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回溫
“從前你也這般說, 說的比現在還要甜蜜,但你同樣言而無信。”費奧多爾說,“現在,你要我怎么信任你?”
我妻真也欸了一聲, 眼睛略微垂下去, 等一會兒睫毛顫顫, 伸出胳膊摟著對方的脖子, “信任我?”
“不是你說我現在身邊只有你了嗎?”他親了親費奧多爾,“我的性命都是你的, 為什么你還不會信任我?”
費奧多爾沒有說話,他就這樣看著掛在他身上的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在這樣的目光注視下, 耳朵紅了紅,他說出那樣的話同樣感覺到不好意思, 可他想了想一鼓作氣。
他覺得費奧多爾此次回來找他, 絕對意圖不簡單。
說不定還有可能是來收拾他的。
費奧多爾說的救他兩次,絕對不是出于善心,很有可能是為了親自收拾他解氣。
突然想到這, 我妻真也抖了抖,摟著費奧多爾等于摟著一個炸彈, 不定時就會爆炸的炸彈。他現在要將炸彈爆炸的時間盡量向后拖延。
我妻真也牽住費奧多爾的手掌,手指在對方掌心蹭了蹭, 眼神暗淡,“如果再回到半年前,那么我一定不會離開那個房間。”
“我會等著你回來。”
“我不清楚你當時是為什么轉變態度,事后我想了很久, ”那次過后,我妻真也確實想了很久為什么費奧多爾會突然改變對他的態度, 不過沒有想明白,也就將這件事放在腦后,現在他將這件事說了出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一定會讓我愛你的動作更加明顯。”
說夠了,他站起身,對著費奧多爾笑了笑,“因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我不能離開橫濱,但現在,比起那些原因,我更想和你在一起,彌補半年的缺失。”
我妻真也想,離開橫濱就離開橫濱,系統當時說不能離開橫濱會有生命危險,可也不是百分百會有生命危險。
他想要賭一賭剩下的可能性。
這樣想著,他看到費奧多爾沉思的模樣,選擇走開了幾步。
沒走幾步,費奧多爾伸出腿勾住他的腳踝。他一下子又跌坐回費奧多爾的腿上。
裙擺恰巧被費奧多爾踩住,撕拉一聲,裙子從側邊開了,我妻真也的大腿皮膚直接貼坐在費奧多爾的西裝褲上邊。
我妻真也臉色通紅,他匆忙想要站起身,費奧多爾又將他按下。
他的臉色越來越紅,無他,只是因為費奧多爾將他后腰處系著的裙帶解開了。
他坐立不安,腦海中竟然還升起一瞬間的想法,要是讓費奧多爾摸摸就能避免一頓翻舊賬……其實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辦法最簡單了。
而且目前為止,他只能出得起這個辦法了。
他腦海中是這樣想著的,可是他的手還是制止著費奧多爾的亂動作。
費奧多爾的手在他腰間拍了拍,清脆的拍打聲音,“既然你說不能離開橫濱,那就繼續留下好了。”
他并不覺得費奧多爾這么好心,正在調動全身上下聰明的細胞來分析費奧多爾的一舉一動。
費奧多爾笑了一聲,在這個氛圍下像是調|情,看著草木皆兵的小獸般的我妻真也,“噓,我們分開半年之久,我要收點利息了。”
我妻真也的神智清清明明,他一些聰明的細胞告訴他。
費奧多爾現在并不喜歡他。
瞧他的動作。
看他的眼神。
……
我妻真也得出這個糟糕的判斷,卻松了一口氣。
這樣剛好。
隨后他顫顫巍巍搭住費奧多爾的肩膀,恩了一聲。
費奧多爾沒有波瀾的眼神中終于出現一絲愉悅。
他像是放高利貸的人,想要吸光欠債人身上所有的精力與血液。
期間,我妻真也的頸部被咬著,昏昏沉沉的意識一下回籠,眼角生|理反|應下的眼淚落下,他控訴著利息應該已經夠了。
放高利貸的人卻制造出水聲,說出資本家一樣的話,不夠。隨后,又在對方的耳邊言語,我們分開半年之久,按照一天一次的頻率,這才還到哪兒。
……
到了第二天,我妻真也的神智回籠,想到昨天被騙著說欠了一百多次的利息,默默地將被子蓋過頭頂。
這件事,一次就夠了。
我妻真也覺得他看過的小電影都是假的。
房間中有著一股怪怪的味道,他捂著不舒服的肚子正要睡覺,費奧多爾推開門,拿著藥丸以及溫水進來。
表情懨懨的,他很不樂意。
費奧多爾說,“知道了。”
他暗喜,正要將被子繼續蓋過頭頂,費奧多爾將他撈出被子中,隨后自己吃過藥丸與水才渡給他。
費奧多爾的手輕撫著昨天他留下的咬痕,他們兩個此刻的行為,像極了一對眷侶。
我妻真也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水杯,他用濕漉漉的手掌心推了推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將兩人的距離略微拉遠,問:“接下來的早餐?”
我妻真也想爬起來,費奧多爾的手按了按他的肚子以及屁股,他又無力落回去。
他愁眉苦臉,順帶瞪了一眼對方。
費奧多爾起身,要去端來早餐。
我妻真也扯了扯他,“哥哥。”
看到我妻真也有求于他的表情,費奧多爾等著他的后續。事實證明做了那件事情之后,費奧多爾的耐心確實有了更大的提升。
“肚子痛,一起睡會兒覺吧。”我妻真也沒有說要回黑手黨的話,只是單純地將費奧多爾拉進被窩中,親了親對方的脖子,在對方的懷中尋了一個好位置,隨后就像半年前那樣,無所顧慮地睡著了。
耳邊傳來有規律的輕緩呼吸聲,費奧多爾才將手撫在對方的肚子上。
過了大概十幾天,我妻真也才又行動自如。
他發現,他的身體比起從前,比起上一世,好像有點虛弱。他有點害怕,于是想著等到一年后的危機過去,等到他徹底安全了,一定要好好找醫生看看。
并且,費奧多爾的一百多次利息,一定不能承認。
他還想好好活著。
大概又過了一段時間,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時間,費奧多爾主動帶著他出去。
費奧多爾為他拿來一套西裝,我妻真也想了想,彎下眼睛笑了笑,知道費奧多爾是要放他回黑手黨了。
我妻真也不會系領帶,于是將領帶扔到一旁,對著一旁的費奧多爾說,“你相信我了嗎?我這次是不會主動離開你的。”
費奧多爾沒理他。
我妻真也臉上的笑容淡下去,他看著費奧多爾,伸手搭在對方的腰肌處,“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黑手黨?雖然我的首領位置在黑手黨并沒有太大的權力,但是讓秘書長為你增添一個崗位還是可以的。”
費奧多爾看了他一眼,站起身。
我妻真也踢踢腳尖,他撇撇嘴,推開臥室門走出去,伊萬在客廳等待著,是伊萬送他回黑手黨。
他正走到玄關處時,費奧多爾忽然皺著眉,走上前將他的沒扣好的襯衫扣到最上面一顆。
逆反心理上來,我妻真也將扣子解開三顆,他昨夜剛被咬了幾口的鎖骨暴露在空氣中。
雖然費奧多爾表情依舊溫和,但是我妻真也知道對方現在不開心了,他有點開心,推開門想要跑出去。
看不清動作,費奧多爾扣住他的肩膀,看著暴露在空氣中的鎖骨,這塊皮膚幾乎快要沒位置彰顯另一個人的存在了。他的眼神動了動,又咬向另一個老地方,頸后。
“在黑手黨,”他后面幾個字只有我妻真也可以聽見。
不許勾|引其他人。
車上,我妻真也扣上不適合見人的脖子部位。
大概是他的身體不好原因,也大概是費奧多爾準備多玩他幾年,總之比起像小電影那般動作,費奧多爾更喜歡咬他。
到了黑手黨大樓,許久未見到他的秘書長自持穩重的表情幾乎快要維持不住。
我妻真也升起一絲愧疚,他算了算,他似乎真的好久沒有出現在黑手黨,幾乎只靠秘書長和綱吉來維持局面。
他和秘書長一同進入樓梯,秘書長正在和他講著最近黑手黨發生的事情。
忽然,我妻真也注意到什么東西跟進來了。
秘書長的話閘子也閉上,鷹一般的眼睛盯著伊萬看,他的手正蠢蠢欲動,只要伊萬有什么動靜,他就立刻啟動異能力對付伊萬。
“主人說,讓我跟著你,傍晚六點要準時帶你回去。”伊萬面色平靜地說著費奧多爾下達的指令,他對秘書長的威脅毫無懼意,直勾勾回視秘書長。
我妻真也聽著這句話,他手攔住秘書長,“停下吧,我認識他說的主人是誰,從今天起他可以跟隨我隨意進入黑手黨。”
秘書長聽見這句話,雖然感到疑惑,但也只得收手,對伊萬露出了一個職場笑容。
到了辦公室,秘書長看了一眼不打算離開的伊萬,我妻真也想了想,卻點了點頭讓秘書長直接說下去。
大概是兩三個小時過后,我妻真也聽完秘書長的話,他揉揉眉頭。
秘書長問:“對了,大人,沢田先生最近幾天都聯系不上,派人去了他的家中,也是好幾天沒有回來的樣子。”
我妻真也回想著費奧多爾的話,下意識咬了咬唇,隨后松開慢吞吞說:“沢田先生大概不會再回到黑手黨了,不必派人再找。”
秘書長惋惜一聲,如果缺少了沢田綱吉這樣的能者,他們的勢力又要弱上幾分了。
不過這樣的話他沒說出,所有人都明白。
秘書長退下了。
我妻真也處理文件不知道處理了多久,一個秘書通訊傳來。
“首領大人,武裝偵探社前社長福澤諭吉請求見面會談。”
82 他是首領
從文件中抬起頭, 腦袋還有點暈乎,我妻真也疑惑重復,“福澤諭吉?”
他和福澤諭吉沒有過交道,為什么福澤諭吉要來見他。
我妻真也擰著眉, 苦想一會兒, 眼睛一亮, 想起來了, 費奧多爾說過,在他失憶期間他們去偵探社尋求了醫療幫助。
他又苦思冥想一會兒, 直到電話對面懷疑首領是不是掛斷了電話時,他才想出一個好理由, 莫非……是來討要報酬的?
于是他對著秘書小姐說:“好的,讓他進來, 順帶請幫我準備一份厚禮, 唔,對謝禮,按照組織內的最高規格來。”
其實他是想說, 按照他能調動的能力范圍內的最高規格。可是這種顯得軟弱底氣不足的話,明顯不符合暴戾的首領性格, 于是也就作罷。
我妻真也抬起頭,感覺涼颼颼的。
他掛斷電話抬眼一瞧, 本來充當了將近一天空氣的伊萬,此時正陰翳加震驚地盯著他以及他手中的電話。伊萬的這幅表現,像是只要見一面福澤諭吉,我妻真也就會給費奧多爾戴綠帽似的。
嘶, 好像防賊。
我妻真也對伊萬的行為很不理解。
“主人說,您不能, 不能和多余的人接觸說話。”伊萬喉嚨滾動,看著我妻真也說。
很明顯,我妻真也即將和一個“陌生男人”會面交談這件事,違反了費奧多爾的話。
“你不能和別的男人見面。”伊萬表情僵硬,他扭扭脖子,想出去解決掉正要前來的福澤諭吉。
伊萬召喚出他的異能力[懸崖],喉嚨中發出哧哧的聲音,辦公室的地板分解成碎石,墻角處的巨大花瓶無一幸免均變成了碎末。
我妻真也將看了將近一天的那份文件合起,辦公室的飛沙走石一片,甚至一顆小石子打在了他的額頭。
咚。
將石子捻起放在一旁,他習慣性將羽毛筆的頂尖尖在嘴中含了含,在伊萬即將推門出去前才講道,“你的異能力傷到了我,我要向費奧多爾告狀你在我辦公的地方亂打鬧。”
飛沙走石瞬間頓住。
伊萬咔咔響地轉頭,他不可置信看著顛倒黑白的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點了點頭,今天一天伊萬站在他的身旁,這讓他很不舒服,現在有了一個將伊萬打發走的好機會。
他摸摸額頭被砸出的小紅痕,踢踢腳上的名貴小皮鞋,作勢站起身,一臉你死定了的模樣,“我要去找費奧多爾,我要讓他將你丟到非洲喂獅子。”
伊萬的瞳孔死死跟著我妻真也,終于,在我妻真也推開門出去時他再也忍不了了,搶在我妻真也之前奪門而出。
他要在我妻真也見到主人之前,告訴主人真相。
他并沒有傷害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哼了一聲,仰著下巴回到座位,看著一屋子的狼藉頭痛幾秒。
門忽然被打開,秘書長帶著一群秘書跑來。
我妻真也嚇到緊貼著靠背,忘記了偽裝,他結結巴巴,“怎,怎么,了?”
秘書長上下粗略看過我妻真也沒有傷勢后,彎腰鞠躬,“抱歉首領,我們失禮了。剛剛頂樓傳來陌生的異能力波動,我們——”
我妻真也搖頭,“這件事情不用追究。”
秘書長驚愕,后道:“是,首領。”
我妻真也隨手將文件上的灰塵掃掉,站起身,“準備一個會客廳。”
秘書長的腦海中瞬間調出我妻真也的行程,他點頭說是的同時,提議道:“是否要準備兩位秘書陪伴?”
我妻真也一邊向外走,一邊思考要是原首領的話,他會怎么辦。
最后他發現秘書長看向他的眼睛里帶著擔心,噢,原來是擔心他會被福澤諭吉揍。
哼了一聲,最后說,“不用。”
秘書長點頭藏下擔憂,他彎腰推開會客廳的門,“我在辦公室外等您。”
這個會客廳和我妻真也的辦公室差不多。
只不過少了一架書柜。
我妻真也坐在靠背椅前,低頭整理西裝上的首飾,一邊思考他不會是在秘書長面前露餡了吧。
今天之前,秘書長從不會對他的安危產生擔憂。
他想,他要更小心一點了。
小心被發現,他身為首領,實力卻相當于普通人。
咚咚。
門被敲響。
秘書長在外面道:“首領,福澤先生到了。”
我妻真也作出嚴肅臉,“請進。”
秘書長帶著一個高大的和服男子進來,和服男子有著白色頭發,看到他是似乎想要湊近和他說些什么,但很快就克制住了,一直站在原地。
和服男子下巴上有著青色的胡渣,看上去風塵仆仆。
我妻真也想,和漫畫原著中的樣子差不多。
他擺弄著手中的鋼筆,放在桌面上,對著秘書長道:“你先出去。”
辦公室中只剩下他和福澤諭吉。
我妻真也剛想露出一個笑容,隨后覺得原首領應該不會對屬于正義派的偵探社成員有好臉色,于是他清清嗓子,對福澤諭吉說:“請坐。”
福澤諭吉看著判若兩人的我妻真也,袖下的手緊握一瞬,“……多謝。”
上下看了一眼對方,我妻真也說,“我失憶間多謝你的幫助,已經命秘書為你準備了一份謝禮。”
福澤諭吉的嘴抿緊,他看向我妻真也的眼睛,對方看他的眼神真真是只帶有一份感激,聲音冷硬,良久說,“不必。”
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那一個月的相處,是他一個人臆造出的。
我妻真也皺眉,隨后松開,講道,“你有什么需求嗎?我可以在我的能力范圍內滿足你,作為你幫助我的回報。”
如果超出他的能力范圍……我妻真也會記在心中,找到時機想方設法滿足對方。
福澤諭吉問:“那樣我們就一筆勾銷了是嗎?”
他的眼睛此刻像一口古井。
平淡無波,但是深邃望不見底。
我妻真也狐疑看向福澤諭吉,他有點摸不準在他失憶期間,福澤諭吉的幫助有多大了。
本以為只是幫助他療傷之類,可是現在看來,貌似付出了很多?
他繃不住嚴肅的表情,后腰挺直,用力點了點頭,“我會盡我的全力去報答你對我的幫助。”
福澤諭吉站起身,他回看一眼我妻真也,“不必,在你失憶期間我并沒有對你做出多大的幫助,不必報答我。”
他并不想他與我妻真也之間的感情以“報答”作為結局。
既然我妻真也恢復記憶之后并不像與他相認,那就此將那段記憶掩藏也好。
我妻真也睜大眼睛,福澤諭吉的那一眼讓他看出了生氣的意味,他驚詫一瞬,下意識站起身追過去,辦公桌的桌腿撞到他的小腿,一個踉蹌他跌跪在地上。
肉痛的響聲。
他嘶了一聲,又羞又惱,不僅是因為疼的,而且還是因為房間內有另一個人,他卻用著一個狼狽的姿勢跌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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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手熟練地將他抱起放在靠背椅上,蹲下身將他的西裝褲腿捋上去看看傷勢。
我妻真也想收回腿,福澤諭吉按住他的膝蓋,“不要亂動,真也。”
我妻真也驚嚇到了,福澤諭吉連他的這個名字都知道了。
這個名字,可是連秘書長都不知道的。
于是他悄咪咪看著福澤諭吉,在對方的目光回視前又轉了回去。
福澤諭吉看見雪白的小腿上那一片青后,眉頭動了動,正要向腰間的口袋中拿出治療跌打的傷藥時,他注意到在小腿根處接近腳踝的位置,有著一個快要落結痂的咬痕。
福澤諭吉下意識想摸摸那個地方,卻在即將觸碰時火燎般收回手指,對上我妻真也依舊可以望見底的眼睛,他以一個毫無立場的角色身份啞聲問:“這里,是沢田綱吉做的嗎?”
跟著福澤諭吉的手指看到腳踝處的咬痕,我妻真也驚慌失措地收回腿。
費奧多爾總喜歡在那件事時咬他,看著那處咬痕結痂的顏色,應該是不久前的上次。
他用首領的氣勢趕走福澤諭吉,以求掩蓋中他的面紅耳赤,“不是,不對,我和你說不著。出了會客廳會有秘書送你離開,你快走。”
靜滯了一分鐘。
我妻真也摸摸助聽器,小心地挪著眼睛去看福澤諭吉。
福澤諭吉想著那個咬痕,已經能夠想象出剛產生時的樣子了,大概會出血。
大概會很疼。
理智告訴福澤諭吉,管這件事做什么,對方都已經不人你做哥哥,上趕著去討人厭嗎。可是當福澤諭吉回過神時,他已經將我妻真也的雙手壓在椅背上,解開了對方的襯衫扣子。
在福澤諭吉印象中不帶一絲傷疤的白嫩皮膚,現在卻密布著吻痕咬痕。
像一幅世界上最優秀大師的畫作,被不識貨的強盜粗暴對待涂抹。
福澤諭吉的眸中閃過寒意,他低著眼簾為我妻真也系上衣扣。
我妻真也搞不懂福澤諭吉在做什么,他一不留神被解開扣子,對方好像只是為了看上兩眼又系上。
不過好像這樣也足夠挑釁首領的權威,于是我妻真也拍開福澤諭吉的手,抬抬下巴,做出一個寬容的上位者姿態,“你過分了,不過念在你幫助過我的份上,這次我不計較。”
“疼嗎。”
什么?我妻真也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他是強迫你的嗎。”
我妻真也終于聽清楚了,他整個人都落入福澤諭吉的眼中。對方的眼睛古井無波但仍表現出一種,只要他說是被強迫的,對方就會手刃那個強迫者。
這個潛在話意好到……讓我妻真也害怕,抗拒。
失語一秒鐘,我妻真也扭開眼睛,拒絕福澤諭吉的最后一次示好,“你想多了,我是首領,沒有人可以強迫我。”
83 技術不好
福澤諭吉的嘴唇透著白, 他是個不善言辭的人,面對這種情況他沉默看著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在撒謊。
黑手黨現在組織內的分裂嚴重,森鷗外礙于名正言順這個由頭才沒有直接對我妻真也下手。
他看見我妻真也身上的痕跡,心中感覺到心疼與憤怒——他被好友稱作可以和石頭相媲美的男人, 但現在他卻產生出這種情緒。
我妻真也不太想看到他的這副表情, 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那種有什么東西被他遺忘了的感覺又出現了。
他低下頭, 躲避身前的目光,“我們今天的會談可以結束了。”
被拒絕了。
可福澤諭吉聽見自己的聲音繼續說:“如果你繼續留在黑手黨, 你的處境會非常堪憂。跟著我”
跟著他一起離開黑手黨。
可以嗎。
他可以阻止森鷗外殺死我妻真也的計劃。
福澤諭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暖一點,不要那么冷硬。
他很生疏地露出大概是這輩子最柔軟的笑容, 對我妻真也說:“和我一起離開黑手黨,好嗎?”
至少和他在一起, 他不會讓任何人強迫我妻真也, 不會勉強我妻真也做他不喜歡的事情。
我妻真也的睫毛顫動著,隨后他抬起眼睛,歪歪頭對福澤諭吉說:“哥哥?”
福澤諭吉忽地握緊腰間的劍。
緊接著, 我妻真也的話與福澤諭吉設想中的大相徑庭,“我在失憶期間, 是這樣叫你的嗎?”
我妻真也的聲音很清脆,即使發音有點怪怪的, 仍有種陽光下的青草氣息。
福澤諭吉不明白為什么我妻真也這么說,聽著那道朝夕相處將近一個月的聲音,說:“是。”
“你不用對我這么好,我在恢復記憶的同時, 也失去了失去記憶的那一個月的記憶。”
看著福澤諭吉面具似的表情露出震驚,我妻真也挪開了目光, 發絲戳到了他的眼睛,讓他的眼中禁不住升起淚花,甩甩腦袋憋下去,繼續說,“你想要幫助的那個人也不是我,是失憶狀態的我妻真也。但是那個狀態的我已經完全消失了,因此你不必再費心盡力地對我好。”
后來回想時,福澤諭吉覺得當時他的聲音充滿了冷冽,“什么意思?”
我妻真也將被他的聲音嚇到面色發白,打了個寒顫還是說:“我沒有失憶那一個月的記憶,你想要幫助的那個人也已經不是我。我不知道失憶時候的我是什么狀態,但我要是叫你‘哥哥’,那很有可能我是將你當作其他人,我對你沒有半分感情。”
福澤諭吉看著我妻真也,看著坐在紅皮高背椅上的白發首領,眼神像是渡入了徹骨寒冰。
我妻真也說:“……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收下我準備的謝禮,或者是我欠你一個條件。”
“我希望我們相互之間再無虧欠。”
我妻真也很少用這樣的姿態說話,他話音落下之后,渾身仿佛撤除了所有力氣般撐不住靠倒在椅背。
他心中感覺悶悶的。
福澤諭吉就這樣從上向下目光落在他身上許久,最后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我妻真也被這一聲嗤笑搞得眼圈泛紅。
在福澤諭吉拉開會客廳的門之前,門被外面的人推開。
費奧多爾不知道站在門外聽了多久。
他哦呀一聲,目光晦暗不明落在后方的我妻真也身上,隨后笑瞇瞇看了眼福澤諭吉,“兩位的商談結束,我要帶他回家去了。”
看了眼鐘表:“六點半了呢。”
福澤諭吉從從費奧多爾的身邊擦肩而過。
兩人錯肩時,費奧多爾的喉間發出一聲笑聲,他笑到渾身顫抖。
費奧多爾合上門,他走到我妻真也身旁,指腹搓捻我妻真也的氤氳著紅色的眼尾,“你是在故意讓他對你產生惡感。”
我妻真也睜大雙眼,眼神有點空洞無神,費了很大功夫才使得目光聚焦在費奧多爾身上。
“乖孩子,”費奧多爾嘴唇似有似無擦過他的額頭,說話與姿態曖|昧極了,“為什么故意推遠福澤諭吉。按照你的秉性,你不應該推遠這個主動送上門提供幫助的男人。”
我妻真也終于攢夠力氣撐起身,他剛剛坐起上半身,就又被費奧多爾推到椅背上。
費奧多爾一只腿放在他的雙腿中間抵著他的小腹,這讓他升起了被食肉動物完全掌控,叼在口中的危機。
他帶著怨的瞪一眼費奧多爾,“那你說,咳咳,我是什么秉性?”
費奧多爾笑了一聲,他咬了咬我妻真也的脖子,“讓我猜猜,盡管你失去了那一個月的記憶,但你還是念著舊情,不想讓他因為你趟入黑手黨的這攤渾水。”
我妻真也喘不過氣,他眼皮闔上,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可脖子猛地一痛,是費奧多爾在用力咬他。
他皺著眉,手搭在費奧多爾的頭發上,說,“我很痛。”
費奧多爾抬起頭,我妻真也的手下滑,最后落到了他的脖頸。
他微微笑了,“抱歉。”
口中這樣說,可是看眼神像是以后還會這樣做。
我妻真也猜出費奧多爾的心情不爽利,他大概也知道為什么,吃力坐起,他主動勾近費奧多爾,蜻蜓點水似的碰了碰費奧多爾的唇,“你猜錯了。”
他的聲音像是戀人的夜間的呢喃,灌滿了糖水,“我已經和你在一起了,為什么還要跟著別人走呢。”
費奧多爾的眼睛眨了眨,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是的,你現在的身邊也只剩下我。”
隨即續起了蜻蜓點水的吻,室內出現讓人心跳加快的呼吸聲以及水聲。
夕陽投下的黑色剪影,他們兩人現在像是一幀絕美的電影畫面。
……
會客廳充滿了怪異的氣息。
我妻真也面色紅潤,他推攘著費奧多爾,“要走了,再不走會讓別人懷疑。”
費奧多爾替他系好腰帶,看到我妻真也發抖的腿后,挑眉,橫抱起對方,隨后熟門熟路從密道離開黑手黨大樓。
回到了費奧多爾的屋子中。
我妻真也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眼前一片黑暗,現在是深夜,錄音機放著叮叮咚咚的音樂。
他想起了下午時發生的一切。
他用力想啊想,還是覺得今天下午將福澤諭吉推開的決定很聰明。
他沒有和福澤諭吉相處的記憶,就不是福澤諭吉想要幫助的那個人,另外,他現在身邊的水很混亂,再加一個人會更麻煩。
干嘛要再牽扯一個原著劇情中的好人下水呢。
一雙手捂住他的眼睛,身旁的費奧多爾幽幽問道:“在想什么,笑得這么開心?”
我妻真也閉上眼睛,他哼哼著說:“我做了一個很聰明的決定。”
費奧多爾睜開眼睛,他的夜視能力極強,在黑暗中也可以看清我妻真也的舉動,思索幾秒他的臉色不免有些難看,他想到了白天福澤諭吉的事,于是手向我妻真也身|下|探,“你的精神恢復的不錯,我們”
我妻真也感覺不可思議,一雙大眼睛在夜間也靈動非常,他抓住費奧多爾的手,“不行了,每次我和你做都要休息好幾天,我的腰都會很痛,全身上下都會很痛,一點兒也沒有電影上面的演員表演的舒服。”
費奧多爾:“……電影演員?你都在看些什么?”
我妻真也卷起被子包緊自己。
床很大,他滾遠一圈打定主意要離費奧多爾遠一點,緊閉眼睛裝作睡著了。
費奧多爾面色一沉,想起對方說自己技術不好的話,哽了一下,于是上前拆開我妻真也的卷卷被,比前半夜更緊地圈著我妻真也的腰。
84 將他搓扁成團
到了第二天的早晨, 我妻真也生理性地吞咽著早餐,看到站在一旁的死魚臉伊萬,莫名像一個戰斗勝利的公雞。
他忍不住笑了一聲。
一旁的費奧多爾抬頭:“在笑什么?”
我妻真也收起笑容,他咬著塊吐司口齒不清淅, 說:“我不想伊萬跟著我去黑手黨上班。”
“不行。”
“為什么不行?”我妻真也吞下吐司, 將面前的盤子一推, 他計上心頭, 腳踢了踢費奧多爾小腿,笑得像偷吃的小貓, “我不想要伊萬,不然換你來跟著我好了。”
費奧多爾的目光從報紙上移開, 落在我妻真也身上。
我妻真也覺得這個想法真不錯啊,居然讓費奧多爾都說不出話了, 于是他變本加厲, “可以么,換成你和我一起去黑手黨了。想想每天都可以和你朝夕相處,我的心里就幸福的冒泡泡。”
費奧多爾沉默看著他。
我妻真也還在說:“一想到我們之前將近有半年沒有見面, 我心里面就難過傷心”
“可以。”
我妻真也卡殼,他吞吞吐吐:“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黑手黨上班。”
我妻真也玩過頭了, 他只是嘴上說說要和費奧多爾朝夕相處。
心里面并不是這樣想的。
他心中后悔到不行,費奧多爾現在不是不喜歡他了嗎, 為什么還要答應和他一起上下班。
這樣不會很無聊嗎。
他看著早餐感覺到了疲軟,不過為了他自己以及費奧多爾今后一段時間的上班生活,斟酌話語后低聲說:“哥哥,我覺得還是伊萬和我一起上班比較好。”
費奧多爾笑了, 他扯扯嘴角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他站起身, 語氣不詳說:“我不喜歡反悔。”
我妻真也在費奧多爾的目光下一激靈,“我沒有反悔,我聽見你要和我一起去上班后,我整個人都快變成幸福泡泡做的了。”
費奧多爾笑了一聲,“是嗎。”
我妻真也眼睛左右看了看,含糊一陣為了證明他真的很歡迎費奧多爾和他一起上班,主動拉起費奧多爾的手出了房門。
到了黑手黨。
費奧多爾坐在我妻真也的對面,他是什么也不做,就撐著下巴看我妻真也辦公。
我妻真也頭大,本來就看不太明白的文件,現在更是一小時看不完五行字。
秘書長敲門進來,發現辦公室的人又換了一個,而且這個人穿著厚厚的披風,戴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羊毛看起來眼熟極了。
他一下忘記了想要說什么,錯愕看向首領,“首領,這”
我妻真也從文件中抬起,有點暈字,他揉揉腫脹的太陽穴,“不要驚慌,以后你也會經常見到他。”
秘書長聞言打量費奧多爾,與對方目光相對是卻有有種被毒蛇盯上的寒意。他內心沉了沉,知道這也是以為不好惹的人物。
這個人他一定見過,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可見到首領的輕松模樣,他只能收起自己的疑惑,打算想起那人是誰之后再去提醒首領。
秘書長走后,我妻真也舔了舔唇,繼續投身文件工作。
費奧多爾的一聲低笑引起他的注意。
我妻真也不滿:“你在笑什么?”
費奧多爾起身走到他的身旁,附身時目光落到了他批改處理的文件上,“秘書長說的那個干部,你的處理方法不對。”
他嘴巴張了張,看向費奧多爾,眼中閃過不知所措,“我的處理方法不對,那要怎么做?”
“你要當作什么都沒發生。”費奧多爾吻了一下他充滿著慌張的眼睛。
“野口平好像是完全聽命于你的一個干部,日常熱衷于找森鷗外的麻煩。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因管理火藥不利而害得三十二名橫濱市民喪身火海,也不是什么不可饒恕的事情。”
我妻真也的不知所措消失了,他低下頭去看文件,“不,這件事他要付出代價。秘書長說現在不能立刻處理掉他,但至少也要將他丟到黑手黨拷問小組接受懲罰。”
拷問小組,丟進哪兒的人聽說很少有健全出來的。
費奧多爾不喜歡我妻真也回避自己的目光,“你這樣的做法,會使得為數不多信服你的干部投靠相反陣營。”
“但是如果我縱容了這種行為,說不定以后會有更多的干部這樣做。”我妻真也撫平文件的褶皺處,“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因此而死亡。”
費奧多爾看到我妻真也的手在微微發顫,“如果我是你,我不會現在動野口平,至少是為了招攬更多的干部投入我的陣營。如果看不慣這樣的行為,可以等位置穩固之后再秋后開刀處理他們。”
我妻真也知道費奧多爾所說的辦法是目前為止,對他而言最好的做法。
可是他無法認同這樣的處理方式。
三十二名橫濱市民喪身火海,也意味著三十二個家庭因此破碎。可是罪魁禍首甚至無法收到處罰以命相抵。
我妻真也感覺到了一種無力。
盡管這些做法的出發點,對他都是有利的一面。
他不禁想,如果換做是森鷗外是首領的話,他會立刻將野口平處理掉吧。
驚訝于升起的這個想法,我妻真也甩甩腦袋,看見費奧多爾帶著探究意味看他的目光,手上慌張之余打翻了墨水瓶。
我妻真也卻沒有管潑翻的墨水瓶,他圈著費奧多爾的脖子拉低靠近自己,最后也不知兩個人是怎么動作的,換做是費奧多爾坐在椅上,我妻真也坐在他的腿上。
我妻真也捂住費奧多爾的眼睛,頭埋在費奧多爾的脖頸處,泄氣似的在那里咬了一口,回過神又帶著歉意地舔了舔傷口處,含含糊糊說:“咬疼了嗎,對不起。”
沒聽見回話。
我妻真也不在意,他發呆似的有一口沒一口舔著他咬出的傷痕。
聽見耳旁費奧多爾喉結動作的聲音。
他對即將面臨的狀況感覺有點恐懼與棘手,腦袋無意識地在費奧多爾的脖頸間拱了拱。
費奧多爾不喜歡他,如果有一天他真的面臨生命危險,費奧多爾有極大可能性不會出手幫助他。
他們兩個人現在的情況屬于……
我妻真也苦思一會兒回想看過的電影臺詞。
是的,找到合適的詞形容后,我妻真也眼睛亮了亮,露水情緣。
就這么一件小事足夠讓他高興了。
煩悶的情緒一掃而空。
他激動地扭了扭,忍不住問費奧多爾:“你說我們現在是屬于露水情緣嗎?”
費奧多爾忍情欲忍得很辛苦,聽見問話:“……露水情緣?”
以為費奧多爾不理解,他小聲換了另一個詞,耳朵紅到不行。
費奧多爾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看著我妻真也:“哦?炮|友?”
我妻真也不像他能這么坦率說出來,臉上燒燒的,呆呆地回復,“是呀,第一個呢。”
雖然現在他們的關系確實如此沒錯,可費奧多爾的心中依舊充斥著煩亂。
他忍住將對方搓扁成團塞進口袋的沖動,唇角下意識扯出笑容,“你還會有第二個嗎?”
未等我妻真也回答,他自問自答,手臂像是要將我妻真也摟進他的骨肉中,讓我妻真也化為他的血液分子,從此再不相離。
但他并未將這個想法歸為是對我妻真也的欲|望。
他已經認清我妻真也虛偽善于蠱惑人心的騙子形象,這一次他不會再對我妻真也起動真心。
“你戳到我了。”我妻真也發現坐著的地方的不對勁,低頭看了看,提醒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起身去了衛生間。
85 遭遇刺殺
晚上到了出租屋后。
費奧多爾黑色睡袍半敞, 從書房到臥室走來走去,他是冷白皮,白如初雪,這使脖子上我妻真也咬過的痕跡分外明顯。
他從前不這樣的, 從前無論是白天外出穿的衣服, 還是夜間的睡袍, 他都穿得格外正經, 身上無一處不包裹的嚴實。
我妻真也被費奧多爾的反常吸引到,盯著那個咬痕想了好久, 恍然大悟。
費奧多爾這是在提醒他,他將對方咬傷了。
床頭旁的桌子抽屜里放了好幾只的管狀藥膏, 以便需要時可以隨時拿來用。
我妻真也扒拉著抽屜。
他記得里面有一支是用來治療傷疤去傷痕的。
終于,他找到了一個用了大概不到五分之一的藥膏, 讀著藥膏后面的說明書。
具備清涼消炎消腫功能。
搖了搖手上的藥膏, 他扭頭問又從書房走來的費奧多爾,“要涂嗎?”
“什么?”
“涂脖子上的咬傷。”我妻真也指了指脖子,他蠻不好意思地說, 小聲說,“抱歉, 我在你脖子上咬的傷口這么嚴重,下次不會了。”
費奧多爾先是面色僵硬, 隨后發現他和我妻真也的腦回路相反,面不改色拉好衣襟,“不用。”
“真的不用?”我妻真也有點懷疑。
“唔,”費奧多爾看著我妻真也舉著藥膏的手, 再從手看向對方的臉,淺棕色眼睛中的熱心不似作偽。他扯起嘴角, 轉換口風,“那就麻煩你了。”
我妻真也“咦”了一聲,很快反應過來,走到費奧多爾的身旁,讓對方彎下腰,這樣他才可以勾到對方的脖子傷口涂抹藥膏。
費奧多爾嘖了一聲,坐在沙發上,剛洗過澡發絲是濕潤的,發尾的水滴滴答答滑落在傷口處。
我妻真也小心撥開那些發絲,擠出藥膏在指尖,涂抹在濕潤的皮膚上。
一股淡淡苦澀氣息的味道傳來。
費奧多爾嗅到這個氣息不似之前為我妻真也涂抹祛疤膏的氣息,他正問出口時,我妻真也身體前傾露出了白細的腰,他看了兩眼又轉過頭。
直到最后,我妻真也點頭滿意道:“好了。”
費奧多爾站起身,徑直向著書房走。
我妻真也拿著藥膏放到抽屜中,疑惑,“為什么清涼消炎藥膏的氣味是苦的?”
“……這個藥膏的功能是什么?”費奧多爾聽聞嘴角的笑有點掛不住。
看見費奧多爾的表情,我妻真也他又將藥膏拿出來看了一眼,猶豫著念出來:“清涼?消炎?消腫?”
后退一步,又小心看了一眼費奧多爾,將手背到身后,赤著的腳捻了捻棕灰色的地毯,“我拿錯藥膏了嗎?我看到它還剩很多,以為它是新拆封沒多久的。”
不,它不是新拆封的,它只是使用頻率很少罷了。
費奧多爾恢復狀態,“沒拿錯。”
將那管藥膏從我妻真也手中拿走,他又說,“這個也具有消炎功能,沒使用錯。”
我妻真也露出笑容,“那太好了。”他目光落在藥膏上,又好奇問費奧多爾,“你要拿著它去哪里,你哪里又受傷了嗎。”
費奧多爾將拿著它的手放在身后,笑容僵了僵,注意到我妻真也重看N遍的電影又到了高潮部分,“露比發現費奧卡和拜爾曾經是情侶了。”
露比是電影女主角,費奧卡是男主角,拜爾是費奧卡的前男友。
我妻真也聞言,眼睛一亮,盤腿坐在電視機前守著他最喜歡的橋段發生。
費奧多爾從背影看,是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野口平事情發生的一周后。
正值傍晚六點鐘。
我妻真也下班回出租屋的路上,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伊萬今天有事要去處理,只能費奧多爾去開車。
在紅路燈前,費奧多爾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盤。
周圍的車輛越來越擁擠。
正捧著掌心電腦處理文件的我妻真也抬起頭,他從車窗看了一眼,“車好多啊。”
費奧多爾握著方向盤的另一只手忽然緊了緊,他踹開車門,將還在狀態外的我妻真也一把撈起,隨后抱著我妻真也翻滾,直到翻滾到馬路旁的草坪上才停下。
我妻真也呸呸掉嘴中不小心遲到的草,他身下還壓著費奧多爾,“怎么回事。”
他嘴巴張大,費奧多爾捂住他的眼睛。
他們原先正坐的車發生了爆炸。
轟隆一聲巨響,伴隨著濃煙與汽油的氣息。
以他們的那輛車為圓心,距離相近的車也不能避免遭殃。
費奧多爾擁住不住顫抖的他,擰眉說,“這里恐怕還有埋伏刺殺你的人,我們先離開這里。”
我妻真也推開他,就要向事故中心走,“旁邊的車子里還有人。”
費奧多爾拉住他的手,眼神中充滿著不理解。他一向冷情,理解不了我妻真也為什么會因為野口平害死數十條人命,而不選擇最有利的處理方法,也理解不了為什么現在的情境,我妻真也要去燃燒著的車輛中去救人。
在他的分析中,我妻真也身體很廢很弱,而那些的車輛隨時可能爆炸,我妻真也有極大的可能性會喪命其中。
“你應該選擇離開。”費奧多爾冷聲說。
“我不能走。”
外圍的車主因為爆炸的發生而恐慌,紛紛棄車而逃,只有最內圈的兩輛車主因為安全帶而無法離開。
我妻真也成了逃難的人中,唯一的一個逆行者。
快要到了,越到里面溫度越高,濃煙也越來越多。咖啡店的記憶再次襲來,我妻真也害怕到雙臂顫抖,但是他還是在向里面走,他想,應該還來得及。
如果再有人因為他的牽扯而死亡,他的眼中流出淚。
像斷了線的珠子打在地面上。
一雙手按住他的肩,不允許他再向前走。
費奧多爾說:“你去找個距離遠的安全位置,那兩個人我來救。”
我妻真也想說什么,費奧多爾捏住他的嘴,“我不會免費救他們,要收你的利息。”
“出去。”
因為這次的事故發生更大,兩三分鐘,消防隊伍很快就過來了。
在消防車的聲音響起時,我妻真也還未看見費奧多爾的身影。
他害怕到咬著指尖,嘴中嘗到了血腥味,費奧多爾是出事了嗎?
他害怕無辜的人因為他而死去,不想背負心理負擔,可是他也害怕費奧多爾因為他而死去。
盡管費奧多爾對他說有謊言。
不會不會,他慌張著重復著安慰自己,費奧多爾是異能力者,不會出事的。
劇情不會讓費奧多爾提前死亡的。
盡管這樣想著,在看到費奧多爾一手一個,拎著兩個上班族中年男人從燃燒著的車群中走出來,他癟了癟嘴,心頭有股難受的感覺。
將兩個昏迷的中年男人隨手丟到一旁的草地,一會兒救護人員搜尋現場時看到就會帶走他們。
費奧多爾這才看向我妻真也,他的語氣中帶著不悅,冷冷道,“我不是說讓你走遠點。”
我妻真也撲到他身上,摸摸他的腦袋,胳膊,小腹,“受傷了嗎?你的披風燒了好大一塊,頭發黑黑的,你快脫了衣服讓我看看你哪里受傷了。”
費奧多爾接住他,懷里的人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他接下來的冷話說不出了,因為我妻真也距離燃燒現場太近而產生的不悅一掃而空。
他帶著灰塵的手掃去我妻真也臉上的淚,隨后發現一個足夠讓他震驚的事實。
他第一次在我妻真也的眼中發現了自己。
不同以從前的擔心以及關心。
這種難度的救人對費奧多爾來說易如反掌,他不關心是否救人,也不關心救的人是死是活,這些都無法讓他的情緒產生波動,都不會被他放在眼中。
但是現在,他卻因為我妻真也對他的轉變而產生了震驚,以及心中不自覺產生的甜蜜。
他嘴角勾起慣常的微笑,“我沒有受傷,只不過是頭有點暈罷了。”
果然,在他的意料中,我妻真也的神色著急,扯著費奧多爾就要向醫院的方向去,哽咽,“去找醫生。”
費奧多爾狀若無力的靠在我妻真也肩上,他低咳一聲,掩住笑意,扭頭是鼻尖碰到我妻真也的脖子,聞到了夜間伴他入眠的淡淡香氣。
在北歐時,在逃避國際異能力者組織的追蹤抓捕最初之際,曾尋找過類似于我妻真也身上香味的香水。
但可惜,就算抓來了世界上最有才華的調香師,也無法調制出和我妻真也身上香味一模一樣的香水。
調香師的回答讓費奧多爾的憤怒達到頂峰,他怒極反笑,帶給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壓抑窒息感。
回憶起這件事,費奧多爾出聲,“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沒用。”
費奧多爾不再說話,一年之后,到了他給我妻真也留在橫濱的最后期限,他要將我妻真也帶到北歐的基地,他要讓在基地為我妻真也打造的、除了他再無人能隨意進出的屋子充滿這股香氣。
到了醫院,無病治病。
醫生看著健康到不行的費奧多爾,“你很健康。呃,那我給你開點藥?”
費奧多爾滿意:“多謝。”
我妻真也聽聞咬著傷痕累累的指尖,大大的眼睛盯著醫生,竟然讓醫生感覺到了一絲古怪,“醫生先生,你再看看他,他真的不用打針治療嗎?”
費奧多爾將他的手從嘴中抽出,看著指尖大大小小的傷口,
“我妻真也。”
若是以往,我妻真也肯定知道費奧多爾現在的情緒充滿不虞,直接叫出“我妻真也”這四個字就是最好的證明。
可我妻真也不管這個,他依舊在追問醫生,似乎要醫生一遍遍的回復才能明白,才能安心,“他吸了很多很多的濃煙,真的不要打針嗎?他真的不會有生命危險嗎?”
看著漂亮的白發少年一遍遍的追問,醫生對費奧多爾提議說,“你們是朋友關系嗎?我想為他診斷治療一下。”
86 他是想報復他[結尾增加劇情]
我妻真也將手抽回, 手上殘留著費奧多爾的體溫,就像費奧多爾的手仍包裹著他的手背。
他不自覺勾勾指尖,裂開了指尖的傷口,搖頭對醫生說:“我沒病。”
費奧多爾發現我妻真也的身體一直保留著細微的顫抖, 他目光幽暗, 面上卻淺笑一下, 在我妻真也愣神期間, 抬手將我妻真也按坐在椅子。
我妻真也繼續搖頭,他想擺開費奧多爾森*晚*整*理放在他肩膀上的雙手, “我沒病。”
怎么也擺脫不開那雙手,他額頭出現汗珠, 眉毛蹙起,抬起頭央求看著費奧多爾, “哥哥, 你別抓著我,我們離開吧,我討厭醫院。”
醫生看到這幅場景, 對費奧多爾說,“這……他今天厭醫情緒有點嚴重, 可以等到他的情緒緩和之后再過來一趟。”
看見我妻真也又要將手指伸進嘴中嚙咬后,費奧多爾掐開他的嘴, 將自己的手指替換放進去,指尖濕熱伴著疼痛,他面無表情用手指在里面攪了攪。
“我們要就醫,就今天。”費奧多爾說。
診斷結果出來了。
驚嚇引起的應激性顫抖外加高熱。
費奧多爾看著病床上, 我妻真也在藥物作用下沉睡的面容,咳咳后笑了一聲。
這個病房是這所醫院的VVVIP病房, 只有在市長級別或以上的政府高官才可入住,從建立起從未啟動過一次,但這一次卻被我妻真也住進去了。
醫院院長靠墻站在門口,他是被著裝怪異的帽子青年,用異能力威懾著“請求”使用這間病房的。即使怪異青年用著溫柔的語氣和彬彬有禮的敬詞,院長回想起當時的場景也渾身顫抖。
就像現在,即使生病的病人即使打著吊針睡著了,沒有怪異青年的允許,他不敢擅自出這個房間。
他在橫濱生活了這么久,想不出怪異青年究竟是哪個勢力的異能力者,怪異青年叫什么名字。
他只能祈求著,他的秘書早日發現他失蹤不見,以及在秘書來找他之前,怪異青年不要再注意到他,因此他呼吸聲都放到了最低。
這也導致,他在聽到怪異青年的笑聲后,害怕到快要失禁。
看見怪異青年從床邊向自己走來,院長一下癱坐在地上。
費奧多爾彎腰扶起院長,“我要出去大約三個小時。”
院長瘋狂點頭,“是的,是的,您要出去三個小時。”
“在這三個小時內,你要守在這個房間。”
院長哈腰:“沒問題沒問題,我在那位先生就在。”
“不要耍花樣。”費奧多爾拽著院長的頭發,院長胖胖的身子就這樣懸在半空中,他微彎眼睛,“如果我回來后,發現他有半點差池,或者失蹤不見,你將無緣明天的太陽。”
院長幾乎要嚇暈過去。
現在,面前的這個青年在他心中等同于魔鬼!
頭發上的拉力消失,被丟下去時,他抱著費奧多爾的腿:“請不要殺我!!大人您放心,這個醫院我還能做主,我不會讓任何人進入這個房間!”
費奧多爾得到想要的效果,從病房出去。
伊萬在院門口的偏處等待著費奧多爾。
見到費奧多爾,他上前匯報:“沿途監控記錄和記者采訪中,只要有”他想了想稱呼,最終想到費奧多爾的脾性,繼續說,“只要有港|黑首領出境的畫面,已經全部銷毀。”
“恩。”費奧多爾點頭,他坐上車,“去黑手黨大樓。”
伊萬點頭。
從后視鏡中,他可以看見大人卸下笑容后陰沉的面色。
他只看了一眼,繼而專心開車,他想,大人被惹惱了。
是因為黑手黨首領車上被放了炸藥被刺殺嗎?
“伊萬,”費奧多爾仍閉著眼睛,他抱著雙臂,戴著的寬大毛氈帽子卻沒有給他帶來一絲平易近人,他說,“這次的刺殺,呵呵,很可笑是嗎?”
伊萬一抖,“是的大人。”
“他真的會拉仇恨啊。”費奧多爾睜開眼睛。
伊萬不敢回答這個問題。
費奧多爾步履輕松進入黑手黨,他精準找出了這次在我妻真也車上防止炸彈的人員。
和野口平交好,曾經隸屬于首領一派,現在依附于森鷗外、掌管著黑手黨武裝部的加藤一井三人。
打暈整個樓層看守的警衛,費奧多爾推開最內側辦公室的門,當時三人在辦公室內開著香檳。
好像在慶祝什么。
甚至還在說著,“既可以殺死他,又可以替野口平報仇,將野口撈出來后將他拉進我們陣營。”
“哈哈哈,誰說不是。想想就爽,森鷗外是個文弱醫生,先前是靠著蠱惑首領,靠著心機才能擁有這么多的權力。”
“我們推他上臺,再用替前首領復仇的名聲殺死他,之后就可以名正言順瓜分首領權力了!”
“不過,奇怪……怎么傳信的眼線還沒有過來?”
“你是誰!”加藤一郎提出疑問后,眼尖發現有人推門進來,卻并沒有秘書前來通報,他下意識想使用出空間異能力。
他的異能力和首領的極為相似,同是空間類。近一年首領幾乎不出現在大眾面前,這讓他有種首領真像個擺設的感覺,因此他對首領之位的惦記越發深厚。
他是刺殺埋伏首領的計劃提出者。
費奧多爾關上門,他看了眼加藤一郎的手,“空間異能……唔,還算不錯。”
加藤一郎震驚地發現,闖進來的青年可以輕易抵制他的異能力,他的空間異能力可以是被圈中的人員處于高壓之下。
但青年卻像是沒有感覺般,即將走進他的身旁。
加藤一郎晃過神,他掏出槍|支對準青年,呼叫他的兩個伙計別愣著快殺死這個闖入者,下一秒目眥盡裂。
他的兩個伙計,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倒地,鼻子以及口中流著鮮血。
費奧多爾觸碰到了他,在他銅鈴般大的腫脹眼球下,說:“你是發起者。”
加藤一郎感覺身體快要撕裂,他向后退,“你是首領的人!不,首領的事你們誤會了,并不是我做的,對對,是這兩個家伙做的。”
他指著他已經死去的兩個伙計,瘋狂指認。
費奧多爾墊了墊未開封的香檳,失手般又砸在加藤一郎的臉上。
酒瓶碎片炸開,加藤一郎面部劇痛。
費奧多爾蹲下身,“我不是首領的人。”
加藤一郎找準時機向后爬,他要求生,他要活下去。可費奧多爾踩著他的腳踝,自話自語般,甚至還有閑情地輕哼一聲,“他是我的人。”
加藤一郎哀求,“你殺了我,黑手黨內的人一定會更加記恨首領的,黑手黨內禁止互相殘殺。你饒了我,我今后一定效忠首領。”
費奧多爾腳下用力,他面色平靜,記錄著加藤一郎的表情,加藤一郎的表情比我妻真也看見車輛爆炸時的表情更加恐懼。
他說,“我勸說他留下野口平的性命,是因為野口平的行為并沒有傷害到他。可,隨時可以反咬主人,背主的狗還需要留著的嗎?”
加藤一郎痛到打滾,他仿佛身處在現實中的地獄,“讓我去見首領,讓我去見首領!”
他聽說近一年中,首領的脾氣比從前好了很多,甚至將為組織獻身犧牲的成員補貼翻了十番,甚至還選擇從貧民窟中領養無家可歸快要餓死的孤兒作為黑手黨新生成員。
他要見首領,他要搏一把最后活下去的機會。
費奧多爾將這個機會徹底扼殺了,在加藤一郎最后的記憶中,他聽見一段惡劣至極的話,
“好啊——不對,為什么要答應你。”
“我此次前來是帶著報復的意味來的。”
“我想讓他因我而恐懼,同時我也很討厭他因為別人的手筆而產生驚慌。”
出辦公室,一眼就看到剛巧趕來的森鷗外。
森鷗外已經知道了全部過程,盯著費奧多爾,“這是黑手黨的私事。”
費奧多爾離開時,撞到了森鷗外的肩膀,“不算黑手黨的私事,因為你們的首領,現在屬于我的了。”
森鷗外身后跟著的一個繃帶小子。
太宰治在費奧多爾的肩觸碰到森鷗外時,就將手放到了森鷗外的身上。
費奧多爾的異能力[罪與罰]疑似可以使觸碰到的人暴斃死亡,而太宰治的異能力恰巧就是使所有的異能力都無效化。
森鷗外從未關緊的辦公室門看到里面的情況,他目光環視,看到在場的人都露出的驚訝表情,閉了閉眼睛,消化掉這句話,對費奧多爾說,“替我向首領問聲好。”
“我會轉達。”費奧多爾離開。
費奧多爾將所有與這件事情有關的人都解決掉。
他在回到醫院前,特意換了一身衣服。
進入特殊病房,他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喜極而泣的院長。
他走過去,彎腰看了看乖巧起的我妻真也,狹長的眼睛瞇了瞇,問院長,“發生了什么?”
“十分鐘前,這位先生醒來,”院長顫顫抖抖,“他發呆了幾分鐘就掙扎著想要離開房間,我念著大人您的話,攔著他沒有讓他出去。”
費奧多爾眼中閃過思索,他讓院長出去。
房間內只剩下兩個人。
費奧多爾扯過椅子坐下,他看著心不在焉的我妻真也,“出去準備做什么?”
我妻真也看著費奧多爾,打吊針的威力似乎在于,他在發生埋伏過后的焦躁心情終于平復下去。
他不知道費奧多爾出去做了什么,也沒有詢問這個問題,他抓著費奧多爾的手,小聲:“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抓著費奧多爾的手十分纖瘦,骨節突出明顯。
看見那雙非常大的眼睛中充滿著擔心與害怕,費奧多爾忽然發現,我妻真也瘦了很多。
這雙眼睛,現在在我妻真也本就小的臉上,大的讓人心驚。
不過唯一還好的就是,那雙眼睛依舊是亮的。
他收回目光,將聽到的消息如實說出。
死傷如何,財產損失如何。
我妻真也聽著,攥緊握著潔白被子的手,他發呆一會兒,隨后小心翼翼問費奧多爾:“我現在要調動的錢,必須經過黑手黨財政部……現在我沒有錢,你能借我錢,去補償那些人或者他們的家屬嗎?”
這是我妻真也唯一能想到的彌補方法了。
費奧多爾轉頭看向窗外,窗外的落日很漂亮。
他轉頭,對我妻真也說:“今夜我會去補償那些人的。”
87 我會將你帶到北歐基地
“我會盡快和秘書長說這件事, 盡快將錢還給你。”我妻真也下床,樣子很著急,他想快點去補償那些傷患。
費奧多爾手指碰了碰我妻真也的眉心,“不用還, 這些錢對我來說只是毛毛雨。”
我妻真也看著他, 訥訥說:“一定要還的。”
費奧多爾不糾纏這個問題, 換了個姿勢, 疊著腿說:“好吧好吧,這個隨便你。”
相較于這個問題, 他更關注的是,“為什么要將這件事的過錯全部放在你的身上。”
“不要忘記你也是受害者。”
我妻真也將病號服脫下, 換上病床前備用的黑色襯衫。
意外的,襯衫的大小和他很合適。
他扣著扣子時, 一雙冰涼的手放在了他的腰間。
他微不可見地掙扎一下, 很快又回歸平靜,他過了很久才說:“如果我不承擔這件事情的后果,不去彌補他們, 還有誰會去彌補。”
聲音低低的。
費奧多爾有一瞬忘記呼吸,可進而感到高|潮般興奮。
他好像觸碰到了真正的我妻真也。
那么孤寂, 那么敏感,明明力量柔弱卻依舊想要幫助他人。
費奧多爾勾著那個纖細的腰肢, 將我妻真也抱緊放在腿上,鼻尖盯著我妻真也脆弱的脖子。
彌補,彌補……真正的過錯方已經不在人世,這算不算得上一種另類的彌補呢。
我妻真也面色正常的扣好扣子, 他轉頭看費奧多爾,露出一個很軟的笑容, “我們去吧。”
和平常一樣的表情,像沒有任何異樣,如果除去依舊紅紅的眼睛。
一串長長的名單。
我妻真也拿著的手控制不住發抖,小臉煞白。
費奧多爾將名單從他手中奪走,看過一眼,疊起放進衣袋中,“跟在我后面。”
我妻真也憋回眼淚,吸了吸氣,最后還是沒忍住打了一個哭嗝。
費奧多爾將頭頂的帽子摘下放在他的頭頂,“這不是你的錯,不要為此哭泣。你能做到這一步。”
費奧多爾說,“已經是仁慈的人。”
挨家挨戶的放置彌補款以及禮品。
受傷輕的家庭,得到豐厚的補償歡天喜地,這些錢是他們所損失的十倍還要多。
他們對著送來錢財的費奧多爾道謝。
費奧多爾并未因這幅感恩的場面而感到開心,他眼神冷情,“不要感謝。”
“比起感謝,提出補償的那個人更想要你們對這件事情的寬恕。”
費奧多爾余光中,我妻真也遠遠站在后方,像極了一個做錯事心驚膽戰的孩子,手放在身后一直不敢正式面對那些家庭。
收回視線,費奧多爾的目光又放回身前的人們身上。
“……這件事的結果我們很滿足,我們收到了巨額的財產補償。”那些人無不樂意這么說。
費奧多爾離開。
雖然得到了這句話,但我妻真也真正難以克服的還是最后一家。
到了僅有的那個亡人家庭時,已經是第三天的傍晚了。
門前懸掛著白布,插放著白花。
我妻真也握著一張支票,他踟躕不敢敲門上前。
他望著那朵白花出神,費奧多爾推推他的肩膀,“敲門。”
我妻真也對費奧多爾說,“死去的人會怪罪我嗎?”
費奧多爾注視著他的眼睛:“你不是過錯方,去敲門,不要擔心。”
我妻真也叩響門鈴。
門開了,是一個年輕女人。
屋內的氣氛很陰森低沉,沒有開燈。客廳中放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像是主人家即將要出遠門。
餐桌旁還有一個小嬰兒車,里面睡著一個正在哭鬧的嬰兒。
年輕女人看著敲響自家門鈴的漂亮少年,想到提前被叮囑安排的話,閃過身,“什么事?有話進來說。”
我妻真也倉促點頭,進去前他看了一眼靠在墻角沉默不語的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本在看角落的青苔,感知到我妻真也的目光,抬頭,微微挑眉。
我妻真也扭頭,進入屋中。
在來這家的路上,我妻真也拒絕了費奧多爾的提議,代替自己前去拜訪的提議。這一家,我妻真也想要自己去拜訪彌補。
可是進入屋中,他一共只來得及說三句話,年輕女人的話語讓他摸不準頭腦。
年輕女人問:“看你的模樣,是來送錢的?”
我妻真也抿唇:“很抱歉夫人,我”
年輕女人打斷:“你打算給我多少錢?”
我妻真也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哭鬧著的嬰兒身上,他低聲說出了一個普通人不敢奢想的數字。
年輕女人:“支票是嗎?錢放著,你可以走了。我了解過了,你也是受害者,但既然你想給我送錢,我也就接受。”
我妻真也的大腦嗡嗡作響,他看著年輕女人輕松的姿態,女人點了一個香煙,斜瞥他一眼,又快又小聲說了一句話。
我妻真也看著她的唇,大腦努力分辨出女人方才在說的話。
誰,她是在說我好運氣嗎,她是在說我被誰寵著。
年輕女人敲敲桌子:“支票放在這里,這件事情就結束了。”
“夫人,高橋先生墓地”將支票放下,我妻真也話未結束就被打斷。
年輕女人嗤笑:“墓地?他哪來的墓地?他沒有父母,我也要帶著孩子移民了,給他買一塊墓地以后也沒有人去祭拜掃墓。”
我妻真也后退一步,他看到了房間的正中央,高腳桌的紅木盒子。
年輕女人不想和我妻真也說這么多:“你要是想好人做到底,喏,骨灰盒拿去,你去給他買一個墓地。”
嬰兒又哭起來,年輕女人起身去哄睡嬰兒,對我妻真也說最后一句話,“我很怕麻煩,出國前大概會將他的骨灰盒扔到大海里吧。”
費奧多爾看見我妻真也抱著紅木盒子出來后,斜靠在墻的神子立刻站直,眼睛中閃過一絲不悅。
他走上前,“家屬不愿意嗎?”
我妻真也搖頭,“家屬很愿意接受補償。”
費奧多爾跟在他的身后下樓,踩著他的影子,“那你為什么還在哭?”
我妻真也同樣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面很難受,他的瞳孔中空空蕩蕩,說了在屋中發生的事情,最后說,“我很難受。”
費奧多爾拭去他的眼淚,“你在為死去的這個人哭泣,你在為他死去后無人想念而哭泣。”
“找一處墓地吧。”我妻真也扯了扯費奧多爾的袖口。
我去祭拜他。
費奧多爾從他手中拿走盒子放好,隨后說:“好。”
夜間。
費奧多爾在我妻真也睡著后,到書房拿出手機,回撥那個來電未接三十二次的電話。
“晚上好,高橋夫人。”費奧多爾面無表情說。
“你讓我說的話我都說了,為什么還不送我和孩子出國?!”
“那些話不也是你心中所想嗎?”費奧多爾笑著反問,“你違反了約定。”
“我只不過是讓他去給高橋金找個墓地罷了!”
費奧多爾看著打開的電腦屏幕,嘴角勾起笑容,并沒有說話。
長久的靜默后,女人忍不住了,“你到底還想讓我去做什么?!我可以去把高橋金要回!”
“高橋夫人,不要慌張,我允諾給你的英國貴族身份以及天價財富都會實現。”費奧多爾還想說什么,他猛地抬頭,聽到了書房外的急促呼吸聲,面色難看地掛斷電話。
五步跨兩步拉開書房門,門外站著面色僵硬的我妻真也。
“貴族身份和天價財富……”我妻真也念著這句話,充滿不解,“一個人的生命就被這樣置換走了。”
費奧多爾不想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他吻了一下我妻真也冰涼的嘴唇,“不是置換。高橋夫人很樂意這樣做,她認為這是將高橋金本人的最后價值最大化。”
而他樂意這樣做……大概是為了減少我妻真也不必要的心理壓力。
我妻真也沉默很久:“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恩。”費奧多爾依舊沒有松開環住他腦袋的手。
我妻真也像是消耗了很多的力氣,他的呼吸起伏都要比以前綿長很多。
他看到了窗外的星空,問費奧多爾:“人死后都會這樣嗎?發揮盡最大的價值,最終走向被所有人遺忘的結局。”
“……你死后,我會將你帶到北歐的基地。”
我妻真也驚詫,露出笑容,他像是因為死后不必孤孤單單,不會被遺忘而喜悅,勾著費奧多爾的脖子,踮起腳說:“好啊,謝謝,真也愛你。”
88 沒人希望他活著
“基地里有一個充滿著聲音的房子。”
“我聽著就很喜歡!”忽地, 我妻真也羞斂,提著建議,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如果我要是先去世的話, 記得把我的小盒子收拾的漂漂亮亮的, 我希望我的小盒子是收音機的外形。希望你之后不要害怕我呀。”
費奧多爾將他掀倒在床上, 俯在他身上, 目光流轉在他的面上。
“不過希望我可以平安地活到兩年,不對, 是一年后。”我妻真也嘟囔著這句話,頭發散在黑色的床單上, 他沒有抗拒這次交|歡,從前他總會以身體很難受為借口避開。他對費奧多爾說, “記得不要把我的肚子弄痛。”
“這次不會。”費奧多爾嘴唇碰了碰他的肩膀, “肚子痛是因為事后沒有干凈,這次我幫你洗澡。”
我妻真也在思考這句話的可信度,因為費奧多爾沒少騙他。
他認為是費奧多爾ding的太用力。
……
我妻真也眼瞼下氤氳紅色, 他推遠費奧多爾,“騙子, 走遠點,我一個人睡。”
費奧多爾繞過他的手去摟他, “你的肚子不痛嗎,我幫你揉。”
邊說著邊去揉他的小腹。
不適的腫脹感輕了很多。
費奧多爾的手法很好,他被誆騙的生氣散了些許。
埋頭在被子中,困意襲來便睡去了。
隔天來到黑手黨。
秘書長敲門送來文件, 我妻真也讓他放在辦公桌上就好。
“首領,您給的海外賬戶已經撥款到賬。”
“辛苦了。”
后來, 發現秘書長還未離開,而且沉默無厘頭的古怪,我妻真也從文件中抬起頭,疑惑:“怎么了?”
“黑手黨內關于您的謠言,說您和一個男人有染,我已經吩咐秘書們要嚴懲散布謠言者。”
“……不用處理這件事了,它不是謠言。”我妻真也說。
秘書長緊握文件封面,他的面孔對著地板,“我認為這件事還是讓最少的人知道比較好,因為這件事恐怕會對您的聲譽造成破壞。”
新奇一會兒他的首領身份,在黑手黨內居然還有聲譽一事,我妻真也輕聲說:“不用,如果只是談論這件事就不要處理了。”
秘書長依舊不說話。
看著黑衣秘書,我妻真也停頓:“或許,你還有其他的事情?”
“首領,四天前您遭到刺殺,很抱歉我沒能第一時間發現。”秘書長低下頭,“甚至將黑手黨內參與這件事的人處理掉,我也沒能做到,已經有人將這件事處理了。”
將參與者處理掉的就是費奧多爾。
秘書長終于回想出總是跟在首領身旁的那個古怪青年到底是誰。
費奧多爾,被國際異能力者組織全球通緝的重|刑犯。
這樣的人放在首領身旁無異于一個定時炸彈。
但是這樣的定時炸彈,卻可以為首領掃除某些障礙。
我妻真也用鋼筆頂了頂下巴,他笑了一聲:“啊,不要自責,你已經為我做了很多。”
秘書長更加羞愧:“這一切都是我的過失。”
我妻真也嘴角抿著笑,巨大的遮住了他晃動的腳,他說:“不是你的過失,唔,你看起來壓力有點大,我想你需要一周的假期去放松放松。”
秘書長抬頭想說他不需要假期,費奧多爾不知何時站到首領的身后,一雙眼睛幽幽看著他。
秘書長下意識去看辦公室的門,很好,依舊緊閉著。又去看辦公室的休息室。
休息室的門是開著的狀態。
進來后沒有見到費奧多爾,大概是費奧多爾才從休息室出來。
不知道剛才與首領的談話,費奧多爾聽見多少。
正思考著,秘書長不可置信自己的眼睛,他看見費奧多爾對他說:“答應。”
“希望你這個假期玩的開心。”我妻真也聽見秘書長答應接受假期后,眼睛彎下對秘書長說。
結果秘書長的表情從一片空白變成驚愕,簡直像見鬼一樣。
他擔心地問:“秘書長,你怎么了?”
“我很好,首領大人不用擔心。”秘書長咬牙微笑,“一周假期太長,我只需要三天,不,兩天就好。”
秘書長出去后。
我妻真也向身后看,費奧多爾站在他的身后,他想了想問:“剛剛,是你嚇他了嗎?”
費奧多爾彎腰,抬手為他在猶豫不決的文件上選出最好方案,這才說:“我沒有嚇他。”
這一切都是由于秘書長的心智不穩定而造成。
如果秘書長的心智穩定,那么他自然可以抵擋他的異能力的蠱惑。
“你,討厭他?”我妻真也好奇。
費奧多爾看起來很不歡迎秘書長。
這是為什么。
秘書長和費奧多爾沒有打過交道。
“他沒有讓我討厭的地方。”費奧多爾說。
或者說,他從來不討厭任何人。
因為,讓他討厭的人都已經死了很久。
在我妻真也的目光下,費奧多爾的神智略微飄遠。
他移開視線。
讓秘書長失去神智答應假期,或許是因為……
他覺得秘書長總是在我妻真也面前晃來晃去。
像只蒼蠅。
費奧多爾想。
如果我妻真也身邊的蒼蠅全部消失就好了。
這個念頭,在聽見我妻真也說,與他有染這件事不是謠言而是事實時,達到了頂峰。
想立刻將我妻真也,帶到北歐基地。
藏在充滿聲音的房間。
我妻真也肩膀縮了縮,費奧多爾的目光突然變得滲人。
他將注意力全部放回文件上,可是費奧多爾的目光越來越明顯,存在感強烈。
就像是實質化一般,要將他按在辦公桌上,當作一道美食享用。
恰巧此時電話聲響起,秘書小姐來電提醒要去參加每周一次的組織例會。
掛斷電話,我妻真也立刻站起身。
費奧多爾扣住他的腰,眼神有著波動,“你從前從來不參加這樣的例會。”
我妻真也結結巴巴,“秘書長要放假,這次的例會必須要參加。”
“哦?”費奧多爾撥弄著他的耳朵,指腹摩擦著黑色小巧的助聽器外殼。
我妻真也慌張離場:“我先去參加了。”
例會開始三分之一,我妻真也耳尖的熱度才勉強壓下。
會議圍繞著長桌舉行,這次例會共有三十人參加。
一個二級干部在大聲談論著某個建議。
我妻真也翻動著秘書小姐為他遞來的文件。
看到最后,他眉頭蹙起,看向左手側的森鷗外。
森鷗外依舊是一身白大褂,翻動著文件,最后在二級干部的提議書上簽下同意的字跡。
我妻真也愣神,他以為是自己沒有理解這個建議書的真正內涵,否則為什么就連森鷗外也會同意呢。
他翻來覆去地看建議書,最后還是沒有看錯那一行自己[將黑手黨收養的孤兒全部用于人形武器實驗]。
二級秘書揚聲問他:“首領,您一直在看森醫生,是對我的提議有什么看法嗎?”
二級秘書最近正在努力討好森鷗外,爭取做森鷗外陣營的那一方人,因此在看到我妻真也的不對勁之后立刻大聲說話。
但他也只敢這樣口頭上問候暗懟一句,因為,雖然我妻真也的實力下降,沢田干部失蹤,但是他的身邊還有忠心謹慎的秘書長,并且最近又多了一個下手兇殘的狠人。
森鷗外饒有興趣地看向我妻真也,“您有什么看法呢,首領。”
一般我妻真也會明哲保身,盡量降低他的存在感,避免與森鷗外直接交鋒。可是這次,他看到了孤兒的年齡。
最小的兩歲,最大的五歲。
這些孤兒,是我妻真也之前下令收養的。
“年齡太小了。”我妻真也摸著那一行字,用著幾乎無人可以聽清的聲音說,“放過他們吧。”
二級干部:“很抱歉,首領,我沒有聽清。”
我妻真也抬頭:“這個計劃我不同意。”
他在提議書上寫下:否定。
二級干部怔愣,緊盯著自一年前生病后很少在眾人面前暴怒喧嘩的首領,首領白發垂在脖間,目光中帶著冷意以及疲倦。
“為什么不同意,這個提議對黑手黨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不用五年,我們就可以收獲一大批”
“收獲一大批免費白工嗎?”我妻真也站起身,他對一旁仍處于驚悸的秘書小姐輕聲說,“請吩咐下去,這個提議我絕對不會贊同。”
“是。”秘書小姐快速回神在本子記下。
二級干部面色黑如鍋底,瞪著我妻真也離開會議室。
他用力喝了一杯水。
會議還在繼續,他正想去森鷗外面前刷刷存在感,可他又見到森鷗外在我妻真也離開后,也跟著離開了會議室。
嘭。
他將杯子砸向地面。
森鷗外出了會議室,卻在不遠處的拐角撞見本該走遠的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當時正在用小皮鞋踢著地板,垂著腦袋無精打采,看到他來了后立刻站直身體。
像是大敵降臨。
秘書小姐不在。
看樣子,我妻真也是在專意等他。
結合方才會議室發生的事情,森鷗外大概可以推算出我妻真也這次是為什么。
“首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嗎?”森鷗外明知故問。
“我的話并不能讓他杜絕這個念頭。”我妻真也說,“這次提議可以被我廢除,但只要他想,他可以背著我做出更多的小動作。”
他看向森鷗外,他希望森鷗外也阻止二級干部的這個行為。
森鷗外似笑非笑,他的嗤笑讓我妻真也臉色煞白。
森鷗外說:“那個人現在沒有跟著你吧。”
我妻真也搖頭,他還是說:“那些孤兒太小了,如果黑手黨現在缺人手,可以通過高薪資去招攬異能力者。”
森鷗外笑了,心中古怪,多天真吶。
他從前怎么沒有發現首領這么天真。
他手心發癢,抬手直接打暈我妻真也去了一個地方。
我妻真也脖子酸痛,他睜開眼來到了一個建筑很破很舊、時不時躥出一個穿著破爛的小孩的地方。
最為奇怪的是,這里沒有一個建筑是完整的。
“醒了?”
我妻真也抱著雙腿擋在身前,看著蹲下身與他平視的森鷗外,“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這里現在是橫濱森*晚*整*理政府都無法挽救的貧民區。”隨著森鷗外的話,我妻真也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大,像是森鷗外說了對么殘忍的話似的。“但是兩年前,這里是橫濱最為繁華的地帶。這里為什么墮落了呢,是因為首領您縱容您的屬下在這里進行殺傷性實驗,將這片區域作為試驗場。”
森鷗外像在講一個故事,前情提要只說了這么些,卻也足夠我妻真也想象后來的慘劇。
“這里曾經是一片尸海,也造成很多孩子成為孤兒。”森鷗外看著我妻真也不停顫抖,他繼續說,“要作為實驗的孤兒,就是從這個地獄出來的。”
“我們收養了他們,但我們也是導致他們成為孤兒的兇手。如果我們不對他們進行這個計劃,不讓他們向著軍事化人形武器的方向培養,我們會遭到反噬的。”
我妻真也關掉了助聽器。
他將腦袋埋在了腿中。
又遇到難題了。
淚打濕了衣服。
他淚流的這么多,到底是在為誰呢,是為了他求生的困難,還是為了那些孤兒的悲慘。
森鷗外面無表情,他看著鴕鳥般藏起腦袋,不能接受親手導致的深重過錯的白發首領,可又好像在看一個無助哭泣的靈魂。
森鷗外抬起我妻真也的下巴,打開他的助聽器,指縫中透出我妻真也雪白的皮膚,“秘書長幫助你收養這些孤兒,大概是忠心你忠心到昏了頭,不過可能過了三四年,他也會著手將這些孤兒如何清除。那個二級干部曾經也是主張將孤兒清除的一派,現在將孤兒軍事化培養,提前泯滅他們未來會產生的反叛因子,已經是我可以想出的最好方案了。”
我妻真也最近好像哭了很多次,他慢慢哭不出來了。
可這種程度也夠了。
森鷗外的手掌心都聚出了淚水。
“你知道這里最常見的一個詛咒是什么嗎?”森鷗外在他的耳邊呢喃低語,“黑手黨首領作惡多端,罪無可赦,黑暗的爪牙會永遠扼住他的咽喉。”
一個帶著孩子的男人走過,孩子太過于折騰,男人掌摑孩子,“你就和黑手黨首領一起下地獄吧。”
孩子哭鬧著不要。
我妻真也表情不知所措,他望著森鷗外,“我,我只是想活著。”
他來到這個異世界只是想求生。
他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只是想用這個身份活下去。
可是有好多證據都有在告訴他,并沒有多少人想讓這個作惡多端的身份活下去。
他不被人期待。
可我妻真也還是想活下去。
他對森鷗外說:“我會補償他們。”
“我名下的所有財產,未來會擁有的全部資產,我會全部用于復建這片區域,以及培養那些孤兒,讓他們長大成材。”我妻真也說,“你們不要,不要使用那份提議。”
森鷗外沒有意料到我妻真也這樣說。
我妻真也扯著森鷗外的袖子,眼睛通紅,“咳咳,我,我可以成立一個基金,全部用于”
“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轉頭,撞到費奧多爾的小腹。
用披風遮住他的腦袋,費奧多爾說:“和我回家。”
89 相逢不相識[二合一]
披風擋住外面的光線。
我妻真也像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繭房。
他不知道為什么一切都會這樣。
手抓著費奧多爾的衣服, 他小聲哭泣。
費奧多爾手輕輕撫在我妻真也的后背,他眼皮微抬,目光寡淡地看著森鷗外。
森鷗外站起身,他知道自己已經將費奧多爾得罪了徹底。
不過, 太好玩了。
他對費奧多爾道:“首領, 就由你護送回黑手黨了。”
他伸伸懶腰, 離開這個街道, 卻在出了街道口沒有五米的時候,捂住胸口痛到彎腰。
他的鼻子以及嘴巴, 鮮血控制不住向外冒。
這是費奧多爾的異能力所導致。
他捂住鼻子,血液從指縫中流出, 人形異能愛麗絲飄在他的身旁,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他擰眉說, “真是睚呲必報的家伙。”
蒼蠅走了。
費奧多爾一直維持著這個動作。
過了很久, 披風從里面掀開一個小角,費奧多爾看到我妻真也盯著紅眼圈對他露出笑容,臉上撐起一個算得上燦爛的笑容。
他哭過一會兒, 就開始自我恢復。剛剛發生的事情在他身上就像烏云,風只要吹一吹就會被打散。
好像有一股精神一直在支撐著他, 幫助著他抵御那些不好的事情。
“你怎么來找我啦?”我妻真也問。
“沒有找到你。”費奧多爾目不轉睛看著我妻真也的笑容。
他見證了我妻真也的崩潰,又在短時間內見證了我妻真也以驚人的速度治愈。
他的心慢慢被一種念想蠶食。
他的。
他的。
這個笑容, 他的,只能他看見。
路過的行人向姿勢怪異的兩人投以好奇目光,又被費奧多爾嘴角的笑容嚇走。
將被圈定為他的東西的我妻真也帶回家中,費奧多爾心情很好地半抱著我妻真也睡了一個回籠覺。
他感知敏銳, 從呼吸的輕重中可以感覺出我妻真也并沒有睡著。
在我妻真也下床后,他睜開眼睛, 可并沒有跟過去。
我妻真也走到書房,拿出手機。
打開手機屏幕,現在的時間顯示是凌晨一點。
他抱著腿發呆,腦袋中浮現的是那片廢墟。
垂下眼簾,他晃晃腦袋,最終打開電腦尋找其類似的基金事例。
他要將這個首領身份名下的所有資產都用于復建廢墟區域,以及養育那些孤兒。
如果以后他還有其他的錢,他想,他也要捐出去。
撕下紙張,他在上面記錄著密密麻麻的建立基金注意事項。
贖罪。
為了他想用這個身份活下去的自私想法贖罪。
秘書長聽見我妻真也的話,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首領名下的財產,雖然稱不上富可敵國,但也可以讓首領在與森鷗外競爭失敗后,足以在異國他鄉過上富裕的生活。
這些財產,可以成為首領的第二個保障。
但是現在,我妻真也要主動放棄。
秘書長不能理解,“我不贊成您這樣做,首領,將所有的資產投到那個地方,并不會為您帶來利益。”
可是我妻真也只是搖搖頭,撥弄幾下身上穿著的灰呢子馬甲,“秘書長,很抱歉讓你失望,但是這件事情我必須去做。”
秘書長看到了我妻真也的神色,知道這個決定是不會更改了。
多說無益。
將需要簽寫的文件放在辦公桌上。
在推門離開前,他聽見我妻真也輕聲說,“秘書長,我現在的處境非常不好……希望你早日另作打算。”
秘書長邁步離開的身子僵了僵,過了片刻,扭頭對我妻真也玩笑話似的道:“首領,我不支持您的計劃,也不至于用辭職這件事恐嚇我吧。”
在我妻真也又要說話時,他說:“我不會離開這里,既然您想要做這件事,我現有的全部資產也會跟隨您投入這件事。”
門被輕輕關上,辦公室中只留我妻真也一人。
拿出昨晚寫的密密麻麻的草稿紙,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由于我妻真也的吩咐,秘書長在執行時,并沒有宣揚基金是由誰成立的。
后面的一個月時間,我妻真也都為這事情忙碌,期間他也在自己學習著,嘗試去單獨處理黑手黨的事務。
在沒有秘書長的幫助下。
只不過他還是不是很會,這些事情對他而言還是很吃力,經常需要一旁的費奧多爾說明其中利害關系。
不過,他在慢慢變得熟練。
這天要下班時遇到的事情微難處理。
我妻真也頭痛地用鋼筆戳戳桌面,他對沙發上的費奧多爾說:“這件事好難處理,我要處理好再走,你呢?”
費奧多爾的膝上同樣放了一個電腦,瞳孔轉了轉,鎖在我妻真也身上,“文件放我這里,我來處理。”
眼睛亮了一下,可我妻真也想了想還是搖頭說:“我想自己來處理。”
費奧多爾眼睛瞇了瞇,不做勉強,“你處理好這件事再走。”
我妻真也埋頭:“那我快點哦。”
月掛枝頭時,我妻真也處理好了這件事情,拿著方案去問費奧多爾時,費奧多爾沉默了一小會兒,“有進步。”
我妻真也偏偏頭,略微苦惱,他眨著眼睛,“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費奧多爾站起身:“帶有仁慈之心。”
我妻真也將方案放到了書架上,略微輕松說,“這個評價就已經是最好的評價了。”
第二天時,我妻真也接到一通地址不詳的來電。
這通電話繞過秘書小姐以及秘書,直接撥到了我妻真也手中。
看著躍動的話筒圖標,他手指頓了頓,點擊按鍵接聽。
“你好,我妻真也。”
電話對面傳來的低沉聲音,讓我妻真也遲鈍了一會兒。
他看了看手機,才又低聲說:“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一旁的人嘰嘰喳喳說話,大概惹得打電話的人煩了,咚的落地聲,那道低沉的聲音才又說,“我僅代表澤田綱吉兩人,想與你見一面。”
他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屏住呼吸,“可以。”
“今天下午可以嗎?”
“可以。”我妻真也聽見對面的人要掛斷電話,表情帶著奢望般的期頤,可又參雜著深深的恐慌與疑惑,“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六道骸。”
電話掛斷。
我妻真也看著電話。
他手上無意識的捏著鋼筆,筆尖刺破了手指,嘶了一聲,他忙亂地放下手機,沒有去管傷口。
幾乎是下一秒,又一通電話打來。
這次的來點上面記有名字,費奧多爾。
“真也,剛剛的來電和你說了什么?”費奧多爾此刻在碼頭,他今天沒能和我妻真也一起去黑手黨,但是他在我妻真也的手機,以及身上都安裝了定位器以及監管器。
在我妻真也的手機接通未知電話時的第一秒,監管器就向他發出提醒。
我妻真也發了會兒呆。
費奧多爾也沒有掛斷電話,等待著我妻真也的回答。
“今天下午,打來電話的人叫做六道骸,他說想要和我見一面。”我妻真也小聲說。
“還有嗎?”費奧多爾問。
我妻真也想說,那道聲音他聽著很熟悉,打來電話的人的名字上一世他也曾念過、喊過千千萬萬次,可是又好像搞錯了。
打來電話的人并不認識他。
我妻真也,“六道骸說,他代表沢田綱吉他們和我見一面。”
費奧多爾面上流露出思索。
根據他留在意大利的眼線傳來情報,大小沢田綱吉現在都被彭格列嚴格看管,是不可能再出現在橫濱的。
而按照彭格列現在的態度,在他們二人未能管理好自己的感情前,也是不可能讓我妻真也與他們相見的。
六道骸……他思索幾秒,是與小澤田綱吉相識的家伙。
雖然在情報中,這個人和我妻真也并沒有相處的經歷,但是費奧多爾因我妻真也聲音中的低落而起了疑惑。
心中升起忌憚。
“今天下午見面時,伊萬和你一起。”他緊皺眉頭說,即使聽到我妻真也答應的聲音,他也還是生出一種忌憚。
電話掛斷,看著代表著我妻真也的定位器仍位于黑手黨大樓時,他才將注意力放向遠處的郵輪。
大海依舊是風平浪靜。
我妻真也手機上收到一個地址。
這大概是下午要碰面的地方。
伊萬看著他在辦公室中轉來轉去,一直充當木頭人的他忍不住說話,“你在緊張什么?”
我妻真也扭頭看伊萬,“我很明顯嗎?”
伊萬不解:“如果你還害怕,完全可以不去見面。大人會幫你將那個人趕出日本。”
我妻真也坐回辦公桌前,古怪說,“我不害怕。”
他兩個指頭擰巴糾纏著繞圈圈。
他要去見面,他要搞清楚是不是他認錯人了。
慢慢地,他的心情中恐慌占據上風。他不想這個時空的六道骸是他的哥哥,他不能接受六道骸不認識我妻真也這個結果。
如果真的是哥哥,怎么會不認識真也呢。
他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
是的,一定是分析錯了。
這是漫畫中的平行世界。
而哥哥與他都是異時空的人,他是被系統錯誤綁定才來到這里,哥哥能有什么辦法來到這里。
我妻真也想,這個漫畫世界的六道骸,一定不是他所認識的六道骸。
他努力回想著以沢田綱吉為主角的原著動漫的內容,是的,好像是有一個同名同姓叫做六道骸的角色。
不過他完全回想不出那個角色的樣貌以及性格之類,好像有關于這個角色的記憶全部消除了。
他心中生出惶恐與茫然,可還是堅定這個世界的六道骸和他認識的六道骸并不是同一個人,同一個靈魂。
早早來到會面的地方了。
是個茶館。
伊萬在隔壁茶間。
六道骸來之前,我妻真也的表情蓄勢待發,他攥了攥拳頭,要去拆穿自來到這個異時空后,遇到的最荒誕的笑話。
門劃開。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深藍發色的身影出現在我妻真也眼前。
我妻真也的瞳孔放大,跌撞站起身,他目不轉睛看著六道骸。
他拿著記憶中的那個人形象,一處一處對比著眼前的人。
除了發色,還有明顯的年齡上的差異,幾乎一模一樣。
就連那雙全世界獨一份的紅藍異瞳,也是一模一樣。
在看到這個六道骸的第一眼,我妻真也心跳的非常快。無法描述的感覺告訴他,面前的六道骸,和異時空養他長大的六道骸是同一人。
他垂下頭顱,坐在軟墊上,攥緊的手掌慢慢松開。
不得不接受了最不能接受的事實。
他被困在了迷霧中。
六道骸,為什么明明屬于異時空的哥哥也會在這個時空?
為什么哥哥出現在了這里,卻并不認識他?
在與澤田綱吉熟識的人中,還留在日本的只有六道骸和云雀恭彌。
六道骸受遠在意大利的那群人所托,前往橫濱尋找我妻真也錄一段音。
他對我妻真也與澤田綱吉三人之間發生的故事沒有興趣,只想盡快完成所托,他要回并盛町。
因此他對于我妻真也明顯的出神錯愕,沒有任何關注。
與他無關。
“可以開始錄音嗎?只要說一句,”從意大利那群人擬定的話術中,六道骸選了一句最簡單的,“祝他活到修行結束。”
“你的頭發是深藍色。”我妻真也悶聲說。
六道骸拿出錄音筆:“有什么問題?”
“你能讓頭發變成白色的嗎?”我妻真也抬頭,表情愁苦到,就像在面臨著世界毀滅般災難級的難題。
他希望六道骸做不到。
如果六道骸做不到,我妻真也還可以自我洗腦,快看,這個六道骸不可能是你的哥哥,他連和你一樣的白色頭發都偽裝不出來耶。
異時空的六道骸,習慣保持著白頭發。
只因我妻真也在年幼時,經常將深藍色頭發的六道骸當作發型恐怖的怪物,拒絕六道骸的投食與接近。為了讓我妻真也接受他的食物與接近,六道骸不得不將頭發變幻成與我妻真也一般的白色。
六道骸敲了敲桌面,發現我妻真也神情格外緊繃。
不解這個奇怪的請求,但我妻真也同樣答應錄音。
六道骸的能力是幻術,眨眼間,他的發色變成了和我妻真也一模一樣的白色。
我妻真也憋了很久終于忍不住,看著和未來相比是縮小版的哥哥,心中升起難過。
他惴惴問:“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六道骸挑眉,換回原本發色,維持白色發色對他來說不難,不過長時間的維持同樣消耗他的能力。
他擰眉,因為我妻真也的奇怪表現,“不認識。如果你覺得錄音的這個行為很為難,我可以離開。”
“不為難。”我妻真也拿起錄音筆開始錄音,錄音結束,六道骸拿起錄音筆別在風衣上,起身離開時又被我妻真也叫住。
“我總感覺我們從前見過很多面,我對你超級熟悉,”我妻真也一邊哭一邊笑,“我以后可以去找你嗎?我不會經常打擾你,偶爾見一面就可以了。”
在他的印象中,六道骸總是帶他離群而居,并且生人很難接近他。
……
我妻真也想,你從前說會一直記得真也,就算下個輪回下下個輪回也會記得真也。
騙子,換了一個時空你就忘記你的諾言了。
不過沒關系,不記得他不認識他也沒關系,畢竟他已經換上了一個作惡多端的身份。以前你總是照顧偏袒他很多,同樣的他還很嬌氣毛病一堆,一定讓你很累,肯定很累,現在他已經不會這樣了。
能再次遇見你,刨去被遺忘的悲傷,他其實還是很開心的。
允許他吧,讓他可以偶爾見見你。
重新遇見你的喜訊,可以讓他再次滿格努力活下去的干勁。忘記說,他從前之所以那么珍惜活下去的機會,也是因為在他小時候,你告訴他,“真也,哥哥準備精心養大的真也,你失去聽力,寂靜是你最大的夢魘,但哥哥還是希望你可以努力活下去。”
可從回憶中出來,面前的六道骸只是用幻術變出紙巾放在他的面前,沒有停頓地拒絕:“似乎沒這個需要。”
我妻真也裝作沒有遭到拒絕的跡象,他伸出一根食指:“一年一次可以嗎?如果你覺得和我見面很麻煩,也可以兩年,十年”
六道骸已經推門離開。
伊萬從隔壁茶間推門進入這個茶間時,看見我妻真也坐在軟墊上,聳著肩膀低頭,眼淚順著下巴嗒嗒地落在茶杯中。
伊萬笨拙地拿起茶桌上的紙巾,想為我妻真也止住眼淚,可是紙巾卻在碰到我妻真也臉頰的那一刻,變成煙霧消失。
愣愣看著慢慢消散的紙巾。
伊萬不敢再去碰我妻真也,他感覺我妻真也身上有一種一直堅持的東西消失了。
六道骸離開茶館的那一刻時,腦袋劇痛一瞬,仿佛有什么東西要沖破阻礙。
劇痛消失后,他手拋了拋錄音筆,回看一眼茶館的方向,隨后轉身離開了。
費奧多爾身上還帶著海風的咸濕,他拉開放映室的門。
大屏幕上播放著一個很老很老的片子,看著男女主人公的樣子,他們應該在互訴衷情,可是我妻真也沒有卻沒有打開聲音。
房間死寂。
費奧多爾走到我妻真也面前。
我妻真也的頭發很久沒有打理過,很長了,但是他發質柔順,長長的頭發搭在肩膀兩側,顯得他整個人都很乖巧。
只是他本人現在看著有些枯寂,就似生命力在逐漸流失。
看見費奧多爾,打開助聽器,問費奧多爾:“今天一切都順利嗎?”
費奧多爾說:“伊萬調查很多遍,很遺憾,日本沒有你說的那個城市,也沒有你說的那個孤兒院。”
我妻真也面色蒼白一秒,很快又露出笑容,“知道了,謝謝。”
“你到底是誰呢?”
空蕩蕩的放映室內,費奧多爾這樣問。
他調查了六道骸的所有經歷,將六道骸枯燥無味的人生經歷一字一字讀過,卻并未發現他與黑手黨首領何時打過交道。
以一年多前遭遇刺殺為節點,對比前后“我妻真也”的行事風格,從暴戾嗜血到心慈手軟,再加上我妻真也所言他根本沒有異能力。
擔心嚇到這個恐懼不安又漂泊不定的靈魂,費奧多爾生疏使用著生平最柔和的聲音,問,“可以告訴我,你是誰嗎?”
90 同類人[二合一]
“我”他陷入費奧多爾的眼睛中。
“我是我妻真也。”
“能和我說說你的從前嗎?”費奧多爾說。
我妻真也下巴撐在曲起的膝蓋上, 最終將臉埋在雙手之中,“我的從前很無聊。”
費奧多爾:“愿聞其詳。”
我妻真也幾次嘴巴微張,可還是搖頭,“不, 不, 不講了。”
在黑暗中, 費奧多爾親吻了我妻真也。
“期待你告訴我過去的那一天。”
在快走到放映室的門口時, 他又折回,拿起遙控器打開電影的聲音, 這才離開。
咯嚓,門關上了。
嘴唇熱麻麻的, 只是我妻真也仍回想著費奧多爾所說的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你所說的城市,你所說的孤兒院。
他偏著腦袋, 極度茫然, 臉上的表情像極迷路的孩子。
為什么這個世界可以有平行六道骸,卻不存在平行的我妻真也。
就連他們從小到大一起生長的城市,以及相遇的孤兒院都不存在。
他抓著頭發, 難道他上一世的記憶是他假撰的嗎。
那個告訴他珍惜活下去的機會的人,從未存在過嗎。
還是說, 他自己本身從不存在。
他不理解,不明白, 在被自我極度懷疑真實性的記憶中,他遇到的所有問題都會被六道骸幫助解決。
抱著腿,他帶著哭腔小聲咕噥,“我要哥哥。”
費奧多爾很快就發現了我妻真也的不對勁。
白天, 我妻真也依舊勤勤懇懇處理黑手黨的公文,遇見棘手的黑手黨問題也向費奧多爾尋求最優解決路徑, 也在慢慢嘗試整頓黑手黨的那些老大難惡習。有時不得不與森鷗外半路相逢,他也盡力表現正常,一點兒不見那個崩潰的模樣。
可是夜間,一次,費奧多爾從睡意中清醒,竟無意間發現我妻真也仍睜著眼睛,一副從未睡著過的模樣。
盡管我妻真也的呼吸起伏與睡著時一般無二。
費奧多爾看向鐘表,臉色很難看,凌晨三點鐘。
“失眠嗎?”他問。
我妻真也很驚訝費奧多爾的出聲,埋頭栽到費奧多爾的胸膛處,“腦袋痛,睡不著。”
胸膛處塞進一個毛絨絨的腦袋,費奧多爾抱著那個撒嬌的腦袋,“這樣多久了?”
我妻真也避開話題,拉起被子蓋過兩人頭頂,搖搖頭說,“我的腦袋不痛了,要睡覺。”
費奧多爾眼神變冷,“哦?”了一聲。
我妻真也滾進他的懷中,“真也好困。”
費奧多爾關上夜燈,閉眼抱著我妻真也。
鐘表指到四。
他睜開眼,低頭看一會兒我妻真也,隔著眼皮,他在我妻真也滾動著的眼珠上落下一吻。
費奧多爾也近乎是一個全能的人。
他出身軍事學校,異能力強大,聰明狡詐到近乎沒有對手,不過現在,他不懂我妻真也究竟想要什么。
若說從前,費奧多爾可以很明確地判斷出,我妻真也最想要的是活著,但是現在,他對這個判斷打上問號。
隔天,我妻真也外出巡查黑手黨場地時,又一次遭到敵對組織的刺殺。
現場跟隨的黑手黨成員不算很多。
費奧多爾和我妻真也隔了大約十米。
正常人看見炸彈扔來時,就算被嚇傻,在回神后也會有躲避的動作。
但是費奧多爾看見,我妻真也站在原地像箭靶一樣。
不動不躲。
費奧多爾撲過去,在撲倒我妻真也的那一瞬間,炸彈在近處爆炸。
黑色碎片窸窸窣窣落到費奧多爾整潔的披風上。
費奧多爾的心臟跳動猛烈,只差一秒,只差一秒,我妻真也就會被炸彈波及傷亡。
他猛地抬起我妻真也的頭,咬牙冷聲問:“為什么不躲?”
“恩?”我妻真也抬眼看他,眼神清澈。
“為什么不躲?明明可以躲開為什么不躲?”他不給我妻真也裝傻的機會。
我妻真也轉了轉眼睛,沒有說話。
他咬著我妻真也的耳朵,聲音寒冷,可細聽帶著顫,“你的命是我的,你不珍惜它也要經過我的同意。”
被那股顫意吸引,我妻真也呆怔,去看費奧多爾,費奧多爾移開臉不見他。
沮喪地垂著眼,我妻真也不知道要怎么對費奧多爾解釋。
方才,他看見那個炸彈過來,腳下忽然就像生了根一樣,避也避不開。
……好吧,是他不太想躲。
看著費奧多爾面上陌生的怒色,他不解,這是因為他的不躲避而生氣嗎。
他覺得費奧多爾心中應該對他還是帶著點恨意的,恨當初的他“不告而別,擅自離開”。
按道理來說,對他帶有恨意的費奧多爾看見他死亡應該會開心的,為什么要生氣?
難道因為他們的露水情緣嗎?
然而這點不理解并不影響我妻真也哄人。
坐在地面上,揪著地面上青草,他手很巧,很快就編好一個簡陋版的兔子。
雖然很簡陋,但是兩個耳朵卻很傳神。
他吹口氣,兔子耳朵擺了擺。
扯了扯站起身在打電話的費奧多爾,在費奧多爾分出目光看他時,他趕緊高高舉起草兔子,露出笑容,“送給你,不要生氣。”
目光落在我妻真也身上,那淡漠如水的眼光讓我妻真也心情不上不下。
最終,在我妻真也手舉酸之前,費奧多爾接過草兔子,對著電話說:“沒什么,繼續。”
沒能從費奧多爾的表情看出對方是否仍處于生氣,我妻真也有點沮喪,可愿意接受草兔子是個好訊號。
他扯光了周圍的所有青草,一口氣給費奧多爾編了三十二個草兔子。
電話早已結束,黑手黨成員在四處尋找我妻真也的下落,隔著老遠都能聽見他們的呼叫聲。
可是我妻真也沒有站起身去回應,他在專心地編草兔子。
他拍拍手掌心,脫下身上的小西裝外套,用外套裝著三十二個草兔子,捧起給費奧多爾看:“我編得手好酸。”
將手中的草兔子也放進三十二個那一堆,隔著三十三個草兔子,費奧多爾似乎已經恢復正常,因為我妻真也的自殺式行為而產生的憤怒不見蹤影,他冷靜說:“失眠,自殺式等待,你是在期待死亡嗎?”
我妻真也的手無力垂下,草兔子散落一地。
費奧多爾說:“草兔子我很喜歡。”
我妻真也的指尖動了動,指尖上染著青草汁。
“我始終調查不出,真正的你與六道骸之間發生過什么,”費奧多爾的聲音淡漠到可以上法庭做法官,可是他的話意截然相反,他說,“不過能麻煩你,為了我,不再尋求自殺,恢復之前那樣的狀態嗎?”
“你不恨我嗎?”我妻真也眼睛彎下,他已經變成綠色的指尖戳戳費奧多爾的眉毛,“現在你的心中說不定還保留著對我的厭意,可為什么你又這樣說,你應該是痛快的才對。”
他的話帶著稚子的天真,卻又出乎意料的殘忍。
費奧多爾閉眼,他討厭我妻真也。
他也愛著我妻真也。
心中對我妻真也的恨意到達頂點時,他也從未想過收割我妻真也的性命。
他睜開眼睛,頭放在我妻真也的頸間,摟住我妻真也的腰,像個博弈中的二次戰敗者,“或許第一次分別時我會痛快,但當我選擇第二次見面,從沢田綱吉那里將失憶的你帶走時,注定我與那種情緒無緣。你贏了,我是愛你的。”
我妻真也眼中有著茫然,他眼神不經意望向天空,不解為什么費奧多爾的情感會從恨意轉變成愛。
其實只要費奧多爾想,他可以有很多種方法操縱人的死活,包括維持一個人的生命。
但那樣的手法都很殘忍,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對我妻真也動用,現在還來得及。
第一次跌入愛情的人都這樣,他用上請求的敬詞道,“真也,麻煩你不要這樣,活下去。”
可是現在活下去對于我妻真也來說,很痛苦啦。
他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像一臺老舊的機器,每個零件都散發著鈍痛。
他每晚都睡不著覺。
他白天堅持處理根本學不會看不懂的文件,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務,日夜背負著肩上的罪惡感與壓力。
與異時空的哥哥相遇,對方卻與他不森*晚*整*理相識,更不論說調查過后發現,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另一個我妻真也。
我妻真也的最后一絲希望——異時空的哥哥會遇到異時空的我妻真也,那么即便他不會再擁有哥哥,只要異時空的另一對哥哥與真也可以相遇、相處幸福就也沒關系。
最后一絲希望也緊接破滅。
我妻真也呼一口氣,說,“很抱歉,之前我找到你尋求庇佑。”
費奧多爾想起最初見面,我妻真也假裝成一個遭到職場霸凌的小員工。
露出一個很小的笑容,我妻真也嘴唇碰碰費奧多爾的額頭,回應費奧多爾請他活下去的話:“我會盡力堅持。”
他想,堅持堅持,總不能因為曾經告訴他要珍惜活下去的人不在,就不求生啊。
費奧多爾覺得心里被塞進了一個人,心中鼓鼓的脹脹的,薄唇輕啟,“你創立的基金我也會加入,你想坐穩黑手黨首領我會鏟除所有的阻攔。”
我妻真也聽聞腦袋遭到一撞,他這才發現,現在,他對成功活到兩年后、躲過森鷗外的刺殺一事沒有那么大的執念了。
費奧多爾的話,也不能再給他帶來喜悅。
似乎是他的沉默又有很久,費奧多爾摟住他腰間的手臂不自覺發緊。
我妻真也這才說:“謝謝。”
說到做到。
這件事后,我妻真也有在控制他自己恢復之前的狀態。
他依舊很努力的啃吃文件,絞盡腦汁去想解決問題的最優辦法,除此之外他也在很辛勤地恢復從前的興趣,聽一切的聲音。
他真的很用力了。
可費奧多爾看他的目光逐漸流露出緊張,甚至有一次低聲對他說:“究竟什么能讓你開心呢?你是否相見六道骸?如果這個可以讓你開心,我會將他帶到你的面前。”
當時是我妻真也假睡中,他聽見費奧多爾所說的話后僵硬轉動脖子,抹黑伸手探向費奧多爾的臉,扯了扯,是真人。
他實在太過于吃驚費奧多爾能說出這樣的話。
自省了一下,難道他的狀態越來越糟糕嗎。
“我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你不要擔心我。”搖搖頭,我妻真也自認在變好,他小聲對費奧多爾,“別怕,我會努力堅持下去。”
即便有我妻真也的再三保證,費奧多爾的心中還是有種散不去的患得患失。
他咬著我妻真也的嘴唇,糾纏對方的舌頭。
舌根發痛,我妻真也沒有皺眉,依舊很包容地接納他的一切。
橫濱最近出沒著一個來自歐洲的犯罪組織MIMIC,曾是歐洲一個國家著名的部隊,因被設計陷害,這個部隊被整個國家視為叛徒恥辱,從此踏上流亡之旅遠走他鄉。
聽說武裝偵探社為了剿滅它費了不少的功夫,只是組織首領異能過于刁鉆,依舊不得正法。
這件事本傳不到我妻真也耳中。
他得知這件事,是由于他在他的桌面上,收到了來自異能特務科科長的黑金漆紋邀請函。
當時辦公室空無一人。
不得而知這個邀請函是誰送到辦公室的。
我妻真也拆開信封,上面寫道[半小時后,三號碼頭右一游輪]
三號距離黑手黨大樓很近,步行十分鐘就可以到。
看向四周,費奧多爾不在辦公室。
知曉費奧多爾是刻意被支走,看來邀他會面的人費了不少功夫,我妻真也沒與任何人通知,他開著導航去了碼頭。
剛下車,我妻真也被兩個黑色西裝的人請上了郵輪。
今天的天氣很晴朗,萬里無云,在游輪上也可以聽見海鷗的聲音。
登上了郵輪,就見最中央擺放的木色茶桌前,做了一個身穿和服的中年人。
中年人站起身,看著面前身著白色西裝,全身散發著纖細少年感的黑手黨首領,眼中閃過一絲驚艷與贊嘆,隨后這兩縷神色又變為可惜。
他揚聲道:“初次見面,在下種田山火頭。”
我妻真也坐在茶桌前,“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種田山火頭說:“從前只聽說過藤原首領您的名聲,卻從未見過,實在沒有想到今天居然真的可以將您約出,實在是有失禮待。”
黑手黨首領姓藤原,名齋見。
很佛禪的名字,卻作惡多端。
“種田先生此次會面是因為什么?”我妻真也看了看天色,“留給我們單獨交談的時間恐怕不多了。”
種田山火頭眼中異色劃過,他爽笑一聲,“MIMIC進入橫濱,給橫濱帶來了隱患。”
我妻真也繼續聽。
“MIMIC的首領安德烈·紀德異能力為時間類,但很可惜據我所知,時間類異能者,整個橫濱記錄在案的,沒有一位。”
“我能提供什么幫助呢?”我妻真也輕聲詢問,他回憶起已經開始變得模糊的,有關于這部分劇情的漫畫原著,記憶實在太過于模糊,像是有人刻意在上面撒上一團霧,我妻真也只記得是同樣的一位時間類異能者出手解決MIMIC。
那位時間類異能者以生命付出代價。
同時,我妻真也還覺得,MIMIC事情似乎是提前發生了。
“時間類異能者對抗時間類異能者才是最有用的辦法,”種田山火頭搖頭,“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棘手難題,我在此允諾,只要藤原首領您可以解決MIMIC,我將會解決黑手黨背負的所有罪行。”
我妻真也抬頭,他沉思著這個交易。
“聽聞您最近的行事風格有所改變,大概您也是想黑手黨洗白變好的。如果解決MIMIC,可以一筆勾銷黑手黨背負的所有罪行,這也不是個虧本的買賣。”種田山火頭說。
我妻真也站起身,準備告辭,偏頭想了想說,“港口黑手黨不需要洗白。”
“那您答應了嗎?”
“為什么不呢。”即使這個貌似是沖著他而設下的局。
下輪船時,我妻真也迎面碰上走上來的福澤諭吉。
側過身,張了張嘴想打招呼,可最終憋緊嘴巴,與福澤諭吉擦肩而過。
后知后覺,他莫名感到一絲奇怪,仿佛就在剛剛,福澤諭吉停頓了幾瞬在等自己主動與他打招呼。
坐到茶桌前,福澤諭吉看了一眼我妻真也離開的方向,“下午好,種田先生。”
“下午好,福澤君,哈哈,不用著急解釋,知道您已經退位,可是您在我心中,永遠是英明的武裝偵探社社長。”
“……找我來有什么事?”
“MIMIC。”
福澤諭吉眼神下沉,“你方才找他,也是為了這件事?”
被觸及領地的不悅。
種田山火頭是為數不多知曉我妻真也與福澤諭吉事情的知情者,他說:“藤原首領想要做一個好首領,這是他愿意的。”
“種田,我說過,不要去接觸他。”福澤諭吉將茶杯放在桌面。
“吶吶吶,不是我想去接觸他,是MIMIC的紀德要啊。”種田山火頭說。
福澤諭吉瞳孔緊縮。
種田山火頭笑了一聲,“MIMIC首領主動尋我來,要我前橋搭線,讓他與黑手黨首領見一面,因為他聽說,黑手黨首領的身上,也有時間的味道。啊,居然用味道去形容時間,真是個怪人啊。但是這對我來說是一舉多得的事,我為什么不做呢?”
他的話音剛落下,福澤諭吉就已經消失了。
種田山火頭舉起茶杯,“祝好運。”
是在為即使變成好人也已經太晚的黑手黨首領,也是在為得到家人溫暖又轉瞬即逝的福澤諭吉。
想起黑手黨首領,心中不由來又涌現惋惜之意。
茶喝了半口,起身離開,因為他要抓緊時間出橫濱避避風頭。
如果黑手黨首領真的在MIMIC事情上出了意外,那名為費奧多爾的國際罪犯一定會追蹤到底。
遲早會調查出他的身影。
為防止事后被收拾得太狠,他要先出去避避風頭。
我妻真也手中拿著種田山火頭遞來的地址。
莫名的,他在看到地址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似乎應該單獨過來看看。
于是,他慢吞吞走到一個荒廢的別墅周圍。
到了別墅周圍,他才反應過來短呼一聲,有點頭疼,他的智商是下線了嗎?身為一個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單獨過來找MIMIC這個組織,又能做什么呢?
別墅背靠著山林,日光照不到樹下的土地,很陰暗的環境。
隔著二三十米遠,我妻真也掉頭回去之前看了一眼別墅,那里彷佛有東西在吸引著他過去。
可我妻真也控制住了腳步,他想起與費奧多爾的承諾。
活下去。
至少不要自尋死路。
我妻真也很遵守承諾。
于是他小心地按照原路返回,可是沒走多遠,背后響起了腳踩落葉聲。
轉過頭去看,一個披著破爛斗篷,小麥色皮膚,白色長發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你的身上,同樣有時間波動的氣息。”
這個人說話古里古怪,我妻真也聰明地沒有選擇回話。
紀德說:“我在歐洲時,遇見了一個流亡在外的殺手,他為了從我等手下活命,與我交換了一個情報。他說,他在一年前參與刺殺港口黑手黨首領一事,刺殺結果本算成功,可是在親眼目睹黑手黨首領死亡之后,時間類異能出現,黑手黨首領死而復活。”
我妻真也眨了眨眼睛,紀德口中所說的流亡殺手,可能是他穿越節點時首領遭受的刺殺殺手。“但是我并沒有時間類異能,你要失望了。”他說。
順帶,他暗想,不僅沒有時間類異能,就連原首領的空間類異能也沒有。
“不。”紀德的皮膚屬于小麥色,行動間擺脫不了軍人的利落灑脫,斗篷在他的面上留下陰影,他喉嚨喑啞,“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給我帶來驚喜。”
我妻真也后退一步,他這樣像極了未長好爪牙的幼獸,“你想要什么?”
“帶給我死亡,帶給我解脫。”
紀德與這森林的泥土一般,被黑暗籠罩太久,透露著腐朽的氣息,“我在你的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你的身上不僅有時間的味道,還有著對生的厭倦。世上已經沒有值得我們留戀的地方,為什么不放棄。”
我妻真也有一瞬間的松動,最終卻還是搖頭,他想起昨夜費奧多爾抱著他時的患得患失。
他依舊還是不能理解費奧多爾的情感,可能他要弄懂還需要十年數十年的時間,可能這些時光中他活下去要很辛苦,但是首先,他要活下去。
他說:“我們不是同類,我還有諾言要遵守,我得活下去,有人在等我。”
紀德凝視他良久,最后低頭笑了一聲,“是嗎?可是你的靈魂深處和我們一樣,散發著被摯愛的人拋棄的哀嚎與痛苦。”
“拋棄我們的,是祖國與軍隊;拋棄你的,又是誰呢?”
拋棄?
我妻真也表情空白一瞬,隨即變得惡狠狠兇巴巴,只要忽略紅起來的眼眶。
自從答應費奧多爾堅持活下去后,他就很少再想起六道骸。此刻聽到紀德的話,他的心臟產生被生銹刀子刺穿的鈍痛,很緩慢,很持久的痛感。
他躲避紀德,離開這里,“胡說八道,我才沒有被拋棄。”
紀德沒有阻攔他的離開,“你會再次過來找我的。只有我們才能給彼此救贖。”
我妻真也悶頭走路,青紗帳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倏地,他發現眼前又多了一個黑色陰影。
他慌張失措,以為紀德又過來抓他,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樣貌,就下意識就向著反方向跑。
一個大手精準拎住他的脖子,按住他逃跑的動作,“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