氣中分離出來的一種靈質,與清相對。”

    無數(shù)年之前,天地初開,清氣上升為天,濁氣下降為地。剩余的清濁二氣中,清氣化為天道,維持萬事萬物運行秩序,濁氣卻化為了另外一種存在,游蕩于世間,挑起各種矛盾與邪念,最終被天道所封印,無法再現(xiàn)于世間。

    朱褚:“那不就跟魔族一樣了么?”

    “不一樣。”連城道,“濁誕生在天道之前,所以不屬于六道之內,也不受天道秩序的制約。”

    柯行舟腦海中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他想了很久:“……所以是天道的大伯在給我們添亂。”

    連城:“……”

    眾人:“……”

    硬要這么說的話,好像也沒錯?

    大家剛剛緊繃起來的心情頓時就有點無所適從,一旦代入家長里短那些事情,好像多嚴重的事情都不那么緊迫了。

    度厄星君:“……”

    度厄星君真是好崩潰,原本被關起來情緒都挺穩(wěn)定的一個人,看著這群莫名其妙的家伙簡直越想越氣,片刻后突然爆發(fā)了出來:“夠了!你們有完沒完?”

    眾人一頓,正在給師父剝瓜子的朱褚也頓了頓,下意識的將瓜子殼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度厄星君雙目猩紅,仇恨的盯著眼前的眾人:“你們當我是自愿給濁當走狗的么?你們以為我沒有想過辦法么?我有!我想過無數(shù)辦法,不想受他的控制,可那是比天道還要強大的存在!六道法則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我又能如何!”

    朱褚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心跳都漏了幾拍,只覺得胸口發(fā)悶,幾乎呼吸不上來。

    他懵懵的深呼吸了幾口氣,上前抱歉的勸了兩句:“哎呀別氣別氣。別這么激動,年紀這么大了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你這么吼我心臟受不了……不就是瓜子么?我不磕了還不行嗎?”

    度厄星君:“…………”

    神他媽……關瓜子什么事情!

    度厄星君簡直要被氣死了,惡狠狠的盯著朱褚,眼神中一瞬間閃過濃濃的殺意。

    柯行舟當即警鈴大作,手腕一抖就召出了連城弓,連城本人在場的情況,連城弓立即就恢復成了正常弓箭大小,被柯行舟拉成滿月直指度厄星君。

    度厄星君此刻的精神狀態(tài)也有些不穩(wěn)定,感受到連城弓上恐怖的死亡威脅,也沒有絲毫的退縮,眼底甚至閃過一絲解脫。

    他往前跨了一步,將自己的脖子抵在箭尖前,低聲絮絮的念叨:“濁不在五行六道之內,我畢生所學在他身上起不到任何效果,除了順從我又能做到什么?我怎么能知道,天道會僅僅因為我犯了這樣一個小錯誤,就狠心降罪于整個神族,將神族的所有成員一起放逐!”

    “萬年了……整整萬年!神族為天道做了那么多事情,無數(shù)年來無私無欲,做的一切難道還抵不上一場大戰(zhàn)的罪孽么!”

    “那此前的種種一切,又算什么!!”

    度厄星君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梗著脖子就往柯行舟的箭尖上撞。

    柯行舟皺著眉頭,緊盯眼前這個一心尋死的星宿。

    他很討厭別人對著他大吼大叫,一個情緒總是不穩(wěn)定的柯正業(yè)就算了,好歹他這一世的前五年在柯家過的還算是順風順水。

    但這個度厄星君,萬年前就坑了他的前世,萬年后一見面,又是吼他徒弟又是吼他的。

    柯行舟很不高興。

    他最近也不知道是過度勞累還是怎么,腦子里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面出現(xiàn),導致他心情一直很不爽。

    這種不爽在度厄星君撲上來尋死的時候更加明顯了,仿佛有個聲音在他的腦海里催促他:殺了他,殺了他!

    屋內一時功德涌動,本該中正平和的功德金光在此刻卻沾染上了殺意,莫名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朱褚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有種說不出來的難受感。

    ——柯行舟沒好氣的丟開弓。

    殺個屁!

    他好不容易攢的這么點功德,身家都上十位數(shù)了,憑什么要因為一個無能的星宿就放棄掉哦!

    當他是傻的么?

    但就這么放過對方實在是有點憋屈,柯行舟瞥了眼自動飛回身邊的連城弓,抓著弓身尾巴就朝度厄星君身上抽過去!

    度厄星君:“???”

    不是哥們,我求死!不是求打!

    你怎么回事!——

    即使只是弓身上附著的淡淡功德,抽在身上也是很疼的。

    度厄星君一開始還梗著脖子不肯屈服,被柯行舟打了沒兩下就忍不住大叫著逃開了。

    房間里充斥著奇怪的叫聲:“哦吼!哎嘿!啊!”

    眾人:“……”

    說不上來哪里不對,但就是哪哪都不對的感覺。

    就在柯行舟攆著度厄星君打的時候,這間客房的結界被打破,段長生闖了進來。

    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眼滋兒哇亂叫的度厄星君,旋即視線轉向連城跟柯行舟他們幾個,神色立即緊繃起來:“不好了,西北方向發(fā)生異動,過去降雨的風伯雨師等幾位星宿全都失聯(lián)了!”

    段長生平時最愛湊到柯行舟面前耍寶,大概是看自己曾經的師父變成徒弟的感覺很新奇,但這次卻連招呼都沒有跟柯行舟打,可見事態(tài)之緊急。

    柯行舟正遺憾自己難得的假期又要泡湯了,卻不想段長生與連城對視一眼,竟都抬手止住了他。

    連城:“你留下。”

    段長生也說:“大人的事情,你個小孩就別摻和了。回去睡覺吧,多睡覺才長得高。”

    柯行舟一頓。

    這話是以前他還在師父門下學藝的時候,師父常對他說的。

    他當時其實覺得挺無奈的,他都已經成年了,師父還拿他當小孩子哄,此刻再聽見這話卻有種別樣的感覺。

    不知道是記憶錯位還是怎么,柯行舟總覺得這話似乎是從前自己對別人說過的。

    錯覺么?

    沒等他想明白,連城跟段長生已經將他們帶出了結界,隨后隱去身形匆匆離開了。

    柯行舟還有些狐疑,朱褚已經高興的拿出車鑰匙往停車場走了:“總算能休息了。師父,走啊!我先送你回一趟柯家,師弟要一起嗎?”

    聶辰:“……”

    朱褚這“師弟”叫的真是越來越順口了。

    感受到柯行舟轉頭看過來,聶辰頓了頓,抬手撫了撫他的后頸:“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說著就去牽柯行舟的手,一拉之下竟然沒拉動,聶辰回頭看了柯行舟一眼,發(fā)現(xiàn)他情緒似乎不高,遲疑了一下。

    他輕聲問:“不想回去?”

    柯行舟的想法其實不難猜,先前他雖然一直說自己不是柯家的人,但不管去什么地方做法事,最后都會回到柯家。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的沒回去,而是拉著他跟朱褚跑到了另外一邊的逍遙宗來。

    柯正業(yè)確實是聒噪了一些,但他以前也那么聒噪,柯行舟總能無視他的。

    這次不回去,顯然是不想回。

    果不其然,柯行舟點點頭。

    聶辰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大掌捧起柯行舟的臉頰,在他的眼皮上親了親,心頭又酸又軟。

    他的舟舟啊……

    片刻后,他低聲問:“那想去哪里?”

    他這話中帶了些誘哄,不等柯行舟回答,便低聲建議:“柯家對面有戶人家工作變動,要搬走,我把他們家買了下來,最近剛把軟裝更換完畢。你要不要去幫我把關把關?”

    柯行舟眼睫快速顫抖了幾下。

    他前段時間一直住在柯家,跟對面那戶人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對方夫妻兩個都已經退休了,哪有什么工作變動?

    倒是鴻運當頭,有一筆意外之財。

    柯行舟抬眸看看聶辰,心想他算是知道這筆意外之財是怎么來的了。

    他想了很久,錯開視線輕聲問:“剛裝修好的房子,不能住吧?讓柯正業(yè)知道,又該罵人了。”

    “不礙事。”聶辰說,“我們自己的家,想什么時候住什么時候住。他要多嘴就把他趕出去。”

    柯行舟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松了下來,整個窩進聶辰的懷里,初春的天氣里,被聶辰的體溫烘得發(fā)熱。

    他悶悶地“嗯”了一聲——

    朱褚取車回來,就看見師父和師弟親昵的抱在一起。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故意的,天上這時候還下起了春雪,落在兩人的發(fā)頂和肩頭,像是祝他們共白頭。

    他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朱褚猛拍了兩下喇叭,連人帶車一起發(fā)出單身狗嘶吼:“嘟!嘟!”

    還有沒有人管單身狗的死活了!

    第 157 章

    柯家。

    柯行舟剛剛走進別墅,就看見柯家一家四口穿戴整齊,一副正準備出門的模樣。

    他愣了愣。

    以往回來的時候家里總是冷冷清清的,柯行舟還以為這次回來也是一樣,沒想到會在門口碰上柯正業(yè)他們幾個。

    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等《全能偶像》那邊節(jié)目結束,他就搬出去了,以后就不再是這家的一份子,更懶得去管他們的行程。

    柯行舟往旁邊讓了讓,就要帶著聶辰上樓。

    沒成想卻被柯正業(yè)叫住了。

    柯正業(yè)還是那副一點就炸的脾氣:“站住!你一聲不吭往受災地跑,回來了電話都沒有一個,連聲招呼都不打,要帶這個小白臉去哪里!”

    小白臉……

    柯行舟無語了一下,心想柯正業(yè)怎么這么久了都還不知道聶辰的真實身份?

    但轉念一想,聶辰幾乎從來不在公共媒體上露臉,對外采訪從來都是另外一個副總去的,《全能偶像》節(jié)目組里面也沒露過面,柯正業(yè)現(xiàn)在這個水平,查不到聶辰的真實身份似乎也很正常。

    他實在是疲憊,懶得理會柯正業(yè),拉著聶辰就要上樓收拾行李。

    柯正業(yè)氣得半死:“我跟你說話呢!你個逆子!你眼里到底有沒有這個家?你別以為你搞出來個什么逍遙宗,再給災區(qū)捐點錢你就很牛了!就你這樣招搖的,哪天被人害了,死在外面都不知道唔唔唔……”

    姜婉茹一把捏住柯正業(yè)的嘴巴,手動讓他閉麥,轉頭朝柯行舟道:“行舟你別聽你爸的,他就是嘴賤。你這次去災區(qū),沒出什么事情吧?我讓廚房燉了湯的,等會兒你們忙完記得下來喝。”

    柯正業(yè)眼睛一瞪,什么叫忙完?

    孤男寡男的待在一個房間里面還能有什么事情可忙?這可是他的房子!不要太過分!

    他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瞪視柯辰逸,試圖讓自家這個唯一還算聽話的大兒子替他制止這兩個不要臉的家伙。

    結果柯辰逸非但沒有接收到他的信號,反而還跟柯行舟解釋了一句:“你一直不回消息,我們正準備出門找你。”

    就連二兒子柯元白也屁顛屁顛的跑過去關心人家:“有沒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俊?br />
    《全能偶像》節(jié)目雖然停播了一期,復播的時間還沒有確定,但是幾個名次較高的選手已經可以接到通告了,柯元白就是其中之一。

    正式的工作讓他整個人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面相都變得開朗了一些。

    原本按照柯元白的性格,說完這句話之后就不會繼續(xù)了,但柯元白看了看柯行舟,又看了看跟他站得很近,幾乎與他的氣場融為一體的聶辰,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我支持你們。”

    柯行舟:“……?”

    聶辰:“……謝謝。”

    柯正業(yè):“!!”

    柯正業(yè)還處于震驚之中,等到他反應過來自家二兒子說了什么混賬話,登時火冒二丈:“你跟他們說什么?什么支持他們?我們老柯家這么多年就沒有出過一個同性戀!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個逆子!你們都是逆子!啊!!”

    他很想沖上來給聶辰兩巴掌,狠狠教訓這個帶歪自己小孩的家伙。

    奈何兩個兒子都已經長大了,連老婆都不聽他的話,只見姜婉茹一聲令下,兩個兒子一左一右的將他叉起來,將他腳不沾地的架了出去。

    臨走前這位過于開明的母親還把別墅的大門鎖上了,鑰匙從窗戶丟進客廳,朝柯行舟和聶辰比了個ok的手勢,搖曳生姿的扭著腰逛街去了。

    柯行舟:“……”

    聶辰:“……”

    柯行舟狐疑地擰起了眉毛:“我覺得他們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他們明明只是回來收拾東西,準備搬到對面去的。

    他正疑惑不解,不明白事情怎么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手卻突然被聶辰握住了。

    聶辰牽著他,“還想跟我私奔么?”

    他垂著眸子,灰綠色的眼底滿滿都是柯行舟的身影,眼神平淡柔和,仿佛不論柯行舟怎么選擇,他都甘之如飴。

    只有最深處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忐忑。

    柯行舟重重的搖了搖頭。

    聶辰頓了一下,眼瞼微微下垂,片刻后才笑著點了點頭:“好。”

    也對。

    兩人這段時間雖然比較親近,柯行舟也沒有再拒絕他的靠近,但畢竟沒有親口說要修復兩人之間的關系。

    他微微退開一些:“那你自己上去睡一會兒?”

    柯行舟又搖了搖頭。

    “你在想什么?”柯行舟干脆拉起聶辰的手,徑直往樓梯上走,“我們這種關系還能叫私奔?你沒聽見剛才柯元白說的么?他支持我們。”

    聶辰愣愣抬頭,卻看見柯行舟藏在發(fā)間通紅的耳垂。

    沒過一會兒,因為等不到聶辰的回答,柯行舟回頭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聶辰這才發(fā)現(xiàn),柯行舟的脖子和臉頰也紅了個透徹。

    他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不由得輕輕的笑了一聲。

    柯行舟有點惱:“你笑什么?”

    “沒有。”聶辰搖了搖頭,邁開步伐主動跟著柯行舟朝上走去,步履間比柯行舟還要急促。

    他湊到柯行舟身邊,肩膀碰著他的肩膀:“我剛沒聽清,你說什么?我跟你之間的關系,為什么不能叫私奔?”

    柯行舟:“……”

    柯行舟張了張嘴,有點難以啟齒。

    但對上聶辰微微發(fā)亮的灰綠色眼睛,他像是受到了蠱惑,小聲但誠實的開口:“我們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關系。再說,都已經過了明路了……”

    “那我們到底是什么關系?”聶辰循循善誘,“過明路也可以是很多關系,比如朋友,比如師徒……師父,我跟你的師徒關系好像也還沒有確認?”

    自從上回柯行舟反駁聶辰的話之后,聶辰就已經很久沒有叫過他師父了,現(xiàn)在陡然這么一聽,柯行舟頓時有點猝不及防,耳朵根麻了麻。

    聶辰卻好像一點都沒有干了壞事的自覺,唇角帶著些微的笑意,步步逼近,將柯行舟頂在拐角處的墻上。

    他眼神一暗:“我是你前男友的身份,好像也還沒有多少人知道。”

    柯行舟:“……”

    柯行舟最受不了他提以前,聞言整個人都不好了,慌忙投降:“現(xiàn)任,現(xiàn)任男朋友關系!”

    哪怕是從前,他也很少直白的說出這些話,大部分時候都是聶辰主動的。

    柯行舟一時間有些難以面對聶辰,忍不住抬起手,用手背蓋住自己的眼睛,自欺欺人的不去看他。

    聶辰卻反常的安靜了一會兒。

    不久,柯行舟便感覺自己的手被握住了,掌心里一陣灼熱,隨后指縫被分開,與聶辰十指相交。

    聶辰輕輕一拉,他的手就落了下來。

    柯行舟別過臉,不去看聶辰,聶辰就自己歪過頭來看他。

    堂堂國內頂級財團的掌權者,做出這樣歪七扭八的姿勢,實在是很不雅觀,柯行舟忍不住抿了抿唇角,翹起的弧度很快就被聶辰吻了吻。

    聶辰背對著光線,眸光漸暗,聲音輕的像是一片羽毛:“謝謝你,舟舟。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

    柯行舟沒來由的鼻頭一酸,自己都有點沒反應過來,忍不住就有些埋怨聶辰,這種時候說什么對不起……

    他正要開口說話,身子忽然一輕,被聶辰攔腰抱了起來。

    聶辰扛著他,大步朝他的房間走去。

    進門之后抬腳一勾,房門便被輕巧的帶上。

    柯行舟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人就已經被抵在了墻上。

    雙手相互交疊扣在一起,被聶辰的大手牢牢控制住,另一只手則游向了他的衣服下擺。

    柯行舟哆嗦了一下,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脫口而出:“別……”

    聶辰的動作沒停,只是抬眸瞭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十分不懷好意:“舟舟,你的力氣比我大。”

    柯行舟:“……”

    柯行舟的面色一下子紅了。

    聶辰的大手沒受到任何阻礙,徑直掐上了他的腰側。

    柯行舟被燙得一顫,難耐的悶哼一聲,聶辰的手指一下子頓住。

    但只是片刻,像是某根神經被點燃了,聶辰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咬了口柯行舟的耳垂,便不再慢悠悠的撩撥他的身體,薄唇輕掃過柯行舟的頸側,隨后便封住了柯行舟的唇。

    他的聲音低啞暗沉:“舟舟,舟舟……”

    空氣升溫——

    兩個小時后,聶辰帶著一身水氣從浴室走出。

    床上只剩一個人影,窩在被子里蜷成一團,將被子鼓起一個小小的山丘,窗外透過來的光線只照出他露在被子外面凌亂的腦袋。

    聶辰輕輕地笑了一聲,走過去將這團被子包打開。

    聶辰俯身下來,準備幫他把被子蓋上,柯行舟的手臂就本能一般纏了上來,腦袋也往他的頸窩里鉆。

    “……”聶辰的喉結上下動了動,視線居高臨下,將房間里的景象盡數(shù)收入眼簾。

    他附到柯行舟的耳邊:“還想來?”柯行舟:“……”

    雖然不怎么清醒,但聽見這話的柯行舟還是抖了抖,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飆紅,迅速的放開手,滾到了床鋪的另外一邊。

    聶辰不由得低聲輕笑。

    繞到床鋪另外一邊,替他將被子蓋上,空調溫度也調高一些,聶辰揉了揉柯行舟的耳朵,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我去一趟公司。”

    柯行舟含糊的答應一聲,翻了個身便任由自己墜入深沉的夢境之中。

    儲物間里,被隨意堆放在雜物里面的魂燈火苗閃了閃,驟然放大些許,竟像是加入了燃料一般,不久卻又微弱下去——

    星宿的出現(xiàn)對很多地區(qū)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影響,萬里集團作為這次多地災難之中捐贈物資最多的企業(yè),還有很多后續(xù)工作需要處理。

    但一反常態(tài)的是,今天的萬里集團董事長辦公室所在的一整層空無一人,連平日里會待在這里辦公的助理們都被驅趕了出去,只留下劉特助跟著聶辰坐在會議室里,似乎在等著誰出現(xiàn)。

    沒過多久,一群常人看不見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萬里大廈腰部樓層的玻璃外。

    聶辰對于這些身影的出現(xiàn)并不意外。

    抬了抬手,示意劉特助去將窗戶打開,很快一群奇形怪狀的生物便出現(xiàn)在了會議室里,隨后迅速變成人形。

    劉特助:“……”

    盡管先前陪著boss和夫人一起去送救災物資的時候就已經見過這些星宿了,此時看見這群神仙就這么突兀的出現(xiàn)在眼前,劉特助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好在職業(yè)打工人的超強素質令他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確定好人數(shù)之后,就去準備茶水了。

    出門前,他視線掃過會議室內,目光突然頓在了角落里,一個眼睛被白布蒙著的人影身上。

    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這個人跟boss的好像哦……

    明明不管是從氣質還是長相上來說,都完全不一樣的。

    劉特助心中疑惑,但并沒有太放在心上,關上門便馬不停蹄的去準備東西了。

    會議室里。

    連城側臉“看”了一眼大門的方向,很快便收回視線,面色沉沉的面向聶辰:“你來遲了,至少一個小時。”

    聶辰同樣感受到了劉特助離開前的那一眼,聞言臉上卻并沒有多少不悅的神色,反而勾了勾唇角:“年輕,身體好。”

    連城:“……”

    星宿們:“?”

    星宿們完全不知道這兩個家伙在說些什么。

    他們正在各地辛勤的工作,到處搜刮來之不易的功德,甚至路過一處居民樓聽見有人祈求無痛割痔瘡的時候,還有星宿順手幫了那人一把。

    ——沒有功德的日子真不是神過的!

    說起來,他們都已經這么努力在攢功德了,有什么大事非得把他們叫過來?

    土德星君性子急,不等劉特助回來就已經坐不住了:“你們都是現(xiàn)代人類現(xiàn)代器靈了,有事情就不能在手機上說么?”

    怎么比他們這些封閉萬年的星宿還落后!

    入職逍遙宗的第二天,那個叫什么朱褚的人事經理就給他們每個星宿都發(fā)了手機,說是工作福利。

    想想當初給天道打工的時候,別說是福利了,每次有事情稍晚一點出現(xiàn)都要被扣功德被雷劈。

    在逍遙宗當門人的好處一下子就具現(xiàn)化了起來,原本排斥成為人族附庸的星宿們,態(tài)度都因為這一個小小的手機軟化了許多。

    就算不提逍遙宗開設的適應現(xiàn)代化科技的小課堂,還有這些科技產品,他們每次出去公辦,都還有工資可以拿呢。

    明明一開始讓他們做那些工作是因為他們造成了損失,要賠錢來著。

    這么一看,現(xiàn)代的人類比之萬年前可真是可愛又善良。

    更不用說他們幫助人類解決問題,還能得到功德——功德可是萬事萬物的載體,哪怕是星宿,沒有了功德連信仰之力都吸收不了,自身本源力量用完之后也會變成跟普通人差不多的平凡生物的。

    因此短短幾天時間,星宿們很快都接受了自己的新工作,甚至因為有先前的天道作為對比,對新工作的干勁都比之前更足了。

    簡直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在其他事情上!

    星宿們神色憂傷的望著窗外,想要回去工作的急迫心情通過肢體語言展現(xiàn)得盡致淋漓,連少了幾個神都沒發(fā)現(xiàn)。

    聶辰:“……”

    連城:“……”

    通感的一人一靈一下子感覺到了雙倍的無語。

    聶辰的指尖在桌面上輕敲,將星宿們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見連城沒有開口的意思,他便緩緩道:“風伯雨師在西北方向失聯(lián)了。”

    星宿們一臉茫然。

    “他們手機丟了?”土德星君吐槽,“這兩個家伙從上古時代就愛丟東西,一丟丟倆,每次都趕不及施雨布風被天道罰。你等等,我用傳訊符聯(lián)系他們一下。”

    他掏出一張玉符就往上寫字,大吼了一聲“工作,速回”就要發(fā)出去,卻被連城抬手按住了。

    連城微微側臉,神識掃過星宿們身上微薄的功德金光。

    星宿們對神識的打量十分敏銳,尤其是功德不夠的情況下,面對聶辰跟連城兩個功德大戶,心思敏感一些的星宿直接炸毛:“干什么!我們又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是天道自己莫名其妙扣掉的!”

    連城沉默了一下,“對,你們沒做任何事情,天道怎么會將你們的功德扣光?”

    星宿們:“?”

    他們一時間分不清連城這話是在嘲諷他們還是真心的疑問,狐疑的看著連城。

    就聽連城自言自語般喃喃:“為什么偏偏在神魔大戰(zhàn)之前扣光神族的功德,但是又沒有其他懲罰的舉措?”

    這個問題別說是他了,神族眾多神明想了一萬年都沒有想通,此刻聽他提起來只覺得羞辱——堂堂神族,無數(shù)年來一直以為自己是天道的執(zhí)行者,結果卻有一天被天道所厭棄,再也無法執(zhí)掌天道不說,連功德都被扣光了。

    何其屈辱!

    土德星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盯著連城和聶辰身上旺盛的功德憤憤了半晌,最終一扭頭就朝著玻璃撞了過去!

    劉特助泡好茶端進來就看見這樣一幕,嚇得心臟差點停跳,整個人都不好了。手里的茶壺一丟就要沖上去救人。

    結果下一秒,就見那個要尋死的老頭穿過玻璃,哭著朝遠處飛走了。

    劉特助:“……”

    聶辰:“……”

    其他星宿見狀也都紛紛撂挑子不干了,扭頭一個接一個朝窗外沖了出去。

    劉特助整個頭皮發(fā)麻,顫顫巍巍的開口:“聶、聶先生,不用把他們叫回來嗎?”

    他剛泡好的茶!

    聶辰若有所思的掃了眼連城,搖頭:“不用。”

    頓了頓,他又朝劉特助吩咐:“把他們的手機號都記錄一下,跟環(huán)保局聯(lián)系,哪里需要改善環(huán)境的,讓他們去工作。”

    劉特助:“京城環(huán)保局的環(huán)保任務已經下發(fā)了,新能源管理那邊也發(fā)來了邀請,想讓風伯過去吹一吹風力發(fā)電機。還要給他們增加工作嗎?”

    “加。”聶辰眸色微沉,“他們不是想攢功德么?把全國環(huán)保局的任務都接過來。讓他們攢。”

    劉特助:“……好的。”

    劉特助領了任務下去了,關門前看著剛剛星宿們站立的地方,心中不由得默默的為他們鞠了一把淚。

    也不知道這群空閑了一萬年的神族,能不能扛得住打工人的工作量哦……

    跑出去的星宿們只覺得背后一涼,好像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要發(fā)生了——

    柯家。

    聶辰的車子剛剛停穩(wěn),就看見羅睺穿著身騷氣的酒紅色西裝,抱著一捧玫瑰準備進門。

    來柯家上香的人實在太多了,尤其是企業(yè)家們,不想去拍攝基地門口人擠人,就特意托關系到別墅區(qū)這邊來上。因此柯家的大門經常是大開的狀態(tài),隨時都可以進去。

    因為先前一言不合脫衣服那事,聶辰對這位魔祖挺不待見,見他出現(xiàn)就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下車快步跟上,趕在羅睺進門之前攔住他,聶辰看著那捧玫瑰花束,眉心越發(fā)緊皺:“你來做什么?”

    “來找柯行舟啊!難道還找你么?”羅睺理所當然,還試圖從聶辰的身邊擠過去,“讓一讓,你擋著我去找我家摯友的路了。”

    “摯友”這兩個字一出,聶辰的眉心狠狠跳了跳。

    他想起來自己先前為什么總看羅睺不爽了,當年連城還只是柯行舟的器靈時,羅睺就總是左一個“摯友”右一個“摯友”的往柯行舟身上貼。

    跟沒長骨頭似的。

    偏偏柯行舟對這種事情的敏感度實在很低,總覺得羅睺跟自己親近的程度是正常朋友的范圍,連城身為器靈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差點把自己氣出內傷。

    但那是連城沒立場,聶辰現(xiàn)在的立場可是充足得很。

    聶辰沉著臉將那束玫瑰推遠,“他不是你們那個時代的柯行舟,跟你不熟,少來這套。”

    先前羅睺意識到柯行舟堅定的把現(xiàn)代的自己和上一世分得很清楚之后,就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來柯行舟去受災地區(qū)鎮(zhèn)壓鬧事星宿的時候,他都沒怎么湊上來套近乎。

    聶辰本以為這就足夠提醒對方注意身份,沒想到羅睺一改先前的識趣,惡劣的朝他笑了笑:“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如果他全都想起來了呢?”

    說完,不顧聶辰的阻攔,徑直繞過他,以一種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撞開門板闖入了別墅。

    別墅里沒有開燈,一個瘦削的身影立在窗前,身上的衣服被夜風吹拂,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風而去。

    羅睺的闖入讓屋內的感應燈依次亮起,柯行舟察覺動靜轉過頭來,看見羅睺的時候皺了皺眉:“你又撞壞我的門。”

    又……

    聶辰心頭咯噔一下,忽然有些邁不開腳步。

    第 158 章

    柯行舟片刻后才注意到還在門口的聶辰,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驚喜:“你忙完了?”

    聶辰卻站在原地沒動。

    他與柯行舟相伴十數(shù)年,腦海中又有連城的記憶,對柯行舟再熟悉不過,輕易就分辨出來,柯行舟第一下看見自己的時候眼神是有些陌生的,反應了一下才回到他熟悉的神色。

    他一下子就意識到是什么地方不對——那盞魂燈!

    柯行舟與魔界的交集不多,好好的在家里睡著覺,怎么可能突然覺醒前世的記憶?何況羅睺來的時間也太過巧合了,還帶著花。

    簡直就像是早有預謀。

    但,即便知道原因又能怎么樣?

    他與柯行舟的關系再怎么親密,也沒有資格阻攔柯行舟取回上輩子的記憶,何況看柯行舟此時的反應,他對于羅睺的行為似乎并不排斥。

    他最不想見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聶辰曾經問過柯行舟,如果他也擁有了上輩子的記憶,會不會在他和連城中間猶豫。柯行舟那時說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的,即便他恢復了上輩子的記憶,也不會后悔自己做過的任何事情。

    可當時畢竟只是假設。

    當假設變成現(xiàn)實,聶辰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點也無法用柯行舟曾經的回答來安慰自己。

    心臟猛的鈍痛一下,平日里處理百億級別項目都心如止水的頂級財團繼承人,在這一刻竟然有種想要丟盔棄甲,不愿面對現(xiàn)實的想法。

    聶辰與柯行舟對視了片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想太多,一時間卻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么反應。

    羅睺得意又囂張:“摯友,你快來看,我特意給你挑的玫瑰。這玩意聽說很貴,我還是找到一個據說是京城最富的人家偷偷摘過來的。”

    京城最富……

    柯行舟沒有對羅睺偷花的行為發(fā)表任何看法,態(tài)度自然得好像羅睺本來就該是這樣子。

    聶辰深深的看著柯行舟與羅睺的互動,一瞬間想到了很多東西,卻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神色暗了暗,喉嚨有些干澀。

    他就這么沉默的看著,柯行舟的目光果然很快被那束清淡而熱情的玫瑰花吸引過去。

    轉頭的剎那,幾乎將聶辰的心跳都帶走。

    羅睺偷來的這束花確實漂亮,光是看這些花瓣飽滿的形狀就知道一定被照料得很好,花瓣上甚至還停留著露珠,像是剛剛被采摘下來,就送到了他的面前。

    很漂亮,但是——

    柯行舟咧了咧唇角,將那束別名為‘三百萬玫瑰’的朱麗葉推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喜歡花。”

    羅睺愣了愣:“什么?”

    柯行舟重復了一遍自己不喜歡花,視線都沒有在羅睺的身上多作停留,腳步輕快的錯過他,直到拉起聶辰的手。

    他抬頭看了眼客廳里的時鐘:“加班到這么晚?你不是說公司招了一批挺管用的高管么?還好雞湯一直溫著,我都快餓死了。”

    柯行舟說著就拉聶辰往廚房走,從力道上來看是真餓了,聶辰只是愣了一下,整個人差點被他拉得踉蹌。

    聶辰倏然抬頭,愕然的看著柯行舟的背影。

    柯行舟明顯剛睡醒沒多久,腦袋頂上的頭發(fā)胡亂的支棱著,有被主人煩躁抓過的痕跡。柯行舟的手心暖融融的,應該也是被窩里帶出來的溫度。

    以聶辰對柯行舟的了解,他忽然意識到,柯行舟剛剛站在窗前,似乎只是想透透氣。

    至于為什么不在房間透氣,而是跑到樓下來——

    聶辰看了眼柯行舟放在茶幾上充電的手機。

    他有些難以置信,確認般問:“你怎么沒給我打電話?”

    柯行舟理所當然的回答:“沒帶充電線。朱褚又忘記提醒我了,下次悄悄扣他績效……算了,他管著那么大個逍遙宗也不容易,先不扣,你給他多加點作業(yè)吧。”

    他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此刻給聶辰的感覺雖然還有些異樣,但已經不再像先前那一眼一樣令他感到陌生了。

    聶辰愣愣的邁開腳步跟隨著柯行舟往前走,鼻尖是姜婉茹提前叫人燉好一直溫著的雞湯香味,手心里的觸感真實又溫暖,像是回到了三年多前。

    他大學剛畢業(yè)就在實習的公司轉正入職了,有時候項目加班回來得晚,到家的時候柯行舟也是這個樣子,拉著他急匆匆的去找吃的。

    聶辰喉結上下滾動兩下,有些恍惚的開口:“怎么不自己先吃?”

    柯行舟的回答跟他們熱戀期一樣:“我怎么能自己一個人吃獨食?再說我剛醒沒多久,也就餓了一小會兒。”

    說完他腳步頓住,蹙眉朝面前的羅睺道:“讓一讓,我們要吃飯。”

    羅睺攔在兩人前進的路上,還想將那束玫瑰給柯行舟:“你喜歡花,為什么要說不喜歡?從前我給你帶各界奇花異草,你明明都很開心。”

    聶辰同樣觀察著柯行舟的表情。

    柯行舟現(xiàn)在擁有了上輩子的記憶,難免會被上一世自己的性格影響到,面對曾經朋友的質問,他會是什么反應?

    就聽柯行舟莫名其妙道:“你都說那是以前了。我以前喜歡花,現(xiàn)在喜歡吃,很難理解么?”

    他一臉“你不是魔族嗎”的質疑表情,搞得在場的一人一魔都頓了頓。

    羅睺愣愣的品味著柯行舟的表情,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是哦,他可是魔族。

    魔族向來講究隨心所欲,上一秒喜歡的東西,下一秒就厭惡也是很正常的,柯行舟也是這樣的人。要不然他們當初怎么會成為朋友?

    可柯行舟不是已經接收完過去的記憶了么?

    上一世的柯行舟,對這一世的他難道就沒有任何影響?

    羅睺不信邪的跟進廚房,就發(fā)現(xiàn)上一世什么都喜歡親力親為的摯友將聶辰拉進廚房之后就不動了,心安理得的站在聶辰身后,看他將小火煨著的雞湯拿下來,從一鍋肉里面挑出自己唯一愛吃的雞腿,剝了皮之后放進碗里,然后加上滿滿一勺撇干凈油花的雞湯。

    聶辰:“蔥花?”

    柯行舟:“……不要。”

    聶辰:“枸杞?”

    柯行舟:“……”

    聶辰熟練的翻開柜子,找到一小袋枸杞,往里加了幾顆。

    金黃的雞湯一下子就變得十分的誘人。

    聶辰又裝了一碗什么肉都沒加的雞湯,仿佛感受不到燙似的,穩(wěn)穩(wěn)的將兩碗湯端到了外面的餐桌上。

    柯正業(yè)花了大價錢定制的歐式長桌,兩人就找了兩張椅子擠在一個角落,頭碰著頭,你一口我一口的喝著湯吃著肉。

    誰也沒想起來羅睺。

    羅睺:“……”

    他倒不是在意一碗雞湯的事情,只是這兩個人看起來不像是忘記給他也盛一碗雞湯,而更像是連他這個魔的存在都給忘記掉了。

    羅睺來之前其實還是有點餓的。

    現(xiàn)代社會想吃點恐懼實在是太難了,他跑老遠才在一個叫什么鬼屋的地方吃上一些,那些鬼屋的善鬼身上還有符紙保護,碰不了一點。因此他從去偷花到回來這一路上都是餓著肚子的,還想著跟柯行舟慶祝完去吃點什么人類的美食呢。

    現(xiàn)在看到這一幕,他莫名其妙就感覺自己飽了。

    “不是,等等。”他試圖提醒兩人,“柯行舟!你剛恢復了上輩子的記憶!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聶辰聽見這話,手中湯匙一頓,目光落在湯碗中自己的倒影上。

    柯行舟從湯碗里抬起頭,不滿羅睺打斷自己吃東西:“我能有什么反應?你們不是早就告訴我這事了么?”

    “但之前只是說說,魂燈里是記憶啊!你上輩子所有的記憶!”羅睺努力的比劃,“你沒想起來嗎?你上輩子跟我,還有段長生那小子,還有你那個聒噪的器靈,我們一起闖上古秘境的日子!”

    柯行舟不為所動,敷衍著他:“啊啊知道了。上輩子的柯行舟讓我跟你說聲你好。你別在那擋著了,想喝自己拿碗裝點。”

    羅睺:“……”

    誰想喝了!

    他目光落在兩人面前的湯碗上,肚子卻很誠實的“咕嚕”了兩聲。

    五分鐘后。

    羅睺坐在餐桌邊上埋頭喝湯,干掉第五碗雞湯的時候,整個魔都熱乎乎的,有種馬上要出汗的錯覺。

    他摸著微微凸起的小腹,很沒有形象的打了個嗝,還是不理解:“你都想起來所有的事情了,怎么還……這樣?”

    “哪樣?”柯行舟也喝飽了,點了個炸雞外賣等著吃,聞言把手機還給聶辰,抬頭看過來,“我應該變成什么樣?”

    “就上一世那樣,喜歡奇花異草,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也不循規(guī)蹈矩,跟我一起到處玩……”

    “你都說是上一世了。”柯行舟還是那句話,“上輩子的我跟這輩子的我有什么關系?”

    羅睺:“……”

    柯行舟:“別說上輩子了,上一秒的我跟這一秒的我都沒有任何關系。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人又不能一直活在過去。”

    羅睺再次語塞。

    這話聽著好像挺對,但他又隱隱覺得哪里不對。

    直到柯行舟掏出自己充好電的手機,調出收款碼轉給他:“你偷的是我男朋友家的玫瑰,一支600美元,我粗略一算,你偷了99支。門和雞湯就不算你錢了,掃我付一下款。”

    羅睺:“…………”

    在這等著他是吧!——

    沒錢賠花的魔祖落荒而逃,善良的逍遙宗主也沒追出去,因為炸雞外賣還沒送到。

    他盯著手機上外賣小哥的行動路線,剛剛才喝過幾大碗雞湯的肚子又餓得咕咕叫。

    聶辰將碗洗好,擦干了手過來拉著他,將人摟在懷里,問他:“很餓?”

    柯行舟點了點頭。

    聶辰并不意外。

    他之前接收連城記憶的時候,也經歷過這個階段。可能是用腦太多了,能量消耗得快,身體就一直覺得饑餓,要吃好多東西才會飽。

    后來他在連城面前的鎮(zhèn)定自若其實都是裝出來的。

    他當時只有自己一個人,那種即將失去柯行舟的恐慌幾乎將他溺斃。

    好在,而柯行舟經歷這一切的時候,他在。

    聶辰垂眸,仔細端詳懷中的愛人,此刻內心無比安定。

    他低頭吻了吻柯行舟的額頭:“想不想跟我說一說魂燈的事情?”

    柯行舟“唔”了一聲,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今天下午做了好長一個夢。”

    那真是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在夢里,他幾乎把萬年前那個柯行舟的一生都體驗了一遍。

    出生時天降異象,其他人五歲靈根開悟,他三歲便隨仙師上山苦修,一路斬獲最年輕的煉體、筑基、結丹、元嬰……大乘期修士名號,一路修煉不僅沒遇到什么瓶頸,連雷劫都渡得格外輕松,所有人見了他都不得不感慨一聲天道眷顧。

    除了修煉之外,柯行舟身邊其實沒什么朋友,剛剛羅睺列舉出來的幾個便是全部。

    至于項亭那些神獸,萬年前的各界之間關系并不多么和諧,他也是直到神魔大戰(zhàn)期間才與對方有了交集。柯行舟:“我說項亭一開始見我的時候怎么一副有仇的樣子,原來神魔大戰(zhàn)的時候他跟我比誰的戰(zhàn)功多,原本都穩(wěn)壓我一頭的,結果最后我把魔族全封印了,他一個都打不著,氣得。”

    柯行舟頓了頓。

    “還有段長生那家伙,原先竟然是我徒弟!這輩子還用我當初哄他的話,哄我叫了他那么多聲師父!”

    仔細想想,柯行舟的上一世其實乏善可陳,連朋友都不如別人的多。

    但上千年的光陰,哪怕前面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修煉,睡醒的時候,柯行舟也幾乎以為自己真的變成了萬年前的那個“陳逍遙”。

    他下意識拿起手機想給聶辰打電話,手機卻恰好沒電了,四處尋找充電器的過程中,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都狐疑自己身體里的這個靈魂究竟屬于誰。

    他是柯行舟,還是“陳逍遙”?

    直到聶辰回來之前。

    柯行舟給手機插上電,抬頭就在窗玻璃上看見了“陳逍遙”。

    那是一張與他完全不同的面孔,仿佛映在玻璃上的投影畫面,卻行動自如,趴在窗框上朝窗外張望了一眼。

    “嚯,人間現(xiàn)在變得這么有意思了?”‘陳逍遙’用手搭著帳篷往外看,明明站在別墅一樓,卻好像能夠俯瞰山川河海,“人人都能用上‘靈器’,連老弱婦孺也行?還上天了!”

    他抬起頭,眉眼彎成兩道月牙。

    “真好。”他說。

    話音剛落,“陳逍遙”聽見撞門的聲音,扭頭朝門外看去,見到了羅睺,然后才有了從柯行舟口中說出的那句“你又撞壞我的門”。

    柯行舟:“不過后來他就走了。”

    “走了?”聶辰訝異。

    認識他的所有人都在試圖復活他,好不容易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陳逍遙”竟然那么快就離開了?

    柯行舟點點頭,語氣也變得有些悠遠:“他說他不喜歡離別。萬年前就告別過,再來一次就太沉重了。”

    聶辰沉默。

    從他腦海中的記憶來看,這的確是“陳逍遙”會做的事情。

    聶辰將柯行舟摟緊了些:“他還有沒有提到別的?”

    “連城?”柯行舟想了想,“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沒有人可以活在過去,在這一點上,不論是前一世的“陳逍遙”還是這一世的柯行舟,觀點都出奇的一致。

    柯行舟突然坐起來,撐在聶辰的腿上認真的看他:“還有一件事。”

    聶辰扶著他:“嗯?”

    “我剛剛找充電器,翻出來一張病歷。”柯行舟補充,“你的。”

    聶辰眸光一頓,想起三年前導致他們分手的那場急病,那也是他唯一能有病歷落在柯行舟手上的時候。

    這個回憶著實不太好,時至今日他都還記得自己從睡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聶家,而柯行舟不在的那種茫然和不安。

    加上剛剛談話的內容,他心情不由得緊張起來:“怎么?”

    柯行舟:“你當時口袋里藏了枚戒指,是不是打算求婚?”

    聶辰:“……”

    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語氣很無奈:“你都知道了還問。”

    “那戒指我收走了。”柯行舟摸摸口袋,從平時塞滿符紙的兜里變魔術一樣拿出來一個戒指盒,“你還要嗎?”

    這問題……

    聶辰的呼吸在看見戒指盒的時候就急促起來,平時淡定自若的一個人,一下子竟然有些手忙腳亂,伸手想接過來,但又覺得不對。

    最后總算是接了過來,但又不敢打開。

    他想了半天說:“這個戒指很早的款式了,我去重新定制一個。”

    柯行舟卻壓住他不讓動。

    “聶辰。”他說,“我不要新的,我就要這個。”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聶辰,仿佛在說,舊人舊物,他一個都不想丟掉。

    聶辰的心臟狂跳,抓著戒指盒的手指也收緊了些,微微的顫抖起來。

    他深呼吸好幾次,還是覺得不對:“那也得正式一點……”

    柯行舟:“你求不求?”

    聶辰:“……”

    聶辰慌了一下,就聽柯行舟道:“不求我求。”

    他們兩個現(xiàn)在的姿勢不太雅觀,柯行舟為了不讓顧慮這顧慮那的聶辰跑掉,直接單膝跪在了他的腿上,從另一邊口袋里掏出一個同樣泛著歲月痕跡的舊戒指盒。

    “聶辰,我現(xiàn)在有錢了,不會窮得連你的醫(yī)藥費都付不起了。你還愿意跟我試一試么?”

    ——“你愿意跟我試試么?”

    五年前,狹窄的寢室單人床上,聶辰同樣壓制著柯行舟,小心翼翼的問出這句話。

    聶辰喉頭滾動兩下,仰望著柯行舟的眼底泛起陣陣漣漪。

    他輕輕的應了一聲——

    夜半。

    被老婆跟兩個兒子拉來住酒店的柯正業(yè)借著起夜的機會偷偷摸到手機,關了靜音后打開監(jiān)控,悄悄打開了客廳的監(jiān)控回放。

    半分鐘后——

    “啊!!”憤怒的大叫聲驟然打破寂靜的夜色,同在總統(tǒng)套房的其他幾個柯家人瞬間驚醒,就聽見柯正業(yè)在外面歇斯底里的怒吼:“起來!你們兩個在我的意大利皮沙發(fā)上做什么?柯行舟!你給我從那個小白臉身上站起來!!”

    正準備戴上耳塞繼續(xù)睡的柯家大哥柯辰逸驚坐起來,外套都顧不上披就沖了出去:“爸!你在行舟的房間安監(jiān)控?”

    姜婉茹跟柯元白兩個原本沒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的,聽見這話也一下子清醒了,紛紛推開臥室門。

    “柯先生,根據刑法第不知道多少條,你這是偷拍,侵犯他人隱私的。到時候柯行舟要是告你,我會去給他當證人。”

    姜婉茹則更是直接,脫下拖鞋就往柯正業(yè)的腦門上一丟:“要死啦?還不趕緊關了你那破手機?辰逸!把你爸送回去睡覺!”

    柯辰逸跟柯元白兩個得令,趕緊上前,一個拉著柯正業(yè)往主臥走,一個奪走他的手機就丟到了不遠處的沙發(fā)上。

    考慮到可能會侵犯到柯行舟跟聶辰兩人的隱私,柯辰逸連看都沒敢看,整一個就是非禮勿視。

    三人幾乎是押送著柯正業(yè)回了房間,情緒都穩(wěn)定得出奇,絲毫不好奇柯行舟跟聶辰在家里究竟都做了什么。

    唯有柯正業(yè)依舊怒火中燒:“你們松開我!我要回去!你們還跟我說柯行舟跟他那個小白臉徒弟沒什么,他倆嘴都貼到一起去了!這還叫沒什么?給我叫車,我現(xiàn)在就要回去!不然傳出去柯行舟還要不要做人了!”

    要是放在以前,威嚴的一家之主氣成這個樣子,姜婉茹跟兒子早就乖乖認錯隨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但現(xiàn)如今的姜婉茹已經不是以前的姜婉茹了,柯辰逸也不是從前的柯辰逸。

    柯元白就更不用說。

    他從一開始對這個家就沒有什么融入感,回到家里的時候,柯正業(yè)的那點一家之主威風就已經被打擊得沒剩多少了。

    因此面對柯正業(yè)的怒吼,他們三個一律采取無視的政策。

    柯辰逸跟柯元白兩個孝子翻箱倒柜找出來兩條新床單,把人一捆就回房間睡覺了。

    姜女士本來想叫前臺拿條被子來繼續(xù)睡的,躺下時看了眼身邊的老公,沉默片刻后還是拿著枕頭跟被子起身,去了僅剩的最后一間客房。

    柯正業(yè):“?????”

    柯正業(yè)難以置信:“婉茹!你去哪里?連你也站在他們兩個狗男男那邊?婉茹!你給我解開!姜婉茹!”

    姜女士充耳不聞,抱著枕頭被褥輕巧的關上房間,五星級酒店總統(tǒng)套件良好的隔音條件頓時將柯正業(yè)歇斯底里的聲音隔絕在房間里面。

    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姜女士頓時感覺自己乳腺都通了,心情破好的去客房睡覺,絲毫沒有注意到客廳的沙發(fā)上靜靜蔓延的一灘灰色霧氣。

    這霧氣不知道是從什么地方蔓延出來的,緩慢的爬上酒店的真皮沙發(fā),漸漸覆蓋到柯正業(yè)落下的手機上。

    隨后這霧氣便幻化成了一個人的形狀,看身形竟然跟柯正業(yè)有點相似,連拿手機的動作都一般無二。

    手機已經自動熄屏鎖屏了,只見“他”將手指按上去,屬于柯正業(yè)的手機竟然正常解鎖,跳轉到了柯正業(yè)剛剛看過的監(jiān)控記錄頁面。

    灰影學著柯正業(yè)的動作,在手機屏幕上點了點。

    手機屏幕的光芒倒映在“他”的面孔上,“他”做出沉思的姿勢。

    如果度厄星君在這里,就會知道這個灰影正是當初誘惑他挑起神魔大戰(zhàn),導致神族被剝奪天道使者身份的——

    濁。

    濁很快便將這些動作和造成的結果聯(lián)系起來,所有知識融會貫通,最后將柯正業(yè)的手機放回原處,從身體中掏出一部一模一樣的手機來。

    監(jiān)控么?有意思。

    現(xiàn)代社會的人類似乎在各處都安插了這種東西,那么就讓他來看看,那些被他隨便挑唆一下就成功的神族棋子們都鬧得怎么樣了。

    濁連接上國內的監(jiān)控設備甚至是雷達系統(tǒng),通過剛剛學到的知識快速查找到了跟神族相關的信息,調取并且放大——

    就見星宿們正在某處地方上空拼命的做法,一時間那地方雷聲滾滾,沙塵大作,星宿們都累得氣喘吁吁,有些后繼無力了。

    濁滿意的看著發(fā)生的一切,心想星宿都累成這樣了,那地方一定已經一片狼藉了吧?

    風沙稍微散去后,果然就看見一片荒蕪,整片整片的平原上根本看不見任何的高樓大廈,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高大建筑物,也只是七零八落的散在各處。

    濁不由得大笑三聲,心道天道若是看見他維護的人間變成這般模樣,罪魁禍首還是他曾經委以重任的神族,真不知道要懊悔成什么樣!

    然而下一秒,風沙徹底散去,露出的卻是一片干凈整潔的田地。地面上本就沒什么高大建筑物存在過的痕跡,而濁剛剛看見的那些隱在風沙中的零散影子,則終于露出了真面目——

    一架架價值不菲的風力發(fā)電機。

    星宿們累得半死,呼哧呼哧的喘著氣,上氣不接下氣道:“呼……呼……不是,這工作不是風伯的么?他隨便扇扇風不就能完成任務了?”

    “他到底跑哪里去了?傳訊也不回,電話也不接,工作都推給我們了,他不想要功德了么?”

    “雨師不也不在?我看人事經理說的對,他倆關系確實是太密切了,我們正常同事之間哪有他們那么形影不離的?”

    “我去,他們兩個不會真的……噫!”

    柯行舟跟聶辰也就算了,他們兩個本身就長得一副生殖隔離的樣子,在一起那畫面簡直不能看!

    星宿們議論著八卦,一邊馬不停蹄的朝下個任務地點趕去,一邊還在商業(yè)互吹:“下個任務好像是找什么石油?土德星君,這是你的強項啊,地下有什么東西,你最清楚了。這回可要你多費費心思了。”

    土德星君憨厚大笑:“哪里哪里,辛苦大家陪我跑一趟了。”

    “唉,跑這一趟也不知道能得幾點功德。這年頭的功德真是難攢,我們神族真是勞碌命哦!”

    話雖這么說,星宿們臉上卻完全沒有不情愿的樣子,飛行的速度一點也不慢,甚至隱隱有種爭搶的氛圍。

    大好的功德啊!

    風伯雨師兩個不要,他們要!

    屏幕前看著這一切的濁:“………………”

    第 159 章

    夜半,柯行舟突然不安的皺了皺眉頭。

    他半夢半醒,本能的朝身旁摸了摸,本該躺在身旁的人卻不見了,空留一個微微有些涼意的被窩。

    柯行舟一下子清醒過來。

    抬頭朝四周看了看,只有陽臺的門微微打開了一點,外面似乎有個人影。

    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從外面?zhèn)鬟^來:“你確定?如果不是的話,行舟……我當然要去……”

    “聶辰?”

    柯行舟問了一聲,聶辰匆匆從陽臺回來,身上還帶著夜里的涼意。

    “怎么醒了?”

    “你去哪里?”

    兩人異口同聲的問出自己的問題,頓了頓,聶辰語氣輕松的回答:“公司有點事情,我加了個班。把你吵醒了?”

    柯行舟搖了搖頭。

    他向來睡眠比較沉,平時有個小地震什么的都震不醒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驚醒過來。

    聶辰的掌心有些涼,他側頭蹭了蹭,將自己的溫度蹭上去:“那你要出門嗎?”

    “……”聶辰沉默了一下,才道:“先陪你睡會兒。”

    柯行舟含糊的應了一聲。

    他的確很困,之前連續(xù)的奔波本身就有點透支他的精神和體力,后來又接收了上一世的記憶,現(xiàn)在只想狠狠地睡他個三天三夜。

    聶辰沒進被窩,隔著被子將他摟住,均勻的呼吸噴灑在他頭頂。

    過了一會兒,本來以為柯行舟已經睡著了,卻突然聽見他嘟囔著開口:“你這工作好累,大半夜還得加班。”

    聶辰:“你不喜歡我這個工作?”

    柯行舟想了想,“其實也算不上不喜歡。”

    畢竟挺賺錢的。

    聶辰似乎笑了下:“想讓我多點時間陪你?”

    “唔。”柯行舟并不扭捏的承認,“聽說頻繁加班容易精神不振。”

    聶辰:“……”

    聶辰將他摟緊了些,頗有些咬牙的意味:“我振不振,你還想多驗證幾次?”

    “……”柯行舟頓時不說話了。

    他埋頭在聶辰的胸前,安靜了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得健健康康的。我剛剛查了查,有些病是有錢也治不好的。”

    聶辰:“……嗯。”

    柯行舟在被窩里面鼓搗了一會兒,被子縫隙里透出些亮光。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手機拿進去的,手指頭在屏幕上戳來戳去,聶辰的手機很快就響了。

    他拿過來看了眼,是之前春雪的時候,他們兩個在雪中相擁的照片。

    柯行舟:“朱褚最近覺得自己覺醒了言靈能力,說什么中什么。”

    聶辰不解:“嗯?”

    柯行舟:“他說到時候我們辦婚禮,要把這個放回憶相冊里。祝我們共白頭。”

    “……”

    聶辰一下子像是被什么東西重重擊中了,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柯行舟還在說著不自知的情話:“所以你得好好的,別讓他的言靈失效了。”

    聶辰心間滾燙,用力地收緊懷抱。

    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半小時后,柯家別墅門口。

    連城側頭看向來人,語氣很是冰冷:“你一直都這么不守時么?”

    聶辰咧了咧唇角,剛想刺他幾句,想起幾個小時前才在這里徹底消散的“陳逍遙”,想想還是忍了下來。

    他回頭看一眼連城悄然布下的結界,冷靜開口:“你確定濁會來這?他為什么要找行舟?”

    “因為你和我。”

    “什么?”

    連城深沉的抬頭面向天空,半晌終于開口:“清濁二氣互為正負,清氣上升為天,形成上天庭,濁氣下降為地,造就地府與十八層地獄。多出來的清氣成為天道,你說為什么剩余的濁氣卻遲遲沒有轉化?”

    聶辰沉默了一陣,很快明白連城的意思:“因為不需要?”

    “對,不需要。”連城道,“天道或許也并不是清氣轉化而成,只是掌管了萬事萬物秩序的一面而已。”

    “那濁氣,是天道的相反?”聶辰似乎明白了連城的意思。

    秩序相對的就是混亂。

    天道一直無處不在,同出一源的濁或許也是一樣的道理,只是大家都太過看重天理昭彰,認為一切都是天意的安排,才忽略了大大小小的混亂背后那個模糊的身影。

    然而即便是一直將天道掛在嘴邊的神族,也從來沒有見過天道真正的樣子。

    濁就更不必說。但濁既然屬于秩序之外,他們在秩序之內的種種手段傷不到對方,也是情有可原的了。

    天道統(tǒng)領下的萬事萬物,或許都不會擁有這種能力。

    但他們例外。

    “還記得先前收服風伯時,我說柯行舟那箭連天道都能傷么?”連城輕聲道,“那話本是玩笑,但如今看來,或許要成真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現(xiàn)在,柯行舟都不是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人。

    上一世的“陳逍遙”前半生修煉進度飛速,提升自身修為的同時還學會了煉器、丹藥等等,將觸類旁通發(fā)揮到了極致,煉制出他這樣一張耗費功德才能拉開的弓。

    后半生更是與所有人唾棄的魔族為伍,大喇喇的捏造出一個不存在的宗門,甚至還一時興起收了個廢靈根做徒弟。

    連給段長生的功法,都是他自己臨時創(chuàng)的。

    這一世就更不必說,逍遙宗收容的門人種類簡直囊括了三界所有種族,萬年前還斗得不可開交的各族現(xiàn)在依舊爭斗著,卻是為了給逍遙宗做出業(yè)績,爭奪“最佳員工”的歸屬。

    除了柯行舟,還有誰能弄出這樣的局面?

    作為由柯行舟親手打造出來的武器,他們或許會成為天道與濁斗爭中最大的變數(shù)。

    眼前的空氣波動起來,一個灰色的身影緩緩浮現(xiàn)。

    但跟先前見面時的情況不同,此刻的星宿們非但沒有隱匿身形,一路上引起不同程度的驚呼不說,還一個個都雙目失神,嘴里不斷念叨著什么。

    顯然是被控制了。

    另外幾個方向的情況也差不多。京城本地的鬼妖神魔統(tǒng)統(tǒng)出現(xiàn)在了城市的上空,還沒睡覺的人類紛紛驚愕的抬頭,用手機拍下這奇異的一幕,發(fā)到網上去。

    【我去,這什么情況?不要告訴我又是什么海市蜃樓!我剛剛分明看見有幾個東西撞到一起了!】

    【鹿身豹紋孔雀頭、細長蠶身……風伯雨師?我是《山海經》看多了瘋了嗎?神話里的人物怎么還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了?】

    【盲猜一個5D投影……算了我騙不了自己了,這他媽到底怎么回事?】

    【朱雀白虎玄武這些就算了,那些人是什么情況?你們果然在背著我修仙!】

    網絡上徹底亂了起來,相關部門甚至來不及刪帖,越來越多親眼目睹到鬼妖神魔出現(xiàn)的人們在網上發(fā)帖,震驚的傳播著這一現(xiàn)象。

    聶辰的手機幾乎被相關部門打爆,他跟連城卻都沒有心思分神去接。

    連城先前沒有阻攔星宿們,便是隱隱猜測到他們的存在對戰(zhàn)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卻沒想到濁對他們的影響竟然如此之大,隔著這么遠的距離,竟然還是將這么多種族給引了過來。

    連城不由得蹙眉,抿了抿唇:“如果我猜錯了,我們今天怕是要身死道消,魂飛魄散。你確定要參與?現(xiàn)在回去還來得及。”

    聶辰神色很沉,側身挪動兩步,將柯行舟房間的窗戶擋得嚴嚴實實:“別想讓行舟永遠記得你。”

    說罷手腕輕輕一抖,他割破手心,將傷口按在連城弓上,趁柯行舟沉睡拿出來的弓便迎風暴漲,變化成了正常的弓箭大小。

    連城怔愣片刻,低低笑了聲:“小心眼。”

    其實他何嘗不知道,現(xiàn)在的柯行舟的確早已不再是萬年前那個柯行舟了。

    哪怕他們擁有著一樣的靈魂,愛上的也是擁有跟他相同本源的聶辰,卻終究不是他的“陳逍遙”。

    他眼底復雜的情緒閃過,抬手按在了連城弓上,整個身影便化作流光,融入了弓身當中。

    弓身上的紋路和光華越發(fā)精美繁復了,聶辰拉開弓的同時,一人一靈身上承載的無數(shù)功德金光驟然流動起來,盡數(shù)歸攏到連城弓上,凝聚出越發(fā)耀眼的光箭。

    這時,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一雙熟悉的手掌覆蓋在聶辰的手上。

    聶辰脊背一緊,指尖都顫了顫。

    柯行舟穿著睡衣,臉上還有睡出來的印子,聲音里帶著倦意:“我剛忘記跟你說了,我做了個夢。”

    “——天道托我辦件事。”——

    柯行舟剛剛驚醒,就是因為做了個夢。

    夢里他一直沉睡,卻能看見外面發(fā)生的事情,他瞧見了莫名消失的風伯和雨師被困在結界中想辦法出來,也看見正在各地加班加點瘋狂工作賺功德的星宿們。

    夢境的最后,他看見柯家門口,聶辰與連城站在門外,跟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打了起來。

    聶辰只射出一箭,卻抽空了聶辰與連城身上所有的功德,卻還嫌不足,于是連城弓又抽空了自己的真身與聶辰的肉身,終于射出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箭。

    熟悉的畫面再度顯現(xiàn),與萬年前不同,持弓人從他自己變成了聶辰與連城。

    那一瞬的恐慌太過真實,柯行舟猛然驚醒,發(fā)現(xiàn)聶辰就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幾乎以為那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噩夢。

    但他仍舊覺得不安,再次睡著之后又做了一樣的夢。

    天道的暗示太過明顯,他第二次驚醒后沒找到聶辰,便下樓來找。

    沒想到卻見到與夢中一模一樣的畫面。

    柯行舟緊握弓身,目光穩(wěn)穩(wěn)的盯著面前即將成型的灰影,話卻是沖著聶辰說的:“我現(xiàn)在很生氣,你最好從這一秒就開始想怎么平息我的怒火。”

    聶辰張了張嘴:“舟舟……”

    可惜不等他開口,濁的身影終于穩(wěn)定下來,柯行舟盯著那個身影,一時間差點忘了自己還在跟聶辰說話。

    他沉默片刻:“……你學誰不好,學柯正業(yè)?”

    面前的灰色身影顯然比先前在酒店的時候要凝實許多,已然顯露出具體的模樣,可不論是身形還是長相,都跟柯正業(yè)長得一模一樣。

    聶辰跟連城看著濁的形象,也陷入了沉默。

    難得的,他們非常贊同柯行舟的想法——這個形象實在是……太一言難盡了。

    濁:“?”

    第 160 章

    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人類的身體在他看來都沒什么分別,兩手兩腳一個軀體,無非是胖瘦黑白的區(qū)分,他也沒有美丑的概念。

    但柯行舟他們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挑選的這具身體似乎很是不堪。

    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濁本身就是開天辟地之后殘存的所有與天道相反的規(guī)則集合體,脾氣自然不好,但他長著柯正業(yè)的樣子,生氣的模樣就跟柯正業(yè)更像了。

    他大聲呵斥:“我與天地同壽,是跟天道一同誕生的存在!你竟敢這樣輕視嘲諷我!”

    柯行舟就很不耐煩。

    真正的柯正業(yè)也就罷了,一個假冒偽劣的東西也想來他面前逞威風么?

    他呵斥道:“小點聲!晚上九點以后發(fā)出的聲音超過50分貝就算擾民了!你還說自己跟天道同級別呢,連這都不知道?”

    他嫌棄的看著濁,仿佛在看一個非要假扮學霸的學渣。

    濁:“?”

    他一個反秩序的存在,干嘛要遵守天道管轄下的規(guī)則?

    何況這規(guī)則還是人族搞出來的,跟天道又沒關系!

    柯行舟卻渾然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么不對,左右看了看鄰里亮起的燈光,嘖了一聲,嫌棄的看著濁:“你在這遲早要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柯正業(yè)又要生氣了。要么進屋說?”

    濁:“??”

    他看了一眼柯行舟和聶辰手上已經拉滿的弓,還有那支仍在注入功德的光箭,覺得對方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誠意的樣子。

    他只當對方是沒把自己放在眼里,臉色倏地陰沉下來:“你當我是驢嗎?混賬東西!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說罷抬手一招,灰色的霧氣從他身上逸散出去,轉瞬便突破無盡的空間,沒入了四面八方妖鬼神魔的身體中。

    就見四周的天空上,本就已經全力在往這個方向趕路的妖鬼神魔們神色肉眼可見的興奮,越發(fā)不要命的朝這邊飛沖過來。

    濁露出上位者一般盡在掌控的笑容:“來吧,釋放自己內心深處所有的惡,讓天道看看你們真實的本性!”

    他抬手一招,原本還在千米開外的神族就出現(xiàn)在了別墅區(qū)上空,虎視眈眈的盯著底下的柯行舟等人。

    柯行舟皺著眉頭向上看,敏銳的發(fā)現(xiàn)先前失聯(lián)的風伯雨師兩位星宿竟也出現(xiàn)了。

    風伯雨師形容狼狽,風伯的毛發(fā)都被打濕,蔫蔫的貼在身上,雨師的身體更是多了幾個看上去十分可怖的淤青,兩位星宿消失的這段時間里大約很是吃了一番苦頭。

    他正在打量星宿們的情況,就聽濁滿是誘惑的開口:“說出你們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

    聽到他的話,星宿們果然越發(fā)騷動了,有幾個星宿甚至面色都漲紅起來,目光灼灼躍躍欲試的回答:“我要……我要工作!我要攢功德!!”

    聶辰:“……”

    濁:“?”

    在場唯有柯行舟是欣慰的。這批新員工入職之前都一副刺兒頭的模樣,他還擔心入職之后會不會有異心,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這么熱愛工作了。

    他贊賞的點點頭,記下這幾個星宿的名字,打算讓朱褚之后給他們多安排些工作。

    滿足他們的強烈愿望!

    濁:“……”

    濁臉色黑沉,一抬手就將這群星宿丟到了一邊,隨手捏成一個結界,把他們牢牢鎖在里面無法動彈,然后將妖族揪了過來。

    他看向領頭的幾只高大帥氣的狗妖,問他們:“你們呢?你們想做什么?”

    估計是擔心這些妖族也說出跟神族一樣沒有出息的話,濁還給了他們一些提示:“不要害怕,把那什么公序良俗,什么規(guī)則秩序都拋之腦后!你們現(xiàn)在擁有絕對的自由!來,把你們內心最深處的欲望,最渴望的東西說出來!”

    狗妖們神色恍惚,清澈愚蠢的臉上閃過一絲羞澀和難堪,鼓足了勇氣才憋出幾句:“……我、我想吃巧克力!”

    “……想喝酒!”

    “……想跟女狗妖約會!!”

    聶辰:“……”

    濁:“……”

    柯行舟眉頭一皺,實時跟身旁的聶辰調整管理策略:“咱們宗門的這些妖精看來是工作太不飽和了,竟然還有精力想這么多。回去讓朱褚給他們多接幾個通告,消耗一下多余的精力。”

    聶辰:“……嗯。”

    濁:“…………”

    濁臉上期待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了,這次都懶得說這群妖族,一巴掌將他們丟過去跟神族一起關禁閉。

    他有些惱怒,將鬼族召喚過來時的神色格外兇狠:“不要告訴我,你們的愿望也是工作吃飯討老婆!”

    經過逍遙宗和道教協(xié)會的不懈努力,加上地府工作系統(tǒng)更新?lián)Q代,工作效率飆升,京城地界已經幾乎沒有厲鬼存在了。

    被召喚而來的善鬼們本身腦子就不太好使,現(xiàn)如今被控制之后更是完全的智障,連他說什么都聽不懂,只張牙舞爪的擺出自己最嚇人的姿態(tài),前仆后繼的朝前沖。濁見到他們如此稱職,怒火反而消了些。

    轉頭便擺出十足的威風,解開善鬼們身上的禁制,朝著柯行舟他們那邊遙遙一指,給善鬼們指明了方向:“去吧!去找奴役你們的人!有我在,天道管不到你們,誰也制約不了你們了!去做你們所有想做的!顛覆這無趣的人間!”

    濁自己站在包圍圈之外,朝柯行舟等人張狂的大笑。

    但不知道為什么,被這么多善鬼包圍著,柯行舟跟他身旁那個行走的功德儲備除了一開始表現(xiàn)出了些許的抗拒,竟然沒有任何害怕的情緒。

    好在這個時候,段長生趕到了。

    本就打算過來找連城的段長生察覺到天地異樣,匆匆御劍趕到,就看見漫天鬼影如同一張巨手朝著柯行舟他們籠下去的畫面,一時間目眥欲裂——

    “臥槽!

    鬼屋那邊客人都在投訴了,你們在這里搞什么?工資績效都不想要了!?”

    原本還在被濁控制著想法,準備在柯行舟面前釋放自我天性的鬼魂們驟然反應過來,猛的掙脫了濁的束縛:“啊?我不是應該在上班嗎?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

    “我新研究出來的嚇人方式!宗主!正好你在這里,你幫我參考一下,怎么改才好!你看啊,就這樣子,把胳膊擰下來,然后假裝吃掉!再去追他們!”

    “啊啊啊啊宗主!宗主你沒看見我!不要扣我工資啊啊啊啊啊!”

    剛入職的新員工鬼捂著臉慌亂的逃開了。

    還有幾只善鬼沒有掙脫束縛,瞪著一雙興奮的大眼睛,湊到柯行舟面前:“嘿嘿……宗主……宗主給我漲漲工資吧,嘿嘿宗主……我飯量大,我想多吃一根香燭……”

    濁:“………………”

    濁的腦內還停留在善鬼集體暴亂,將柯行舟跟聶辰毫不留情的撕碎,讓他們積攢的功德盡數(shù)消散,自己再拿著那把弓回去斗天道的場景,仿佛已經能看見天道敗退之后由自己掌控三界眾生的美妙畫面。

    突然聽見善鬼們如此“質樸”的發(fā)言,腦子都打結了。

    他沉默了好久,久到魔族自己千遠萬遠的自己飛到了地方,才終于慢吞吞的扭頭,朝他們看去。

    濁對于這些魔族其實已經不抱什么希望了,光是他們自己魔祖跟柯行舟的關系,就幾乎已經奠定了他們不可能會與柯行舟為敵的基礎。

    結果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魔族群眾一上來就對柯行舟劍拔弩張起來。

    蘊魔帶領著這一次來到人間幫忙搶險救災的魔族部下們,盯著柯行舟的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看表情似乎想將柯行舟給生吞活剝了。

    說出口的話也是火藥味十足:“柯行舟!終于讓我逮到你了!”

    柯行舟:“?”

    濁心想終于來了,魔族果然不愧是本源能力跟他最為相近的種族,終于要跟柯行舟打起來了么!

    就聽蘊魔悲憤萬分的怒吼:“我就知道,魔祖陛下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相信你!人類都是卑鄙的!我今天就要替魔祖討回公道!”

    濁的精神陡然振奮起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怎么想也不可能再有別的變故了吧!

    果不其然,就連柯行舟自己也有些不明白眼前的情況了。

    不過好歹是一宗之主,柯行舟神色鎮(zhèn)定:“你在說什么?有什么事情等之后再說,現(xiàn)在我還有事情要忙。”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種話,蘊魔立即火冒三丈。

    蘊魔盯著柯行舟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好一個有事要忙!你敢不敢說說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我們魔祖陛下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將他騙來人間吃苦不說,竟連個像樣的職位都不給他!”

    濁:“……?”

    柯行舟:“??”

    蘊魔:“你休想糊弄欺騙于我!我這些天跟災區(qū)的人類打聽過了!你們逍遙宗部門崗位眾多,連那只沒什么本領的老頭鬼都混了個經理當!我們魔祖陛下卻還是一介白丁!我們魔族部下甚至連固定的工資都沒有!”

    濁:“………………”

    柯行舟也聽明白了,這就是入職手續(xù)沒辦到位的問題。

    他張了張嘴,想說先前只是情況比較緊急,沒來得及跟他們簽勞動合同,何況他們現(xiàn)在都沒個像樣的身份,連天道那邊的認證都沒通過,要在人間找工作的話怎么也得先把身份信息錄入公安系統(tǒng),讓那邊做出身份證來再說。

    十萬人數(shù)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一下子要打印出來那么多身份證,對公安系統(tǒng)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柯行舟只是想告訴他們稍安勿躁,蘊魔卻急脾氣的一分鐘都等不了。

    他抬手指揮身后的部下:“魔族部眾聽令!隨我一起顛覆這萬惡的資本家!!”

    柯行舟:“……”

    聶辰:“……”

    段長生:“……”

    天娘嘞,他居然在現(xiàn)代社會看到了新鮮的革命精神。

    段長生半點沒想到要幫柯行舟他們,甚至還嘆服的朝他比了個大拇指:“厲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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