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001
藺沈之最終還是決定把那套娃娃給小家伙玩。
把娃娃放進嬰兒床時,他一張冷俊的臉都糾結得皺起,娃娃放下去后他沒有馬上離開,在旁邊看著,一副隨時搶救的備戰狀態。
看見那些花花綠綠拳頭大小的小娃娃,小家伙有些笨拙地摸了摸,發現那些小娃娃不咬他的小手后他大膽些,抓住一只小豬的耳朵把小豬提到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上。
他看看,再摸摸,確定小豬不咬小娃娃,他抓著那小豬就往自己嘴巴里面喂。
“不能吃!”藺沈之嚇了一跳。
這旁邊看著的蔚然見狀也下了一跳,趕緊上手幫忙阻止。
“呀……”沒有吃到小豬,小家伙兩只白白軟軟的腳丫子翹得老高。
藺沈之看看自己手里多了一排口水印的娃娃,愈發猶豫要不要給小家伙玩。
沒等藺沈之猶豫出個結果,小家伙又已經笨拙地抓住另外一只小兔子,他把小兔子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蔚然看見,伸手揉揉小家伙的腦袋。
被摸摸了腦袋,小家伙很是開心,抓著兔子的手沖著蔚然一舞一舞的。
蔚然連忙伸手過去。
小家伙還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手腳,他笨拙地對準半天才總算把自己手里的小兔子放進蔚然的掌心,他要分給蔚然一個。
藺沈之在旁邊看見,冷冽的眉眼逐漸柔和,他把自己手里的小豬放回嬰兒床里。
看見藺沈之,小家伙連忙抓住藺沈之放在自己肚子上的小豬的耳朵,也要分給藺沈之一個。
藺沈之連忙伸出手在旁邊接著。
玩累,小家伙很快睡著。
蔚然在旁邊看著,一時間都不舍得離開。
稍晚些時候,蔚然找了手機拍了一張照發給蔚云,他希望蔚云能夠看見。
蔚云不在,小家伙這情況也不能請人幫忙,蔚然和藺沈之只能盡可能把工作轉移到家里來辦,必須要出門時,兩人也商量著輪流出去。
和蔚然溝通完,知道蔚然有意讓他運營游戲后,藺沈之那邊很快拿出一份正式合作合同。
合同簽下,藺沈之這邊就正式準備起要創建自己的工作室,前面一段時間相當忙碌。
十來天后,藺氏集團和之前運營“家,貓”的工作室在同時發出公告,表示游戲被藺氏集團收購將會更改運營方。
消息一放出,網絡上頓時熱鬧無比,詢問討論無數。
在確認確有其事后,曾經入坑過又出坑的或者正在玩的玩家無一不狂歡不已,不明所以的路人則都被之前那工作室那些騷操作吸引目光,忍不住跟著罵。
討論的人太多,狂歡的聲音太大,僅僅半天時間事情竟然都沖上熱搜。
蔚然在公告將要發出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但當方正打電話過來跟他說這件事上了熱搜,蔚然打開網頁看見時,心情還是極度復雜。
他知道“家,貓”那游戲挺多人玩,哪怕現在已經變成萬人嫌,哪怕口碑已經崩盤,哪怕很多人都在罵,但他沒有想到那游戲的熱度居然會如此之高。
藺氏集團雖然是第一次接觸游戲行業,但他們運營團隊的人卻都是相當優秀的行內人士,見這事沖上熱搜,運營團隊幾乎是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放出了新的消息。
工作室對游戲接下來的安排,大概的方向,以及蔚然將重新參與策劃游戲的消息。
這消息一放出,本就已經在沸騰著的新老玩家瞬時炸了鍋,也有人擔心游戲更改的方向,但絕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最后一條上。
蔚然將重新參與策劃游戲?蔚然是誰?
玩過“家,貓”那游戲的人或多或少都聽過蔚然的名字。
就算不知道“家,貓”是蔚然研發的,蔚然現在那新游戲如今也正在風口上,幾乎無人不知。
知道蔚然將要回歸,知道“家,貓”有可能回歸最開始的模樣,許多原本都已經退坑的老玩家紛紛冒泡。
一開始,眾人還只是感慨一句時間的流逝以及當初他們和游戲的模樣,慢慢的,這樣的感慨越來越多,甚至整個熱詞下都是回憶。
蔚然那游戲已經是四年前的產物,四年的時間可能對有些人來說并無感覺,但對有些人來說卻已經足夠天翻地覆。
曾經的那些朋友親友,曾經的那些同學愛人,如今又還有多少在身旁?
那些回憶太過溫馨太過溫柔,看得人心口泛暖,看的人熱淚盈眶。
事情持續不斷地發酵,運營團隊的人像是打了雞血,又接連公布了好幾條他們連夜確定的方針。
蔚然這邊也因為這波熱潮而被卷入其中,他在藺氏集團那邊運營團隊的要求下錄制了相關的短視頻。
得知要錄制視頻時,蔚然整個人都是懵的。
雖然他后面這新游戲的研發公布讓他已經經歷了許多,讓他對很多事情都已經淡定,但露臉錄制視頻這種事,他還是忍不住的緊張。
錄制視頻的攝像頭打開,坐在別墅書房自己的電腦前,蔚然早已經準備好的話離他而去,他大腦一片空白。
同樣的情況重復了好幾次,他最終也只給出了一條錄得并不那么好,他斷斷續續說著話的視頻。
他不太知道他應該說什么,當初是他把“家,貓”賣掉,是他自己選中的那工作室,雖然他的本意并非是如此他也是受騙上當,但一切確實也是因為他的不成熟才造成。
蔚然那短視頻是一封道歉信,他并沒有去說和那工作室的恩怨,只是對自己沒能對“家,貓”游戲負責感到道歉。
蔚然短視頻發給運營團隊的人,他做好了會被打回重新錄制的準備,這短視頻明顯是為了讓游戲保持熱度而錄制,他錄的內容明顯不符。
視頻發過去,運營團隊那邊的人卻并沒有打回。
兩天后,蔚然在“家,貓”新的官網上看見自己那段視頻。
藺氏集團新的運營團隊那邊也并沒有去深究當初那工作室的一些黑幕,他們只是發出了一些希望游戲能回到當初本該有的模樣的宣傳語。
運營團隊的人沒去挖掘,游戲里那些曾經退坑又或者還在繼續玩的玩家卻沒那么客氣,整個評論區幾乎都是對之前那工作室的埋怨指責。
指責中,有玩家扒出了之前那工作室的一些黑幕。
給蔚然新游戲刷低分,旗下運營的幾款游戲合同都有問題,和員工簽署問題合同,問題一件接一件。
看見這,蔚然找了藺沈之。
藺沈之并未承認。
蔚然沒能問出個答案,訝然,想想他也就不再問。
藺沈之才收購了那款游戲,不管那些事是不是他做的,都不能是他這個“游戲新東家”做的。
而且那工作室的為人作風蔚然再清楚不過,他們名下除了“家,貓”的游戲也還有其它的游戲,未必就只坑了他一個人,如今墻倒眾人推,不足為奇。
看著這些,蔚然正心情復雜,他就在評論區瞥見他和藺沈之的名字。
乍一看看見他和藺沈之的名字放在一起,還是出現在網上,蔚然不由地愣了下。
他和藺沈之結婚的是他們自己人都知道,但他們并未在網上公布,藺沈之是藺氏集團的決策人,身份特殊。
蔚然本以為是有人把他們結婚的事情公布出去,仔細看去,他才發現是有眼尖的人發現他那條短視頻的背景書房,和藺沈之之前出境過的書房一模一樣。
藺沈之以前也曾經在他的書房中出鏡過。
這條評論一經發出,不少人都像打了雞血似的來了勁,半天不到,各種對比圖都已經羅列出來,實錘了他們就是在一間辦公室錄制的視頻。
在網上吃到自己的瓜,還是以這種方式,蔚然一邊追得津津有味一邊哭笑不得。
夜里藺沈之回來時,蔚然一邊把小家伙抱在自己的腿上玩,一邊和藺沈之說了這事。
小家伙還沒完全長開,小胳膊小腿都軟軟的,蔚然每一個動作都非常的輕,輕得他整個人都仿佛柔軟。
廚房中,正忙著給兩大一小三人做飯的藺沈之手上的動作停頓一瞬,他回頭看向蔚然。
“怎么了?”蔚然停下動作。
被蔚然抓住兩只小拳頭的小家伙本來正咯咯地笑個不停,見蔚然看向藺沈之,他也仰頭朝著藺沈之看去。
看見藺沈之,認出藺沈之,他一只小手從蔚然的掌心里抽出沖著藺沈之抓抓,要抱抱。
“過幾天會有一次正式的發布會。”藺沈之道。
蔚然抓住小家伙的手,“爸爸等下抱抱。”
蔚然看向藺沈之,“我知道。”
運營團隊的人已經跟他說了這事,讓他提前準備。
藺氏集團的工作室確實要比他和方正那工作室正式得多,很多東西一套一套的,看得蔚然都兩眼發直。
他沒想過工作室還能這樣運營。
“我也會去。”藺沈之道。
那是藺氏集團第一款運營游戲,也是藺氏集團正式涉足游戲地開端,他理所當然應該在場。
“嗯?”蔚然不解。
藺沈之道:“我想趁著這機會正式宣布我們結婚的事。”
正低著頭忙著哄腿上因為沒有被藺沈之抱抱所以有點不開心的小家伙的蔚然頓了頓,他猛然抬頭看去。
廚房中的藺沈之穿著不符合他那身襯衣西褲的可愛圍裙,他眉眼冷俊,眼神認真。
“好。”蔚然驀地笑了起來。
上一次他和藺沈之結婚時婚禮辦得不大,只在他們親朋好友之間。
當時藺沈之說過,藺氏集團那邊的婚禮以后再辦,但他們還沒來得及等到那時候就離婚。
這次,他們補上。
002
蔚然心中喜悅,眉宇間都是淡淡笑容,但在他腿上的小家伙卻已經扁著嘴快要委屈哭。
爸爸是不是不喜歡他了?都不抱抱他。
“好了好了,我們去抱抱爸爸……”蔚然看見,趕緊把小家伙抱起來走向廚房,要讓小家伙抱抱藺沈之。
來到廚房,蔚然把小家伙交給藺沈之,從藺沈之的身上取下圍裙穿到自己身上,換人。
被抱抱,小家伙傷傷心心地擠出兩滴淚水,無聲的把自己的腦袋埋在藺沈之懷里一動不動。
藺沈之已經把要炒的菜準備的差不多,換人后,蔚然很快就把菜炒好。
這段時間的不斷歷練讓他現在廚藝突飛猛進,他煮出來的菜味道已經相當不錯,甚至都不輸藺沈之。
飯菜上桌,蔚然和藺沈之兩人吃完,拿了奶瓶喂那小家伙。
蛋殼已經所剩無幾,蔚然和藺沈之開始堅持給小家伙喂奶,試圖讓他把主食改成奶,但大概是味道不一樣,那小家伙一直有些不愿意吃奶,每次喂都要費一番功夫。
蔚然拿著奶瓶喂了片刻,那小家伙就側過頭去不愿意再吃。
蔚然看看,假裝拿了奶瓶自己吃。
吃了兩口,蔚然再喂給他,“該你了。”
小家伙看見,乖乖喝了會。一會后,他就又再停下。
蔚然無奈,“那我吃了……”
假裝吃兩口,蔚然再把奶瓶遞回去,小家伙看看,乖乖喝了起來。
沒一會,他就又停下。
蔚然看見,哭笑不得。
小家伙好像真的誤會,他似乎是覺得他和他們父子倆不同所以需要照顧,吃什么東西永遠都記得要給他吃些。
蔚然正無奈,藺沈之就從樓上下來。
他進了廚房,沒一會,他拿著個新奶瓶走向蔚然和嬰兒床。
靠近,他把自己手里新的奶瓶塞進蔚然的嘴巴。
“一起吃。”藺沈之面無表情地告訴嬰兒床里的小家伙,“以后那個就是你父親的專用奶瓶,你用這個。”
蔚然取下嘴里的奶瓶看看里面裝著的水,再看看藺沈之,眼神幽怨。
藺沈之變壞了,藺沈之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這副模樣要是讓方正和陳寄云看見,他們絕對得笑他一輩子。
蔚然哭笑不得,嬰兒床里的小家伙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怎么,手腳并用地抱住自己的奶瓶吃了起來。
蔚然不敢說也不敢把奶瓶放下,只能陪著在旁邊一起吃。
用了會,蔚然看看自己手里裝滿水的奶瓶,意外的發現居然還挺好用。
正琢磨,蔚然眼角余光就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眼,藺沈之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
蔚然一張老臉瞬間通紅,他也顧不上會不會打擾到那小家伙吃奶,撲上去就要收拾藺沈之。
藺沈之居然敢笑他。
蔚然和藺沈之在沙發上鬧騰了會后再看去時,小家伙已經在嬰兒床里睡著,奶瓶里的奶全部被他喝光。
藺沈之拿了小被子給他蓋上。
藺沈之手指輕輕撫摸在那小家伙的側臉上,“小安,安安……”
沙發上,蔚然在旁邊看著藺沈之那副模樣,眼中也都是柔光。
決定要在游戲發布會上宣布結婚后,蔚然找了好些相關的視頻研究,他很少參加那種正式的發布。
發布會、游戲更新的研發、“家,貓”的第一輪改動,還有照顧那小家伙,蔚然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都處于忙碌之中。
忙完一個段落,他和方正那游戲的第一次更新的大概方向他策劃好后,他第一時間聯系了方正。
他做好了方正還不在狀況的打算,電話打過去,方正那邊卻是一臉的笑容,他笑得太過燦爛,蔚然甚至隔著電話都看見那笑容。
方正笑得蔚然都郁悶,他累成狗,方正倒是挺開心,“你去找他你們和好了?”
“嘿嘿……”電話那頭方正笑成傻子,“找了,沒有。”
蔚然愈發郁悶地看了眼手機,“沒有和好還高興成這樣?”
“嘿嘿。”方正繼續傻笑。
蔚然郁結,他覺得他就不應該管方正的事。
有句老話說得好,情侶吵架狗都不理,以后他要再管方正這些破事他就是狗。
“行了,別傻笑了,游戲新的更新方向我已經寫好發你了,你看看。”蔚然說著就要掛斷電話。
“你那‘家,貓’游戲的發布會準備的怎么樣了?”方正勉強從他那滿腦子的笑容中擠出一點點縫隙給蔚然。
當初知道蔚然合同有問題,他跟著蔚然忙里忙外忙了許久,雖然最后他們也沒能把游戲要回來,但這事他還是記心里了。
知道那游戲如今重新回到蔚然手里,方正替蔚然開心。
“嘿嘿。”聽方正提起發布會三個字,蔚然立刻想起他和藺沈之決定在發布會上公布他們結婚消息的事,他本能傻笑。
“咳,準備得差不多了。”聽見自己那和方正如出一轍的笑聲,蔚然立刻輕咳一聲,不讓自己再傻笑下去,他和方正不同,他才沒方正那么傻。
“那就好。”方正腦子里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那點縫隙再次被傻笑填滿。
蔚然掛斷電話,一時間都郁悶。
他之前該不會也是方正這樣吧?
這么傻?
夜里時,蔚然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藺沈之后,換來藺沈之幽幽的注視。
蔚然有些時候笑得確實挺傻,就跟吃到蜜的傻子似的。
看著藺沈之那副模樣,蔚然頓時抑郁,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夜里,蔚然和小家伙一人一個奶瓶地吃完晚飯,三人早早睡下。
發布會那天,蔚然把方正和陳寄云都叫到了別墅里,要讓兩人幫忙照顧蔚安一天,發布會他和藺沈之得同時在場。
臨出發,蔚然和藺沈之兩人輪番上陣對著方正和陳寄云兩個就沒當過爹的人交代了一堆,直到把兩人都念叨煩,才在方正和陳寄云嫌棄地注視下出門。
蔚然和藺沈之做好了完全準備,小家伙要吃的東西他們已經提前準備好,什么時候吃東西他們也定好鬧鐘。
但兩人離開客廳才坐上車,車子甚至都還沒開出車庫,就已經開始不安。
車子開出小區時,兩人已經開始緊張,車子開到會場時,兩人已經有些心神不寧。
到達會場,知曉整個流程,知道還有半個小時才會開場,兩人都有種想要再回家去看看的沖動。
藺沈之作為主辦方,很快被金啟黎叫走,注意力暫時轉移。
蔚然一個人在角落坐了會后,沒忍住,給方正打了個電話。
知道小家伙沒哭沒鬧很乖,蔚然長長吐出一口氣的同時,心中也不由多出幾分失落。
那小家伙倒是不認生……
想象著那小家伙在方正和陳寄云地逗哄下咯咯笑,完全忘掉他和藺沈之的畫面,蔚然一時間都忍不住的有點吃醋。
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發布會很快開始。
蔚然按照流程坐到了屬于自己的位置,和藺沈之兩個位置之隔。
面對眾多記者和攝像頭,蔚然不可避免的有些緊張,他一緊張他就本能地側頭朝著藺沈之看去。
公事上的藺沈之和在家里時的藺沈之就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他臉上沒了笑容,眉眼似乎都比平時更加深邃。
他身上帶著一股強烈的令人無法忽視的冰冷氣息,那份冰冷震懾著在場所有人,原本應該吵鬧的發布會都因此而變得安靜。
蔚然被那份冰冷籠罩,神經繃緊的同時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
他心里驀的有了一種奇怪的沖動,他想把藺沈之囚禁起來。
他想把藺沈之關在只有他一個人能看見的地方,這輩子只能他一個人看見,只能他一個人能和他說話,他要把他弄臟,他要把他弄哭……
簡短的開場后,下方的記者開始陸陸續續提問。
參加發布會的除了蔚然、藺沈之還有藺氏集團工作室的幾個負責人,大部分的問題都是由工作室的負責人進行回答。
也有不少問題涉及到蔚然,或者專門向著蔚然而來。
一開始蔚然挺緊張,說話都有些走調,但涉及到游戲涉及到他熟悉的領域,他話很快變得連貫清晰。
一輪問題回答下來,蔚然已經徹底適應那種氛圍,談吐間也更多了幾分自信。
再次結束自己的問答后,蔚然本能看向旁邊的藺沈之,視線看去,他立刻對上藺沈之一雙黑黝黝的眸。
那雙眸不是辦公場合的那個藺沈之,而是家里的藺沈之,藺沈之好像正看他看得走神,甚至都忘了場合。
蔚然本就不錯的心情驀的更好幾分,語氣中都帶了幾分輕快。
藺沈之看見,冰冷的眉眼之下卻多了幾分只有蔚然能看得出來的狼狽。
發布會進行到末尾時,藺沈之主動接過話語權,“此外,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借著這機會宣布,我和蔚然蔚先生已經結婚,所以這游戲將會是我們第一款共同運營……”
藺沈之話未說完,下面已經準備離開的記者瞬時炸了鍋,他們并不負責娛樂板塊,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獲得一手消息。
面對熱情無比的眾人,蔚然早已沒了之前的緊張,眼中都是笑意。
他快速和原本坐在藺沈之旁邊的人換了位置,他坐到藺沈之的身邊。
他偷偷在桌子下握住藺沈之的手,然后在冷著張臉面無表情的藺沈之旁邊笑得像個偷吃了蜜的傻子。
他們多拍一點照,他們多發些報告,他們最好是能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和藺沈之相愛了他們在一起了,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發布會結束,蔚然和藺沈之躲著聞訊趕來的那些記者偷偷進了車庫上了車時,蔚然臉上都還是抑制不住的傻笑。
在駕駛位坐好,蔚然抓住副駕駛上藺沈之的手,藺沈之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氛圍卻已經恰好。
蔚然抓住藺沈之筆挺的西裝拉扯著他在車內接吻,他吻得很用力,恨不得把藺沈之身上那讓他發瘋的西裝撕扯掉把藺沈之吞入腹中。
藺沈之亦是如此,他抓著蔚然手臂的手用力到蔚然發痛。
那一吻持續許久,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
兩人在車上坐了快有一個小時,這才驅車離開。
大概是以為他們已經偷偷離開,等在場地外面的記者都已離開。
蔚然不急著開車,載著藺沈之去他工作室附近繞了趟又去藺氏集團的辦公樓繞了趟,這才回家。
003
把車停進車庫,兩人又在車里坐了會后。
臨下車時,蔚然接到了蔚云的電話。
電話里,蔚云說了蔚然之前提過的讓他過來這邊生活的事。
蔚云決定跟公司申請,把工作的地點調到距離蔚然他們這邊只有四十來分鐘車程的地方,這樣一來,他周六周末的時候就可以來這邊幫忙照看蔚安。
對于蔚云這決定,蔚然欣然接受。
他很高興蔚云能夠走出這一步。
電話掛斷,蔚然和藺沈之說這事的時候,兩人整個人都長長吐了一口氣。
“其實我挺怕他拒絕的,如果他還是決定待在那房子里……”蔚然靠在椅背上。
他以前或許不能理解,但現在的他已經能夠明白蔚云的心情,如果蔚云決定留在那里,那恐怕沒人能說動他。
藺沈之不語,只是靜靜陪伴。
“我們什么時候帶著小家伙去你爸爸的房子里住一段時間吧。”蔚然看向藺沈之,“順道讓你爸爸見見那小家伙。”
藺沈之點點頭,他想他爸爸會愿意看見。
蔚然繼續道:“有機會,我也想盡快帶他回我家去看看,也讓他奶奶看看他。”
“好。”藺沈之道。
又在車上坐了片刻后,兩人一前一后下車。
進門,蔚然一時間朝著沙發旁邊的嬰兒床看去,他又想起之前吃醋的事。
那小家伙平時看著倒是挺粘他和藺沈之,沒想到居然是個小騙子,他和藺沈之離開他也不哭不鬧。
心里想著,蔚然愈發吃醋。
“他怎么樣了?”藺沈之問。
陳寄云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玩夠,睡著了。”陳寄云抬頭。
蔚然來到沙發旁的嬰兒床邊。
嬰兒床是木制的,材料極好,嬰兒床是白色,看著極為精致漂亮。
嬰兒床里,比其他小孩要瘦小些的小家伙趴在嬰兒床里,他微微撅著屁股抱著自己那一堆小娃娃,兩只小翅膀微微耷拉著,睡得正香。
陳寄云看來,他想起什么神情復雜地說道:“還挺護短,都不給摸。”
蔚然和藺沈之幾乎是立刻看去。
陳寄云看看嬰兒床里睡的正香的小家伙,壓低了聲音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們走后,陳寄云和方正就照顧那小家伙。
他們都挺怕他會哭,他們都沒有照顧小孩的經驗,真要哭起來他們未必搞得定,所以他們就一直琢磨著要逗他玩。
事實卻是那小家伙并不愿意跟他們玩。
他不光不愿意跟他們玩,他還不許他們碰他的玩具,誰碰跟誰急。
“這不,睡覺都要藏著。”陳寄云指指被小家伙藏在自己肚子和翅膀下的小玩偶。
蔚然看去,這時他才發現那小家伙把所有的玩偶都護在了自己的小翅膀下。
“你們可算回來了。”方正從花園中進來,發現蔚然和藺沈之回來松了口氣。
方正剛剛在和人打電話,至于和誰打,看到他臉上那燦爛笑容蔚然一下就猜到,蔚然都忍不住有點嫌棄。
“挺聰明的,而且他都不哭,真的好乖。”方正感慨。
蔚然瞬間膨脹,那必須的,他們家的小家伙本來就又聰明又乖。
蔚然沒忍住,來到嬰兒床前又看看。
他才靠近,似乎是察覺,嬰兒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猛的就驚醒過來。
對上那雙藍綠色的眼睛,蔚然露出笑容,“醒啦……”
蔚然話還未說完,小家伙嘴巴一扁,眼淚就出來。
“哇……”剛剛還被夸乖夸不哭的小家伙中氣十足的一聲吼,讓屋里的幾人都是一愣。
藺沈之反應過來趕緊上前,他趕緊把小家伙抱起來哄,“不哭。”
被抱,認出藺沈之,小家伙瞬時哭得愈發傷心,大滴大滴的眼淚不停往下滑落。
蔚然在旁邊看著,都有點懵,好好的怎么說哭就哭。
“呀……”被抱著,小家伙一邊哭一邊轉動腦袋,他找到蔚然,對著蔚然抓抓手。
蔚然趕緊過去。
小家伙立刻抓住蔚然的手指。
他的手太小,只能抓住蔚然一根手指,他抓得很緊,就好像很害怕。
被藺沈之抱著,抓住蔚然的手指,小家伙在兩人中間哭得傷心無比。
“剛剛不還好好的?”方正莫名其妙。
聽見方正的聲音,看見方正,本來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那小家伙頓時哭得越發起勁,他一邊哭一邊轉動腦袋看向自己的嬰兒床。
蔚然跟著看去,床上除了被子就只有一堆玩偶。
茫然片刻后,蔚然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嬰兒床里的小娃娃,蔚然一只手被牽著,另外一只手連忙拿了娃娃放到他肚子上。
拿到娃娃,小家伙一邊哭一邊舉起娃娃傷傷心心的給蔚然和藺沈之看,給蔚然兩人看完玩偶,他還看看方正。
藺沈之一臉茫然,蔚然也茫然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們搶你的娃娃了?”
蔚然哭笑不得,他想起陳寄云之前說的話。
所以在小家伙小小的腦子里,他和藺沈之不見后,家里突然就來了兩個壞人,他們一直看著他還試圖搶他的娃娃。
他不哭,他保護自己的娃娃,直到他和藺沈之回家,看見他和藺沈之,他才哭才告狀?
“誰搶他娃娃了……”方正好氣又好笑,他就說之前為什么不給他和陳寄云碰這些娃娃。
“嗚嗚……”小家伙看看方正,哭得傷心無比。方正被逗笑。
蔚然連忙哄人,“不怕不怕。”
幾人正哭笑不得地哄著,門口就傳來門鈴聲,陳寄云看看完全沒空的蔚然和藺沈之,過去開門。
幾分鐘后,于盛安進門。
于盛安穿著一身休閑服,精神頭比起之前一段時間明顯好了不少,看得出來的開心。
一進門就聽見哭聲,于盛安不解地看著蔚然和藺沈之。
于盛安沒有見過陳寄云小時候,對小家伙相當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他怎么了?”于盛安問。
“他以為方正和陳寄云要搶他的娃娃……”蔚然一說起來就忍不住發笑。
解釋完,蔚然多看了陳寄云和于盛安兩眼。
于盛安不是他和藺沈之叫來的,他這時候會來這里顯然只能是因為陳寄云,陳寄云和于盛安什么時候這么要好了?
察覺到蔚然的視線,陳寄云移開視線。
“要現在走嗎?你爸爸已經在那邊等了。”于盛安并未察覺到蔚然的視線,笑著問。
陳寄云看看于盛安那燦爛的笑容,不語,但也沒有了之前的抗拒。
他起身走到一旁廚房,從廚房中拿了溫好的水,要給蔚然和藺沈之。
奶瓶是藍色,是蔚然哄人用的奶瓶。
看見陳寄云拿蔚然的奶瓶,哭聲好不容易才小些的小家伙立刻再次哭了起來,他小手沖著陳寄云一抓一抓的,試圖把奶瓶奪回來。
蔚然見狀,趕緊上前接過。
拿到奶瓶,蔚然把奶瓶遞給小家伙,小家伙一只手抓著,立刻不再哭,只是紅著眼睛委屈地看著陳寄云。
陳寄云好氣又好笑,“跟你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說話間,陳寄云看了眼當成夸獎樂得不行的蔚然。
見陳寄云居然兇蔚然,小家伙嘴巴一扁,作勢就要哭。
他自己要哭還不算,他還抬頭看看藺沈之,要給藺沈之告狀,有人欺負蔚然了。
陳寄云噎住。
“哈哈……”于盛安被逗笑。
陳寄云拿了自己的東西出門,“走。”
于盛安沖著小家伙揮揮手,轉身跟上。
見陳寄云走掉,剛剛還準備哭的小家伙吸吸鼻子,立刻不哭了。
他把自己手里抓著的奶瓶放在蔚然手里,那明明是蔚然的。
蔚然看見,哪里受得了,一邊接過奶瓶一邊趕緊把那小家伙抱到自己懷里。
抱住那小家伙,感覺著那小家伙柔軟的身體,蔚然都不禁覺得無法理解,他當初怎么會覺得這小家伙可怕?
他當時腦子一定是壞掉了。
蔚然把小家伙抱上了樓,抱回了臥室。
他不知道小家伙是怎么想的,居然會覺得方正他們是要搶他的東西,但他和藺沈之一個下午都不在,他肯定嚇壞了。
回到樓上,蔚然把小家伙放到他和藺沈之的床上,他挨著那小家伙躺下。
他嗅著那小家伙身上的淡淡的奶香味,感覺著他的存在。
“唔……”剛剛哭狠了的小家伙嗚咽一聲,把自己的腦袋靠在蔚然的腦袋上,他要和蔚然挨著。
他小翅膀輕輕耷拉在蔚然的臉上,像是要把蔚然抱住。
蔚然察覺,微微抬頭看了看,看見小家伙還帶著淚水的臉頰,他不敢動,任由小家伙挨著。
藺沈之送走方正上樓時,小家伙已經又睡著,蔚然在旁邊陪著陪得有些昏昏欲睡。
藺沈之進門,看見躺在床上的蔚然以及縮成一團挨著蔚然臉頰的那小家伙,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
蔚然聽見動靜,微微睜開眼看了看。
藺沈之來到床邊,他也躺下,他靠在蔚然懷里,他隔著蔚然輕輕撫摸小家伙的背。
察覺到藺沈之的氣息,那小家伙傷傷心心嗚咽一聲,繼續睡覺。
聽見,有些困倦的蔚然沒忍住笑了下,他抱緊懷里的藺沈之。
三人在床上賴床許久,直到天色暗下來蔚然和藺沈之都有些餓了,蔚然兩人才起床。
把小家伙放在床的中間,蔚然和藺沈之一前一后下樓。
沒了方正他們在,漆黑的大廳中一片安靜。
藺沈之開了燈后,黑暗的大廳被亮堂的燈光籠罩。
蔚然抱住藺沈之,藺沈之看看,走向冰箱。
蔚然跟在后面,像條小尾巴,抱著藺沈之不舍得松手。
白天忙發布會的事情讓兩人都有些疲憊,藺沈之從冰箱里拿了些速凍餃子出來,要將就一頓。
蔚然沒意見,又跟在藺沈之的身旁站了會后,他放開藺沈之到一旁去拿了碗筷。
“我們一族還有些人。”藺沈之把餃子盛進碗里時突然道。
蔚然怔了下后才回神。
藺沈之很少提他們一族其他人的事情,他因為害怕他也不怎么問,但現在藺沈之既然提起……
蔚然深呼吸,努力克制心中那不舒服的感覺,道:“我能見見他們嗎?”
他可以只接受藺沈之一個人,他可以只面對藺沈之一個人,他可以逃避,但那是藺沈之一族的人,他希望能認識他們,也希望能讓他們認識他。
“每年有一次聚會,以前是我爸在安排,現在是我在安排。”藺沈之微微垂眸,看向自己碗里的餃子,餃子胖乎乎。
“我隨時都可以。”蔚然道。
“嗯,那我安排。”藺沈之看看蔚然。
蔚然點點頭。
繞過吧臺在蔚然身邊坐下,藺沈之低頭咬了一口碗里的餃子,餃子是豬肉白菜餡的,一口下去汁水溢出味道相當鮮美。
蔚然看見,也趕緊開吃,他早就餓了。
餃子入口,蔚然嘗到那鮮美的湯汁,美得微微瞇眼。
一邊美,蔚然一邊琢磨著聚會的事,想象著他站在一間滿是陳寄云的屋子里,他瞬時毛骨悚然。
“我能把小家伙一起帶去嗎?”蔚然問旁邊的藺沈之。
只要想到會有個小翅膀都沒長開的小家伙會保護他,他一顆心瞬間化作一灘水,恐懼似乎都消散無蹤。
而且他還有藺沈之。
第52章 第 52 章
001
藺沈之幾乎是一眼就看出蔚然心里那點小九九,他有些無奈,但還是同意。
“本來也要帶他一起去。”藺沈之道。
蔚然看去。
“每一年新生的孩子都會帶去,讓其他人認認。”藺沈之道。
蔚然想想,很快了然。
藺沈之他們一族現在雖然融入人類中,如果不說沒人能夠看出來,但對他們自己來說自己的族人和其他人類終究還是有些差別。
把新生兒帶去宴會,讓族里的人知道這些孩子的存在,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保護。
如果族人出事,其他族人不會坐視不管。
想明白這些,蔚然對即將到來的聚會頓時更多了幾分重視。
蔚然一邊吃著碗里的餃子,一邊琢磨著聚會的事情。
夜里睡覺時,蔚然又問了些和聚會相關的問題。
聚會雖然說每一年都會有一次,但也不是隨時都可以,一般都會安排在每年的秋季的節假日。
在那之前,藺沈之還會提前給所有人發去通知和邀請,讓所有人有時間準備。
決定要舉辦聚會后,藺沈之接下去幾天就開始籌備,這事是他們一族的事,藺沈之沒有讓金啟黎幫忙,而是把所有事情都放在了別墅里面辦。
蔚然也得以借此機會更多的了解藺沈之一族的人。
除了蔚然,藺沈之還優先通知了陳寄云和夏季風,兩人得知這事,每天下班之后都會過來幫忙。
聚會場地藺沈之隨時能提供,最麻煩的是挨著通知所有人。
藺沈之選擇了最簡單地打電話通知的方式,但即使如此,他們也忙碌了好幾天才總算把電話都打完。
打完電話,確認完參與的人數,藺沈之開始準備場地。
這段時間里,蔚然也沒閑著。
自從“家,貓”的游戲版權重新回到蔚然手上后,他就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用來策劃“家,貓”地修改方向。
那游戲已經被改得面目全非,很多東西都和他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想要改回來并不是刪除重寫這么簡單的事,一些框架一些核心的東西如果隨便刪減修改,那整個游戲都可能面臨無法正常運行的結果。
而且他多少也得考慮一些氪金玩家的利益,雖然這游戲被那工作室弄得亂七/八糟,但那些玩家本身并無責任,如果因為他想把游戲改回最初的樣子就讓他們利益受損,那肯定會引起眾憤。
蔚然想了很多可能和方向,藺沈之那邊工作室的策劃也提出了好些可能,但是想來想去蔚然都沒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式。
折騰了足足大半月有余后,蔚然才總算拿出一個相對合理并且接受度較高的方案。
有了大概的方案,藺沈之工作室那邊的人立刻忙碌開。
除了技術部門的人,運營部門的人也沒閑著,繼上一次的宣傳后,第二波宣傳也投入宣傳中。
那工作室是藺氏集團旗下的工作室,這游戲又是藺氏集團涉足游戲行業的第一款游戲,藺沈之本身因為他的緣故也格外注重這游戲,這也就帶來一個很是直接明顯的結果。
那就是那游戲的運營部門相當“財大氣粗”,宣傳幾乎可以說是鋪天蓋地無處不在。
對這,蔚然毫不掩飾的在藺沈之面前嫉妒得面目全非,然后趕緊拉了方正、王裙竹研究起應該怎么蹭流量。
他和藺沈之相愛不假,但公事就得公辦,他可以和藺沈之不分你我,但他工作室還有一群人得靠他養活。
王裙竹早有這打算,他本來都已經準備好游說蔚然,見蔚然如此有覺悟,會議上他直接就掏出一套早就在琢磨的方案草稿。蔚然看見,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蔚然看向方正,方正顯然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并且早就偷偷參與其中。
蔚然知道,哭笑不得。
他看了看王裙竹那份宣傳計劃,計劃可以說是相當厚臉皮,完全就是一副抱大腿的架勢。
有“家,貓”就有他們,有他們就有“家,貓”,他們和“家,貓”共存亡。
蔚然看見,有些猶豫,王裙竹和方正兩個人則是一本正經地跟他說這很正常,甚至跟他做起洗腦工作。
一對二,蔚然很快敗下陣來。
王裙竹在運營方面相當有手段,他把宣傳投入各大頻道后,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他們那本就穩居各大平臺新游榜首的新游戲,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就沖到熱游榜和口碑榜第一,甚至都壓過“家,貓”。
因為這,蔚然好長一段時間看著藺沈之時臉皮都發燙。
藺沈之倒是沒什么反應。
蔚然憋了幾天后最終還是忍不住主動和藺沈之坦白了這件事,他覺得怪不好意思。
床上,藺沈之聽了,看著蔚然的眼中是淡淡笑意。
藺沈之說,如果是他大概會在藺氏集團第一天宣傳接手“家,貓”這游戲的時候就高調投入宣傳,而不會等到后面再開始。
蔚然啞然。
藺沈之說,藺氏集團是一個大集團,他們名下除了目前剛涉足的新游行業也還涉及了好多其它的領域。
每一個領域都有自己的生態環境,很多企業公司都是互相牽制互惠互利的,一個公司研發一款新產品,只要不是專利,立刻就會衍生出無數相關的產品。
如果所有人都像蔚然那樣薄臉皮,整個行業大家都客客氣氣,那就誰都別想賺到錢。
而且只要不是非法盜版,衍生產品通常也能反哺最開始研發產品的公司。
蔚然一開始聽得迷迷糊糊,后來逐漸明白,再后來他突然就發現藺沈之好像是在故意給他上課。
做游戲蔚然或許確實比藺沈之精通,但經營工作室做生意蔚然卻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遠不及藺沈之的手段和冷靜。
而藺沈之,愿意教他。
明白這點,蔚然頓時如同打了雞血,那之后每次遇到問題他都會問問藺沈之聽聽藺沈之的意思。
藺沈之無疑是個相當好的老師,他并不會直接告訴蔚然最好的那個答案,他只會從側面提一些意見和需要注意的點然后讓蔚然自己去思考。
剛開始時蔚然挺頭痛,但時間一久后他慢慢的也就習慣,習慣了按照藺沈之的方式去思考,習慣了思考。
一個多月以后,蔚然那新游戲第一次版本更新時,也正好是“家,貓”第一次更新屬于藺氏集團的第一個版本時。
兩個游戲同時出新版,再加上蔚然這個“中間人”的存在,整個網絡上可以說是被這兩款游戲刷版,無論哪里都是相關的討論。
同時,兩款游戲借著這熱度在各大游戲平臺熱玩榜穩居第一第二。
那段時間,蔚然他們那游戲的在線人數頻頻刷新新高,最高的時候甚至都高達千萬。
那段時間,蔚然每天一到工作室都能看見整個工作室所有人紅光滿面。
那段時間里,方正之前一直在籌辦的線下展會順利舉辦。
展會蔚然沒去,方正去的。
蔚然不知道當時具體是個什么情況,但從方正發回來的一些視頻以及打電話的語氣中就可以看出,展會上他們這游戲相當受歡迎,方正也成了大紅人。
方正回來后,特意推給蔚然叮囑蔚然一定要加的人都足有三十多個。
第一次更新結束,展會結束,蔚然正琢磨著和方正請兩天假回去好好和小家伙相處幾天,方正就先他一步說了要請假的事。
“三天?”蔚然挺驚訝。
方正要請假休息蔚然也不會不讓,但方正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游戲上,也沒有家庭,突然要請假,蔚然還是挺驚訝。
“嗯,有點事。”方正笑得一臉燦爛。
“因為洛易?”蔚然幾乎是立刻猜到原因。
“嗯,嘿嘿。”方正撓撓頭,“我去幫洛易搬家,他一個人挺不方便。”
“搬家,洛易要搬回來?”
“嗯,我在小區里給他找了套房。”方正美滋滋。
蔚然啞然。
想想,蔚然問道:“那他的婚禮呢,還有他那個男朋友怎么辦?”
“我問了,那不是他男朋友。”
蔚然并不意外,洛易根本沒有必要為了特意給他送份請柬坐飛機來他們這邊。
“那你們這算是又在一起了?”
方正搖搖頭,“沒。”
蔚然神情驀的復雜,他很想問上一句如果他們沒有在交往沒有在一起,那他們這情況算是什么,話到嘴邊他又把話咽回。
洛易這個人雖然有些愛哭,但性格上卻并不懦弱,方正看著挺精明這種事上卻意外的遲鈍,這樣的兩個人最后會成什么樣還真不好說。
不過蔚然覺得,洛易大概不會讓方正一直這么遲鈍下去。
方正請假三天,三天后他再回來時臉上笑容愈發燦爛。
蔚然沒給他機會閃瞎自己的眼,方正一回來他就帶著藺沈之去了藺沈之老家那邊,去掃墓的同時也帶著小家伙去藺沈之小時候住過的那棟別墅里小住一段時間。
幾個月的時間過去,小家伙變化明顯,原本身上軟軟只能平抱的他現在已經能夠坐起來,也已經會爬。
他充滿好奇心,對什么都好奇,除了睡覺和吃飯,他大部分時間兩只眼睛都在滴溜溜地轉著,左看看右看看,探究著這個陌生又新奇的世界。
掃完墓,蔚然抱著小家伙進入別墅外的鐵門,人還沒進門,他懷里的小家伙已經瞪圓的眼睛看著外面的花園。
“等下讓爸爸帶你出去玩。”蔚然從花盆下找出鑰匙后開門。
進門,蔚然開了燈。
因為小家伙還沒辦法收起自己的小翅膀,他們只能夜里出行。
“嗚呀……”小家伙趴在蔚然的懷里看看周圍,發現這不是他們的家,小家伙戒備又緊張。
蔚然來到沙發前,試圖把他放到沙發上,察覺得蔚然的想法,剛剛還乖巧無比的小家伙,兩只小手立刻勾住蔚然的脖子不放。
“自己坐著。”蔚然道。
小家伙抱緊蔚然的脖子,兩只懸空的小腳全曲著,肉乎乎白白的腳丫子上寫滿了拒絕。
蔚然無奈,只能抱著那小家伙坐到沙發上。
坐好,偷到懶的蔚然笑瞇瞇地看著藺沈之來回走了幾趟把車上的東西提進屋,為了在這里面小住,他們帶來了不少東西,大部分都是小家伙的東西。
藺沈之把東西都提進門后,蔚然和藺沈之換了人,藺沈之抱著小家伙坐在沙發上休息,蔚然去做飯。
蔚然忙完回頭時,沙發上已經沒人。
蔚然在客廳找了一圈,在玻璃門附近看見坐在花園中秋千上的藺沈之和小家伙。
秋日夜風涼爽,花園中秋千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秋千上藺沈之抱著懷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些什么的小家伙,神情安逸而帶著幾分困倦。
那一幕,蔚然看了許久。
吃完晚飯,被抱著跑了一天的小家伙很快困倦,沒一會就呼呼睡了過去。
這里沒有嬰兒床,蔚然和藺沈之把他放在了他們的床上。安頓好那小家伙,蔚然和藺沈之一時間卻有些睡不著,兩人悄無聲息地出了門。
來到走廊,蔚然正琢磨要不要去樓下花園里坐坐,他依然不喜歡有花草可能有蟲子的地方,一旁藺沈之就走向了樓梯的左側,那里是藺沈之爸爸曾經住過的房間。
蔚然愣了愣,跟了過去。
藺沈之在門前停頓片刻后開了門。
蔚然看去,屋里和他預料的差不多。
三十年前的裝修風格,有些老舊的窗簾布,兩個一對的水杯,放在桌上正讀到一半的書……
那模樣就仿佛屋里的主人還在,他只是臨時離開。
蔚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棟樓里看見這些,但即使如此,他心口還是不可抑制的一陣酸澀。
因為他知道,不管是在這屋里等待的人還是被等的那個人,他們都不會再回來。
藺沈之深呼吸,“過幾天我讓人來收拾。”
蔚然看去。
“我想改一間兒童房出來,以后我們可以經常回來住。”藺沈之看向蔚然,“……總不能讓它一直這樣。”
蔚然靠在門框上,輕輕摸摸藺沈之的側臉。
他明白藺沈之的意思。
等的那個人已經不在,維持這一切又還有什么意義?
就算被等的那個人現在回來,又還有什么意義?
所有一切,都在等的那個人不在的那一刻就已經煙消云散。
兩人下樓坐了會。
兩人沒有去花園,只是相依著坐在沙發上。
兩人也并未說話,只是靜靜陪伴。
夜里,兩人各自一邊躺在那小家伙的身邊睡覺。
雌蟲的骨翼非常敏\感,翅膀還未完全展開的小雌蟲更是如此,這導致和小家伙一起睡覺是一件非常幸福又非常痛苦的事情。
他還不會收起自己的小翅膀,夜里時蔚然和藺沈之總是擔心會壓到他的小翅膀,這讓蔚然和藺沈之不得不讓出更多的地方給那小家伙。
偏偏那小家伙一點自覺都沒有,特別喜歡挨著兩人睡。
蔚然經常半夜一覺醒來,就發現原本應該躺在兩人中間的那小家伙不知何時貼在了他的肚子上,小翅膀還危險地搭在他肚子上,他稍微翻個身都可能壓到。
蔚然和藺沈之也不是沒壓到過,有一次藺沈之不小心壓到了他的小翅膀,把小家伙都痛哭。
那之后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里,小家伙一看見藺沈之就立刻扁著嘴巴委委屈屈的要哭,他不能理解他那么喜歡的爸爸為什么要把他弄痛。
看著那小家伙那副模樣,藺沈之一顆心都柔軟成水愧疚得不行。
他又是道歉又是哄人討好,忙了一個星期,小家伙才總算把這件事情忘掉。
這別墅的花園相當漂亮,小家伙相當喜歡,蔚然不敢出去,藺沈之卻抱著那小家伙在花園里玩了足足兩天。
兩天之后回去時,蔚然都不免有些嫉妒,嫉妒小家伙也嫉妒藺沈之。
小家伙搶走了他的藺沈之,藺沈之搶走了他的小家伙,明明是三個人來度假,卻只剩下他一個人隔著玻璃門眼巴巴望著。
回到別墅,夜里,等到小家伙睡著后,蔚然認真的和藺沈之討論了一下這個問題。
直到在藺沈之身上把這兩天的份都找補回來,蔚然才心滿意足睡去。
短暫的休假后,蔚然很快迎來了期待已久的藺沈之一族人的聚會。
聚會選在了已經接近深秋的萬圣節前后的一個雙休日,聚會的地點并不在他們所住的別墅附近,而是距離他們這邊足足有四十多分鐘車程的一個相對安靜的旅游區。
旅游區是一個度假村,背靠大山深林,位置偏僻雅靜,可野營可登山也可以垂釣靜養。
旅游區是藺氏集團的產業,藺沈之提前幾個月包下那片地方。
蔚然和藺沈之提前過去,他們到時已經是夜里,天下著雨,路上沒有路燈,一片黑暗安謐。
工作人員帶他們去了他們訂好的房間后,蔚然抱著被他用自己的外衣裹住翅膀的小家伙快速進了門。
領路的員工并未覺得奇怪,只當是蔚然怕孩子淋到雨。
進門,蔚然第一時間就趕緊把小家伙放到床上,然后把它身上裹著的衣服解開。
衣服下,被裹住小翅膀的小家伙已經有些不高興,他把蔚然放在一旁的衣服推開,再推推,推得遠遠的。
那衣服壓到他的翅膀了。
蔚然他們到時已經有其他人先來了,第二天一大早,蔚然就在大廳中看見了好幾個人。
那幾人都挺年輕,看著十幾二十的樣子,估摸著還是大學生。
他們相約著要從前臺拿了釣魚竿去釣魚,蔚然去拿早餐的時候他們正在前臺說笑。
看見蔚然,幾人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蔚然兩眼后收斂不少,蔚然并不是他們一族。
蔚然取到早餐的時候,幾人已經離開大廳。
回到樓上,蔚然把這件事告訴了藺沈之。
藺沈之沒什么反應,明天就是正式聚會的時間,一些比較有空的人已經陸陸續續提前來到。
藺沈之沒什么反應,蔚然卻覺得那種感覺相當奇怪。
他有些不自在有些害怕,但又有些好奇,而且那些人真的就和普通人一樣,如果不是他早就知道接下去會來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他根本就不會察覺有什么異常。
在房間里吃完早飯后,蔚然還餐具的時候在他們住的這酒店里逛了一圈,酒店因為位置偏僻的原因并不大,但已經陸陸續續住了不少人。
一路走下去,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年輕人和中年人,還挺熱鬧。
蔚然一邊一身雞皮疙瘩地走動打量,一邊也被那些人好奇地打量。
十多分鐘后,蔚然再次回到房間時,看見了陳寄云和夏季風以及于盛安。
看見蔚然,于盛安相當開心,他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
看見于盛安,蔚然也相當開心,他那種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的心情大概只有于盛安能懂。
他們到這里第三天,約定聚會那天早上,酒店中人滿為患。
相比起之前,酒店中更加熱鬧不少,來的人大多都互相認識熟悉,所以見面后不少都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聊天。
夏季風也加入其中,他還帶上了于盛安。
于盛安被夏季風正式介紹給了夏季風認識的所有人,雖然那些人里大部分人早就已經見過也認識于盛安。
那種感覺很奇怪,于盛安一個都已經五十歲的人,硬是被一群人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見到于盛安,知道夏季風已經和于盛安坦白,人群的人相當熱鬧。
于盛安之后是陳寄云。
看見夏季風和陳寄云站到一起,知道于盛安已經知道陳寄云的存在,熱鬧的人群中不少人一時間神情都相當復雜。
夏季風偷偷把陳寄云生下來后寄養在他們同族人那里的事情他們族里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們里面有不少人都不贊同,但這樣的事情也確實并不稀罕。
在他們一族已經算是一種常態。
如今知道夏季風一家人能說開,能看見于盛安來參加這聚會,所有人都送上真誠祝福。
面對那樣一張張真誠地笑臉,夏季風一開始的時候很開心,特別開心,笑的一張臉一對耳朵都通紅,但很快他笑著笑著眼眶就開始發紅,然后眼中就有了淚水。
他沒能忍住,有些狼狽的從人群中逃走。
如果不是他選擇隱瞞,于盛安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知道陳寄云的存在,陳寄云也可以擁有一個幸福的童年。
怕陳寄云被發現被懷疑,當初他甚至都不敢讓陳寄云跟他或者于盛安姓。
于盛安看見,立刻就急了,他馬上就要追。
動作間他看見一旁有些猶豫的陳寄云,選擇了停下。
陳寄云看見,猶豫了片刻,這才追了上去。
于盛安在旁邊看著陳寄云追去的背影,眼眶也不由跟著泛紅。
人群之外不敢靠近的蔚然遠遠看見這一幕,眼眶也不由跟著有些發燙。
他在于盛安一家人身上看見了自己和藺沈之另一種意義上的縮影,如果當初他沒有發現藺沈之懷孕,藺沈之說不定就偷偷的把蔚安生下來然后寄養在了別人那。
自己的存在不能被他知道,藺沈之每個月只能和他見一次,吃百家飯長大……
他不知道如果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蔚安會不會也變成陳寄云那樣極端的性格,憎恨藺沈之討厭他,他光是想到那種可能,他就覺得像是有人拿刀子在他心上割。
想著這些,蔚然忍不住地看向被包裹著一件大外衣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家伙。
他們家的小家伙可乖可討人喜歡了,見不到他見不到藺沈之,他肯定會哭壞的,蔚然都想象到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蔚然低頭在小家伙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唔……”小家伙被親吻了額頭,抬頭可憐巴巴地看著蔚然,要求助。
他從剛剛開始就在忙著把自己的手和翅膀從衣服里面伸出來,他不喜歡這種自己的翅膀被什么東西蓋住的感覺,那讓他不舒服。
“我們現在就回去。”蔚然抱起小家伙。
臨走前,蔚然和藺沈之說了一聲。
蔚然抱著小家伙來到電梯前時,回頭看了眼。
藺氏集團如今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藺沈之亦是如此,這也讓藺沈之擔當起了他們一族族長的存在。
人群中,不少人正圍在藺沈之身旁說著什么。
“咿呀……”小家伙也看見,他抬手指著藺沈之。
“我們先回去,爸爸等下就會回來。”蔚然抱著小家伙上樓回到房間,把衣服從小家伙的身上取下來時,腦子里都還是藺沈之剛剛那副模樣。
蔚然把小家伙舉得高高的,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有點難以想象這小家伙未來會變成藺沈之他們一族族長的場景。
不過也不一定,說不定他志不在此……
藺沈之上樓時,蔚然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
這事上,藺沈之看得挺開,如果小家伙有這個志向那他支持,如果小家伙沒有這個志向那他也并不強求。
夜里時,聚會正式開始。
來的人挺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加起來總共兩三百個,作為聚會來說人數不算少,但作為一個種族來說人數卻相當稀少。
所有人聚集在了酒店后面的游泳池附近,有人游泳,有人燒烤,也有人唱歌喝酒。
聚會開始后,藺沈之正式把蔚然介紹給了眾人認識,蔚然的存在其實藺沈之他們一族的人基本都已經知道,畢竟蔚然和藺沈之結婚的消息早就已經登報。
被眾人注視,對上那一雙雙好奇探究的眼,蔚然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背脊卻是一陣發寒,他強忍著才沒轉身逃跑。
好在那樣的時間也并不長,藺沈之知道他害怕,簡短的把他介紹給眾人之后就讓他到一旁去休息,然后介紹起蔚安。
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了小家伙身上。
今年出生的新人有七八個之多,一群年齡大些的人相當稀奇,輪流在一群孩子間來回走動逗弄。
半小時后,眾人那種熱情都還沒消散。
蔚然抱著小家伙坐在角落,努力抑制逃跑的沖動。
小家伙倒是比他更直接,不喜歡被陌生人盯著看的他也不知怎么的就鉆進了衣服里,他躲起來,才不給看。
蔚然看見好笑,偷偷整理了下衣服讓小家伙的腦袋露出來。
發現,小家伙立刻鉆進衣服里躲起來,不給看就是不給看。
蔚然無奈,只能任由他躲起來。
稍晚些時候,夏季風過來,他給小家伙帶來了兩個拳頭大小果子一樣的東西,那好像是他們一族特有的一種果子,叫奶果,小孩可以用來當飯吃。
蔚然聞了聞,帶著一股濃郁的奶香。
小家伙嗅見那味道,總算愿意從衣服里面來。
一手一個抱著那果子,小家伙乖乖給夏季風摸了摸頭后,這才又躲進衣服里。
聚會結束,夜里蔚然和藺沈之回到房間后,蔚然和藺沈之說了那果子的事。
藺沈之小時候也吃過那種果子,他記憶不多,只記得那果子確實挺好吃的。
知道藺沈之也吃過,蔚然對那果子愈發好奇,他看向小家伙。
果子只有成年□□頭大小,表皮暗黑,聞著很香。
小家伙看見,似乎誤會,猶豫了很久之后把自己懷里抱著的其中一個遞給了蔚然。
他的手還太小,他不足以拿起那果子,所以他把它放到床上后滾到了蔚然面前。
蔚然看見,喜笑顏開,“我有了,那爸爸呢?爸爸還沒有,怎么辦?”
藺沈之聽見,看來。
小家伙看看蔚然,再看看藺沈之,最后再看看自己懷里的那果子,有些急了,他身后的小翅膀無措的微微抬起。
好一會后他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把自己剩下的那個果子推給了藺沈之。
果子一共就只有兩個,分給蔚然和藺沈之后他就沒有了,那小家伙顯然很喜歡這果子,他看看蔚然再看看藺沈之,微微扁著嘴,很努力才沒哭。
看見他那副難過樣,藺沈之立刻沖著蔚然投去責備的眼神,蔚然總喜歡把他弄哭。
蔚然不敢招惹藺沈之,趕緊把自己的果子還給小家伙,“我不吃,我想起來我剛剛吃過了。”
藺沈之也把自己面前的果子還給小家伙,“我也吃過了。”
重新擁有了兩個大果子,一手一個抱著,小家伙吸吸鼻子。
看見小家伙這副模樣,蔚然和藺沈之都哭笑不得。
兩人蹲坐在床邊逗弄了會后,各自去洗澡。
藺沈之先洗,蔚然后洗,蔚然洗完澡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出門來時藺沈之正在和陳寄云說話,床上,小家伙雙手捧著一個果子正啃得起勁。
小家伙打破殼就有牙齒,小小的牙齒看著圓圓白白很是可愛,攻擊性卻很強,沒一會就在那果子的皮上啃出兩顆牙印。
蔚然看見正想問藺沈之果子該怎么吃,就看見小家伙一張小臉皺成一團,露出一個相當復雜的表情。
蔚然頓時被逗樂,那果子顯然不能吃皮,“傻乎乎。”
蔚然趕緊上前把果子拿開。
沒吃到果子,小家伙有些怕了卻還是不甘心,他似乎相當喜歡那果子的味道,夜里睡覺時都要抱在懷里才睡。
夜里,蔚然問了藺沈之果子該怎么吃。
第二天,前來參加聚會的人陸陸續續地離開,就仿佛只是出來旅行了一天。
藺沈之去送了送,也順便處理了一些他們一族之間的事情。
蔚然趁著這機會在房間里給那小家伙切果子。
那果子有些像是椰果,蔚然小心的在小家伙昨夜咬過一口的地方破了個洞后,把里面乳白色的果汁裝進了奶瓶中。
嗅見空中甜甜的奶香,小家伙相當興奮,坐在床上時兩只小手高高舉起。
蔚然把奶瓶放進他手里時,他幾乎是立刻就把奶瓶遞到自己的嘴巴前吃了起來,他以前吃奶可沒這么乖。
見小家伙吃得香,蔚然看了看剩下的果子殼,沒忍住偷偷沾了點果汁嘗了嘗,果汁帶著濃郁的奶香和果甜,味道確實相當不錯。
大部分人都離開后,蔚然和藺沈之回家時,蔚然把那個殼也帶回了家,果殼里面有種子。
他想看能不能種出果子來,難得小家伙這么喜歡。
回到家,蔚然第一件事就是拿了刀把果殼切開研究了一番。
他確實在果子里面找到了一些像是種子一樣的東西,那種東西被果肉包裹在了最里面,看著有些像是百果的種子。
找到種子,蔚然在花園里遠離其它藺沈之的花草的空地上挖了個坑,把它們埋了進去。
埋完,蔚然起身時,看見花園中其它那些被藺沈之照顧得長勢茂盛的花草,再低頭看向自己腳邊簡陋的坑時,都不禁有些懷疑他真的能種活嗎?
自我懷疑著,蔚然還是找了小棍子把埋了種子的地方單獨隔了出來,以防被藺沈之踩到。
忙完聚會的事,蔚然接到了蔚云的電話,蔚云申請調職的事得到公司的同意,這幾天就能到新部門報道。
蔚云已經在他們之前所在的城市住了許多年,一直不曾離開,現在突然要搬家,蔚然有些不放心,決定回去一趟。
藺沈之知道后,立刻安排了時間。
他們結婚,小家伙出生,他們都還一次沒有回去過,他們正好可以趁著這機會讓小家伙見見蔚然的媽媽。
小家伙不能坐飛機,所以他們兩個輪流開了長途車回家。
他們天不見亮就出發,到家時已經是深夜。
回到家時,蔚然和藺沈之兩個人都已經累得有些脫力,路上一直在睡覺的小家伙倒是挺精神,睜大了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被蔚云抱著滿屋子地看。
蔚云已經很久沒看見小家伙,對他很是寵溺,蔚然和藺沈之一覺睡醒時,蔚云都還在陪著他逛。
蔚然哭笑不得,倒也沒去打擾,他趁著天色還早帶著藺沈之去他們小區附近逛了逛。
蔚然家所在的這個小區也已經有些年份,再加上并不是別墅區管理相當隨意,出了小區,小區門外的一條路上就能看見各種賣鹵菜串串的小攤販。
蔚然帶著藺沈之順著那條路一直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跟藺沈之講述他小時候的事情,他小時候每次放學回來都喜歡在這里買一些吃的。
蔚云不喜歡他吃這些路邊攤,所以他每次都會站在小區門口吃完再回家。
他有時候也會被蔚云逮個正著,每當這時他就會把鍋甩給方正,一本正經地說是方正買多了硬塞給他吃的。
為這,方正依舊沒少為他背鍋。
他小時候覺得這個借口簡直完美,現在長大了再回頭看看卻只覺好笑,蔚云肯定早就已經看出來。
一條路往前走了不到十分鐘他們就看見一個小學,蔚然小時候就是在這所學校讀的書,學校里承載著相當多他的回憶。
他們到時學校已經放學有段時間,蔚然琢磨著要帶藺沈之進學校看看,臨進門卻被保安攔下,蔚然解釋了原因,保安卻依舊沒讓他們進去。
蔚然有些失望,只能帶著藺沈之繼續往前走。
臨轉身時,蔚然差點和一個出門來的人迎面撞上,他連忙往旁邊退去的同時看了對方一眼。
那一眼看去,蔚然整個人都愣了下。
他反應過來再看去時那人已經進了學校消失在走廊中,那人似乎是這學校的什么□□,他有著一張和藺沈之極為相似的眼睛。
蔚然幾乎是立刻就回頭朝著藺沈之看去,藺沈之聽了他關于這條路這學校的描述,正眉目柔和的仰頭看著學校的名字,似乎正在想象年少時的他該是什么樣。
蔚然到了嘴邊的話語咽回。
蔚然又回頭看了一眼學校,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蔚然試圖去回憶自己剛剛看見的那人的長相,但那一眼他瞥得太過匆忙而且太過驚訝,他就只記得對方五十多歲,身形消瘦,有著一雙和藺沈之很像的眼睛。
“蔚然?”藺沈之收回視線。
他喜歡蔚然的家。
蔚然家境可能沒有他家境富裕,可能也有著自己的煩惱,但小時候的蔚然無疑是開心的。他已經不記得他小時候笑過沒。
蔚然上前兩步,一把抱住藺沈之,他想要吻藺沈之,他才抱住人一旁的保安就咳嗽一聲,這里是學校門口。
蔚然摸摸鼻子,再回頭看了眼身后已經沒什么人的學校操場后,用力握住藺沈之的手,帶著他離開學校門口。
他終究還是沒有把那雙眼睛的事情告訴藺沈之。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又或者只是他的錯覺,如今等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就算他們找到被等待的人,一切也都已經沒有意義。
蔚然握緊藺沈之的手。
他只要在乎他愛的人就好。
繞著小區轉了一圈,回去時,蔚然一口氣在路邊買了好多他小時候愛吃的串串和鹵菜。
回到家,蔚云和藺沈之都不太愛吃這些東西,只蔚然吃的津津有味。
蔚然趁著藺沈之他們在廚房忙碌不注意,還偷偷給一臉好奇的小家伙舔了下他的串串,帶著些許微辣的味道讓小家伙白白凈凈的一張小臉迅速脹紅。
蔚云和藺沈之從廚房中出來看見小家伙那副模樣,幾乎是立刻就猜出是怎么回事,紛紛幽幽看向蔚然。
晚飯時,藺沈之和蔚云達成統一戰線,都不太搭理蔚然這個一點不像父親的當父親的。
蔚然郁悶不已,一口氣干了兩大碗飯。
第53章 第 53 章
001
夜里睡覺時,怕壓到小家伙的小翅膀,蔚然特意找了一堆被單被套擰成繩子,在床中間的位置圈出了一片小地方專門分給小家伙。
然而一切都沒用。
睡到半夜,蔚然突然發現自己肚子的位置有什么東西在動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去時,小家伙已經從里面越獄,小小只的他正貼在他的肚子上睡得正香。
蔚然哭笑不得,也只能老老實實護著。
第二天,天不見亮藺沈之就猛地驚醒。
迷迷糊糊醒來的他本能摸向兩人中間的那片小地方,發現小家伙不在,直接就從夢中嚇醒。
醒來,發現小家伙越獄,藺沈之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洗漱完,昨夜都沒怎么睡好的蔚然和藺沈之坐在沙發上都有些精神不振,好在蔚云睡得很好精神也足,也樂意陪著小家伙玩。
中午的時候,蔚然和藺沈之補了一覺,接近下午三四點,兩人才總算精神。
他們這次回來,除了幫蔚云搬家,還有一個主要的目的也是為了讓小家伙見見奶奶。
小家伙的小翅膀無法收起,他們只能晚上去墓地。
算著時間差不多,蔚然帶著藺沈之去附近的商場買鮮花和祭拜的用品。
蔚然住的這片區域已經有些年頭,并不破舊,但也能感覺出那種年代感,藺沈之對這些似乎相當感興趣,蔚然看出,一路放慢腳步陪伴。
一邊走蔚然,一邊時不時地停下來和藺沈之說說他小時候的事情。
他在這個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他之前不覺得,現在帶著藺沈之走在這里他才發現居然到處都是回憶。
邊走邊玩,蔚然和藺沈之買到花和用品回家時,都已經是六點多。
兩人草草吃了兩口飯,急沖沖的就帶著小家伙出了門。
蔚云沒去。
他說他前兩天已經去過了。
說話時,盡管他極力掩飾,眉眼間依舊多出幾分落寞。
自從她不在,蔚云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就算偶爾出差也很快就會回來。
這次卻不同,這次他是要搬出去住,接下去他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
蔚然沒勸,沉默地站了會后,就帶著藺沈之和小家伙出了門。
墓地離他們小區并不算遠,開車過去只需要半個小時左右。
墓地的位置也不是很偏,屬于鬧市邊緣,附近不少地方都有人家,夜里過去時墓地外的路上甚至還有人在散步。
把車停好后,藺沈之提了鮮花和祭拜的用品,蔚然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外套。
看見蔚然手里舉起的外套,坐在后座的小家伙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蔚然要做什么,他“呀”了一聲,立刻就向著遠離蔚然的地方爬去,要躲起來。
他不喜歡有東西蓋住他小翅膀的感覺。
他動作飛快,沒一會時間就爬出許遠,他很緊張,背后的小翅膀都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蔚然看見,笑出聲。
“我們去看奶奶……”蔚然上前,用衣服蓋住小家伙,然后把他從車座上抱了出來。
被抓住,小家伙努力的從衣服下探出頭。
腦袋從衣服下冒出來,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向蔚然,淺淺的眉頭輕輕皺起,他扯扯身上的衣服,要告訴蔚然他不喜歡這樣。
蔚然知道,但他也沒辦法,雖然已經入夜但這里不像藺沈之家的私人墓地,隨時都有可能遇到人。
“乖,我們很快就回來。”蔚然在小家伙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后,帶著提了東西的藺沈之向著目的而去。
墓地有人看守,老人見蔚然抱著個用衣服遮蓋住的娃娃,忍不住的多看了蔚然兩眼。
他有些奇怪,不過到底并未說什么。
蔚然帶著藺沈之進墓地走出一段距離后,他才長長吐出一口氣。
這里的墓地不像藺沈之他們家的墓地那樣管理的相當嚴格,這里的墓地帶著幾份熱鬧的氣息,好些墓碑前都還放著花,顯然才被祭拜過。
蔚然很快找到他來過無數次的那熟悉的幕。
墓碑前還放著花,那應該是蔚云之前來的時候買的。
冰冷的墓碑上,一張黑白的照片里,一個和蔚然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人笑得正開心。
夜色讓那張照片有些暗淡,讓人有些看不清她的臉。
蔚然其實已經不太記得他媽媽的事情,也不太記得她到底長什么樣。
他剛剛記事的時候她就病逝,再加上蔚云把所有關于她的東西都收了起來,蔚然對于她的印象幾乎都來自于墓碑上的這張照片。
藺沈之上前兩步,把花和祭品放下。
“媽,我結婚了……”蔚然自覺自己還算能說,之前幾次去祭拜藺沈之的爸爸他都覺得自己沒能發揮好,但真的給他機會發揮,他卻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
有些無措的把自己結婚的事情說了一遍,蔚然不再說話。
“嗯……”小家伙似乎感覺到兩人的情緒低沉,剛剛還一直試圖把衣服從自己的小翅膀上弄下去的他,乖巧的靠在了蔚然的身上,他靜靜看著面前的墓地。
“來,叫奶奶。”蔚然教他。
小家伙看看,還并不會說話的他把臉藏到蔚然的懷里。
祭拜完后,藺沈之先抱著小家伙回了車上,蔚然留下又站了會,他和她說了說關于蔚云的事。
他很高興蔚云能把那些塵封在倉庫里的東西都搬出來打開。
再回到家時,已經是九點多。
一進門,小家伙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抓掉,然后扔得遠遠的。
蔚云看見,趕緊過去哄人。
本來就有些委屈的小家伙看見蔚云,翅膀微微展開,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在告蔚然的狀還是在說什么。
夜里又休息一夜后,翌日一大早蔚然就早早地起床幫忙收拾東西。
除了要收拾蔚云搬家需要帶走的日常用品衣物,家里暫時用不上的一些電器也需要清洗斷電。
蔚云確實把他藏在倉庫里的東西全部搬了出來,收拾的時候蔚然第一次在自己家里看見了他媽媽的照片。
蔚云和她有著一本厚厚的相冊。
相冊里有他們從初時到結婚再到生下他的所有照片。
照片里,蔚云很年輕,那時的他和現在不同,那時候的他性格明顯鮮活許多,眉眼中都帶著幾分喜悅。
照片里蔚云身邊總是站著個女人,那人要比蔚云矮上一個頭,臉上是比蔚云更加燦爛的笑容。
結婚的時候,兩人好像有些手忙腳亂。
孩子出生時,她難產,她臉色慘白,但眼中卻全是笑意。蔚云沒看鏡頭而是低頭看著病床上的她,那模樣就好像在擔心她就好像在愁突然多出個孩子該怎么辦?
蔚然看到那照片時當時就笑出聲,他很能理解那種心情,即使小家伙已經出生都快大半年,他依然時不時就會有那種無措的感覺。
那大概就是當父親的感覺。
照片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東西,照片里的那個女人也停留在了二十多年前,但照片里那人臉上地笑容卻好像依舊在。
蔚云說他可以拿走一些照片。
蔚然這一堆照片里選了半天,只從那相冊里拿走了一張,一張大概他兩三歲時的全家合照。
他其實很多照片都想拿走,他覺得那些照片都很有收藏的意義,但蔚云大概也同樣想要。
他已經只剩下那些照片。
蔚然想了想后,決定讓給蔚云這個當爸的。
小家伙就從來不會跟他搶,有什么好吃的東西也都會記得他。
收拾好所有東西后,第四天時,一群人出發。
臨走時,蔚云一直磨磨蹭蹭不愿意下樓。
蔚然一開始還以為是他怕有什么東西沒收又或者忘了帶,還在旁邊安慰說過去之后買就行。
直到藺沈之拿了東西把他支下樓,下到樓下,把東西放進后備箱時,他才猛然回神。
蔚然沒再上樓,藺沈之也很快抱著小家伙下來。
三人在車里等了有七/八分鐘,蔚云才總算下樓來。
再下樓時,蔚云臉色平靜,但卻讓人感覺得出來的安靜。
蔚然沒有去問蔚云在樓上做些什么,他有點不敢去問,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哪天他和藺沈之其中一個人不在了……
人總是會老的,他會,藺沈之也會。
他們自駕車開了將近一整天后,到達了蔚云新的部門,部門有給蔚云安排宿舍,宿舍還挺大,兩室兩廳。
屋子已經提前收拾干凈,他們只需要把東西搬進去就可以住。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屋子在五樓,蔚然和藺沈之兩人一上一下的把所有東西搬上樓時,蔚然直接就在沙發里累成一條咸魚。
藺沈之是雌蟲,體質體力好,在旁邊坐了會后很快恢復,蔚然趴在沙發上看見,腦子里都是一些亂七\八糟不和諧的想法。
他以前對藺沈之可能還是太溫柔了。
安頓好蔚云,蔚然和藺沈之當天下午就回了家。
蔚云新家的位置距離蔚然他們那邊并不遠,過去只需要四十分鐘時間,不堵車的話甚至三十多分鐘就能到。
車子啟動后,小家伙見蔚云沒有上車,沖著窗口外的蔚云咿咿呀呀半天,提醒他們蔚云還沒上車。
蔚然抓住小家伙試圖去抓蔚云的手,解釋半天,小家伙也不知道到底聽懂沒,車子前進后發現他們沒有帶上蔚云,他靠在蔚然身上扁著嘴傷心了許久。
回到家時,他已經傷心得睡了過去。
蔚然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后,先把他抱上樓放在了嬰兒床里。
他在下樓,藺沈之已經把他們有東西都提進屋里。
蔚然看見,直接往沙發上一躺,半天沒爬起來。
他們這次一行來回開了四十多個小時的車,他早就已經折騰得渾身骨頭都快散架。
相比起他,藺沈之恢復速度好得簡直不像是個人,進門之后他都不坐下居然就有力氣去看自己的小花園。
聽見落地窗拉開的聲音,聽見藺沈之換鞋拿了水龍頭給花澆水的聲音,趴在沙發上的蔚然幽幽看去,再次思考自己平時是不是有點太溫柔了這個問題。
他知道什么地方是藺沈之的弱點,知道如何讓藺沈之丟兵棄甲沙啞著喉嚨求饒,所以他一直很克制,生怕折騰過頭。
現在看來,他的擔心好像有點多余?
002
沙發上,蔚然正怨念,藺沈之就從門外進來。
蔚然看去,藺沈之動作這么快?
藺沈之進門后在沙發坐下,蔚然看去,發現他好像臉色有些不好。
藺沈之是個很能隱忍的人,一般的情況他并不會表露出來,能讓他停下澆花進屋,就說明他確實難受。
“怎么了?”蔚然立刻從沙發上起來。
“有點暈車,想吐。”藺沈之道。
蔚然啞然,他沒聽說藺沈之還暈車,他不敢再胡思亂想,趕緊讓藺沈之上樓去睡一覺。
跟著藺沈之上樓,看著藺沈之躺下,又去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小家伙,蔚然沒有打擾一大一小兩人下了樓。
回到樓下,蔚然看了眼落地窗,猶豫片刻后出了門。
他沒有下陽臺進入花園,而是遠遠地朝著花園中他之前用來種果子的地方看去。
那地方被他用從花園中撿來的小枝條單獨隔開,在一堆花草非常顯眼。
蔚然看去時,一眼就看見那些枝條中間綠油油的小葉子。
小苗已經快有巴掌高,頂端的位置長著兩片拇指大小的嫩葉,生機勃然很是喜人。
蔚然愣了下,旋即忍不住狂喜。
他就沒覺得他能把那東西種活過,畢竟如果那東西是很容易活的東西,他不至于這么多年都沒見過。
欣喜興奮之余,蔚然由于一瞬后換了藺沈之照顧花園時穿的鞋,進了花園。
靠近,那份生機勃然越發清晰。
蹲下后,蔚然仔細研究了下,那小苗確實是從他買種子的地方長出來的,而且那地方長出的小苗不止一株,旁邊還有好幾株矮小的,它們才剛剛頂破泥土,所以他之前才沒看見。
蔚然美滋滋,腦海里都是他種出果實的畫面。
小家伙很喜歡這果子,他說不定能幫他實現果子自由。
夜里,藺沈之睡醒下樓時,蔚然迫不及待的就把自己種活了那果子的事情告訴了藺沈之。
藺沈之之前就已經看見,他其實也有些驚訝,因為種子播下這才幾天的時間。
不過藺沈之以前也沒種過那東西,也說不準它的生長情況。
自從知道種子順利發芽蔚然就對那種子上了心,接下去一個星期他每天起床和下班回來都會去看看,他還跟藺沈之討要了些花肥,親自兌了水給它們噴上。
大概是感覺到蔚然的愛意,那些幼苗瘋了似的生長,一天一個樣,短短一個星期就已經長得比人還長。
它們在花園里地上四處爬開,其中一部分甚至爬進草叢中。
蔚然看見,頭皮發麻。
他之前把種子種在了沒有草的路邊,就是因為他怕那些草,怕草里面會有蟲子。
現在那些枝蔓長進草叢中,萬一招惹來了蟲子怎么辦?就算它們沒有從草里面招惹到蟲子,它們自己本身也是植物,萬一長蟲……
蔚然時隔許久的又翻出了他藏在柜子里的那些殺蟲劑,只是當他戴上口罩手套全副武裝的出現在那些藤蔓前時,卻沒能下得了手。
他并不心疼那些蟲子,可萬一那些殺蟲藥影響到了果子怎么辦?
蔚然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放棄噴殺蟲劑,他選擇了搬救兵,他跟藺沈之商量了讓藺沈之每天幫他看看有沒有長蟲。
他努力不讓自己去想如果那些藤蔓葉子上真的長了蟲,他還敢不敢去碰它們這件事,他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了照顧它們身上。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那些藤蔓越長越多也越長越長,甚至都爬到陽臺上來。
他們回來有十天后,蔚然琢磨半天,又打電話去問了問夏季風后,他決定要給那些藤蔓搭個架子,他覺得那果子應該是類似黃瓜一樣的藤本植物。
有了這個打算后,蔚然就一直在尋找合適可以作為支架的東西,但城市不比農村,想要找到一些足夠高沒用的木條棍子相當困難。
“棍子?”工作室內,拿著平板電腦過來的方正還沒開口就被蔚然搶先問了問題。
“嗯。”蔚然起身后大概比劃了下,“比我高點就行,不一定就要木頭的,其它材料只要能支棱起來都行。”
方正愈發茫然,“你要那東西做什么?”
“……種瓜。”蔚然愣了下后半天才憋出一句來。
在自家院子種點花并不稀奇,但種瓜就少見了,更何況他種的還是外面少有的只藺沈之他們一族知道的稀有品種。
方正看著蔚然那復雜的臉色,幾乎是立刻就猜到是怎么回事,“晚點我幫你找找。”
蔚然點頭。
說話間,方正把自己手里的電腦遞給蔚然。
蔚然收斂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他拿過電腦看了看。
看見電腦上的頁面,他愣了下后猛然抬頭。
方正早就在等待著蔚然的反應,看見蔚然臉上那驚訝以及驚喜的模樣,他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恭喜。”
蔚然放下平板,一只手支住自己的額頭,他低頭朝著桌上的電腦看去,他心情極度復雜,復雜到他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他們這新游戲,入圍了這一年的最佳創意獎。
這個獎項他之前拿過一次,在“家,貓”的時候。
這個獎項的含金量相當大,評審考慮的并不只是評分、口碑、流量程度,更重要的還是對游戲本身的肯定,可以說是游戲行業內類似當年最佳金獎般的存在。
“我查了一下,上一個得了兩次這個獎的人在白鯨,叫作廖戚。”方正道。
蔚然知道廖戚,廖戚是白鯨的負責人,白鯨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他,白鯨現在正在運營的幾款熱游有一半都是出自他之手。
蔚然深呼吸,他沒想到他有一天能夠和廖戚放在一起討論。
廖戚是他還在讀書時就已經需要仰望的存在,是他畢業之后更加清楚難以超越的大山。
蔚然心情還在復雜,他面前的方正已經大開海口,“游戲行業更新換代本來就快,說不定我們就是下一個白鯨呢?”
話出口,方正好像有些心虛,他回頭看了眼蔚然的辦公室門口,確定沒有其他人聽見,他才又裝回那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別人沒看見,蔚然卻把方正那副慫樣盡收眼底。
他哭笑不得,哭笑不得間之前還復雜的一顆心滾燙。
“就這么沒自信?”蔚然看向方正,“要做當然就要超過他們,下一個白鯨算什么?”
話出口,蔚然沒忍過三秒也忍不住朝著自己辦公室門口看了一眼,確定沒有其他人聽見,他松了口氣。
一口氣吐出,他再抬頭看向面前的方正時,兩人臉上都已滿是笑容。
兩人一張臉脹得通紅,他們語氣像是在說笑,但知根知底的兩人卻都清楚那是他們的真心話。
他們想成為下一個白鯨,他們想把白鯨取而代之,他們想開創屬于他們自己的時代。
這要放在他們還在學校里讀書時,那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現在他們卻已經看見希望看見苗頭。
稍晚些時候,方正離開后,蔚然有偷偷地找了相關的頁面只只細細地看了一遍,確認他們確實得獎后,他獨自一人美了半天。
美完,蔚然又去他們游戲的官網和各大平臺逛了逛。
他們的游戲已經正式發布有幾個月,在最開始一波兩邊玩家的打架后,游戲逐漸走向平靜,雖然還是時不時就會有人發帖吐槽,但總體的氣氛已經越來越好。
隨著時間沉淀,一些玩家的“作品”也逐漸在網上冒頭。
最先上傳作品被注意到的是一個名字叫作“如風來”的玩家,他選擇的是蒲公英的角色,他把蒲公英種滿了整片山谷。
他上傳的那段短視頻里,幽靜的山谷中蒲公英隨風搖曳,白色的種子在風中飛舞,陽光,微風,安謐,不需要背景音樂不需要言語,光是那副微風拂過的畫面就足以治愈人心。
那視頻一經上傳,立刻就在各大平臺間火開,點贊數僅僅幾天就超過五十萬。
其中也有蔚然一份功勞,他也點贊了,雖然是偷偷的。
這視頻之后,他們那游戲再次在網絡上掀起一波熱潮,無數人都在驚嘆他們和那人玩的到底是不是同一款游戲。
他們還在忙著打架忙著研究怎么提煉毒素怎么辨別有毒植物,別人卻已經把游戲完成新世界。
對這,蔚然無奈之間心口只剩下委屈,他那游戲本來就是這么玩的……
經過那視頻的事后,無數人像是開啟了新世界,開始琢磨起要怎么創造屬于自己的“山谷”。
與此同時,也有無數玩家開始在蔚然他們官網下刷起評論,希望游戲能開啟自由創造模式。
他們想擁有自己的山谷,他們想在幽谷樹林之間建造自己的房子,他們想住在那漫天的蒲公英里,哪怕只是想象。
這樣的呼吁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到后面時作為官方的蔚然他們甚至都無法忽視。
對這,蔚然真的很想沖著眾人一群吼,他本來就有安排這樣的內容,他那游戲本來就是這么玩的。
但最終,在蔚然、方正和王裙竹商量之后,還是由王裙竹和方正發了一條非常官方的回復,表示他們會考慮把這個意見納入接下去的更新中。
公告發布,蔚然默默決定把下一期就會更新的這部分內容再往后挪了挪。
藺沈之說了,這叫欲揚先抑。
蔚然覺得,藺沈之可能沒有他表面那么正經,也是個蔫兒壞的主。
他只是不在他面前壞而已。
下班時,方正又過來了一趟,他在倉庫里找到了之前他們裝修工作室時剩下的一些木頭,木頭細細長長,可以用來搭建支架。
夜里,蔚然把那些木頭拿回家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沖進花園。
他之前就已經研究過應該怎么搭架子,那并不困難。
他搭完架子后把那些藤蔓牽上架子是藺沈之在做,他真的很怕牽藤的時候牽到蟲。
忙完所有,夕陽下,蔚然看著自己那在藺沈之的花園里鶴立雞群的菜架,心中滿是滿足。
夜里時,蔚然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藺沈之身上,他再次開始琢磨起他之前對藺沈之是不是太客氣了這件事。
003
藺沈之手腳修長筆直,即使是最忙碌的時候他依然堅持鍛煉,這讓他體型維持的非常好。
這也讓他穿西裝的時候看著格外誘人,讓人總忍不住想要扯掉他領口的領帶,讓他露出慌亂的神情。
蔚然視線在廚房中忙碌的藺沈之身上掃過,還沒等他繼續,一旁就傳來一聲奶聲奶氣的聲音。
蔚然立刻回頭看去,嬰兒床里本應該在睡覺的小家伙不知何時醒來,他睡眼惺忪的自己爬起來坐在床上。
蔚然沒看過去之前他還只是有些困倦,蔚然一看過去,他就立刻扁起小嘴。
蔚然好笑,趕緊上前把人抱進懷里,“在呢,沒走。”
“嗚。”小家伙不哭,只靠在蔚然的肩膀上軟軟撒嬌。
蔚然趕緊揉揉他的小腦袋。
不知道是不是他和藺沈之太過緊張,小家伙被他們養得有些嬌氣,他還聰明,經常是他們不在他就不哭不鬧,他們在他就總愛要抱抱要撒嬌。
蔚然抱著小家伙來到廚房后面的吧臺前坐下,他一邊看著正忙碌的藺沈之,一邊把自己的擔心和藺沈之說了。
小家伙這么粘人,以后長大了可怎么辦?
他以后會終有一天要獨自一個人去讀書,需要獨自一人生活工作,他會不會變成洛易那樣的愛哭包……
聞言,正忙碌的藺沈之回頭目光幽幽地看了蔚然一眼。
“什么意思?”蔚然一臉茫然,他說的難道不對?
藺沈之不語。蔚然愈發茫然,“藺沈之?”
藺沈之無奈,他再次回頭看向天天抱著孩子就不舍得撒手恨不得把他寵到天上去的蔚然,他有無數話想說,但想想他最終卻什么都沒說。
這個問題他早就已經想過,但想想之后他又放棄擔心。
小家伙和他和蔚然都不同,他有著一個完整的家庭,他有疼他喜歡他的爸爸、父親、爺爺,他愛哭愛撒嬌一點也沒什么不好。
有的人就算想要偶爾撒個嬌都找不到人,因為根本沒人會在乎他是不是想哭是不是想撒嬌。
藺沈之并不希望小家伙的性格像他,或許在外人看來他從小就成熟、冷靜是好事,但那些東西卻并不是一個孩子該有的。
他幾乎從來沒跟他爸爸撒過嬌,蔚然大概也是。
“不說算了,等我種的果子開花結果了我也不給有些人吃……”蔚然沒有等到答案,抱著小家伙氣鼓鼓地離開,他一邊走還一邊用藺沈之肯定能聽見的聲音說著藺沈之壞話。
小家伙也不知道聽懂了還是被蔚然那夸張的表情逗樂,咯咯地笑個不停。
夜色下,蔚然抱著小家伙去花園看了看他種的果子,種子的生長速度非常快,十多天下來就已經開始醞釀花包。
把藤蔓收到支架上后,花苞變得明顯。
蔚然把每一個花苞都仔細地記了下來,他已經在琢磨著能收獲多少果子,新的果子又能收獲多少種子?
和小家伙各說各的盤算完,蔚然再抱著小家伙進門時,藺沈之已經把晚飯做好。
蔚然小家伙放進嬰兒床,再把那套他非常喜歡的小動物玩偶遞給他抱著后,洗手盛飯,和藺沈之在吧臺坐下。
他是左撇子,藺沈之是右撇子,他卻喜歡坐在藺沈之的右邊,他們兩個吃飯時經常打架,但這怪異又不方便的位置卻就這樣固定下來。
坐下,蔚然沒有立刻吃飯,而是側頭看向身旁的藺沈之。
藺沈之碎發微微垂下,遮住他的眼角,蔚然伸手替他把頭發別開。
碎發下,藺沈之長而微卷的睫毛因為察覺到臉上的動作輕顫,他微微側頭,看向蔚然。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幾分淡淡的疑惑。
蔚然湊上去,在藺沈之嘴角落下一吻,“藺沈之,我喜歡你。”
藺沈之愣了下,低頭看向自己面前的飯菜,“嗯。”
他知道,他也是。
蔚然沒有解釋,他又盯著藺沈之看了會后,低頭扒飯。
周六的時候,蔚云搬到新公司后第一次來了他們這里,他是夜里來的,過來時正好趕上晚飯。
知道蔚云要來,知道有人能幫忙照顧小家伙,蔚然提前一天特意請了周六一天的假決定在家里好好休息一天,藺沈之亦是如此。
他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能兩個人單獨相處過。
蔚然相當期待,頭一天就提前安排好了所有事情,首先他就要好好睡上一覺睡到自然醒。
然而第二天天不見亮,蔚然就迷迷糊糊醒來。
他醒來后朝著旁邊看去,一轉頭就對上藺沈之那雙睜開的眼,藺沈之顯然也已經習慣早起。
視線對上,蔚然又好笑又無奈地笑出聲。
蔚然沒急著起床,他決定賴床,既然沒睡夠時間那他就賴床賴夠時間。
蔚然不想起,他也拉著藺沈之不許起。
藺沈之看看一旁嬰兒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縱容自己跟著蔚然躺在床上發呆。
秋末已過,寒冬將臨,被窩里溫度恰好,即使是自制力極強的藺沈之,也有些無法抵抗那種溫暖舒適,沒一會就躺得昏昏欲睡。
蔚然看見,本來還帶著幾分困倦的他倒是瞬間清醒。他翻身壓在了藺沈之的身上,他看向藺沈之的眉眼,藺沈之眉眼天生冷俊,即使如今這副昏昏欲睡的模樣,眉眼間也仿佛帶著幾份寒意。
蔚然在他眼簾上輕輕吻了下,試圖融化那份寒意,卻換來他那對長而微卷的睫毛一陣輕顫。
那雙眼睛再次睜開,再次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蔚然時,慵懶和困意之中已經多了幾分其它。
那多出來的東西,叫蔚然一顆心臟猛然就加速。
藺沈之閉上眼睛,被子下的手卻悄無聲息的環上蔚然的腰,就如同蔚然清楚每一個讓他丟兵棄甲的辦法一樣,他對如何能讓蔚然瘋狂的辦法也一清二楚。
“藺沈之……”蔚然聲音沙啞。
藺沈之眼睛微微睜開看了下,他眼里是淡淡的慵懶和令蔚然血脈僨張的冰冷。
蔚然最是受不了他一本正經眸若寒冰的模樣,每次那時候,蔚然看著他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沖上來撕掉他的衣服在他身上咬上一口。
“這可是你自找的!”蔚然咬牙切齒。
蔚然不等身下的人再反應就直接撲了上去,他用力的吻在藺沈之的唇上,他要把藺沈之拆吃入腹。
他抓住藺沈之胡作非為的那只手,他把它壓在藺沈之頭頂的位置。
他握著藺沈之手腕的手用力,他像是恨不得把藺沈之的手腕都捏斷。
“蔚然……”藺沈之喉間溢出低碎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
“嗯?”蔚然用力地咬在藺沈之嘴唇上,他之前多少還收著些,生怕把人折騰狠了,但現在他沒了那份顧慮。
他看藺沈之體力挺好。
“蔚然。”
蔚然喉間溢出淡淡笑意,藺沈之把他的名字當什么了?
“蔚然……”藺沈之聲音早已不復平時的冰冷,低沉而沙啞,隱隱之間還帶著幾分痛苦和興奮。
聽著那就在耳邊響起的聲音,蔚然只覺腦子里嗡的一聲巨響,再沒了心情去思考,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身下的人身上和該做的事情上。
一切結束時,天色已經大亮。
蔚云知道他們要休息,沒有一大早就過來敲門,小家伙也難得的睡到了半上午。
半上午時,蔚云把小家伙抱走。
中午時,被餓醒的蔚然和藺沈之下樓時,屋里卻不見人。
蔚然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在樓梯里站了許久,才想起來他們很久之前就和陳寄云約了今天要給小家伙體檢。
小家伙打從出生就比別人要小上一圈,這件事一直是他們心里的一個疙瘩,這段時間他們盡可能的喂小家伙多吃東西,就想著要把差距彌補回來。
他們的做法效果是顯著的,小家伙確實長得很快,但必要地檢查他們也不敢馬虎,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約了陳寄云給小家伙做個檢查。
上午應該是陳寄云來接人,蔚云知道他們還在睡,就沒叫他們帶著小家伙去了。
蔚云蔚然是放心的,他發了個微信問了兩句后又回了房間。
床上,藺沈之正暈乎乎的睡著。
蔚然鉆進被窩,一陣輕吻,把人弄醒。
藺沈之迷迷糊糊看了眼蔚然。
“我爸帶小家伙去陳寄云那了。”蔚然道。
藺沈之擁住蔚然,要繼續睡。
蔚然被他那模樣逗笑,跟著繼續睡。
夜里時,蔚云回來,小家伙一切都好,而且重了不少。
知道這點,蔚然和藺沈之都松了口氣。
兩天后,蔚云回去上班。
沒了蔚云,蔚然和藺沈之短暫的假期結束。
兩人盡可能在家辦公,必須要出門時也錯開。
周一下午,蔚然去了一趟工作室回來時已經是夜里,一進門,他就在空氣中嗅見飯菜的香味。
“吃飯。”藺沈之聽見開門聲朝他看來。
“呀呀……”嬰兒床里已經在學說話的小家伙看見蔚然很是開心,他舉起自己兩只小手,要抱抱。
蔚然洗了個手后趕緊上前抱抱。
藺沈之很快把飯做好端上吧臺,蔚然看看后,放下小家伙。
藺沈之今天做了紅燒豬蹄,按照醉紅樓的味道做的,蔚然很喜歡醉紅樓里的豬蹄,但他們自從結婚之后已經很久沒去過醉紅樓。
蔚然并未提過,然后有一天,他們的餐桌上突然就多了這么一道菜。
第一次看見那紅燒豬蹄的瞬間,蔚然新中溢出的那份情緒他至今都還記得,那大概就是清楚知道自己是被喜歡著的感覺。
藺沈之依然是之前的那個藺沈之,他并不擅長天天把喜歡掛在嘴上說給所有人聽,但蔚然卻就是知道藺沈之喜歡著蔚然。
藺沈之廚藝很好,蔚然即使已經吃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這么覺得。
藺沈之看見,也低頭吃飯。
他第一口飯剛進嘴里,碗里就多出一塊豬蹄。
“多吃一點。”蔚然道。
藺沈之不挑食,小家伙出生之后他很快就又恢復到之前的模樣,給什么吃什么不給不餓也不要。
這讓蔚然在此拾起了投喂藺沈之的興趣,現在不管吃什么,他都會想著也給藺沈之夾一份,然后看著藺沈之吃掉。
他的做法是有用的,最近一段時間藺沈之被他養得有了幾分肉,那讓他相當有成就感。
藺沈之沒有抬頭,只夾了豬蹄靜靜地吃。
豬蹄被煮得相當軟糯入味,光是嗅見就能感覺到那份美味,藺沈之一口下去,那軟糯鮮香立刻在他口腔中爆開。
藺沈之動作頓了頓。
“這個也挺好吃的……”蔚然正夾了菜要往藺沈之碗里放,坐在他身旁的藺沈之就猛然放下筷子起身。
蔚然怔了下,看去,“藺沈之?”
藺沈之白著一張臉快速繞過吧臺來到櫥臺前,他彎腰,吐。
把嘴里油膩的豬蹄吐掉不夠,他借著那份惡心的感覺一口氣把肚子里所有的存貨都吐了個精光后,他才總算從那惡心感中緩過勁來。
藺沈之回頭看向身后的蔚然時,吧臺后的蔚然已經扔掉筷子站了起來,他臉色相當精彩,“你沒事吧……”
他最近明明一直很小心。
“咯咯……”嬰兒床里的小家伙也不知道在玩什么,笑得格外開心。
第54章 番外,四年后。
番外,四年后。
001
“小安?”蔚然穿好西裝,一邊打著領帶一邊向著樓下小跑而去。
下到底樓大廳,蔚然轉動腦袋四下尋找,卻沒在樓下找到蔚安。
“蔚安?”蔚然又叫了一聲。
無人回應。
“哥哥!”奶聲奶氣的叫聲從沙發里傳來,藺濡也幫著叫哥哥。
蔚然看見,眉眼瞬間柔和,眼中多出幾分笑意。
“我去找他,如果他跑到客廳來就告訴我,他要跑就幫我抓住他。”蔚然上前,摸摸沙發上玩得正開心的小藺濡的腦袋。
“好。”小藺濡奶聲奶氣地應道。
一邊說話他一邊笨拙地趴到沙發上,他一只白白凈凈的小腳丫子先落在地上,然后是另外一只。
他作好準備,要幫忙抓住蔚安。
蔚然看見,趕緊上樓去找人。
上到二樓,蔚然打開他和藺沈之的主臥房門,徑直走向衣帽間。
小家伙最喜歡躲的地方就是衣帽間,他每次不高興了就都會躲在這里,像是生怕他們找不到他似的。
進入衣帽間,蔚然卻沒在衣帽間中找到蔚安。
“蔚安?”蔚然低頭朝著柜子里看了看,確定沒看見人后他微有些困惑。
躲其它地方去了?
蔚然哭笑不得,眉眼間也因此多出幾分無奈,看來那小家伙是真的很不喜歡去學校。
動作間,蔚然看見衣帽間那整面墻的落地鏡中的自己。
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做工精致品相大方雅致和藺沈之蟲化后瞳色一樣的藍綠色袖扣,和袖扣同色的藍綠色的領帶。
因為跟著藺沈之每天晨練變得越發修長高挑的身形,不笑時仿佛染上幾分冰冷越發像藺沈之眉眼的眉眼。
鏡子中的那個西裝筆挺的他,是畢業之前他絕對想象不到的他。
蔚然對著鏡子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確保把自己捯飭得沒有一絲遺漏相當完美。
出于安全考慮,他和藺沈之經過一年多地挑選后,最終給蔚安選擇了一個私人幼兒園。
那幼兒園據說是國外的什么心理學家和教育學家雙修的老教授回來后開的。
蔚然和藺沈之都對那些金光閃爍的頭銜沒有興趣,但他們對那幼兒園每學期只會招收二十個孩子還分作兩班這點,可以說是相當滿意。
蔚安和別的孩子不同,這又是他的第一次讀書,更加是他第一次長時間和他們分開,他們不得不小心些。
“蔚安?”蔚然出門去,繼續尋找。
找完臥室,蔚然又把二樓其他所有房間都找了一遍。
別墅相當大,挨著找下來花了他不少時間。
“小濡,看見哥哥了嗎?”二樓找完沒找到人,蔚然從欄桿看向樓下沙發。
剛剛還說要幫忙抓住人的小藺濡已經又爬到沙發上繼續玩他的小玩偶,蔚安小時候玩過的那套小玩偶,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專屬。
“沒有。”小藺濡搖搖頭。
他認真幫忙了的,他只是沒有看見。
蔚然看了眼時間后,趕緊下樓去找,距離上課的時間已經只剩下半小時。
客廳很大,但客廳幾乎沒有地方可以藏人,蔚然快速在客廳中轉了一圈后向著落地窗而去。
落地窗外,蔚然遠遠的就看見蔚云正在花園角落的位置說著什么。
他面前,一個小小只穿著小西裝的小家伙蹲在地上,用棍子搓著腳邊的泥巴。
蔚然焦急的腳步放慢幾分,他上前。
蔚云聽見動靜,回頭看來,看見蔚然,他給蔚然遞了個眼神。他已經哄了許久,但蔚安一直一聲不吭。
蔚安對于上學這件事表現得相當抗拒,遠超蔚然藺沈之預料的抗拒。
“小家伙?”蔚然上前,在蔚安面前蹲下。
四年的時間過去,蔚安如今已經五歲,原本出生就比別人小上一圈的他現在也已經長高長大,他都已經快到蔚然肚子。
不過大概是因為嬰幼兒時期有些營養不良,蔚安一直以來都顯得有些清瘦,看著就讓人心疼。
聽見聲音,蹲在地上的蔚安看了蔚然一眼,又低下頭去繼續研究面前的泥巴,他已經用小棍子把那邊戳出一個小洞。
“怎么了?我們昨天晚上不都說好了。”蔚然輕聲問。
蔚安不語,只把腦袋低得更低。
從蔚然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他肉乎乎的臉頰和長長的睫毛。
蔚然伸手,戳戳那肉乎乎的臉頰。
蔚安往旁邊躲了躲,粉色的唇微微嘟起,看那模樣,竟像是要哭。
蔚然頓時有些急了,他這要是一哭,今天就真的不用去學校了。
“傻瓜,只是去讀書,又不是不回來。”蔚然趕緊安撫。
他摸摸蔚安的腦袋,蔚安柔軟的頭發摸在手里的感覺相當舒服,蔚安繼承了藺沈之的柔軟發質。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剛剛還只是微微嘟著嘴的蔚安眼眶中立刻氤氳出水汽,沒一會大滴大滴的淚水就順著他肉嘟嘟的臉頰往下滑落,落在地上,落在他的手背上。
蔚然看見,趕緊上前把人從地上抱了起來。
“哭什么,小哭包……”蔚然話還未說完,被他抱進起的蔚安就把臉埋進他的懷里,悶不吭聲的哭起來。
蔚然眼角狠狠抽了下,他的西裝,但他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只是輕輕拍著蔚安的背。
“怎么了,你告訴父親好不好?”蔚然試圖把蔚安從自己懷里抱起來,試圖看見他的臉。
蔚安察覺,兩只手都環上蔚然的脖子,他固執的要把臉埋在蔚然的懷里,他不想給蔚然看。
和小時候不同,長大了些的蔚安不在哇哇大哭,每次哭的時候都悄無聲息一聲不吭,這在加上他那清瘦的模樣,每次都能讓蔚然和藺沈之立刻投降。
“好了好了,不哭……”蔚然一邊哄人一邊抱著人進客廳,蔚安和藺濡都不怕蟲,但他卻不行。
蔚云就站在落地窗旁,他幫著開了落地窗又把落地窗關上后,他指了指手腕,示意蔚然時間已經不多。
從他們別墅過去幼兒園只需要幾分鐘,但幾分鐘也是時間,他們再不出門真的要來不及了。
“那要不我們今天就只是過去看看?看看后如果你覺得今天不想去我們就回來,然后明天再去?”蔚然壓低聲音問。
被抱在懷里的蔚安搖了搖頭,他明天也不想去。
蔚然啞然,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來不及了。”蔚云出聲提醒。
蔚然看看時間,見已經只剩下十五分鐘不到,他只得趕緊去一旁拿了車鑰匙和他們提前給蔚安準備好的小書包,抱著人進車庫。
聽見開門聲,聽見車子啟動的聲音,埋首在蔚然懷里的蔚安哭得愈發厲害。
他哭得安靜,抱著他的蔚然心口卻被哭得發酸。
他強忍著抱著蔚安回去的沖動,開了后座車門。
他彎腰,把蔚安放到了后座專用的兒童座椅上。
被放進車子,被放下,一張白凈的小臉都哭紅的蔚安沒有大吵大鬧,只是眼淚汪汪地看著掰開他手的蔚然。
他不想去學校。
蔚然不去看蔚安的眼睛,給他系上安全帶后,趕緊到前面駕駛座啟動車子。
把車子開出車庫開出小區,蔚然這才從后視鏡中看了一眼蔚安。
后座的蔚安還在哭,哭得都上氣不接下氣哭得都哽咽。
蔚然不敢多看,看多了心軟。
車子很快在一道相對安靜的街道前停下,蔚然熟練地找了停車位停下后,下車。
這條街道距離別墅不算太遠,這附近住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大概也是因為這,街道相當安靜,綠化做的也相當好。
幼兒園大門做成了古堡拱門的形式,古堡上還畫著一些動物彩繪,看著相當童趣,這再加上門外那一片小樹林,蔚然和藺沈之當初過來考察的時候幾乎只一眼就相中。
此時正式上課時,還是開學時間,不少家長都來送孩子,門口相當熱鬧。
大班的孩子已經熟悉環境,嘻笑著在班里和其他許久不見的同學說話,小班的孩子害怕不安著,從幼兒園門口的位置隱約還能聽見些哭聲。
蔚然到時,上課鈴聲正好響起。
上課鈴聲響起后,家長們紛紛退出幼兒園。
蔚然見狀,趕緊抱著蔚安小跑過去。
“抱歉,我們來晚了。”蔚然看向之前見過的蔚安班里的老師。
那老師已經四十多歲,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職業服,她臉上帶著慈祥溫柔的笑容,看得出來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沒事,不晚,第一天總是比較難。”老師看看趴在蔚然懷里哭著的蔚安,她對這個情況已經見怪不怪。
蔚然有些無奈地笑笑,“小家伙?蔚安?”
蔚安搖搖頭,兩只手緊緊抱住蔚然的脖子。
蔚然嘆息一聲,蹲下后硬著頭皮把蔚安放在了地上,他掰開蔚安環住他脖子的雙手不讓蔚安再抱著他。
“我一放學就來接你好不好?”蔚然抓住蔚安想要抓住他的手,不讓他抓。
蔚安抽泣著搖搖頭,“……不好,嗚嗚。”
蔚然啞然。
蔚安一路哭過來,聲音都已有些哭的沙啞,說話這會更是打起哭嗝。
蔚然有些不忍,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把人推進了幼兒園里,“乖,你一放學我就來接你。”
被推開,蔚安像是嚇到,趕緊向著蔚然跑來。
一旁的老師試圖抓住人,但蔚安輕松就避開,他一把抱住蔚然的腿。
“小哭包……那我不走,我就在那里看著你,好不好?”蔚然朝著操場里看了一圈后,指了指左側被裝扮得格外童趣的小操場。
小操場靠圍墻的位置有著一排樹和花壇,從那邊正好可以看見在左邊一樓教室里的大班。
蔚安看看那花園,再看看教室,搖搖頭,“……不好。”
“聽話。”蔚然冷了臉,他把蔚安從自己的腿上拔拉下來,把他和書包一起交給那老師,
老師接過書包,連忙牽著蔚安的手帶著他往里面走去。
蔚安想要掙扎,一回頭對上蔚然冷著臉兇巴巴的模樣,整個人都老實。
“我們去教室認識新朋友好不好?”老師連忙帶著蔚安向著屋里走去。
蔚安一邊被拉著向小屋里走去,一邊不停地回頭看蔚然,一雙眼睛都哭紅的他那模樣看著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蔚然努力繃著一張臉,讓自己看上去兇巴巴。
很快,蔚安被拉著走進過道,進了教室。
進了教室,帶路過去的老師給班里正在說話讓眾人安靜下來的另一個男老師說了兩句什么,兩個老師開始安排給眾人介紹蔚安。
蔚然和藺沈之給蔚安報的是大班,小班和中班的內容是他們自己在家里教的。
蔚安情況特殊,五歲之前的他太小,根本不懂得要把翅膀藏起來。
他們之所以現在堅持要讓他來上大班,則是出于怕他到了一年級后還無法適應學校生活的。
他們也可以安排家教,讓蔚安一輩子都不用去學校,那對藺氏集團決策人的藺沈之和如今的他根本不是問題,可他們卻并沒那么做。
蔚安性格本來就有些內向,如果還不讓他再多接觸些人多適應社會生活,他未來說不定真的會沉浸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里。
他們并不想過多干涉蔚安的生活,可如果哪天他們都不在了,那時候的蔚安怎么辦,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別墅里嗎?
教室中,兩個老師很快讓所有小朋友都安靜,其中的男老師笑著和眾人介紹了蔚安。
一群小朋友鼓掌。
介紹完蔚安,老師笑著在蔚安面前蹲下,要讓蔚安自我介紹。
抱著自己小書包的蔚安隔著窗戶看看在門口沒走的蔚然,淚眼汪汪地看了眼面前的一群小朋友,沒說話。
蔚然在門口看見,急得不行,又是做口型又是比劃,自我介紹他們早就排練了的。
蔚安看見,卻固執的不愿意開口。
兩個老師看見,不算太驚訝,很快笑著幫蔚安介紹。
做完自我介紹,其中一個老師帶著蔚安去屬于他的小桌子前,幫他把小書包放好。
蔚安注意力一直在門口的蔚然身上,時不時就會側頭看上一眼。
知道蔚然真的在門口沒走,他稍微安心些,不再哭,怯生生地打量教室和教室中好奇地打量著他的小朋友。
兩個老師也注意到到蔚然,稍作商量后其中一個向著他走來。
正準備去左側小操場找地方坐下的蔚然看見,停下等待,等那老師靠近,看著那老師臉上的笑容,蔚然一時間都有點心虛,仿佛想起自己小時候。
老師是過來趕人的,他這樣并不利于蔚安習慣學校生活。
蔚然知道,他有些尷尬地笑笑又看了眼蔚安后,只得硬著頭皮走出校門。
門口的保安見狀連忙把門關上,一副生怕他再進來的模樣。
蔚然看見,哭笑不得間有些生氣,他就是看看又不怎么樣。
那種情緒很快消失,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他知道老師說的確實沒錯。
他并不想做個討人厭的家長,只是這是蔚安第一次離開他們,也是他們第一次離開蔚安,他和蔚安一樣有點不適應。
離開門口,蔚然正琢磨著是要再等等,還是要回去車上,他就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從不遠處的一輛車上下來。
“你怎么來了?”蔚然松了口氣,來的人是藺沈之。
藺沈之本來也要來的,但他今天早上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會議,那會議關系到一個挺大的合同,他已經籌劃許久。
“我把會議推后了。”藺沈之快步來到蔚然身邊,他朝著鐵門后的幼兒園里看去,“哭了?”
“嗯。”蔚然回憶著蔚安那張可憐巴巴的臉,一時間都被愧疚淹沒,“哭慘了。”
藺沈之無聲嘆息一聲。
兩人在門口的位置頂著一旁保安的注視靜靜聽了片刻,沒有從里面聽見熟悉的哭聲。
這并沒讓兩人松口氣,長大后的蔚安本來就不會哇哇大哭,他一直都哭得非常收斂。
想著這些,兩人對視一眼后更加擔憂。
兩人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后,這才一前一后回了車上。
藺沈之也沒了心思再回去開他的會,直接跟著蔚然回了家。
車子停進別墅車庫時,蔚然手機突然響起。
打電話過來的人是方正。
蔚然下車后,一邊向著屋里走去一邊接通電話。
幾乎是電話接通的瞬間,電話那頭就傳來方正興奮的話語,“你可別遲到!”“什么?”蔚然愣了下。
“婚禮,我的婚禮,后天!”方正一副果然如此的語氣,“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忘掉。”
蔚然很快回神,“沒忘,我就是剛剛把小家伙送去了學校,還沒回神……”
方正的興奮收斂幾分,語氣中多了幾分擔憂,“怎么樣?”
“哭慘了。”蔚然說著這話時鼻子都有些泛酸,他滿腦子都是蔚安那哭得眼睛都紅了的模樣。
電話那頭方正嘆息一聲,也有些心痛。
他自己沒有孩子,所以他幾乎把對孩子的喜歡全部投注到了蔚安和藺濡身上,這些年沒少給蔚安、藺濡買玩具買零食,儼然是把兩小只當成了干兒子在照顧。
“晚點我去接他估計還得哭。”蔚然嘀咕一聲,他都已經想象到那小家伙哭得鼻涕眼淚一臉的模樣。
電話那頭,方正是一陣沉默,他也已經想象到。
“你打電話就是為了提醒我這個?”蔚然已經進客廳大門。
看見他和藺沈之,正和蔚云玩得開心的藺濡立刻笨拙的從沙發上下來,然后光著腳丫咚咚咚地跑向兩人,要抱抱,“爸爸,父親……”
先進門的藺沈之趕緊彎腰把人從地上抱起來。
蔚然看見,摸摸他的小臉蛋。
和蔚安性格相反,這小家伙倒是相當外向。
“不是,我還要提醒你記得五天之后的頒獎典禮,到時候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可別忘了。”方正道。
兩天后是他的婚禮,五天后那會他正忙著體驗新婚生活,可沒空再管蔚然。
那頒獎典禮是關于他們工作室運營的那游戲的頒獎,那游戲到如今已經開服五年,但如今卻依然穩居熱玩榜之首,算下來都已經霸榜了將近五年。
五年下來,游戲已經經歷過無數次的更新,從最開始的簡單模式到現在的開放了創造制作模式,添加了現實中并未有的稀奇植物動物。
整個游戲的世界已經相當龐大,這也延伸出了相當多的玩法。
有人試圖在游戲中創造只存在夢想中的幽靜山谷,有人試圖在游戲中描繪遺落在時光之中的古老城市,有人試圖在游戲中建成一座永遠無法入住的小小的家……
有人沉浸在那些或是可愛真實或是夢幻奇特的動物世界里,看著它們出生看著它們成長,看著它們繁衍看著它們老去,陪它們共度一生。
也有人放棄定居放棄自己創造,漂流在整個海島之上,看盡島嶼上無數人共同建造的風景,進行一場奇特的旅行。
五年的時間,那游戲為他們斬獲了不少國內國外的獎項,這次蔚然即將要去參加的就是國內一個非常著名的獎項。
“咱們這算不算是完成了當初的愿望?”方正忍不住道。
蔚然想想,臉上也溢出燦爛笑容。
當初他和方正說要超過白鯨的時候,甚至都不敢大聲說,只敢在他們的辦公室當中偷偷說說,現在他們卻已經在思考他們是不是已經完成這個目標。
“我算過了,咱們這個游戲得的獎項可比他們幾款熱門游戲加起來都還要多。”方正道。
“也不能這么比,白鯨畢竟是老牌工作室。”
“老牌怎么了,這次這大獎就沒他們的份,只有我們。”方正哼哼,對蔚然不說話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作法表示不滿。
這次的大獎名額只有一個,落在了他們頭上。
蔚然嘴上雖然謙虛,但心里卻明白,實至名歸。
這并不是他自大,而是現在他們的工作室確實已經足夠和白鯨抗衡,他那游戲的熱度口碑,也確實超過了白鯨目前運營的幾款熱游。
不只是白鯨,他甚至可以說是開創了一個流派,在他們那游戲之后,不少人都試圖創造類似的開放世界游戲,不過就目前來看同類型里沒有第二個拿得出手的。
“你還是想想你的婚禮吧。”蔚然道。
“早想好了。”方正美滋滋。
“行,知道了。”蔚然笑出聲,“給你美得……”
“那當然,我能不美嗎?”方正一提起這件事情就有說不完的話。
蔚然在旁邊聽著,心中也多少有些感慨。
足足五年的時間,方正和洛易終于還是修成正果,這讓他一個外人都能感覺出那份不容易。
“說起這個,蔚安和藺濡那邊怎么樣?到時候能行嗎,我可就只請了他們兩個當花童。”方正問。
“你就放心吧,已經練起來了。”蔚然看看面前的藺濡,“實在不行到時候我就和藺沈之上,保證你有花有戒指。”
藺濡是小雄蟲,破殼之后就一直是人類的形態,生長速度也和人類一樣,如今已經快三歲的他肉嘟嘟胖乎乎的,可愛得不行。
被藺沈之抱著,他正偷偷和藺沈之說悄悄話,他可喜歡藺沈之了,那么那么喜歡。
“誰要你們兩個大齡花童了?我要的是小花童……”方正的嫌棄隔著手機都傳過來。
“沒事我就掛了。”蔚然想要過去抱藺濡,藺濡那么那么喜歡藺沈之,那他呢?
“對了,還有件事。”方正道,“伍銘易出獄了。”
蔚然伸出去撫摸藺濡軟軟肉肉的臉頰的手頓了下。
“你也別太緊張,我估摸著他也沒那個膽子敢做點啥,不過我覺得還是應該提醒你一句。”方正語氣中滿是嚴肅。
“嗯,謝謝。”
“那掛了。”說著,方正掛斷電話。
藺沈之回頭,看見蔚然臉上的嚴肅,黑白分明帶著幾分冷清的眸子多出幾分探究。
一旁蔚云也看過來。
蔚然本不想說,想想還是把伍銘易的事情說了。
伍銘易那種人翻不起什么波瀾,但小心一點終歸是好事。
伍銘易的事再加上對學校里蔚安的擔心,蔚然一整天的時間都心神不寧。
藺沈之倒是沉得住氣,至少表面如此,如果不看他整個上午坐在沙發里就沒挪過窩的話。
蔚然這份擔心和心神不寧在即將到達下午放學時間時到達巔峰,兩人提前了一個多小時就去了學校。
因為這次是兩個人一起,他們還把藺濡也帶上了。
坐車車,藺濡很是開心,一對圓溜溜的眼睛不停地朝著車窗外張望,他已經認識好多東西,他把那些東西都指給藺沈之看。
“哥哥在讀書……”車子停下后,藺濡指著學校門口和藺沈之道。
“沒錯,哥哥在讀書,等小濡長大些后小濡就可以和哥哥一起讀書。”藺沈之冷清的聲音中是淡淡的溫柔。
“和哥哥一起?”
“嗯,和哥哥一起。”
藺濡兩只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他最喜歡哥哥了。
“爸爸也一起。”藺濡期待地看著藺沈之。
“爸爸不去。”
藺濡一雙眼睛都瞪圓,不能理解為什么藺沈之不能一起,“那父親一起……”
“爸爸和父親都已經是大人了,大人不讀書,大人上班。”藺沈之解釋。
藺濡急了,“那小濡也上班。”
頓了頓,藺濡還不忘帶上蔚安,“哥哥也上班。”
蔚然被逗笑,他揉揉藺濡的腦袋,“你這么丁點大,上什么班?”
三人在車上說笑著這會,隨著放學時間越來越進,學校門外已經多出不少車和人。
看見那架勢,第一次接人的蔚然和藺沈之都有了一種奇怪的危機感,他們會不會認不出來蔚安?
理智上他們明知道不用擔心,但兩個人還是趕緊把藺濡抱下車,帶著他到門口去等著。
小藺濡知道蔚安馬上要出來,轉動腦袋,要幫著一起找人。
幾分鐘后,學校所有小朋友在老師的帶領下向著外面而來,他們在操場上集合,然后兩個班兩個班地向著門口而來。
其他家長顯然都已經習慣這種方式,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孩子把人帶上車揚長而去。
蔚然和藺沈之兩人都是第一次,他們明明都已經見慣了大場面,也出席了不少發布會被無數鏡頭懟臉,但這會他們卻依舊緊張不已。
兩人伸長了脖子墊著腳張望,生怕錯過了蔚安的班里。
蔚安是大班,大班排在了后面。
臨輪到大班時,兩人那種緊張不安的情緒到達巔峰,心臟都砰砰直跳個不停。
藺濡見狀,一張白白凈凈肉嘟嘟的小臉上也多出幾分嚴肅。
幾分鐘后,其中兩個大班的孩子被帶到門口。
兩人一遍遍的互相確認班里,確認剛剛出來的人里沒有蔚安。
叫到蔚安他所在的班級時,門口的家長已經只剩下十來個,因為是大班,所有人都以習慣這種場面,相當淡定的等著孩子自己出來。
蔚然和藺沈之卻沒那么淡定,趕緊穿過人群向著門口而去。
“你看左邊,我看右邊。”蔚然認真分派任務。
藺沈之點點頭,牢牢盯著自己負責的方向。
“哥哥!”藺濡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蔚安。
一個班級總共也才十個人,兩個班也才二十個。
蔚然和藺沈之連忙朝著藺濡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人群中看見蔚安。
蔚安是雌蟲,按道理他本應該長得比普通孩子快,但在一群人里他卻只屬于第二階梯,他瘦瘦的,眼眶紅紅的,臉上還帶著淚痕。
被老師帶到門口后緊張的抓著書包袋子的他也轉動腦袋尋找,在門口看見蔚然還看見藺沈之、藺濡后,他嘴巴一扁就要哭。
但他沒哭,他忍住。
他低頭不看笑著沖他揮手的蔚然和藺沈之,只看著自己面前的地面。
看見蔚安那副生氣的模樣,蔚然和藺沈之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無奈和愧疚。
蔚安肯定恨死他們了。
蔚安肯定覺得他們特別討厭,他明明不想去學校他們卻還非要逼著他去。
老師很快放行,所有孩子嘰嘰喳喳地向著自己的父母靠近,一時間整個校門口一片歡聲笑語。
蔚然和藺沈之也趕緊向著門外走來的蔚安靠近。
“蔚安。”蔚然伸出手。
蔚安看看那只手,沒有握住,他繞過蔚然向著一旁走去。
蔚然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心口也跟著空落落。
“蔚安。”藺沈之過去。
蔚安低著頭,從藺沈之身邊繞過,也不給藺沈之牽手。
本來很開心的小藺濡看看蔚然藺沈之再看看蔚安,似乎察覺到蔚安的那份委屈,也不笑了,小嘴巴一扁。
就這片刻時間,蔚安已經往前走出許遠,遠離人群。
蔚然和藺沈之見狀,兩人趕緊跟了上去。
“蔚安……”蔚然本是想說點什么,靠近后他才發現蔚安又在哭。
看見蔚安那副哭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的模樣,蔚然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咽回,心口更多出幾分無奈。
蔚安抹抹眼淚,來到車子前,他自己笨拙地拉開后座的車門,上了車。
他在自己專用的小座位上坐下,把自己的小書包取下來,自己拉了安全帶有些笨拙的給自己系上。
做完這些,他用手背抹抹眼淚,抱著自己的書包低著頭,一言不發。
藺沈之抱著藺濡坐到后座。
蔚然也趕緊上了駕駛位,他沒有馬上啟動車子,而是從駕駛位回頭看向蔚安。
“哭什么……”蔚然伸手擦去蔚安臉上的眼淚。
“唔哇……”蔚安這邊還沒安慰好,藺沈之懷里抱著的藺濡就哭了起來。
蔚然好笑又無奈地看去。
藺濡看見蔚安哭,就好像自己也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似的,眼淚不要錢似地往下滴。
藺濡最是心疼蔚安,比心疼他們還心疼。
這幾年下來,但凡蔚安哭下,藺濡絕對馬上就會跟著哇哇大哭。
蔚安聽見哭聲,抬頭看看藺濡。
看見藺濡那哭的一張臉都通紅的模樣,他趕緊伸手摸摸就沒比他小多少的藺濡的臉頰,“不哭……”
他本是想安慰藺濡,結果卻被藺濡勾得哭得更加委屈更加厲害。
一時間,車里只剩下一大一小兩道哭聲。
聽著那雙重奏,蔚然和藺沈之好笑又無奈。
蔚然摸摸蔚安的腦袋,“好了,別哭了……”
蔚安推開蔚然的手,不給蔚然摸頭,“……騙子,說好了不走的,騙子……”
把這話說出口,蔚安頓時愈發委屈,哭的有些喘不過氣來,蔚然明明說好了就在操場里陪著他,結果騙他進去之后蔚然卻走掉。
蔚然啞然,他都忘了這茬了。
“我的錯我的錯,我道歉,對不起。”
“唔……”蔚安淚眼汪汪地看著蔚然。
“別哭了。”藺沈之開口。
蔚安看去。
大概是因為藺沈之不經常笑的緣故,蔚安和藺濡都比較怕藺沈之,平時藺沈之一開口,兩個小家伙立刻就會老實。
但這次,蔚安卻沒安靜,他抹抹眼淚,不看蔚然也不看藺沈之,他看向車窗外。
“每個人都要讀書,藺濡長大了也要讀書。”藺沈之語氣中多出幾分嚴厲,“你不可能永遠都待在家里,我和你父親也不可能永遠陪著你。”
聽著藺沈之語氣中的嚴厲,蔚安哭聲小了不少,抽泣得卻更加厲害。
蔚然看看藺沈之,有些頭痛。
“開車。”藺沈之道。
蔚然有些猶豫,但看看藺沈之后,還是回過頭開車。
藺沈之并不是就不心疼,只是他們都明白蔚安必須走過這關。
蔚安性格其實沒有那么膽小愛哭,他從小就比普通的孩子聰明,心智也更加成熟,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好像越長大他就變得越安靜內向。
可即使如此,他除了比較害羞不喜歡出門平時也沒什么問題。
唯獨讀書這件事,他好像特別排斥。
“……唔……別、別人就沒有小翅膀……”
已經啟動車子的蔚然停下動作回頭看去。
藺沈之也已經看去。
背對著他們看向窗外的蔚安哽咽著,相當委屈,“唔……弟弟也沒有……別人都沒有……其他小朋友都沒有……”
蔚安一邊抹眼淚一邊哭,“……就只有我有……”
“這樣很奇怪……我不想要小翅膀了……別人都沒有……父親都沒有……”
藺濡委屈的哭聲中,蔚安話語斷斷續續。
蔚然和藺沈之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驚訝。
他們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他們甚至從來都沒把這當作一個問題。
藺沈之不同于人,蔚然除了最開始那段時間嚇了一跳有些害怕,后面他并不介意,他依然愛藺沈之。
藺沈之知道蔚然愛他,所以他也從來不把自己是蟲族當成問題。
蔚安不同于人,但蔚然和藺沈之都愛他,也從來不把他是蟲族當成問題。
蔚云、方正、陳寄云以及偶爾會來他們家的于盛安、夏季風,也從來沒把這當成過一個問題。
他們根本不知道,蔚安原來如此介意自己和人不同。
那一瞬之間,蔚然和藺沈之都想了許多。
那一瞬之間,兩人心中都充滿了愧疚。
他們從未把這當成問題,所以以往他們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也從來沒有想過要避開蔚安。
他們一遍遍當著蔚安的面討論他萬一在讀書的時候暴露,他們該怎么辦。他們一遍遍當著蔚安的面討論蔚安以后的生活,如果有人發現他的不同。他們一遍遍地叮囑,要蔚安藏好自己的小翅膀誰都不能給看。
在他們看來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也是蔚安必須盡快學會的生存守則。
但在尚且只有五歲的蔚安看來,在小小的他心里,他肯定極度害怕著。
他們作為萬一在討論的那些不好的意外和可能,在他心里可能已經深深扎下根,它們每時每刻都提醒著他他和其他人不同,他有一對翅膀。
蔚然突然想起早上送蔚安來學校時的事,那時候蔚安說什么都不愿意進去,是他強行把蔚安放在地上掰開手把他推到了老師的面前。
蔚安一步一回頭看著他的眼神中滿是不安哀求,他卻冷著一張臉。
他還跟蔚安保證了他就在旁邊看著不走,結果卻是他很快就消失不見,回了家。
那時候被單獨留在教室面對一群和自己不同的陌生人的他,該有多害怕……
“……我不想去讀書,我想回家。”蔚安滿眼淚水地看了蔚然一眼,他一只手臂橫在窗戶上,埋首躲起來哭。
他想回家。
“……”蔚然很想說一句傻瓜,但看著蔚安小小的西裝下顫抖著的肩膀,到了嘴邊的話沒能說出口。
藺沈之伸手摸摸蔚安的腦袋,感覺著掌心下蔚安身上的顫抖和哽咽,他眼眶微微泛紅。
蔚然沒有注意到這些不奇怪,蔚然畢竟不是他們一族的人,但他本應該注意到的。
藺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跟著一起委屈得要命的他已經哭得咳嗽,他一張小臉都脹紅。
“哥哥嗚嗚……”他看看藺沈之,伸手抱住藺沈之的脖子,他小小的手抬起他指給藺沈之看。
哥哥在哭。
“好,我們回家。”蔚然聲音有些沙啞。
車子啟動,蔚然載著一家人快速向著他們的家而去。
第55章 第 55 章
001
學校和別墅兩邊并不遠,蔚然把車子停進車庫時,蔚安都還在抽泣。
下了車,蔚然拉開靠近蔚安兒童專用座位的車門要幫忙,蔚安卻一邊抽泣著一邊自己解開了安全帶,然后抱著自己的小書包自己下車,自己進了門。
蔚然看見,看見他那小小的背影,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一旁藺沈之也看見,他摸摸懷里都哭到有些累的藺濡,跟著向著屋里走去。
蔚然嘆息一聲吼,緊隨其后。
客廳,蔚云正在廚房中忙碌,已經快到晚飯時間。
聽見開門聲,蔚云回頭看來,一回頭對上蔚安那張帶著淚痕的臉他愣了愣。
緊接著他就聽見藺濡的哭聲。
蔚云洗了洗手,趕緊走向先進門的蔚安。
蔚安抱著自己的背包在沙發上坐下。
蔚云過去,“這是怎么了?”
蔚云知道蔚安肯定要哭鼻子,蔚然當初被送去幼兒園的時候也哭,但他沒想到蔚安放學了都還在哭,而且還哭得這么慘。
蔚安看看蔚云,不說話,只是抱著自己的小書包抽泣。
“爺爺……”藺濡一進門那可就不得了,他遠遠的就伸出手要讓蔚云抱抱。
“這是怎么了?”蔚云趕緊伸手抱過藺濡。
“唔……哥哥哭……”剛剛都已經哭累的藺濡紅著眼眶委屈地指著蔚安,要告訴蔚云要給蔚云告狀,哥哥哭了。
他要讓全世界都知道蔚安委屈了。
“唔……”藺濡傷心抽泣。
“好,我知道了,不哭不哭。”蔚云趕緊哄人。
蔚然跟著藺沈之進門后,兩人對視一眼,心情有些沉重地走向沙發。
蔚安坐在沙發上。
來到沙發前,蔚然和藺沈之在蔚安身旁一左一右坐下,兩人嘴唇翕動,一時間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好。
他們之前就一直疑惑,為什么小時候明明那么活潑的蔚安越長大越是安靜越長大越是內向。
蔚然揉揉蔚安的腦袋,蔚安躲了躲。
一路哭到家里,他情緒已經穩定許多,他雖然還在抽泣著但已經不再繼續掉眼淚。
蔚然摸了個空,他沒有放棄,而是直接把蔚安整個人抱起來放在自己的腿上,要抱著蔚安。
蔚安小小地掙扎了下,然后很快埋首在蔚然懷里,蔚然身上的氣息讓他安心。
被抱住,蔚安抽泣一聲,似乎又要哭。
一旁好不容易讓蔚云哄得不再繼續哭的藺濡聽見,嘴巴一扁就要跟著哭。
蔚然瞬時哭笑不得,他掀開蔚安的胳膊在他身上仔細地檢查一番,戳戳咯吱窩,再戳戳小肚子。
蔚然懷里的蔚安被戳,抬起頭,一臉淚痕地看著蔚然。
蔚然一本正經,“我看看你們兩個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聯動系統?”
這事不只是他們,甚至就連方正、陳寄云他們都知道,每次只要蔚安、藺濡其中一個一哭,另外一個絕對馬上就會跟著哭,弄得蔚然都真心懷疑兩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聯動系統。
“哼。”蔚安被逗笑,察覺自己剛剛還想哭現在卻笑了,蔚安立刻埋頭在蔚然懷里,不給看。
蔚然摸摸蔚安的腦袋,任由他躲著。
見蔚安不哭,被蔚云抱著的藺濡吸吸鼻子,也不再哭。
蔚然幾人看見,對視一眼,愈發好笑。
“哥哥。”小藺濡沖著蔚然伸出手。
蔚然見狀趕緊接過來,一手一個地抱著。
蔚安看見藺濡,一邊靠在蔚然胸口一邊伸手摸摸藺濡哭得紅彤彤的臉頰。
藺濡心疼蔚安,蔚安也一直非常喜歡藺濡。
看著那樣的蔚安,蔚然以前總覺得欣慰,現在腦子里卻都是為安之前帶著哭腔的那一句“弟弟也沒有”。
小藺濡是雄蟲,他沒有翅膀,他從破殼起就和人類完全一樣。
蔚安卻不是,他是雌蟲,他從破殼就有翅膀。
蔚然以前從來沒覺得這有什么,在他看來兩個小家伙都是他的孩子都一樣,甚至蔚安因為小時候身體不好他對蔚安還更加緊張些。
但在蔚安看來,他和弟弟卻是不同的。
他有一對不能被人發現的翅膀,弟弟沒有。
“哥哥。”藺濡帶著哭音的聲音軟糯糯,他抓住蔚安的手,靠在蔚安身上,要和蔚安挨著。
蔚然揉揉藺濡的腦袋,再揉揉蔚安的。
等兩個小家伙都不再哭,藺沈之拿了毛巾過來給兩個小家伙都洗了臉,兩個小家伙那兩張白白凈凈的臉頰都哭得臟兮兮。
吃完晚飯,夜里藺沈之帶著兩個小家伙去洗澡時,蔚然把下午去接人時的事情告訴了蔚云。
聞言,蔚云啞然,一時間愣在原地。
他顯然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知道藺沈之不同于人的時候他確實驚訝過,知道蔚安因為不能收起自己的翅膀五歲之前都不能隨便出門時他也困擾過,但他從來沒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值得這么在意的事。
“那你們現在準備怎么辦?”蔚云問。
廚房中,蔚然不語,他也不知道。
他想和蔚安談談,他們并不覺得有翅膀就不好,但蔚安才五歲,就算他是雌蟲所以長得比普通孩子要快些,他也只不過才來到這世上四年多五年。
和他講那些大人的道理,且不說他能不能聽懂能不能理解,就算能聽懂能理解,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大概也太過沉重。
收拾完碗筷,蔚然上樓時,藺沈之已經幫蔚安和藺濡洗完澡。
蔚安從小到大就一直很乖,從來不讓他們頭痛。
藺濡倒是有些鬧,但他特別聽蔚安的話,只要蔚安也一起幫他洗澡他每次就都特別乖。
蔚然進門時,藺沈之已經幫兩個小家伙吹干頭發換上軟軟的睡衣,讓兩人躺到床上。
蔚安和藺濡大些之后,就一起住進了距離他們主臥不遠的兒童房。
兒童房里安裝了可視電話,夜里只要有一點聲音蔚然他們這邊就能聽見。
蔚然進門時,放在床頭柜上的電話里正傳來兩個小家伙的說話聲,藺沈之明明已經讓兩個小家伙快點睡覺,他們卻還在被子里講悄悄話。
屋里,藺沈之已經洗漱完,他正坐在床上漫不經心地看著自己的平板電腦。
電腦上是蔚然之前送給他的那只小三花貓,小三花貓被蔚然升級移植到了藺沈之那款“家,貓”的游戲里,如今的它可以不只是在手機里。
蔚然趴到床上,他看向藺沈之。
穿上睡衣的藺沈之少了幾分工作時的嚴肅,原本被西裝包裹的一絲不茍的脖梗和手腕都露出,白皙的皮膚看得蔚然總想伸手握住,總想在那里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藺沈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蔚然握住藺沈之白皙的手腕。
藺沈之看來。
“今晚我去蔚安他們那里睡,你要一起來嗎?”蔚然像只貓似的在床上翻身,露出自己的肚皮。
平板里,剛剛正被藺沈之摸了下巴的小貓,也翻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
藺沈之看看平板里那毛茸茸的肚皮,再看看蔚然的,伸手摸了摸蔚然的下巴。
被當成貓撓了下巴,蔚然并不惱,反而舒服得微微瞇上眼。
藺沈之手腕處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氣息,他們明明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甚至同一瓶,但他卻總覺得藺沈之身上的味道要好聞些。
“嗯?”蔚然還惦記著之前的問題。
“我就不去了,我有點累。”藺沈之道。
蔚然睜開眼,微微仰著頭從頭頂看去。
對上藺沈之那張在外人看來幾乎看不出情緒的臉,蔚然輕嘆一聲,他拉了藺沈之的手在他掌心落下一吻,“傻瓜,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他知道,藺沈之還在難受。
蔚安會這樣想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的,對他來說,蔚安那一席話讓他愧疚也讓他心情沉重,對藺沈之來說,大概遠不止于此。
藺沈之薄唇輕抿,“我應該想到的。”
蔚然他們并不是蟲族,所以他們無法明白那種不同于人類害怕被發現的恐慌,但他應該再清楚不過才使。
當初他就深深害怕著他的身份被蔚然發現。
如果不是因為害怕,他也不至于試圖隱瞞不至于和蔚然鬧到離婚。
藺沈之感覺著掌心下的溫熱,感覺著蔚然手心的溫度,輕嘆一聲。
他從小就特別懂事。
仔細回想,好像自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特別的懂事,因為自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知道他爸爸不開心。
他不想讓他爸爸不開心,所以他從來不讓他擔心。
即使沒有人教過他不能把小翅膀給別人看他好像也知道,即使沒人告訴過他他也知道他們和人類不同。
當初他第一次去讀書的時候,是自己跟著司機去的,他甚至都不記得他爸爸那天有沒有送過他……
如果不是蔚安今天自己說出口,他甚至都沒想起過蔚安這個年齡可能會感受到的茫然和不安。
“他會好好的。”蔚然道。
“嗯。”
藺沈之看向蔚然,“你去吧。”
蔚然又在藺沈之掌心落下一吻后,起身。
他拿了自己的枕頭走向門口,臨出門前他回頭看向坐在床上的藺沈之,“別想太多,好好睡一覺。”
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他知道藺沈之已經看開,只是有時候再想起依舊還是能夠感覺到陣痛。
那種痛楚,大概只有時間能夠治愈。
“嗯。”
002
蔚然關上門,向著隔壁的兒童房兒去。
臨到門前,蔚然又轉身下了樓。
他穿過客廳,打開落地窗,踩著他后來給自己買的一雙專門用來進花園的鞋子進了花園。
幾分鐘后,他快速換了鞋子抱著枕頭上樓。
來到門前,蔚然擰開門把手,把腦袋從門縫里探了進去。
聽見聲音,床上一大一小兩個小家伙早就已經抬起頭看向門口,看見是蔚然,看見蔚然懷里抱著的枕頭,兩個小家伙頓時高興壞了。
“父親!”小藺濡直接就從被子里鉆了出來。
蔚然進門,關上門后,蔚然神神秘秘的把手伸進自己的兜,“猜猜我給你們帶了什么?”
藺濡已經踩著被子來到床的另外一頭,他喜歡蔚然和藺沈之過來挨著他們睡,“爸爸呢?”
“他今天累了,明天再過來挨著你們睡。”蔚然道。
說話間,他從自己兜里掏出兩個暗紅色的果子。
“果果!”藺濡一看見那果子兩只眼睛就亮了起來,他特別喜歡那果子。
“睡覺前不要吃東西。”藺沈之冷清的聲音從放在床頭柜上的可視電話里傳來。
蔚然聽見,趕緊給兩個小家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偷偷吃,別讓爸爸聽見。”
藺沈之無奈,他已經聽見了。
兒童房內,被蔚然帶著做壞事,小藺濡和蔚安兩人很是興奮,偷偷摸摸地接過果子坐在床上就吃了起來。
蔚安已經相當有經驗,他很快用牙齒在果子上開出一個小口,然后把果子遞給藺濡,接著再把藺濡的果子拿過來咬了個口自己喝。
果子被咬開,空氣中力可滿滿的都是奶香味。
蔚然嗅見,一邊往床上鉆一邊都有些后悔沒給自己多摘一個。
他當初為了種活這些果子可是大費了一番周章。
這果子發芽的速度非常快,生長的也非常迅猛,十來天的時間就已經長出藤蔓能看見花苞。
然而就在他盤算著一天一個都夠當時的蔚安吃上一個月時,那些果子在開花形成拇指大小的幼果之后迅速爛掉。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水分營養不夠,所以那段時間他每天都頂著對花園里蟲子的害怕早晚澆水施肥。
那些藤蔓有了足夠的水分和營養后瘋長,果子卻依舊不斷地爛掉。
澆水施肥沒用,他后來還試了非常多的辦法,然而不管他用什么辦法都沒用。
那一堆藤蔓原本長出來的三十多個花苞,到最后一共也就成熟了三個果子。
看著那三十多朵花只剩三個的果子,蔚然也總算知道為什么他之前沒見過這果子。
沒能種成,蔚然十分不甘心,那之后他惡補了不少種植相關的常識知識做了大量地調查準備。
再一次把種子種下時,他沒敢把種子全部種下,而是留了一部分晾干備用。
第二次地種植和第一次差不多,開花結果果子成型后,拇指大小的果子就迅速的爛掉。
蔚然試圖搶救,但就結果來說他失敗的很徹底,但早起晚歸緊張兮兮,結果只得到了一個果子。
就這么來回折騰了十多次,將近兩年,他才總算摸索對方法。
那些果子畏陽,如果長時間暴曬很快就會枯萎爛掉,他之前得到的那幾個成熟的果子,全部長在了背陽的陰涼處。
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蔚然報復性的把種子種滿了整個花園所有有空的地方。
十多天后,藺沈之看見整個花園到處都是的藤蔓時看向他的眼神,他至今都還記得。
“好喝嗎?”蔚然問兩個小家伙。
兩個小家伙都非常喜歡那果子,一邊喝著一邊偷偷點頭。
蔚然露出笑容,每次這時候他才能感覺到一點欣慰,不枉他當初頂著藺沈之的高壓沒讓藺沈之把那些藤蔓全扯了。
那次之后他收獲了一堆的種子,他把種子小心地保存起來后,在藺沈之無聲的嫌棄之下,獲得了一小片屬于他的“花園”。
那之后,他就開啟了他的種瓜之旅。
那果子只要避陽還是很容易活的,每年能種好幾次。
因為這,他還在藺沈之一族人那里拉了不少好感。
雖然他依舊不敢和那些人過度接觸,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這里有果子,之前家里有新生兒的很多都向他購買討要過。
之前蔚然甚至還想過要靠這個發家致富,但他也就只是想想,藺沈之一族的人本來就不多,更何況藺沈之還是一族族長。
他把種植那些果子需要注意的東西告訴了所有人。
后來找他討要果子的人就少了不少,只偶爾才會有幾個不方便自己種植的來。
喝完果汁,兩個小家伙趕緊到床上躺下。
躺下時兩人糾結了好一會。
蔚安和藺濡都想挨著蔚然,蔚然本來是想睡在兩個小家伙中間,但小藺濡特別貪心,他不光想挨著蔚然還想挨著蔚安。
可如果他睡在中間,他挨著蔚然又挨著蔚安了,那蔚安就不能挨著蔚然。
蔚安知道,他有些不愿意,他也想挨著蔚然睡,但他還是很快就同意。
藺濡比較小,是弟弟。
蔚安讓步,小藺濡卻過不去自己那關,他知道蔚安也想挨著蔚然睡。
他一張小臉皺成包子,糾結猶豫好一會后他選擇放棄,他讓蔚然睡在他和蔚安中間,這樣蔚安就也能挨著蔚然。
他可以明天再挨著蔚安。
躺下,關了燈,蔚然一邊一個小家伙,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心中滿是滿足。
小藺濡也很開心,沒一會時間就睡了過去。
有了蔚安的教訓,藺沈之懷藺濡的時候蔚然和藺沈之都格外的謹慎小心。
他們的謹慎小心讓藺濡身體十分健康,他還是蛋的時候就足有七斤,破殼之后胖乎乎肉嘟嘟的。
藺濡是小雄蟲,他出生的時候就是人類的模樣,他沒有牙齒,他不會吃自己的蛋殼,所以他的蛋殼是給蔚安吃掉的。
大概是因為蛋殼上有自己的氣息,蔚安吃掉后身上也沾染了氣息,所以藺濡從小就特別親近蔚安。
蛋殼蔚然背著藺沈之偷吃了一小塊,味道怪怪的,像是帶著一股淡淡奶香味的餅干。
察覺緊緊挨著自己的藺濡睡著,蔚然小心的把他往上抱了抱,讓他躺的舒服些。
蔚然忙完時,另外一邊的蔚安翻了個身。
“吵醒你了?”蔚然壓低聲音開口。
蔚安好像是搖了搖頭,他很快想起黑暗中蔚然看不見,“沒有。”
蔚然放好藺濡,翻了身,抱住蔚安。
“睡不著?”蔚然問。
一個五歲的孩子,可能大部分的父母都不會覺得他們夜里也會睡不著,但蔚然知道,蔚安心里藏著事。
蔚安沒說話,他靠在蔚然懷里享受著這一刻只屬于他一個人蔚然地擁抱。
蔚然雖然不是他們一族的人,體能上他也沒有藺沈之強大,但蔚安卻非常喜歡被蔚然抱著,蔚然讓人覺得非常安心也溫暖。
“還在想白天的事?”蔚然問,他來這里睡,就是想和蔚安聊聊。
蔚安動了動,有些不想聊這個話題。
蔚然摸摸他的腦袋,把他抱得更緊些。
“我有跟你說過嗎,當初我看見你爸爸長出翅膀的時候嚇了一跳。”蔚然回憶起當初,只覺好笑。
他現在已經徹底接受藺沈之,所以當初的一切在現在的他看來已經有些好笑,不過在當初的他看來大概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嗯,知道……”蔚安是聽說過這件事情,蔚然和藺沈之從來不會避諱他和藺濡,方正他們有時也會拿這件事取笑蔚然。
“不止你有小翅膀,爸爸也有,但是你看,我就不怕爸爸,爺爺也不怕,你方正叔叔他們也不怕。”蔚然在黑暗中輕聲說道。
蔚安不語。
“你確實和其他的孩子有些不同,因為你是和爸爸一樣的蟲族,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存留下來的種族,但這沒什么的。”
“我們不可能讓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歡我們,就算是父親就算是爸爸,也肯定有不喜歡我們的人,所以我們不要去管他們,我們只需要讓自己在乎的人喜歡我們就好。”
“這世界上是有很多人喜歡著你的,我給你算算,我、爸爸、爺爺、方正叔叔、洛易叔叔,還有你的云哥哥,云哥哥的父親爸爸,還有之前參加聚會時的那些叔叔哥哥,他們都可喜歡你了。”
蔚然盡可能把話說的簡單好理解。
“那又不一樣……”蔚安聲音已經帶著幾分哽咽。
他強忍著不讓自己哭,但黑暗是很好的催化劑,他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了出來。
他趕緊偷偷抬手擦擦。
“怎么不一樣了?”蔚然把下巴抵在蔚安的腦袋上,輕輕問道,“你看那么那么多人都喜歡著你。”
“就是不一樣。”蔚安哽咽著道,“弟弟就沒有小翅膀。”
“弟弟和你一樣是蟲族。”
“但他就沒有小翅膀,他臉上也不會長出蟲紋,他就不會被人發現,他就沒有和別人不一樣……”
蔚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蔚安這個問題。
蔚然的沉默助長了蔚安心中的不安,讓他原本還壓抑著的哭聲變大不少。
黑暗中,他竭力壓抑著的哭聲變得清晰,也變得讓人揪心。
蔚然在蔚安腦袋上落下一吻,蔚安繼承了藺沈之的柔軟發質,再加上睡覺之前才洗過,相當柔軟舒適。
然而有著那樣一頭柔軟頭發的人,正在黑暗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蔚然試圖再說點什么,卻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在蔚安那里,這件事情大概不是他這么算的,就算他知道有再多的人喜歡著他,他和別人不同這件事依然無法抵消。
對于蔚安來說,那不只是一份不同,也是一份無處不在的恐懼。
“有一天,你會找到一個不介意你有翅膀,不介意你能長出蟲紋,不介意你和別人不一樣的人。”藺沈之冷清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中響起。
藺沈之一直沒睡,在偷聽他們的對話。
“這世上總有那么些人不喜歡你,哪怕你甚至都不認識他們,但只要你喜歡的人也喜歡著你,那一切就都不可怕了。”藺沈之道。
003
蔚安吸吸鼻子,沒說話。
“他突然開口,嚇我一跳。”蔚然故意稍微拔高了些聲音。
聽著蔚然那有些夸張的話語,蔚安立刻被逗笑。
又一次被蔚然逗得又哭又笑,蔚安都有些生氣,他扒拉蔚然的手,不給蔚然抱著了。
蔚然沒放手,把人抱得緊緊的。
電話那頭的藺沈之沒理會蔚然,他繼續說道:“我就找到了喜歡我我也喜歡的那個人,你夏季風叔叔也找到了。”
“云哥哥就沒有找到,他都三十多了!”蔚安突然來了句。
蔚然噎住,可視電話那頭的藺沈之顯然也被噎住。
蔚然低頭看看自己懷里的蔚安,目光幽幽,好的,陳寄云的相親安排上,關懷大侄子理所應當。
“我和你爸爸明天就幫他找!”蔚然說得咬牙切齒。
電話那頭,藺沈之被噎得沒了聲音。
蔚然沒再繼續剛剛的話題,抱著蔚安東扯西扯了幾句后就讓蔚安趕緊睡覺。
大概是下午哭累了,這次蔚安很快就睡去,沒一會黑暗中就只剩下他和藺濡平緩綿長的呼吸聲。
蔚然在那兩道呼吸聲中,也很快睡了過去。
翌日,蔚然醒來時,藺濡和蔚安還在睡。
蔚然沒有打擾兩人,成長期需要足夠的睡眠,他悄無聲息地出門下樓。
樓下,藺沈之和蔚云已經在準備起早餐。
蔚云這次過來是請了假,方正明天的婚禮,雖然整個流程都已經外包給婚慶公司,但很多東西還是要他們自己人看著才比較安心。
當初蔚然和藺沈之結婚,方正就幫著跑前跑后,現在方正結婚,他們這邊自然也要出力。
“我晚點去方正那邊看看。”蔚云道。
蔚然和藺沈之點點頭。
他們兩個這邊已經安排好,明天他們肯定是要到場的,今天下午他們也都會過去看看。
商量完接下去的安排,眼看著早飯即將做好,蔚然上樓去叫藺濡和蔚安。
小藺濡睡得正香,蔚然叫了會都沒能叫醒,平時叫一次就會醒的蔚安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叫了幾聲也沒醒。
兩個人都叫不醒,蔚然正琢磨著撓癢癢,就發現蔚安的睫毛在顫抖著。
蔚然立刻就明白過來,蔚安已經醒了,他就是不愿意起來,他不想去學校。
蔚然啞然。
“醒了就快起來,他們已經在樓下等著。”蔚然拍拍蔚安。
被點破裝睡,蔚安臉皮薄,只得乖乖起來。
蔚然見狀,趕緊上前幫忙穿衣服。
蔚安已經五歲,他雖然是雌蟲個子卻并不是同齡孩子里最高的那一批,他身上沒什么肉,衣服也小小的。
蔚然拿了衣服給他套上時,看著他衣服下瘦小的身體,動作不由放輕幾分。
“我們下午去你方正叔叔那里。”蔚然道。
蔚安抬頭看看蔚然。
“不去學校。”蔚然道。
蔚安兩只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反正明天也要請假……”蔚然道。
明知道蔚安害怕,他和藺沈之怎么可能還硬把他塞去學校?
蔚安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穿衣服的動作都積極了。
蔚然看見,眼底深處是淡淡的無奈。
幫蔚安穿好衣服,帶著他進了洗手間,幫忙擠好了牙膏,看著他站到臺子上自己刷牙后,蔚然回頭去幫藺濡穿衣服。
小藺濡正是貪睡的年紀,蔚然幫著他把衣服穿好他都還睡著。
蔚然看見,都有些哭笑不得。
看著蔚安自己有些笨拙的洗好臉,蔚然又擰了毛巾幫睡得正香的藺濡擦了擦臉后,抱著一個牽著一個下了樓。
蔚然把藺濡放進了一旁的嬰兒床,藺濡翻了個身繼續睡。
蔚安趴在原本屬于他現在屬于藺濡的嬰兒床旁邊看著,他輕輕伸手戳了戳藺濡的臉蛋。
蔚然借著這機會和藺沈之說了給蔚安請假的事,藺沈之沒有意見。
蔚然去外面給學校打了電話。
吃完早飯,藺沈之去公司蔚云出門去方正那邊后,藺濡才總算睡醒。
蔚然拿了早就準備著的東西把他喂飽時,已經快是中午。
吃飽喝足,藺濡小尾巴士地追著為安滿屋子跑,不用去學校,蔚安整個人都活潑不少,帶著藺濡在屋里玩的很是開心。
蔚然悠閑地躺在沙發上看了會工作群后,退出時,他切換到微信頁面給夏季風發了條信息,關心了一下陳寄云“交友”的情況。
他和藺沈之再婚后,他和陳寄云的關系比之前也沒好上多少,兩個人時不時就會互相懟上一下。
他想要和陳寄云打上一架的那個想法也還沒消失,那想法時不時就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跳跳。
蔚然信息發送出去沒多久,他就收到回復。
夏季風一口氣回復了好幾條信息,都是些頭痛陳寄云的家常,大概是夏季風和于盛安對他的影響太大,陳寄云對于結婚這件事一直相當排斥。
這么幾年下來,他一直孤身一人。
蔚然想象著陳寄云被催婚時那一臉的菜色,頓時被逗樂,那讓他積極性都飆升好幾格。
他尊重陳寄云地選擇,也并不介意陳寄云不婚,但這也不妨礙他偶爾給陳寄云找點不痛快。
蔚然回復了幾句,又大概說了說蔚安的情況。
夏季風在蔚安懷孕出生那段時間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但他并沒有在幼時照顧過陳寄云,所以對這情況沒什么了解。
夏季風說,他可以幫忙問問其他人。
結束聊天,蔚然從沙發上起來。
他算著時間準備了午飯,把兩個小家伙和自己喂飽后,要帶著兩個小家伙去方正那邊。
幾年下來,方正也已經在這座城市里有了自己的家,他把房子買在了距離工作室并不遠的另外一個小區,從他家到工作室也只需要不到十分鐘。
洛易現在也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洛易,雖然他那性格依舊沒變依舊動不動就會紅眼睛,但他現在已經有著自己的工作室。
他的工作室在業內口碑名氣相當大,早已經超過當初坑他的那工作室。
他們的合作依舊在繼續,洛易依然是他們這游戲的主要畫手。
隨著他們這游戲的爆火,洛易名氣也大漲。
當初洛易畫的那張蝴蝶的人設圖早就已經火出圈,現在即使不是他們這行業的人,對那張圖對洛易的名字也耳熟能詳。
知道要去方正那邊,小藺濡很是興奮,他性格一直比較活潑。
蔚然看向蔚安,蔚安越長大就越安靜。
蔚然拿了車鑰匙,臨要帶著兩個小家伙出門時他腳步停頓,他在蔚安面前蹲下。
“方正叔叔說很喜歡你和藺濡,所以希望你們兩個能在明天的時候給他做小花童。”蔚然道。
這件事他們早就已經告訴過兩個小家伙,也讓兩個小家伙進行了相關地排練,但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蔚安是怎么想的,現在他卻知道。
明天婚禮,到場的人肯定會很多。
那樣的情況下,蔚安真的能夠站上禮臺嗎?
他還得帶著藺濡,藺濡還太小,如果沒人帶著他不一定能做得好。
蔚安靜靜看著蔚然,一雙眼黑白分明。
“如果你不想去也沒有關系,我可以告訴他。”蔚然想起方正之前地詢問,他那時候跟方正保證過,絕對沒有問題。
“你想去嗎?”蔚然問。
蔚安低下頭,不語。
看出蔚安的意思,蔚然無聲嘆息一聲,有些頭痛,方正非常重視這次的婚禮。
“沒關系,不去就不去。”蔚然盡可能溫柔地摸摸蔚安的腦袋,不想讓蔚安覺得他們一直逼著他,“以后要是有這樣的情況,要是你不想去,隨時可以告訴我們。”
蔚安本來就很害怕和外面的人接觸,怕自己的翅膀被發現,如果在家里時他還不能安心沒有安全感,那他肯定會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孤僻。
蔚然不想看見那樣的蔚安。
蔚安看看蔚然,嘴巴微微嘟起,眼眶也有些泛紅。
“有什么一定要告訴我,不然告訴爸爸,或者告訴爺爺也行。”蔚然道。
蔚安點點頭。
小藺濡注意到蔚安眼眶泛紅像是要哭,小嘴巴微微一扁,他趕緊牽住蔚安的手,如果蔚安哭他就也哭。
“那我們現在去看看。方正叔叔和洛易要結婚,明天對于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日子,我和你爸爸還有爺爺都要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幫上忙。”蔚然解釋。
蔚安點點頭,這些他知道,蔚然幾人之前就已經再說。
見蔚安沒有抗拒,蔚然帶著兩人向著車庫而去,“那走吧。”
看著兩個小家伙上車坐到自己的專用座位,幫著把安全帶系好,蔚然坐上駕駛位。
他正一邊頭痛要怎么跟方正說這件事,一邊忙著給自己系安全帶,蔚安的聲音就從后座傳來。
“你們也去嗎?”蔚安聲音軟糯中帶著幾分猶豫。
“嗯?”蔚然從后視鏡看去。
“明天。”蔚安問,“當花童的時候。”
“當然,我們所有人都會去。”
蔚安點點頭,“那我也去。”
蔚然啟動車子,把車子開出車庫時他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去做花童?”
蔚安牽住旁邊藺濡的手,很是認真地點點頭,“嗯。”
蔚然啞然。
“方正叔叔說,只要我牽著弟弟給他們送花和戒指就好。”蔚安軟糯的聲音帶著幾分清脆。車子開到小區門口時蔚然放低速度,讓前方的欄桿撤走。
“沒錯。”蔚然心情復雜,“很簡單的,只需要從這頭走到那頭,然后把花和戒指遞給他們就好。”
頓了頓,蔚然又補充,“不用害怕,我們都在旁邊,到時候如果你害怕了也沒關系,我和你爸爸頂上就行。”
蔚安頓時被逗笑,“方正叔叔說他才不要你和爸爸,你們兩個都已經是大人了。”
蔚然總有辦法讓他笑。
蔚然腦子里都是方正那副嫌棄的模樣,他扁扁嘴,不識好歹,大齡兒童就不是兒童了?
不過蔚然也就只敢偷偷想想,要是讓方正知道他真準備這么干,方正絕對會讓他明天都進不了婚禮會場大門。
車子很快開到方正家樓下。
方正家所在的小區位置還不錯,雖然附近沒有學校,但交通便利,不遠處還有個挺大的商城。
蔚然把車停好后,正準備下車開了門讓兩個小家伙下來,動作間就瞥見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低著頭,正從方正家樓上下來,不知是不是蔚然的錯覺,他的行色有些鬼祟。
蔚然一開始還以為是熟人,看了半天卻沒認出那人是誰。
“唔……”藺濡解不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有些急。
蔚安趕緊幫忙。
蔚然連忙收回注意力,下車帶著兩人上樓。
方正住在三樓,蔚然帶著人上樓時房門大開著,屋里一堆人。
方正家房子朝向很好,三人一進門就看見一道諾大的落地窗,落地窗外陽光燦爛,襯得一屋子忙碌籌備的人臉上的笑容都愈發喜慶濃郁。
藺沈之和蔚云也在這里,不止兩人,陳寄云居然也在。
方正是他朋友,陳寄云是藺沈之的朋友,這么幾年下來方正和陳寄云兩人也見過不少次,還算熟悉。
陳寄云應該是被藺沈之叫來幫忙,他本來正忙著,一回頭看見正進門的蔚然,他想起什么一張臉瞬間漆黑。
看見陳寄云那副模樣,蔚然頓時就樂了,看來他之前給夏季風發的信息還是挺有效的。
“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蔚然趕在陳寄云開口之前開口。
“云哥哥。”
“云哥哥。”
“乖。”陳寄云看看藺濡再看看蔚安,臉上神情迅速柔和,不過抬頭再看向蔚然時立刻又換回了他那副一臉漆黑的模樣,“什么?”
蔚然看看蔚安,沖著陳寄云招招手,要去樓道里說。
本來準備抱抱藺濡和蔚安的陳寄云看見,有些狐疑地打量了蔚然一眼,確定蔚然不是要找他打架后,這才跟著蔚然去了樓道。
進了樓道,蔚然帶著陳寄云往下走到拐角窗口,確定蔚安聽不見,他才把蔚安的事大概說了遍。
知道蔚安的情況,陳寄云眉頭皺起。
“你當初沒有這種感覺嗎?”蔚然問。
“沒有。”陳寄云道,頓了頓,他又補充,“我那時候沒人敢招惹我,而且我也不怎么去學校。”
蔚然啞然,陳寄云確實不像是有人敢招惹的樣子。
蔚然并不覺得那是一件好笑的事,他并不希望蔚安變成那樣。
沒有問到有用的辦法,蔚然嘆息一聲。
陳寄云眉頭輕皺,也沒再說什么。
他們兩個是互相有些看不對眼,但蔚安和藺濡的事情上他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他和藺沈之有時實在忙不過來,也會把兩個小家伙交給陳寄云照顧,在這一點上他是絕對信任陳寄云的。
“父親……”小藺濡突然出現在門口。
他手里拿著兩塊小西瓜,一塊尖尖的位置已經被咬掉一
第56章 第 56 章
001
話說完,藺濡又自己手里的西瓜上咬了一口,他要多吃一點,吃多一點才能長大,才能長出小翅膀。
蔚然心情有些復雜地捏了捏藺濡肉乎乎的臉頰,把自己那塊西瓜也遞給藺濡,“那你多吃點,這樣才能長得快。”
小藺濡點點頭,認認真真的把西瓜接過去。
西瓜甜甜的,特別好吃,他多吃一點的話肯定一下就能長大。
蔚安在旁邊聽見,他眼眶微微泛紅,藺濡不懂事,他卻多少已經有些明白。
藺濡努力也長不出小翅膀,他們不同。
蔚然看見,揉揉蔚安的腦袋。
蔚安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地吃著手里西瓜,很努力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你們在這干嘛?”藺沈之從屋里出來。
屋里所有人都在忙碌著,他看見蔚然來了本想讓蔚然過去幫忙,蔚然卻拉著陳寄云消失不見,他讓蔚安和藺濡來找蔚然,結果蔚安和藺濡也跟著不見。
“馬上過去。”蔚然放下左一口右一口西瓜的藺濡,趕緊進門。
陳寄云見狀,跟著兩小只進門看著他們在沙發上坐下慢慢吃西瓜后,也趕緊幫忙。
方正和洛易的婚禮舉辦得相當隆重,不光把兩家的父母親戚都接了過來,還邀請了兩邊工作室最開始那批老員工。
蔚然和方正兩人的工作室現在已經相當有規模,各個部門都有了自己的獨立辦公室,總體的人數都已經近五百。
洛易工作室的人少些,但也有百來人,老員工也有十來個。
明天就要正式舉辦婚禮,熟悉兩人的人幾乎都趕過來幫忙,這也讓屋子里站滿了人,甚至給人一種人比事情還多的錯覺。
人多,忙起來也就快,下午四點多時所有事情基本就收尾。
忙完,蔚然一群人拒絕了方正留下吃晚飯的邀請回了家。
夜里時,折騰了一下午的幾人早早吃完晚飯準備休息。
蔚然洗漱完準備躺到床上時,藺沈之拿了自己的枕頭出門,去了蔚安和藺濡那邊。
蔚然昨晚過去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藺沈之今晚過去陪他們兩個睡覺,蔚安兩人就當了真,臨睡之前都不忘過來叫藺沈之。
見藺沈之離開,蔚然幾乎是立刻就把放在床頭柜上的可視電話打開。
幾分鐘過去后,蔚然都在床上躺好關上燈,可視電話中卻并沒傳來說話的聲音。
蔚然有些茫然地翻身檢查了下可視電話,電話沒有任何問題,開關也開著。
蔚然很快就明白過來,應該是藺沈之關掉了他那邊的電源,昨晚黑暗中藺沈之突然說話嚇了他和蔚安一跳,他當時還說藺沈之了。
蔚然哭笑不得,所以藺沈之這是記仇了?
獨自一人躺在床上,聽不見隔壁兒童房里的動靜,蔚然心癢難耐,也有些想要過去,但想想他還是決定放棄。
昨天他和蔚安說了那么多都沒用,藺沈之說不定能讓蔚安解開心結,他們父子倆畢竟更像。
臨睡覺之前蔚然都還惦記著等天亮了之后要問問藺沈之開解蔚安開解得怎么樣,但天亮之后他卻根本顧不上去詢問這些。
因為天不見亮他就被叫醒,準備好晚點蔚安和藺濡要穿的衣服后,他立刻開車帶著藺沈之去了方正那邊。
簡短的幾分鐘路程后,兩人立刻就投入忙碌之中。
蔚然認識方正那邊的親戚,所以負責開車從各個車站機場接人,藺沈之留在會場,一邊照顧提前來的客人一邊看方正那邊還有什么需要。
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忙到中午十點時,兩人遠遠地看見被蔚云帶來的蔚安和藺濡。
兩個小家伙特意梳妝打扮了一番,衣服也換上了提前訂好的小西裝。
白白凈凈肉乎乎的臉頰,圓溜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一身孩子特有的可愛再加上身上小大人似的西裝,讓不少人都朝著那邊看去。
被一群陌生人注視,蔚安緊緊抓住蔚云的手,一張臉煞白,有些不安。
蔚云知道蔚安的情況,連忙帶著他去人少的地方。
十一點時,蔚然張羅著安排一群客人入座。
方正和洛易的婚禮是西式的,是在一個露天的會場中舉行,會場中安排了無數座椅,一群人入座后,會場中滿是說笑聲。
蔚然在旁邊看了看,確定大部分人都入座,他正琢磨著抽空去看看蔚安那邊,眼角余光就在會場門口的位置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和他年紀相仿,二十六七,他穿著一身藍色的舊襯衣,身形厚實,他整個人看著相當狼狽,眉眼間也帶著幾分明顯的戾氣。
男人變化太大,蔚然一開始甚至都沒認出來他是誰。
那人并沒看見他,他在門口則眉鼠眼地張望會后轉身向著外面走去。
蔚然回頭看了眼正在準備著的方正,眉頭皺起。
蔚然扶著椅背微微踮腳,他在會場中環顧,確定蔚安和藺濡都在蔚云的身邊,藺沈之正在洛易那邊幫忙。
蔚然在人群中尋找陳寄云,陳寄云正在方正那邊幫忙。
夏季風和于盛安今天也來了,陳寄云昨天被叫去幫忙,所以方正也邀請了陳寄云一家人參加婚禮。
蔚然連忙向著陳寄云走去。
靠近,蔚然避開方正沖著陳寄云招了招手。
陳寄云莫名其妙,但看了看后還是跟著蔚然離開。
幾分鐘后兩人離開會場,來到外面。
“幫我堵個人。”蔚然轉動腦袋尋找。
果不其然,之前在門口張望的那男人并未走遠,他在會場右邊的一個花壇前坐著,他看著自己的手機,好像在計算時間。
蔚然皺了皺眉,把那人指給陳寄云看了后,他和陳寄云分開從兩邊過去。
來到那男人面前,蔚然停下腳步。
見有人在自己面前停下,坐在花壇上的男人皺著眉頭抬頭,頭抬起看見蔚然那張臉的瞬間,伍銘易帶著疲倦的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
伍銘易幾乎是立刻就起身要走。
蔚然伸手要抓,伍銘易閃身躲過。
伍銘易轉身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跑去,他才跑出兩步,特意繞到另外一邊預防萬一的陳寄云就堵住他的去路。
被堵住去路,看著陳寄云那一米九多塊兩米的個子,伍銘易臉上的肌肉抽了下,眼底皆是不服和戾氣。
“聊聊吧。”蔚然帶頭向著花園后方的巷道而去。
伍銘易看看冷著一張臉人高馬大的陳寄云,不情不愿地跟著蔚然向著巷道中走去。
看著蔚然毫無防備的背影,伍銘易藏在兜里的手動了動,但不等他有所動作,陳寄云就冷冷瞪了過去。
伍銘易臉上的肌肉再是一抽,咬牙切齒。
進入巷道中,蔚然左右看了看沒看見其他人后,看向面前的伍銘易。
伍銘易變了很多。
四年多五年下來,和伍銘易同一屆畢業的他和方正兩人都可以說是事業有成春風得意。
伍銘易卻像是蒼老了十多歲,這再加上他身上的舊襯衫和胡子巴拉的臉,滿是戾氣疲倦的眉眼,他就像是個三四十歲的落魄中年男人。
“你來這想干嘛?”蔚然開門見山。
伍銘易冷著一張臉不語。
“我不想再在這座城市里看見你。”蔚然道。
伍銘易冷笑一聲,“好大的排場,怎么,這座城市是你家的?”
蔚然不為所動,語氣平淡,“那難不成你今天是恰好路過這里,昨天是恰好路過方正家樓下,你覺得我會信嗎?”
他并不想做得太絕,也并不想仗勢欺人,可伍銘易明顯就不安好心。
“蔚然,你別太絕,你別忘了,當初我也幫了你們不少忙!”伍銘易咬牙切齒,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如果不是蔚然,如果不是方正,他根本不會走到如今這步。
他本來剛從大學畢業,前景一片光明,現在卻因為蔚然和方正不可能再混游戲這行,甚至他去找其它工作人家都未必愿意再要他。
“忙?什么忙?是你遲到早退的忙,還是你偷我們東西的忙?”蔚然語氣依然平淡。
伍銘易不語,一張臉已經因為不斷溢出的怒火而脹得通紅。
“如果你平時為人品行好,說不定我也就真當你一時鬼迷心竅了,但你不是,你一直就是這樣的人。”蔚然道。
“你早就惦記著我們那游戲。哪怕當初我們讓你負責運營部或者技術部門,讓你加入核心制作,你也絕對會在別人給出足夠的好處時直接偷東西走人。”蔚然語氣平靜。
最開始遇到這件事情時,他和方正兩個人都非常氣憤,他們不能理解伍銘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但這四/五年的職場生涯下來他們都已經看淡。
問題從來不是他們對伍銘易如何,而是伍銘易從來就沒看清過自己。
他打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懷才不遇,覺得自己委屈了,就算他們讓他擔任重職,依照伍銘易的心態,他也絕對會覺得他們是老板而他不過就是個打工的,會覺得他們在看不起他。
他想要的是出人頭地,是別人高看他,是萬眾矚目。
但他并沒有那個實力。
他甚至不愿意去努力。
002
無人的巷道中,伍銘易抿著嘴,一張臉漆黑。
“不要把別人當傻子。”蔚然語氣依舊平靜。
伍銘易不語,他放在兜里的手攥緊。
“我能送你進去一次,我就能再送你進去第二次,做事之前想清楚了。”蔚然毫不避諱地看著伍銘易藏在兜里的手。
伍銘易之所以出現在這里,之所以把矛頭瞄準方正,說白了就是不敢招惹他和藺沈之。
藺沈之有無數辦法可以讓他悔不當初。
蔚然之所以敢帶著陳寄云兩個人就過來,也是知道伍銘易絕對不敢動手,就算今天他進了會場,最多也就是在婚禮上大吵大鬧一番。
伍銘易就是這樣的人,欺軟怕硬。
伍銘易臉色煞白,幾年的牢獄生活顯然并沒讓他討到好處,甚至讓他相當畏懼。
“離開這里,找個工作,不要再回來。”蔚然冷冷道。
伍銘易白著一張臉惡狠狠地瞪了蔚然一眼,又看了眼旁邊的陳寄云,撞開蔚然,轉身消失在巷道盡頭。
看著他走遠,冷著一張臉的蔚然長長吐出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人模狗樣。”陳寄云評價。
蔚然靠在巷道一側的墻壁上看了一眼陳寄云,沒說話,他覺得陳寄云倒也沒說錯,他剛剛還真有那么點人模狗樣的意思。
“唉……”蔚然輕嘆一聲。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他真的就只想一心鉆研自己的游戲,然后看著蔚安和藺濡長大,再和藺沈之一起慢慢變老。
“之前偷你們游戲的那個?”陳寄云聽說過這件事。
“嗯。”
“你欠我一次。”陳寄云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明顯已經在琢磨起要怎么收拾蔚然,好感謝蔚然之前突然而來的“關懷”。
蔚然摸摸鼻子,努力不讓自己露慫,腦子里卻已經琢磨起要不要搬救兵。
兩人沒敢在外面多耽誤,很快回去。
兩人一前一后才進入會場,遠遠的方正就小跑過來,“你們兩個跑哪去了?我到處找你們。”
“怎么了?”蔚然沒有馬上把剛剛的事情說出來,他決定等婚禮過去再說。
今天對于方正來說非常重要。
“婚禮要開始了!”方正顧不上再問,趕緊帶著兩人回去。
陳寄云是伴郎團的一員。
蔚然和藺沈之已經結婚,沒能加入。
婚禮很快開始,主持人拿著話筒站到地毯最前方。
蔚然看了一圈,尋找到正在給蔚安和藺濡做最后的準備以及心理建設的蔚云和藺沈之,趕緊小跑過去。
小藺濡才三歲,再加上性格一直比較活潑,面對自己接下去要做的是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和期待。
蔚安不同,原本以為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的他看著那好幾十桌的人,一張小臉白得毫無血色。
“沒關系,他們不會知道的。”藺沈之蹲在地上給蔚安整理衣服。
蔚安一直有些瘦,穿上西裝后就顯得更加沒什么肉,這再加上他一張小臉慘白的毫無血色的模樣,光是看著就讓人擔心。
“我們都在旁邊。”蔚然摸摸蔚安的臉頰。
“沒事的。”蔚云也道。
“不怕不怕,我保護你。”藺濡也墊著腳尖摸摸蔚安的頭,“等我長大了就會長出小翅膀。”
被藺濡摸摸了頭,蔚安看看自己手里的花束,臉色愈發白。
婚禮正式開始后,很快,蔚然這邊就收到了準備的提示。
蔚然看向蔚安,蔚安已經緊張得手腳都僵硬。
被蔚然和藺沈之牽著走到紅毯的盡頭站定時,蔚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臨陣逃跑,但看看禮臺上一臉高興的方正和紅著眼眶的洛易,他又忍住。
他知道方正很在乎這婚禮。
“去。”蔚然算準時機,拍拍兩只小家伙。
藺濡幾乎是立刻就向著前面小跑而去,蔚安看看周圍那些人,卻半天沒能邁出腿。
跑出兩步,小藺濡發現蔚安沒有跟上,趕緊小跑回來。
回到蔚安身旁時,他一張小臉已經因為激動而通紅,“哥哥……”
他看看蔚安,笨拙的一只手捧著蔚然交給他的戒指盒子,然后用另外一只手牽住蔚安的手。
他一張小小的臉上滿是認真,他牽著蔚安向著前面走去,他會保護好哥哥。
看著藺濡那小大人的模樣,會場中早就已經注意到這邊兩小只的一群大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聽見笑聲,藺濡看去,對上那一張張笑著看著他的陌生的臉,他好像有些嚇到,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做錯什么了嗎?
他緊張地回頭看向身后的蔚然和藺沈之。
蔚然正不停地沖他做手勢,讓他繼續往前,藺沈之少有表情的臉上也都是明顯的緊張。
藺濡愈發不安,他眼睛眨巴眨巴,眼中氤氳出水汽,他不知道他做錯了什么,那些人為什么要笑他?
眼見著藺濡就要哭,蔚然和藺沈之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兩人頭皮發麻間都琢磨著要不要沖上去幫忙時。
蔚安突然動了起來,面色白得毫無血色的他反過來牽住藺濡的手,僵硬地帶著他向著前面走去。
藺濡察覺,小嘴巴都已經微微扁起眼淚都掛在眼角的他抬頭看看蔚安,安心幾分。
他緊緊抓住蔚安的手,跟著蔚安往前面走。
兩人很快來到方正和洛易身邊。
方正和洛易看見眼眶紅紅的兩小只,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他們是看著兩小只長大的。
交換戒指的時間并不長,得知自己任務結束,蔚安連忙牽著藺濡回到蔚然和藺沈之身邊。
蔚然和藺沈之一人抱住一個,帶著兩人回座位的同時哄人。
“你看這不是很簡單?只要不變化,他們就不會知道。”藺沈之輕聲道。
蔚安紅著眼眶靠在藺沈之懷里,他還是有些害怕,那些人笑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要控制不住他還以為自己被發現。
“你又哭什么?”蔚然有些無奈地點點自己懷里小藺濡的鼻子。
“沒哭。”藺濡眼眶紅紅,出口的話語一點可信度沒有。
“明明就是那樣的,之前就是那樣的……”藺濡看看其它桌那些人,有些委屈地鉆進蔚然懷里。
“他們不是笑話你,他們是喜歡你。”蔚然揉揉他腦袋,雖然藺濡小小一個人卻繃著一張臉一本正經的牽著比他高的蔚安的模樣也確實有些好笑。
婚禮之后,宴席很快開始。
他們這一桌有好幾個帶孩子的,陳寄云一家人也在。
看見這滿滿一桌拖家帶口的,夏季風看向陳寄云的眼神中都不由多了幾分欲言又止,陳寄云已經三十多,他很擔心。
陳寄云黑著一張臉看著蔚然。
蔚然哭笑不得,這可不是他安排的。
偶爾懟下人是一回事,真地干預又是另外一回事。
陳寄云結不結婚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不是別人能干涉的,蔚然也并不準備真的干預。
陳寄云他們一族想要遇到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陳寄云大概已經對愛情沒有信心。
于盛安和夏季風的事,藺沈之父親的事,可能還有他和藺沈之的事,這些所有都讓陳寄云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已經習慣失望,恐怕就算哪天真的遇到那個讓他心動的人,他大概也根本不敢主動跨出第一步。
他甚至可能會主動躲避開,因為那樣就不會受傷。
夏季風其實自己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也只是自己憂心,只偶爾忍不住了才會說上兩句。
他只是怕陳寄云在他和于盛安離開后,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性格使然,陳寄云并不是個擅長交朋友的人,除了藺沈之他身邊勉強能夠算得上是朋友的大概就只有蔚然,雖然他們算不算得上是朋友都得另說。
蔚然快速狼吞虎咽了些東西后趕緊過去方正那邊,方正和洛易已經開始準備敬酒。
方正他們準備充足,兩邊的父母都過來幫忙,老一輩懂得多,他們身邊能夠幫忙喝酒的伴郎好幾個,敬酒的酒也不像蔚然他們之前那么實誠,早早的就摻了水。
蔚然過去后,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趁著方正有空主動過去敬了酒。
他和方正那可就有太多的話能說能講,從小時候到讀書再到創業再到結婚,他們不是有血緣的兄弟,但卻見證了對方所有重要的時刻。
“白頭偕老,永結同心。”蔚然送上最真誠的祝福,拍拍方正肩膀,又看看旁邊的洛易,一口氣把酒喝了個干凈。
方正和洛易這五年太不容易,他都看在眼里。
“謝謝。”方正看見蔚然,只一個眼神他就知道蔚然想說什么。
敬完酒,蔚然沒多耽誤,去旁邊拿了酒,方正他們在前面喝酒,蔚然就在后面幫著倒酒順便幫忙分喜糖。
方正和洛易請的人多,所有人都敬完時,哪怕摻了水幾乎不怎么喝酒的洛易還是喝得有些暈,方正顧不上其它趕緊帶著人去休息。
蔚然幫著把人送上車后,提著屬于他們一家的喜糖回去找了藺沈之幾人。幾人已經吃完東西,藺濡已經在蔚云懷里睡著,蔚安在藺沈之懷里也昏昏欲睡。
看見那一幕,蔚然趕緊帶著幾人向著停車場而去。
離開會場來到停車場,蔚然看見蔚云抱著藺濡上了車后正準備上車,藺沈之和蔚安要坐另一輛車,就發現藺沈之向著他走來。
“我們就不回去了。”藺沈之道。
蔚然愣了下,藺沈之不回去要去哪?
“我帶蔚安去老房子那邊住一晚,昨晚說好的。”藺沈之道。
蔚然愣了下,他越過藺沈之朝著另外一輛車上的蔚安看去,剛剛還有些困的蔚安現在已經清醒,正從窗口看著他們。
蔚安這事比較難處理,如果他不能解開心結那他們說什么都沒用,而且學校那邊還等著。
蔚然不知道藺沈之昨夜和他說了什么,但他希望有用。
“那你們明早回來?”蔚然問。
“嗯,明天。”藺沈之道。
兩邊并不遠,來回一趟也就一個小時左右。
“藺濡我就不帶了。”藺沈之看向車窗里蔚云懷里的藺濡,他眉眼柔和幾分,他都已經想到藺濡一覺醒來發現他和蔚安不在之后淚眼汪汪的樣子。
“好。”蔚然也想象到那畫面,他已經開始頭疼。
兩人又商量了兩句后,各自上了自己的車。
藺沈之帶著蔚安先走,蔚然跟在后面。
來到主路上后,蔚然很快看著藺沈之消失在大路另外一頭。
回到家,蔚然幫著把藺濡抱到樓上放好再出門看見只有他和蔚云的這個家時,一時間都有些不習慣。
蔚安因為五歲之前無法控制好自己的小翅膀,這五年來不管他什么時候回來,蔚安幾乎都在家里。
藺沈之亦是如此,他們很少分開。
就算藺沈之或者他出差,那也只是極少數時候。
稍晚些時候,蔚云說了要回去的事。
他本來就是請了假過來參加方正的婚禮,只是因為周六周日和婚禮就只隔了幾天,所以他索性多請了兩天假。
知道蔚云也要走,蔚然一顆心愈發空蕩蕩。
下午四點多時,藺濡睡醒。
看著睡醒的藺濡,蔚然只覺頭皮發麻。
被抱下樓,藺濡也果然沒讓蔚然和蔚云失望,腳一沾地他第一時間就是滿屋子找人,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沒找到藺沈之也沒找到蔚安,他看向蔚然和蔚云。
他抓著兩個人追問半天,知道藺沈之帶著蔚安去了老房子那里,他眼淚幾乎是立刻就下來。
“他們明天就會回來。”蔚然趕緊哄人。
“我也要去……”藺濡眼淚汪汪地看著蔚然,爸爸和哥哥都去了,為什么不帶他?
“我不也沒去。”蔚然想起這事也忍不住可憐巴巴,他扁著嘴學藺濡的樣子,如果藺濡還哭他就也哭。
藺濡見狀,完全沒準備不哭,他直接抱住蔚然的脖子要和蔚然一起哇哇大哭,爸爸和哥哥不喜歡他們了。
知道蔚然也被留下,他哭得更加傷心了。
003
蔚然哭笑不得,只得抱了人去花園里面找果子,試圖用果子轉移藺濡的注意力。
藺沈之在花園里單獨給他分了一片地方,用來種他的果子,最近正是結果的季節,遠遠望去,人高的爬滿綠葉的架子上一個個紙包分外顯眼。
那些果子不能見陽光,蔚然想到的辦法就是在所有果子大概成形之后就用紙把它們包裹起來。
他的做法是有效的,現在那些果子幾乎很少爛掉。
不過這辦法好是好,也同樣讓蔚然頭痛,因為從外面他看不見里面的果子是不是已經成熟。
每次要摘,蔚然都不得不小心的把果子外面的紙弄開看看,然后再封上。
這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時間甚至都是其次,蔚然著實不喜歡那些藤蔓,因為藤蔓葉子后面極有可能有蟲。
知道果子是給兩個小家伙吃的,他這幾年來從來沒給藤蔓噴過殺蟲藥。
他之前也不是沒有從他們里面看見過蟲子,那讓他現在只要靠近這些藤蔓就渾身雞皮疙瘩。
躡手躡腳忙活半天,好不容易摘到一個成熟的果子后,蔚然趕緊拎著藺濡從藤蔓旁邊逃走進了大廳。
藺濡知道要吃果子,一直眼淚汪汪地跟在蔚然屁股后面看著蔚然檢查。
進了門,拿到開了口的果子,藺濡喝一口哭兩句喝一口哭兩句,喝完,哭累,歇會,然后他繼續傷傷心心的哭。
蔚然和蔚云在旁邊看見,哭笑不得。
下午五六點的時候,藺濡才總算徹底哭累。
不再哭,他也完全沒了平時在家里時的活潑熱鬧。
踮著腳從嬰兒床的縫隙里把自己的那一套娃娃拿出來后,他笨拙地爬到沙發上,傷傷心心地抱著曾經屬于蔚安現在屬于他的那套娃娃一動不動。
他想哥哥了。
蔚然和蔚云看見,兩人都不敢去招惹。
晚飯后,蔚然去了書房拿了電腦處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后,又確認了一遍機票和預定的酒店,他后天就得去參加頒獎。
這個獎項對于游戲行業外的人來說可能并不熟悉,但對于他們這些行業內的人來說,卻是相當有含金量的存在。
到時到場的肯定會有相當多的專業人士,說不定還會有很多國外的人士。
蔚然已經提前訂了機票和酒店,那天要穿的西裝要搭配的袖扣領帶,藺沈之也都已經幫他提前準備好。
蔚然再次確認了一遍所有東西,確定沒有遺漏后,蔚然又給幼兒園的負責人打了個電話,要再跟他們多請幾天假。
幼兒園的負責人似乎是誤會他們太過寵溺蔚安,委婉地提醒了兩句這樣對孩子不好,蔚然聽出,但也無可奈何。
又請了幾天假后,蔚然從書房出來回自己臥室時,蔚云已經幫藺濡洗完澡。
藺濡一個人不敢睡,所以睡在了主臥。
蔚然進門時,藺濡還傷傷心心地抱著他那套娃娃。
他才三歲,本來就只有小小一只,現在再因為抱著娃娃縮著腳,整個人看著就只有小小一團。
蔚然看見,趕緊到床上躺下,然后把他抱進懷里。
被抱進懷里,藺濡看看蔚然,再看看自己的娃娃,小嘴巴一扁,眼眶里又已經是水汽。
“他們明天一大早就會回來。”蔚然趕緊安撫。
“……”藺濡吸吸鼻子,“我想哥哥了。”
“嗯,我知道,他們明天就回來,你先睡覺,等你一覺睡醒就可以看見他們了。”
“哥哥哭了,是因為我沒有小翅膀嗎?”藺濡說到后面時聲音中都已經帶著濃郁的哭腔。
蔚然愣了下,他看向藺濡。
藺濡努力的在忍著不哭,但那眼眶和鼻子都紅通通的模樣卻像是隨時都會忍不住。
“你怎么會這么想?”
“我努力了的,但是沒長出來……”藺濡摸摸偷偷從眼眶跑出來的眼淚,“我真的努力了。”
說著,藺濡還繃緊了小小的身體用力,他一張臉都漲得通紅,他好像是想一下就長出小翅膀。
“當然不是了,這和你沒有關系,哥哥他……”蔚然趕緊摸摸藺濡的背,只是這事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去解釋。
“我什么時候能長出小翅膀……”藺濡傷傷心心地問。
蔚然啞然。
蔚然很想和他解釋,他和蔚安不同,蔚安是雌蟲,而他是雄蟲,雄蟲永遠都不會長出翅膀。
話到嘴邊,他摸摸藺濡濕潤的臉頰,輕聲道:“你現在還太小,怎么也得十歲才能長出翅膀吧。”
“十歲是多少?”藺濡還太小,他不能理解,他有些急了,他想明天就長出小翅膀,“很久嗎,明天不可以嗎?”
“很久。”蔚然拉了藺濡的手,他掰著藺濡肉肉小小的手指幫他數數,“你現在三歲,三歲就是三根手指,等你長了兩個手那么多年紀,就十歲了。”
藺濡掛著淚水的臉認真地看看自己的小手,看見那一堆手指,他淺淺的眉頭皺起,他試圖去理解。
他算了許久,始終沒能算清楚十歲到底是多少,他倒是把自己算得睡著過去。
看見他睡著,蔚然拿了毛巾幫忙把臉洗干凈后,重新躺下,他拿了手機偷偷給藺沈之發了信息。
藺沈之沒有回復他文字,而是給他發了一張圖,一張漆黑的樹林的圖。
蔚然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藺沈之把蔚安帶去墓地了。
藺家的墓地后方就是一座山,山的后面是一片綿延的山脈,山里沒有人,那一片山脈都是藺家的私人地方。
藺沈之曾經帶蔚然去過那里,那次,藺沈之帶著他飛上了天。
漆黑的山林間,滿是星空的天空,不借助任何外力地飛翔,那次蔚然印象深刻。
蔚然有那么瞬間都后悔他沒有跟著藺沈之一起去,他喜歡那種被藺沈之帶著飛翔的感覺,他也想看蔚安飛翔。
蟲族有很多種族,有能飛的也有不能飛的。
藺沈之屬于有翼一族,他有著一對巨大的翅膀能夠飛翔,他們的翅膀也不叫翅膀而是骨翼,他們的骨翼強而有力,它們甚至可以作為一種攻擊的武器。
蔚安是在三歲的時候開始學飛的,三歲時的他翅膀已經快有成人長。
一開始飛起來的時候總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角度,沒少撞到東西。
每次撞到,蔚然和藺沈之都能心痛上好幾天。
蔚安自己倒是一點都不介意,撞痛了哭了之后就又開始滿屋子飛。
別墅的空間已經算是很大,但對于剛剛學飛而且非常喜歡那種感覺的蔚安來說遠遠不夠,他也曾經偷偷飛到花園里去過,那次差點沒把他們嚇死。
那次,他和藺沈之都有些生氣,他們明明已經三令五申過絕對不許在外面露出翅膀。
想起當時的事,蔚然看了眼躺在身旁睡著的藺濡,忍不住嘆息一聲。
蔚安小時候什么都不懂所以總是很開心,但越長大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安靜沉默,現在回頭去看,他的性格好像就是從三歲開始變化。
大概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在他們一遍一遍地叮囑下開始逐漸認識到自己的不同。
蔚然避開“骨翼”“飛翔”這些詞又給藺沈之發了幾條信息,叮囑他不要玩得太晚,雖然身為雌蟲藺沈之有一定的作戰能力但他還是擔心,夜里的山里不安全。
藺沈之很快回復。
他沒有直說,但從他的話語中透露的來看蔚安玩得非常開心。
不只是蔚安,藺沈之似乎也少有的非常開心。
互道晚安后,蔚然躺在床上看著一片漆黑的熟悉屋頂,嗅著被子上熟悉的藺沈之的氣息,一時間有些睡不著。
他忍不住的去想蔚安的事,也忍不住的想藺沈之。
蔚安有他和藺沈之,還有蔚云、方正、陳寄云他們,他身邊有著一群喜歡著他的人,但藺沈之呢?
在蔚然的印象中,藺沈之透露過的他的那些小時候里,似乎從來沒有一個人愿意帶他去山里飛翔愿意哄他開心過。
蔚然之前一直覺得藺沈之那冷清自持的性格讓他喜歡,那樣的藺沈之讓他覺得成熟覺得穩重,是剛畢業時的他仰慕而又想要的。
這一刻,蔚然卻突然有些寧愿藺沈之不是那么成熟冷靜。
他希望藺沈之也可以任性一點也可以愛鬧一點,因為現在和以前已經不同。
以前藺沈之就算想要任性想要鬧想要撒嬌也根本沒有人會去看去聽去哄,但現在不同,有一個人愿意去看去聽去哄。
想著這些,蔚然直到天亮時分才總算睡著。
天亮后,蔚然開車把蔚云送到附近的車站,就帶著迷迷糊糊的藺濡回了家,一大一小兩人漫不經心地吃完早飯,開始坐在沙發上等待。
藺沈之只說今天回來,卻沒說是早上還是晚上。
蔚然很想打個電話過去問問,又怕藺沈之昨晚陪蔚安玩得太晚還在睡覺。
蔚然等著,藺濡也等著,兩人等了許久,聽見門口的鐵門打開的瞬間,聽見車子開進車庫的瞬間,兩人都興奮得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
蔚然把藺濡從沙發上抱起來放在地上后,藺濡立刻邁著小短腿向著后門沖去,蔚然亦是如此。
他們一前一后來到通往車庫的后門時,蔚安已經在開門。
蔚安玩得很開心,門打開,他小小的臉上是蔚然這么長時間以來難得看見一次的燦爛笑容,“我回來啦!”
看見蔚安,聽見蔚安的聲音,早就已經憋不住的藺濡立刻跑過去抱住蔚安,“哥哥……”
蔚安也趕緊抱住藺濡。
“怎么了?”藺沈之停好車后才一到門口,就被人緊緊抱住。
“蔚然……”藺沈之愣了下。
他看看哭著的藺濡,再看看緊緊抱住自己的蔚然,不明白這是怎么了,他和藺濡不過就離開了一天,怎么大的小的都這樣了?
蔚然眼眶有些發燙,他昨夜想了很多要對藺沈之說的話,但此刻面對著藺沈之,他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大概對于藺沈之來說,那些遺憾已經永遠無法彌補,他已經過了那個愛玩的年齡,他也已經不會再因為沒有人愿意哄他而難過,他已經長大,他已經是大人。
“蔚然?”藺沈之聲音很輕。
“下次我帶你去山里玩。”緊緊抱著藺沈之,蔚然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
藺沈之怔了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他似乎是笑了,他回抱住蔚然。
“好。”
第57章 第 57 章
001
藺沈之讓蔚然抱了會后,拍了拍蔚然的胳膊。
蔚然不舍得要抱著人賴了會,這才不得不松開手。
他手松開,朝著旁邊一看,蔚安和藺濡兩個小家伙果然正仰著頭看著他們。
蔚安黑黝黝的眸子里帶著幾分淡淡的困惑,似乎不明白為什么蔚然這么大一個人了還要撒嬌?
蔚然被他看的有些尷尬,他摸摸自己的鼻子。
小藺濡看著藺沈之,小嘴巴已經微微扁起,眼眶也紅彤彤,藺沈之帶蔚安去玩了沒有帶他。
“抱抱?”藺沈之微微彎腰伸出手。
藺濡顧不上其它,連忙小跑著撲進藺沈之懷里要給藺沈之抱抱。
被抱抱,他還在藺沈之身上蹭蹭,要把昨天的份都抱回來。
藺濡抱著藺沈之不舍得撒手,蔚然彎腰就想要去抱蔚安,蔚安卻已經向著客廳沙發那邊跑去。
昨夜他玩得相當開心,他臉上是許久以來難得的燦爛笑容,蔚然在沙發上坐下后,蔚安展開翅膀在一邊跑動著示范一邊跟蔚然說他昨晚是怎么飛的。
蔚安人還小,翅膀卻已經相當大,比他整個人都還長,不過比起成年的藺沈之來說依然算得上是小翅膀。
蔚然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聽著,心情也不由跟著大好。
他無法體會到自己有一對翅膀自由地翱翔在天上什么感覺,因為他沒有翅膀,但想來那應該是非常開心快樂的。
也只有那樣,才能讓蔚安高興成這樣。
見蔚安張開骨翼在屋子里面跑來跑去,藺濡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從藺沈之的腿上滑了下去,他也張開雙臂當翅膀小尾巴似地追在蔚安的身后,他也要飛。
“呼呼……然后轉彎……”蔚安在前面示范。
“這樣嗎?”藺濡伸著兩只肉呼呼的小胳膊認認真真地跟在這后面學習。
他學得很認真,他要把這些先學起來,這樣等他長出小翅膀了他就可以馬上跟著蔚安一起去飛。
“沒錯,然后轉彎的時候翅膀要稍微展開些,這樣……”
“這樣?”藺濡右邊的小手微微翹起。
“沒錯。”蔚安認真糾錯。
看著兩個小家伙在屋里玩得開心,看著蔚安臉上難得的笑容,蔚然靠到了藺沈之身上。
藺沈之調節了個姿勢,他自己靠在沙發上,讓蔚然靠在他身上,他們什么都沒說都沒做,只是靜靜看著兩個小家伙在屋里跑來跑去。
玩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兩個小家伙都有些玩累時,蔚然大手一揮,帶著兩個小家伙去院子里面找果子。
聽說要吃果子,兩個小家伙很是開心。
他們不光跟著進了花園,還幫忙一起找。
知道蔚然怕蟲,明明自己就還是個小豆丁的蔚安一臉嚴肅地擔當起了幫手的責任,他踮著腳在藤蔓中小心地拆開那些被紙包裹著的果子檢查。
這段時間正是果子成熟的季節,但今天三個人繞著架子走了一圈也只摘到三個成熟的果子,蔚安和藺濡一人一個,蔚然把最后一個給了藺沈之。
他也覺得這果子很好吃,就像什么奶制飲品,但對于蔚安、藺濡他們這些蟲族來說,這果子好像格外香。
藺沈之從來沒表露過,但他也是蟲族。
藺沈之拿到那果子,愣了下。
藺沈之看看蔚然臉上的笑容,沒有拒絕。
他不太愛吃這些,更準確來說,他對所有吃的東西都沒什么欲/望,給就吃不給他不餓也不會主動要。
和蔚然在一起后,蔚然吃什么都習慣性的要給他一份,他這幾年來口味已經逐漸被蔚然養挑剔不少。果子很香,還很甜,特別甜。
吃完果子,蔚然和藺沈之一起進了廚房準備了午餐。
下午時,蔚然收斂了注意力,他進書房中把他明天要參加的那頒獎會時要講的話又過了一遍。
他是明天早上的飛機,中午的時候到,下午他會提前去會場見見其他參加典禮的人,順便和那些業內人士交流下。晚上正式頒獎,后天大清早他就能回。
他需要背的講話不長,總共也就幾百字,這幾天他早就已經陸陸續續背下。
再次復習一遍,確認自己記得七七八八,就算到時候忘詞也能找到話續上,他正準備收了電腦裝進旅行包,門就被從外面打開。
蔚然看去,本以為是藺沈之,開門的人卻是藺濡。
藺濡還小,開門時都不得不微微踮著腳尖。
門打開,藺濡小腦袋從門縫中探進屋里好奇地望了望。
蔚然和藺沈之一般不讓兩個小家伙在書房玩,書房里擺著書架和各種座椅、電腦,容易傷到。
“父親。”藺濡聲音軟糯糯。
“怎么了?”蔚然把電腦收進包里后招招手。
藺濡趕緊開門,向著蔚然跑來。
來到蔚然身邊,被蔚然抱到自己腿上坐著,藺濡看看蔚然,聲音愈發軟糯糯,“父親……”
蔚然看去,“怎么了?”
藺濡明顯就是在撒嬌。
“父親……”藺濡靠在蔚然胸口。
“你說,我聽著。”蔚然輕聲道。
藺濡看看蔚然,確定蔚然心情很好,藺濡他輕聲開口,“你能給我一個錢嗎?”
蔚然愣了下,他沒想到會從藺濡口里聽到“錢”這個字。
除了一些實在不怎么健康的零食,他們平時從來不缺蔚安和藺濡吃穿,兩個小家伙除了偶爾去超市的時候看見玩具會撒個嬌,還從來沒向他們要過錢。
更何況藺濡還是小的那個,他才三歲。
“你要錢做什么?”蔚然有些好奇。
藺濡沒說話,他只是軟軟撒嬌,“父親……”
蔚然受不了他那樣,把他抱起來進了旁邊的臥室,從他提前準備好的包里找出錢包。
從里面拿錢的時候蔚然本能想問藺濡想要多少,話到嘴邊又咽回,藺濡大概還根本沒有“要多少”這個概念。
蔚然想想,從里面拿了十塊錢遞給藺濡。
藺濡確實沒什么概念,拿到錢,也不管是多少,很快就歡天喜地地跑開。
他跑回了自己和蔚安的房間。
蔚然在旁邊看著,愈發迷茫。
藺沈之幫著蔚安把頭發吹干把兩個小家伙安排著睡下回到房間后,蔚然和藺沈之說了這件事,聽說藺濡主動要錢,藺沈之也一臉的驚訝。
翌日,天不見亮,蔚安和藺濡還沒起床,蔚然就提著行李出了門。
到了機場,順利登機,上飛機后蔚然給藺沈之發信息時蔚安和藺濡才醒。
他要離開一天的事情他之前就已經提前跟兩個小家伙說好,兩個小家伙接受的都還算良好。
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想起之前蔚安和藺沈之不在時藺濡那傷心的模樣,飛機上的蔚然一時間都忍不住有些吃醋。
蔚安和藺沈之不在藺濡就又哭又鬧,他不在,藺濡就接受良好?
小沒良心。
飛機晚點了十分鐘,但問題并不大,距離夜里的頒獎典禮還有好幾個小時。
蔚然順利抵達他提前預定好的酒店后,吃了午飯,給藺沈之三人打了個視頻電話聊了會,這才向著會場而去。
他到時,會場中已經提前來了不少人,其中就有他熟悉的白鯨負責人廖戚。
幾年過去,廖戚倒是一點都沒變,依舊是那副笑瞇瞇好說話的模樣,看見他,蔚然臉上也忍不住多出幾分笑容。
對廖戚,蔚然心情是復雜的,但同時也是敬佩和敬仰的。
廖戚和他的白鯨是他們這一行領頭人物般的存在,雖然“領頭人”的存在他和方正虎視眈眈多年現在也確實快要易主,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廖戚在蔚然心里是個很有才華想法也很有風度的人。
見面,廖戚立刻露出一副深仇大恨的表情,“早知道我當初就不應該勸王裙竹去你們那試試。”
蔚然愣了下,王裙竹當初愿意來他們工作室他和方正兩個人都覺得是天上掉的餡餅,他們曾經一度還以為那天晚上方正真地抱著王裙竹大腿又哭又鬧了。
回神,蔚然笑了起來,“謝謝。”
廖戚愈發咬牙切齒,這次的獎項他們兩家最有競爭力,最后花落在了蔚然手里。
廖戚看著蔚然那一臉燦爛的模樣,氣不過,懶得再搭理蔚然,轉身到一旁去找其他人聊天不和蔚然說話。
對于廖戚這有些孩子氣的做法,蔚然哭笑不得,他從旁邊拿了杯飲料后跟上,廖戚跟什么人說話他就在旁邊看著。
跟了會后,廖戚果然受不了,惡狠狠地瞪了回來。
蔚然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邀請王裙竹時酒還沒喝下去臉就脹得通紅的蔚然,幾年的職業生涯早就讓他練就了一副厚臉皮。
他笑瞇瞇靠近,主動和廖戚說話,“來的人還挺多,你都認識?”
廖戚還是有些不爽蔚然贏了他們得了獎,他明明都四十多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似的一臉嫌棄,“別跟著我,也別和我說話。”
蔚然不以為然。
廖戚氣過這一陣就好了。
這幾年下來他們也打過不少交道,多少都對對方有了一定的了解。
廖戚大概是因為常年和游戲行業打交道,雖然人已經四十多,性格卻依舊耿直,從來不屑于用卑鄙的手段。
蔚然無視一旁廖戚不甘心的眼神,喝著飲料,回頭打量周圍。
這次的獎項相當有含金量,舉辦方也相當下血本,包下的這個會場但是裝修還是布置都相當雅致,估計都僅次于當初藺沈之以藺氏集團總裁和決策人為他們舉辦的那場婚宴。
在他和藺沈之重新領證一年多后,蔚安兩歲時,藺沈之設宴宴請了當時所有和藺氏集團有直接利益關系的人。
那次的宴會比起婚宴更像是一場上流人士內部的酒會,并不對外開放,舉辦的場地也并不是特別大,那次的宴會讓蔚然大開了眼界。
他在那次的宴會上,見到了不少平時只能在電視新聞上見到的頭部商業人士和大明星,以及好些甚至光聽頭銜就知道了不得的人物。
也是那次后,蔚然對這樣的場面有了抵抗力。
蔚然很快在人群中看見幾個熟悉的人,主動過去和對方打招呼,這幾年下來他和方正也認識了不少人。
見到蔚然,知道這次的大獎已經花落蔚然頭上,幾人連忙送上道賀。
蔚然正和幾人說著,剛剛還說讓蔚然別跟著他別和他說話的廖戚就酸溜溜的過來插話。
蔚然哭笑不得,旁邊幾人亦是如此。
廖戚這人也算是個奇人,他們游戲行業和他接觸過的幾乎都知道。
因為都是熟人,也還沒到頒獎的時候,一群人氣氛還算輕松,在會場里交流了會兒后幾人在會場附近找了個單獨的休息間,聊了聊各自接下去的安排。
藺沈之之前說過,每個行業都有自己獨特的生態,蔚然之前其實有些不太能理解,但現在他已經明白。
當你成為一個行業頂端的存在時,周圍的人就不再只是利益競爭關系那么簡單,他們工作室和廖戚的白鯨現在有點什么活動就都會提前通知一聲,這樣一來有條件的都可以互相避開。
他們用不著沖突,他們完全可以互惠互利。
稍晚些時候頒獎典禮正式開始,一群人各自進場回了自己的座位。
蔚然和廖戚被并排安排在了前排。
蔚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頒獎活動,并不算緊張,他那游戲為他拿下了不少獎項。
主持人講話相當風趣幽默,頻頻逗得一屋子人和記者發笑,蔚然也跟著笑。
講完話,到了頒獎環節,蔚然跟著擺出緊張的神態。
他們自己人都已經知道這獎項花落誰家,外面的人卻并不知道,他們都還在等待著最后的揭秘。
被叫到名字,蔚然一臉驚喜的起身上臺時,一邊笑著一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著自己,他現在臉皮確實厚了不少。
“那是父親!”早就等在電視前的小藺濡興奮地指著電視中的蔚然。
“嗯。”藺沈之看著直播畫面中蔚然那張處事不驚的臉,一時間都有些恍惚。
蔚然這幾年的時間成長了不少,他逐漸變得成熟逐漸變得穩重,至少在外人面前是如此。
“那是父親。”小藺濡激動的從沙發上下來,他小跑到電視前用手指指著電視里正說著獲獎感言的蔚然,要指給蔚安和藺沈之看。
“都不像是父親。”沙發上的蔚安一本正經地給出評價。
藺沈之揉揉蔚安的腦袋。
直播畫面中的那個蔚然成熟而冷靜,面對都快懟到臉上的鏡頭笑得一臉淡然,家里的蔚然卻依然是最初的模樣。
他依然是那個吃什么都會記得給他留上一份,看見蟲子能直接蹦起來,能和蔚安、藺濡兩個孩子玩到一起的蔚然。
“爸爸,父親什么時候回來呀?”藺濡跑回沙發前趴在藺沈之的腿上問道,他把下巴放在藺沈之的腿上,那讓他臉頰越發肉嘟嘟的。
蔚安看見,忍不住戳了戳。
“明天。”藺沈之道。
藺濡已經問了好幾次。
被哥哥戳戳了臉頰藺濡都沒有躲開,他有些想蔚然了。
第二天一大早,蔚安和藺濡早早的就起床在客廳等著蔚然回來,但蔚然并沒有像之前的藺沈之和蔚安一樣早早就回來,他到家時已經是下午一點。
他到家時,沙發上藺濡已經等得睡了過去,蔚安倒是還清醒但眼睛也已經快睜不開。
蔚然放下東西抱起蔚安哄人,沒兩分鐘蔚安就睡了過去。
把兩個人都抱上樓放到床上,蔚然再下樓時,他才總算有時間看向藺沈之。
藺沈之正在花園中忙碌,蔚然換了鞋子后進了花園,他趁著兩小只都睡著藺沈之周圍也沒什么花草沖上去抱住人吻了個夠。
他們這段時間一直擔心著蔚安,根本沒時間想其它,蔚然這一吻讓兩人都有了些感覺,藺沈之還有些猶豫,蔚然直接把人拉上樓一起睡了個“午覺”。
有了蔚安和藺濡后,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就格外小心。
他們并不是養不起,但養孩子并不是讓孩子吃飽就行那么簡單的事,蔚安和藺濡他們現在就已經有些照顧不過來。
蔚然是被敲門聲驚醒的,蔚安和藺濡睡醒后,蔚安牽著睡得臉頰紅彤彤的藺濡找到了他們臥室門口。
蔚安雖然才五歲,卻已經像個小大人,他已經能夠照顧弟弟。
蔚然趕緊起床出門,帶著兩個小家伙去隔壁房間里洗臉,然后把兩個小家伙帶到樓下。
見蔚然回來,藺濡很是開心,黏糊糊的讓蔚然抱了好一會后才舍得下來。
離開藺濡的懷抱,藺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說要去超市。藺沈之洗漱完下樓來時,蔚然正好笑地詢問著藺濡去超市做什么?
小家伙這兩天反常得很,先是要錢,現在又是要去超市,他這才多大點年紀就學會花錢了?
“嗯……”小藺濡不愿意說,他抓住蔚然的拇指晃晃蔚然的手,說不通他就撒嬌,“就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蔚然看向正從樓梯上下來的藺沈之。
藺沈之看看軟軟撒嬌的藺濡,再看看也有些好奇的蔚安,拿主意,“晚上去外面吃,回來的時候順便去超市買些菜。”
“耶!”藺濡聞言,立刻歡呼。
“哦耶!”聽說要去外面吃晚飯,蔚然沒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因為蔚安的特殊情況,他們不能請保姆阿姨,即使再忙也盡可能的自己照顧兩個小家伙,這也讓他們這幾年幾乎就沒在外面吃過幾頓飯。
蔚然廚藝現在已經相當不錯,藺沈之亦是如此,但總吃自己做的飯菜總歸會有些膩。
看見蔚然那跟著歡呼的模樣,藺沈之眼中有瞬間的無奈。
蔚安看看小藺濡,再看看明明應該是個父親卻像小孩子的蔚然,也小大人似地露出無奈的表情。
被藺沈之嫌棄蔚然還多少已經習慣,對上小小只的蔚安那張小臉上的無奈,蔚然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
他覺得蔚安越長大越像藺沈之了。
稍作休整,蔚然和藺濡歡天喜地地進了車庫,藺沈之面無表情地牽著同樣面無表情的蔚安緊隨其后。
要在外面吃飯,那理所當然的就得是醉紅樓。
時隔許久的牽著兩小只進醉紅樓大門時,嗅著空氣中的飯菜香味,蔚然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藺沈之和一旁的員工說話的時候,蔚然已經迫不及待地帶著兩小只去旁邊點菜。
飯菜很快上來,五菜一湯。
有蔚然最喜歡的紅燒豬蹄,有蔚安和藺濡喜歡的水煮蝦,還有一個青菜和一個紅燒茄子、一個清蒸魚,湯是紫菜蛋湯。
菜色都偏清淡,因為蔚安和藺濡還適應不了太辣的口味,一點點辣椒就能讓兩個小家伙一張臉辣得通紅。
蔚然快速吃完飯,然后換了藺沈之吃飯,自己去喂小藺濡。
一邊喂,蔚然一邊偷吃菜,一邊不忘給藺沈之和蔚安夾些菜。
蔚安手短,藺沈之則是不投喂就能從頭到尾的只吃青菜。
吃飽喝足,蔚然心滿意足地撐著都吃撐的肚子跟在藺沈之和兩小只后面離開,他們沒有馬上上車回家,而是在夜色下向著超市而去。
醉紅樓距離超市并不遠,過去也就幾分鐘的時間。
進了超市,小肚子吃得飽飽的小藺濡立刻開始不停地轉動腦袋。
看見他那模樣,蔚然和藺沈之都不由愈發好奇他到底想干嘛?
這超市樓層并不多,但因為本身占地面積大,超市中商品還算豐富。
進了超市后他們需要先上電梯到二樓,然后再從二樓下來。
二樓逛了一圈,藺濡卻沒有找到自己想要買的東西。
蔚然和藺沈之帶著兩只下樓去買完菜又在一樓逛了圈,藺濡依舊沒有找到自己要買的東西,他有些急了。
白白凈凈的小臉上淺淺的眉頭皺起,一副不開心的模樣。
“你到底要買什么?”蔚然問。
藺濡看看推著購物車的蔚然,不說話。
問不出答案,蔚然和藺沈之也只能不再問,準備帶著兩小只出門回家。
從結賬口出來,蔚然和藺沈之正商量一個人過去開車,他們買的東西有些多,被藺沈之牽著的小藺濡就突然跑了出去。
兩大一小三人連忙看去。
藺濡已經穿過人群,咚咚咚地跑到對面的一個飾品店,他兩只眼睛發亮地看著飾品店門口掛著的那一排小包。
那是一排兒童用小包,每個包都只有巴掌大,除了好看幾乎沒有用。
看見那一排包,蔚然和藺沈之對視一眼,一時間兩人心情都有些復雜,他們多少都猜到藺濡想做什么。
蔚然推車交給藺沈之暫時看管,他走向藺濡。
藺濡站在一堆小包包面前正猶豫,他看中了兩款包,一款是他經常在看的動畫片的形象,是一只特別漂亮的兔子,另外一只則是黑黃相交的小蜜蜂模樣,小蜜蜂有小翅膀。
藺濡看看小兔子再看看小蜜蜂,他伸手摸摸小兔子,又摸摸,他明顯很想要那小兔子,但他最終卻選擇了一旁有著小翅膀的小蜜蜂包包。
蔚然見他做好決定,心情有些復雜地幫忙把包包取了下來。
藺濡兩只手拿著包包,仰著頭看著周圍比他高出來一截的人,他很快找到結賬的地方,踮著腳把包包遞到柜臺上。
柜臺后的收銀員看見他,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要包起來嗎?”
藺濡搖搖頭,愣了下后,他趕緊低頭去翻自己的褲兜。
他的褲子有兩個小兜,那更像是裝飾,平時蔚然他們就從來沒給他放過東西。
他費勁地翻了會后,他從里面掏出一張已經揉得皺巴巴的十塊錢,他踮著腳把錢遞給了收銀員。
收銀員接過。
藺濡拿了柜上自己的背包,也不管錢夠不夠,轉身就興沖沖地向著門外跑要去找蔚安,“哥哥……”
他也有小書包了,他可以和蔚安一起去學校,這樣蔚安就不會害怕了。
有他在,他會保護好蔚安的。
003
蔚然看著藺濡興奮得臉頰都泛紅的模樣,聽著他那稚氣的有些斷斷續續的話語,心口有些發燙。
他深吸了兩口氣后才緩過勁來,他笑著看向一旁被剛剛那一幕逗笑的收銀員,有些歉意地補了差價。
蔚然出門時,藺沈之已經在幫著藺濡背包。
背包背好,藺濡特別稀奇地轉動腦袋看向自己背后的小翅膀,他還小,他腦袋轉過來后人也跟著轉圈,就像是只在追自己尾巴的貓。
笨拙地看了半天,他才總算看見自己的小翅膀才總算心滿意足地停下,他牽住蔚安的手,“哥哥,現在我們一樣了。”
之前蔚安去讀書的時候哭了,他說他們不一樣,他一直記著。
現在他也有小翅膀了,他和蔚安一樣了,這樣蔚安就不會哭了。
蔚安靜靜在旁邊看著。
他靜靜地聽著藺濡那些幼稚的話語。
旁邊也有路過的行人聽見,聽見藺濡說他有了小翅膀,看見他背后那對小蜜蜂翅膀,路人都露出溫柔笑容。
蔚安卻笑不出來,他小臉煞白。
“又不一樣……”蔚安看看那小蜜蜂的翅膀,眼眶有些紅,他雖然年紀也不大,但他已經知道這是不一樣的。
藺濡急了,“父親說我十歲的時候就會長出真正的小翅膀,真的,你不信問父親。”
藺濡焦急地回頭看向蔚然,要讓蔚然給他證明。
藺沈之和蔚安也都看向蔚然。
藺沈之眼中帶著幾分不贊同。
“你又不一樣,你根本就不會長出小翅膀。”蔚安眼眶愈發紅彤彤,眼中已經能看見水汽。
蔚安知道,藺濡是不一樣的,藺濡長不出小翅膀。
對上那樣三雙眼睛,蔚然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他之前對藺濡說謊,是為了不讓藺濡也因為這件事情而難受而自責,是為了不讓藺濡覺得蔚安哭是他的錯,但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好像做了件錯事。他不光沒有哄到藺濡,還傷害到了蔚安。
“唔……”因為沒有等到蔚然地回答,藺濡嘴巴一扁,大滴大滴的眼淚開始往下滑落,他拽著衣角無聲的可憐兮兮地看著蔚然,蔚然說過他會長出小翅膀的。
蔚然是大騙子!
藺沈之收回看向蔚然的視線,無聲嘆息一聲,他回頭就準備蹲下去安撫藺濡。
他才回頭,蔚安就先他一步有了動作。
蔚安摸摸藺濡臉上的眼淚,他比藺濡沒大多少,他很快就把藺濡一張臉抹得到處都是淚水。
“唔……我沒有……我沒有小翅膀……”被蔚安安慰,剛剛還只是委屈的藺濡忍不住了,傷心的哭出聲。
旁邊路過的人聽見紛紛朝著他們這邊看來,看見藺濡那哭得傷心無比的模樣,紛紛笑出聲。
藺濡沒有理會他們,因為他是真的傷心了,他是真的想要長出小翅膀,因為他沒有小翅膀,蔚安都哭了。
“不哭不哭。”面對這樣的藺濡,蔚安也有些手足無措了,他嚇得趕緊抱住藺濡,他試圖用這種方式哄藺濡不哭,但這辦法卻并不奏效。
蔚安只能無措地紅著眼眶看向蔚然和藺沈之。
見藺濡哭,他也想哭。
藺沈之上前,把藺濡抱了起來。
蔚然直到此時才回神,他趕緊把推車推到門口然后趕緊出門去開車,幾分鐘后他把車子開到停車場外時,藺濡都還在哭。
回去的一路上,藺濡哭得聲嘶力竭,一路哭到家時他聲音都已經沙啞。
不會長出小翅膀這事對于別人來說或許是個甚至不值得記在心上的笑話,對于一直惦記著要長出翅膀的藺濡來說卻是一件相當殘酷的事實,因為就是因為他沒有小翅膀,所以蔚安才哭的。
回到家,藺沈之抱著人去樓上哄,蔚然看看眼眶紅紅的蔚安,他正準備要說點什么,蔚安就也轉身上了樓。
蔚然啞然。
蔚然把東西提進門全放進冰箱后,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聽著樓上來的哭聲,一時間整個人都泄了力。
他就像一只漏了氣的氣球,無力地癱軟在沙發上。
想要做一個好父親比他想象的還要難得多,甚至想要做一個合格的父親都遠比他想象的難。
藺濡是哭得累得睡著的,藺沈之哄完藺濡又去哄了蔚安。
藺沈之哄完蔚安時,都已經是夜里十一點多。
蔚然在樓下沙發坐了許久,他上樓時藺沈之還沒睡,他正坐在床上等著他。
見他進門,藺沈之放下手里的電腦,看向蔚然,“這不是你的錯。”
他知道蔚然心里難受。
蔚然沒去看他,撲倒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
這件事或許他不能說是全責,但他也絕對是那個需要負最大責任的人,他不應該為了哄藺濡開心而撒謊。
藺沈之揉揉蔚然的腦袋,關了燈。
“這件事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只能靠他自己去接受消化。”躺下后,藺沈之冷清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藺沈之這句話或許很殘酷,但事實卻就是如此。
蔚安不光要接受藺濡和他不同不用時時刻刻擔心害怕這個事實,他也必須在長大之后接受自己可能很難會遇到一個愿意接受他的愛人的事實。
這一夜,蔚然整夜未睡,蔚安注定與其他人不同,藺濡注定無法變成蔚安那樣。
不只是現在,就算他們都長大,這件事情上也依然不會有任何變化,蔚安注定要比別人過得辛苦,而藺濡只能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不只是藺濡,他和藺沈之都是。
當初蔚然破殼的時候,他還曾經因為蔚安是只小雌蟲而開心過。
雌蟲體能和生長速度都會優于雄蟲,就算蔚安因為小時候營養不良所以沒能在同齡人中展現出雌蟲的優勢,但因為是雌蟲的緣故他至少是健康的,他只是比別人稍微瘦了些。
可現在,蔚然卻懷疑起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想得多了想到后來,他突然就想起那片少有外姓人的藺家墓地。
他以前就對那墓地頗為感觸,但也只是作為旁人的感觸,只是覺得藺沈之他們一族的人挺不容易。
現在想著蔚安的未來,他心口的位置就像突然被什么人用刀子挖走了一塊,血淋淋空洞洞的痛著。
他那么可愛那么寶貝著的小家伙,要是未來只能一個人孤獨到老,又或者他喜歡的那個人在知道一切之后敢逃走……
蔚然光是想著那種可能腦仁就開始嗡嗡作響,他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心口那份痛楚也愈發揪心生疼。
他不知道那種感覺是不是就是為人父的感覺,他只知道那種感覺著實讓人難受。
憤怒和心痛之后,蔚然心口是滿滿的無處排泄的不安和茫然。
事情要是真地變成那樣,他該拿蔚安怎么辦?他不想看見蔚安痛苦難受孤獨,他希望他的小家伙能夠快樂能夠開心,每天都是。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看著。
想著這些,蔚然毫無睡意。
第二天,他早早的就起床下了樓,他獨自一人在客廳坐了會那種心口悶得難受的感覺依然沒有消散后,他煮起早餐。
他煮了滿滿一大桌。
大概是因為昨天哭累了,藺濡一直沒醒。
藺沈之也沒叫他,準備讓他睡到自然醒。
蔚安倒是和平常一樣早早的就起來,在藺沈之地幫助下洗漱完后,他下了樓。
一夜過去,蔚安眼眶還是有些紅腫,顯然昨夜后來又偷偷哭了。
看著那樣的蔚安,蔚然滿腦子都是他昨夜想的那些可能,因為這,他沒敢和蔚安說他昨夜已經想好的那些道歉的話。
他只裝了滿滿一大碗粥遞過去,讓蔚安快吃,多吃點,吃飽點。
稍晚些時,藺沈之也下樓來。
藺沈之在吧臺前坐下,看著自己面前那一大湯碗的粥以及吧臺上五六樣的豐富菜色,看著蔚然那明顯整夜未睡的一張臉,他無聲輕嘆一聲。
三人沉默地吃完早飯,蔚然一邊收拾著殘局,一邊琢磨著要找機會和蔚安道歉。
他把碗筷收拾完時,蔚安正扶著欄桿有些猶豫的從樓上下來。
動作間,看見蔚然,蔚安停頓一瞬。
蔚然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露出溫柔的笑容,他沖著蔚安招招手,“這里來。”
他想和蔚安聊聊,順便為昨天晚上的事道歉。
樓梯上,蔚安看看在沙發的藺沈之再看看蔚然,他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地深吸一口氣,扶著欄桿快速下樓。
來到樓下,他靠近蔚然。
他低著頭在蔚然面前站定。
隨著他的靠近,蔚然一眼就看見,蔚安背后背著他那個他和藺沈之精心為他挑選水藍色的小書包。
蔚然看看低垂著腦袋的蔚安,再看看他背后背著的小書包,嘴唇微張,訝然。
他心口那跟隨了他一夜的沉悶瞬間炸開,把他整個人都包裹其中,讓他都喘不過氣來。
藺沈之注意到,愣了下后,也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來到蔚安身邊,藺沈之一時間卻不知道應該說什么做什么。
有些不安的蔚安等了片刻沒等到蔚然和藺沈之的話語,他有些不安地抬頭看了眼,他很快又低下頭去,“……今天是星期一。”
他聲音很輕,他聲音里面滿滿的都是忐忑,他年紀還小,聲音里還帶著孩子特有的幾分軟糯。
蔚然深吸一口氣,他無視喉間那份發苦的沉悶,他在蔚安面前蹲下。
蔚安有些緊張地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書包帶子,他不敢看蔚然的眼睛,“藺濡長大了也要讀書?”
“嗯,所有人都要讀書,只有讀書了才能識字才能知道更多。”蔚然替蔚安理了理他的衣服,蔚安是自己把小書包背上的,這讓他的衣服有些皺巴巴。
頓了頓,蔚然又補充,“我和你爸爸,我們也希望你能夠借此機會學會和人相處,能夠適應那種環境。”
蔚安不是很能理解蔚然后面這句,但他記住了蔚然前面那句。
“……那我先去看看,藺濡那么小,等他讀書了,他肯定也會怕的,我先去看看,這樣等藺濡讀書的時候我就可以帶著他,他就不會怕了。”蔚安道。
蔚然愣了下。
藺沈之在兩個人旁邊半跪下,他摸摸蔚安的臉頰,“好。”
蔚安有些不安地看了眼藺沈之,穿著小熊拖鞋的腳在地上蹭了蹭,“……那萬一我被發現了怎么辦?”
“不會的。”藺沈之輕聲道,“就算被發現了也不怕,有我和你父親,我們會處理好所有事情。”
蔚安抬頭,看看藺沈之,又看看蔚然。
見兩人臉上都是認真,他稍微松了口氣。
“藺濡一直說要陪我說要保護我。”蔚安聲音拔高了幾分,他手在自己的小肚子面前比劃了下,“他才那么小,就那么一丁點小……明明我才是哥哥。”
蔚然笑了下,蔚安自己也不過就是個小豆丁,他才五歲,他就沒比藺濡高多少。
蔚安偷偷看看蔚然,再偷偷看看藺沈之,他低下頭去。
好半晌后,蔚安才又開口,他軟糯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安幾分猶豫,“如果我被發現了,如果我害怕了,你們一定要馬上來救我。”
蔚然收起臉上的笑容,他無比慎重地點點頭,藺沈之亦是如此。
“好,我們肯定馬上就去救你,我們是大人,我們跑得可快了,我們肯定馬上就能把你救出來。”
蔚然發現,他的小家伙或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勇敢,比他這個當父親的都還要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