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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

    謝辭拽住男人的馬,驚于那馬竟然不走反要來撞他,自己的馬跑了,敵人的馬認主,另一邊灌木叢中追兵將至。

    “知津兄!拿上地上的弓過來!”

    李徐聽話地撿起他們原本掛在馬上的弓,跑到矮坡上將弓交給了謝辭。

    謝辭把男人馬上的箭袋解下,撿起箭筒續滿背到身上。

    “嘶!”

    “怎么了?”

    李徐視線落到謝辭背后,紅衣有一處細微的破裂,能看到潤濕的一片,他抬手輕觸過去,指尖沾上紅暈。

    “血,你受傷了。”

    “沒事,石頭扎到了。”謝辭把箭筒挪了個位置避開傷口,“人數不少,逃是逃不掉了,只能殺。”

    他側耳仔細聽著灌木叢中的動靜,取出三支箭搭上弓:“殿下,躲在我身后,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

    李徐盯著那處還在滲血的傷口,眼眸愈加黯淡,冷色中流露出怨與恨。

    灌木叢騷動漸近,謝辭橫過弓慢慢拉滿。

    咻!

    三支羽箭齊發,正中最先露面的三人胸口。

    “在那!抓住他們!”

    追兵皆是死士,命可以不要任務一定要完成,一人彎弓射箭難擋人海戰術。

    最后一支箭射出去,謝辭扔出弓砸中一人,而后橫劍擋于胸前:“等一下!你們要殺的只有他!殺他就是了何必帶上我!”

    話音落下,身前的敵人和身后的李徐都愣住了。

    謝辭側頭壓低聲音道:“再烈的馬扎一刀也得走,拿好匕首,一會我說跑你就上馬,順著這條路一直走就是琢州城。”

    “殿下,我還不想死呢,您要不發發慈悲自己站出去唄,這樣大家都不為難。”

    ·  “我不走。”李徐抓住謝辭的手臂,“死也要死在一起。”

    真話假話一起被回答,謝辭看著坡下的一片黑衣人慢慢握緊劍柄。

    敵方實力如何?他帶著全然不會武功的一個人勝算有幾成?

    “要么你們也得一起死,主人的命令是一個不留。”

    “啊?這么絕嗎?我還給你們主子烤過兔子吃呢。”

    其中一個黑衣人不耐煩道:“跟這小白臉廢什么話,趕緊砍了他們腦袋帶回去復命吧。”

    隊伍中一人拔刀指向兩人,其余人皆做蓄勢待發之狀,刀刃剛要落下,長劍觸不及防飛來一劍穿心。

    為首者以這種草率的方式斃命,周圍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著實露出了慌亂。

    “想殺他很容易,但殺我,你們辦不到,要不談談吧?”謝辭從李徐手中要回匕首將人擋在身后。

    “我知道你們不怕死,但何必上趕著送死呢?良禽擇木而棲,寰王許諾的,五殿下愿出雙倍,如何?”

    “別和他廢話!一起上!殺了他們!”

    烏泱泱一群人一擁而上,謝辭一手抓住李徐,一手揮動匕首割破先近身之人的脖子,收起匕首奪刀以守作攻。

    血濺到衣袍和臉上,不斷有人倒地失去氣息,但四周漸漸形成包圍之勢,謝辭抬腿踢開朝李徐沖過來的人。

    一人接一人,每個都是精挑出來的佼佼者,單打獨斗對謝辭來說比捏死螞蟻容易,但熬鷹的打法,還要分心護衛,體力漸漸顯露不支之勢。

    未及束起的墨發偶因刀鋒落下發絲,鮮血沾染白皙無暇的臉頰,攝人心魄又徒增蒼涼。

    “長成這樣不去做小倌,當什么侍衛啊,死了多可惜,要不你讓兄弟們開開葷,興許爽了留你條活路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就是啊!”

    “你說什么!”李徐目欲沁血,剛要上前卻被謝辭攥緊手腕攔住。

    身前人側頭朝他輕笑了聲:“激將而已,我都不惱,殿下何必自擾。”

    四周黑衣人仍尋不到破綻,相互遞眼色繼續想法子故意激怒。

    “不是說殺你辦不到嗎?看你也快堅持不住了,剛才裝得挺厲害,實際也不行啊!村口殺豬的都比你那刀揮得快!”

    謝辭護著李徐警惕地不斷移動腳步,眾人包圍著不再上前,想等他自亂陣腳氣急反攻。

    見他不為所亂,一群人便將矛頭對準到李徐身上,但畢竟是皇帝的兒子,敢殺不敢辱。

    “咱們五殿下容色也不賴呀。”

    “那是,聽說徐貴妃美貌冠絕六宮,那五殿下能不好看嗎?可惜美人兒早早就死了,咱們五殿下早早沒了娘啊!”

    “看殿下縮在后面,沒準兒心里正想著娘親要哭呢!哈哈哈哈!”

    謝辭手上抓得更緊了些:“他們想激殿下沖動跑過去,殿下莫要中計。”

    “不會。”

    第六十二章 舍命相護

    提及亡母,李徐并沒有多大反應,許是看出這點,那些人又針對回了謝辭。

    “兄弟們!你們說這小白臉身上白不白啊!要是在床上叫起來是什么樣兒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媽的”謝辭強壓住怒火,他不能亂,只能守不要主動進攻,不能中計,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

    “小子!你要不叫一個給大伙聽聽唄!哈哈哈哈!”

    “對呀!讓兄弟們聽聽浪不浪啊!”

    李徐收回視線,口中腥甜之氣愈盛,下唇被牙齒咬出深深的血痕,渾身上下連同指尖都因怒意顫抖。

    “阿辭,不必再管我死活,殺了他們吧。”

    “管你也能殺。”

    謝辭平復了下心情勾唇笑道:“想聽啊,跪下磕十個響頭,爺爺要是心情好了,興許給你們留個全尸呢。”

    “臭小子!別太猖狂!”

    “對哦,強者才能猖狂,你們只配跪下喊爺爺。”

    他環視一周嘖嘖嘴露出十分蔑視的眼神。

    “都是群什么蝦蟹狗屁啊,這么多人都打不過我一個,寰王那是實在沒人了才派老弱病殘來的吧,村口切西瓜的不會就是你吧?賣幾錢呀?哈哈哈哈哈!”

    “你!”

    “我什么?”他歪頭笑著挑釁,“天縱奇才如我,再練十年你們也趕不上,切西瓜的廢物,我家掃馬糞的大爺都比你們功夫好。”

    “兔崽子!上!殺了他們!”

    臉上笑意不見,謝辭刀鋒一轉果斷割斷沖鋒而來之人的脖子,當下情況先動手者失去先機,他護著李徐越殺越勇。

    周圍血腥氣越來越重,遍地尸體導致行動受限,一群人對一個人的群攻車輪戰,以一敵百者仍是有無余力之時。

    謝辭的刀明顯變慢,突然橫空飛出一腳踹到他肚子上,連帶著李徐也跟著后撤了幾步。

    另一邊刀刃直沖李徐,謝辭來不及緩,轉身將李徐推后,自己迎上刀刃一把攥住鈍面,但沖擊力太大,刀尖刺入天突穴方才被控制停下。

    “阿辭!”

    刀身砰地一聲被斬斷,碎片扎進斷刀主人的頸脈血液噴濺而出,謝辭抬腳踹開尸體,迎上下一個揮刀砍殺之人。

    “他沒力氣了!殺五皇子!”

    寒光四起,在刀身映出的影子中,謝辭咬緊牙執刀反殺,速度下去便露破綻,長刀劈來躲閃不及,后脊落上刀傷,鮮血瞬間潤濕一片。

    額頭也隨之沁出汗水,已經開始泛白的嘴唇硬是被咬回了血紅色。

    謝辭一刀揮出直接將那人的頭顱砍下,而后刀鋒不收劃破最近四人的脖子。

    少年長發披散著,渾身上下全是血,甚至眼中還含著噴濺入內的血液,看向四周的眼神莫名讓人膽寒。

    “阿辭”李徐精神已經崩潰到快要瘋掉,眼前人此刻的模樣,比他自己立時死了還要讓他無法接受。

    “別管我了,走吧,求你走吧阿辭,我受不了了,求你走吧!”

    謝辭笑了下,刀柄在手中緊了又緊。

    “殿下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便沒人能近你的身,如若殿下今日身死敵手,那也一定有我先入黃泉墊腳。”

    說罷他轉守為攻,松開李徐飛快撿起腳邊的刀,左右開弓看似離開李徐,實則永遠處于距李徐五步之內。

    血色染紅視線,沒有傷痛沒有理智只有殺之一字。

    恐懼在周遭蔓延,前進是死,退縮是死,山坡上下橫七豎八全都是尸體,若是讓一個人來數至少要數上一炷香的時間。

    左手刀急速飛出,將丟械逃跑的死士穿膛,謝辭提著刀走到特意留到最后的那人身邊。

    好看的嘴唇在未干的血色中微微上揚,他執刀抵住那人的大腿。

    “要不還是你叫來幾聲吧,讓爺爺聽聽好不好聽。”

    刀尖一點點刺入,在刺穿大腿的時候又慢慢轉起了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謝辭拔刀揮起一氣呵成砍斷那人的脖子,“太難聽了。”

    第六十三章 眼淚和愧疚

    哐當

    長刀落地,謝辭回望周圍的尸體,緊繃的那根弦終于斷裂,整個人失去所有力氣倒下去,緊接著被飛奔而來的人接入懷中。

    李徐看著懷里的人嘴巴微微張開卻說不出話,雙手顫抖不敢移動一下,怕碰到不知何處的傷口。

    “阿辭疼不疼?”

    “能不疼嗎?”

    無力的眼淚落下來,李徐看著周圍,第一次不知道該怎么辦,胸口撕裂地疼痛后是無助和害怕,說不出話,眼淚卻不受控制。

    直到滴滴滾燙落到謝辭臉上,他疲憊地稍微支撐起身體去看李徐,頓時愣住。

    “知津兄?你你在哭?”

    從小到大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李徐哭,一下子懵了。

    “我們不是沒死嗎,我的天,你你你別哭啊,他們都死了,沒人殺你了。”

    李徐低下頭哽咽中滿含著愧疚:“對不起阿辭,對不起都怪我,對不起”

    無數句帶著哭腔的對不起在耳邊重復,謝辭終于明白對方在哭什么。

    “害,一點都不疼,剛剛逗你的。”他咬緊牙強撐著站起來笑笑,“我只是打累了而已,就憑他們?再來一百個我照樣揍得屁滾尿流。”

    血泊里的玩笑并不好笑,李徐仰頭看向他,脖子上快干的血中還有一股細微的血流從傷口滲出。

    “你那”

    謝辭指尖輕輕碰了一下脖子上的傷口:“哦,沒事,只是劃破了皮而已,不深。”

    李徐草草拭去眼淚,站起來割斷下衣袖上干凈的布料,幫謝辭將背上的傷包扎好。

    干凈的布料很快被染紅,保養尊貴的手指顫抖地回彎,已是碰都不敢再碰。

    “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割袍斷義呢哈哈。”

    活躍氣氛的玩笑得不到回應,謝辭干笑兩聲略顯尷尬,在尸堆里的確有些笑不出來。

    “阿辭,我背你吧。”

    李徐走到謝辭身前蹲下,謝辭也不客氣安然爬上了他的背。

    幾縷發絲因鮮血凝固而合成一縷垂在肩前,散不去的血腥氣亦從身后散出。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背上那人在忍著痛,搭在胸口的那雙手也在不自覺中因身體的不適而捏緊。

    李徐的眼眸在一步一步前行道路中愈加冰冷含滿恨意。

    李晟,此仇必將百倍討還。

    兩人沿著林子一路往琢州城走,天色漸暗也不見有援兵趕來。

    月亮升起視線受阻,李徐每走一步都要更加小心。

    “阿辭,應該快到了吧,你再堅持堅持,阿辭?”

    剛擔憂地想把人放下看看,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李徐一顆心瞬間提緊往林子里跑。

    “殿下!”

    “殿下!”

    腳步停住,李徐站在原地望著身后,很快飛揚的塵土靠近,幾匹馬在距離他不遠處停下。

    馬上的人跳下來跑近,身上也滿覆傷痕和血跡。

    “殿下!”

    廖寧撲通跪到李徐腳下,活下來的幾個護衛也跟著跪了下來。

    幾個人僥幸活下來往前追趕,在必經之路看到滿地尸首時幾乎要從馬上掉下去。

    未看到李徐的尸體又燃起希望,快馬加鞭沿著路找,此刻看到李徐活著無疑是天大的幸事。

    “幸好殿下無礙,不然屬下等萬死難辭其咎。”

    李徐的注意力早不在這,小心將謝辭放下,一路沒說話,人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昏過去的,探過脈象和鼻息,心揪得更緊了。

    “失血太多了,還有多遠可到琢州城?”

    “回殿下,快馬一個時辰。”

    太慢了

    越著急越無措,不曾落過淚的人此刻又有了想哭的心。

    李徐重新幫謝辭包扎好傷口,抱起人騎到馬上,劃破手指在袍子上寫下幾位藥材扯下來:“一人快馬先入城找大夫,備好這幾味藥,快去!”

    “是。”其中一名護衛接過布條拽了下韁繩策馬飛奔出去。

    怕扯到傷口更嚴重,剩下的一行人速度不快亦不敢太慢。

    入琢州城時天光大暗,城中燈火通明,看到幾個人身上全是血百姓驚慌著讓出了一條路。

    到客棧房間早已備好,大夫正在等候。

    李徐抱著謝辭快步走進去,眼睛甚至都沒看大夫一眼:“藥配好了?刀給我。”

    大夫傻了眼把燒過的刀子遞給李徐,一時分不清誰才是大夫。

    刀子握在手中,李徐取出保管干凈的帕子小心捏開謝辭的嘴塞進去壓住舌頭。

    身上的衣服脫下去時,傷口已經和衣服粘連,還未動刀李徐的手就已經在顫抖。

    他站起身背對謝辭,將手中的刀遞還給一旁的大夫:“還是你來吧。”

    本想親自療傷,卻發現面對這個人哪怕遭受一丁點源自他帶來的痛,他都無法承受。

    大夫接過刀,露出早就該給我我才是專業的表情。

    腐肉被剜下去,強烈的疼痛令謝辭清醒過來,牙齒死死壓住,若非中間隔著一塊帕子甚有咬碎之險。

    身上多是皮外傷,唯有背上的刀口不淺,清理好上了藥,人又漸漸沒了意識重新進入昏迷狀態。

    將所有人的傷處理好,大夫才離開客棧。

    當下的李徐顧不上別,眼中只有謝辭,幫人擦了身子一點點洗去頭發上的血又換好衣服。

    折騰完天都快亮了,自己也實在堅持不住才守著睡著。

    第六十四章 指尖沾惹的柔軟

    謝辭是被疼醒的。

    天光剛亮不久謝辭睜開眼睛,自己正處于俯趴著的狀態,沒有穿上衣,身上蓋了層輕薄的被子。

    他挪挪腦袋微微一怔,李徐側身坐在床下,手肘撐在床上支著頭,呼吸聲很弱好像正睡得正沉。

    “知津兄啊”

    聲音極輕的一句話卻讓眼前人一下子睜開眼坐正了身體。

    “怎么了?阿辭?傷口疼了嗎?”

    “那倒不是。”謝辭呆呆看著對方,少頃往床榻里側挪了挪身體,“你能不能躺上來。”

    聽到不是傷口疼,李徐松口氣撐著床邊要站起來,結果尷尬地發現腿有些麻了。

    “知津兄?”

    “等等,腿麻了。”

    謝辭:

    “哈哈哈哈哈啊嘶!”

    所謂樂極生悲,剛感覺傷口好些這一笑更疼了。

    “扯到傷口了?”李徐著急也顧不上麻不麻,坐到床上掀開被子一看,紗布果然滲出了新的血。

    “別再亂動,我去取東西重新包扎一下。”

    李徐剛要起身卻被扯住了衣服。

    “再睡一會吧,你的臉色很差知津兄。”謝辭笑笑扯緊李徐的衣服,“我身上有傷,疼,別讓我費力呀。”

    “好。”李徐嘆口氣慢慢躺到外側,枕著手臂面向謝辭注視對方。

    原本紅潤的唇色現下因傷泛著不正常的白,連笑都變得勉強,胸口又因眼前人這幅模樣撕裂了一剎。

    “阿辭,以后不會了。”

    “什么?”當不當正不正的一句話,謝辭是一點兒沒聽明白。

    不會再讓你因我受傷,不會再給任何人反擊的機會,不會再讓你做拼命之事。

    李徐抬起手停在謝辭額前,到這一步才想起克制,導致那只手縮回不是觸碰也不是。

    “我臉上有東西?”

    “嗯。”

    回彎的手指慢慢伸直靠近,輕輕撫摸過額邊碎發。

    “落了一根絨毛。”

    “拿掉了?”

    “嗯。”李徐收回手露出淺笑,“拿掉了。”

    謝辭閉上眼睛,背上的傷火辣辣的難忍得很,腦子勉強記憶起重要之事。

    “我們現在在琢州城?竹越呢?他在琢州城嗎?有見到嗎?”

    “還在找,一路上沒有見到他,我們入城沒有驚動官府,竹越不知道我們在這,所以也沒有找來。”

    李徐扯謊安慰了兩句,實際若無謝辭問起,他根本就忘了還有竹越這個人。

    “別擔心了,竹越功夫不差,不可能有事。”

    謝辭點點頭,眉頭卻有些發緊:“勞知津兄向官府借些人再找找。”

    “嗯,放心吧。”

    看著對方閉目蹙眉的模樣,李徐升起擔心:“阿辭,你是不是很難受?傷口疼得厲害?”

    “還好”

    天塌下來也有一張硬嘴頂著,但額頭的汗還是出賣了謝辭。

    唇上忽然被抵了個東西,謝辭睜開眼正好納入李徐擔憂的神色。

    “含著這個,鎮痛助眠,會好受些。”

    謝辭張開嘴將對方手上的藥丸含入口中,舌尖不小心碰到指尖,兩個人都愣了下。

    眼前那只手瞬間抽離背到身后,謝辭見著倒有些不高興了。

    “嫌棄我不成,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是,我沒有,我”

    “算了算了,我困,還得再睡會。”說著謝辭將頭換了個方向不再面對李徐。

    “阿辭”

    李徐自惱地將那只手舉至眼前,柔軟的感覺仍留在指尖,不躲開,就要出大事了

    “我怎么會嫌棄你?你是最重要的。”

    “咦。”謝辭打了個寒顫,轉回來看著對方打趣道:“我傷著呢,別讓我起雞皮疙瘩好嗎,太肉麻了也。”

    苦澀在心中蔓延,李徐細細嘆息道了句好。

    房間安靜下來,許是藥效的緣故,謝辭真的涌生困意閉上了眼睛。

    “阿辭?”

    “嗯?”答音帶著不掩飾的困倦。

    “若是讓你只襲爵無憂無慮閑散度過一生,你會開心嗎?”

    “當然了,每天吃喝玩樂還不開心啊。”謝辭答得漫不經心,聲音越來越小。

    “是真心話嗎?”

    身前的人不再有回答,李徐輕喚了聲對方的名字也沒反應,短暫的嘆息后,他盯著眼前身影漸漸出了神。

    薄被蓋在身上,雙肩露在外面,手臂和臉頰達到統一的白。

    雙手輕抓著枕頭,發絲散亂搭著如墨染白玉,美目收起張揚,安靜引人魂絲牽繞卻不自知。

    第六十五章 無法承受的后果

    “阿辭?”

    李徐內心幾番掙扎,終未抗過心魔,鬼使神差地越靠越近,輕輕在那人肩頭落下一吻。

    得寸便想進尺,他小心將擋住對方臉頰的發絲撩到耳后,指腹觸碰上唇瓣逐漸迷失心神。

    若是醒了

    醒就醒吧。

    明知道不該冒險卻無法自控,不知怎地,此時此刻他竟希望謝辭醒過來,結束他的煎熬。

    舌頭試探地探進去,將未完全含化的藥丸攪起卷到自己口中,可藥丸的苦蓋不過心中的苦。

    如果醒了會怎么樣?

    罵他?揍他?砍他的手指?殺了他?

    亦或是再也不見他?

    理智瞬間回籠,李徐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他慌張地退到床邊看著身邊的人,心跳因恐懼而愈發雜亂。

    那將是他無法承受的后果,還好還好沒有醒。

    冷靜下來剛剛的一切慢慢在腦海中回溯,吻是熾熱的,可對方的回饋卻比這個吻更加滾燙。

    他想想抬手覆上謝辭的額頭,發燒了。

    “抱歉”

    李徐爬起來很少對自己恨鐵不成鋼,不敢耽擱趕緊讓人準備了冷水,一遍一遍幫謝辭擦身。

    傷口處理得算是精細,但還是感染到發熱,退了熱不久又燒起來,反反復復。

    擦身換藥,一折騰一天又過去,好不容易才降下溫度,不眠不休的照顧,未受傷之人終于堅持不住倒下。

    時而睡時而醒,昏昏沉沉,等謝辭再次睜開眼睛,已又過了兩日。

    屋內沒有人,身上的被子怕壓著傷口被撤下去,但不遠處燒著暖爐并沒有冷的感覺。

    注意到床帳上多了個粗線系的鈴鐺,懸掛在他身邊觸手可及的位置,他抬手撥動拽了拽。

    鈴鐺一動,門外忽有更響亮的鈴鐺聲傳來,鈴聲響房門緊接著被推開,熟悉的身影著急地跑到床前。

    “竹越?你沒事,太好了。”

    “您擔心死我了將軍。”竹越撲通跪下臉上全是愧疚,“都怪屬下無能,未找來援軍才害將軍受傷。”

    “也不算,那些人追的比狗追肉包子還緊,根本沒時間等援軍。”

    謝辭說的是實話,從琢州城找到援兵趕來也要費不少時間,那種情況和布置,要么死要么戰,有沒有援兵都不重要了。

    “你安了個鈴鐺?什么時候這么聰明了,出來一趟長了腦子也不錯。”

    “我這是”竹越被夸得尷尬撓撓頭,“這是五殿下讓人安的,怕您醒了找不到人,衣帶不解不眠不休地照顧,身體堅持不住了又趕緊讓人安上鈴鐺。”

    竹越小聲道:“將軍,您要不要說說這事,別讓五殿下繼續這樣,說實話,我感覺五殿下對您好得都有點不太正常了。”

    “哪里不正常?我救了他的命,照顧照顧我也不算不公平吧。”

    謝辭理解錯了對方的意思,以為是在譴責他,覺得他讓李徐照顧他不合規矩。

    而他理論是他拼了命才護李徐逃出來,出于兄弟情義親力親為照顧他兩天,雖身份上不能說應該,但良心上總得應該吧。

    他雖然沒有用救命恩情裹挾的意思,他身為臣子保護五皇子是應該的。

    但竹越這么說他實在不高興,好像他出生入死后還要因床前照料誠惶誠恐一樣,何況他并未讓李徐照顧他啊。

    竹越看出對方沒聽明白解釋道:“將軍,我的意思是額,這話”

    這話要怎么說啊?竹越措不好詞吭吭哧哧蹦不出兩個字來。

    “懶得聽你說。”

    謝辭上下掃了遍竹越,視線落在紅腫帶著血痕的手指上:“怎么弄的?怎么躲過刺客的?站起來說。”

    竹越把手藏到身后,起身低下了頭:“并沒有刺客追我,傷是是在牢房里留下的。”

    “什么?”謝辭沒太明白,“什么牢房?什么意思說清楚些。”

    竹越慢慢咬緊牙:“我入琢州城求援,琢州刺史卻以假傳軍令為由將我關入監牢。”

    “怎么是假傳?你的令牌丟了?”

    “沒有。”竹越把自己的令牌拿出來給謝辭看了眼,“琢州刺史說我的令牌是假的,就把我抓住關押起來,昨日五殿下派人尋到我的蹤跡找上刺史府,這才將我放出來。”

    謝辭聽著這番話細細思索冷笑出聲:“原來如此,怪不得刺客不分心攔你,還打你哪了?”

    “打了幾板子,無大礙,屬下無能,請將軍贖罪。”

    “無礙個屁,不長腦子,刀架在脖子上你看他來不來!嘶!”謝辭一激動傷口又被扯到。

    “將軍,將軍息怒,您還傷著呢。”

    說是息怒,謝辭卻更生氣了:“你怎么這么窩囊?總是被欺負!氣死我了你個蠢貨!扶我起來幫我更衣。”

    “要去哪啊?您傷還沒好呢,別生氣了。”

    “你聽不懂話嗎!”

    “聽得懂。”看得出謝辭氣的不輕,竹越只好聽話小心將人扶起來。

    “但是將軍您到底要去做什么?大夫說”

    “聽大夫的還是聽我的?我記不了仇,必須馬上報。”

    第六十六章 狂扁臭老頭

    背上的刀傷依舊隱隱作痛,竹越扶著謝辭,一步拆兩步走得艱難,但即便如此也擋不住謝辭此刻沖天的怒火和急迫的心情。

    到了刺史府,看過令牌官差恭敬地將二人引進廳堂安坐,沒過多久穿著官袍的中年人便走進來相迎。

    謝辭撐著起身揖手行禮:“皇城宣和司統制、西林營步騎校尉謝辭,拜見刺史大人。”

    “哈哈哈原來是小謝將軍啊,本官應當遠迎才對。”中年人抬手做了請坐的動作,“久聞大名,而今一見果真是少年英才不同凡響。”

    謝辭笑笑并未落座:“琢州刺史姚紹姚大人,為官清廉正直一心為民,久負盛名,下官在皇城亦是早有耳聞,可如今相見卻覺見面不如聞名。”

    姚紹一愣,臉上的笑意略顯僵硬,精明的眼睛掃過竹越又恢復了熱情的笑。

    “小謝將軍這是怨本官錯押了你的人吧,這事確實是本官的疏忽,萬幸沒釀成大禍,也與五殿下解釋清楚致過歉了。”

    “大人誤會了,下官只是來問候問候大人而已。”

    謝辭臉上堆起假笑,老狐貍,言外之意是五殿下都不追究的事,你來追究那就是越權。

    “那真是本官誤會了,小謝將軍可不要介意啊。”

    謝辭揖手道:“該是下官致歉才對,是下官話說得不明才惹大人誤解,大人不會責怪下官吧?”

    “怎么會,少年心性率直是好事,到我這年紀可只有羨慕你們的份了哈哈哈。”

    “大人真的不計較?真的不會責怪下官?哪怕再過分些?”

    “那是自然,本官怎會計較這種小事。”

    “哦那就好辦了。”謝辭收手背到身后慢慢揚起了嘴角,“竹櫟,揍他。”

    竹越和姚紹都愣住了。

    “將軍?”

    謝辭歪歪頭:“你不聽我的?”

    “聽。”

    “等等!”姚紹看著擼起袖子朝他走過來的竹越完全懵了,“小謝將軍這是何意!”

    謝辭露出吃驚的表情:“刺史大人是腦子不好聽不懂話嗎?意思就是你打了我的人,我讓他揍回去啊。”

    做過最年輕的主帥之人也未必能改混世魔王的脾氣,這道理姚紹在這一刻才反應過來。

    “放肆!本官官階在你之上你膽敢以下犯上!”

    “敢啊,有什么不敢的?剛剛表面功夫做完了,也該揍你了。”

    “來人!來人啊!”

    侍從守衛剛跑進來謝辭就坐到地上撒潑。

    “我好心來拜會刺史大人,大人卻為了掩蓋自己的失誤,以多欺少在我背上砍了一刀差點兒要我的命,到底是何居心?”

    “你!你那傷!”

    謝辭撐著下巴挑起眉毛:“傷在我身上,嘴也長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說都行吧,反正我今天要是沒出氣,之后大人會更難辦的。”

    “謝辭!”姚紹見識了不要臉的精神,仍企圖嚇退謝辭,“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以下犯上濫用私刑,不怕本官去御前告你嗎!”

    謝辭站起身拍拍衣袍滿不在乎:“告吧,明天你就告,然后嘛琢州之事我也會一五一十稟明圣上。”

    “不僅如此,我還會去到姑祖母面前哭訴,好好說說刺史大人將五殿下與我扔在城外等死的事跡,看看太后她老人家心不心疼自己最乖巧的孫兒。”

    “還有,大人不知道吧,之前下官被陛下杖刑,第二天陛下就被太后追著打了半個時辰,哦”謝辭做了噓的動作,“這可是宮里的秘密,不要外傳哦。”

    他緩步朝姚紹走近:“大人最好想想自己的價值,京中那位貴人會不會保你的命,我不怕撕破臉,只怕大人考慮不清自身福禍。”

    “干嘛瞪著眼睛?”

    謝辭本著氣死人不償命的心理他繼續拱火。

    “我就這么不要臉怎么了?有問題嗎?誰叫我出身比你好呢,生氣嗎?氣死你個臭老頭。”

    “你!”

    “我?”謝辭揪住姚紹的衣領冷笑了下,“我忍的啞巴虧,大人不嘗嘗是不是不太公平?”

    “放肆!放開刺史大人!”

    “姚大人,他們很吵呢。”謝辭盯著姚紹,良久姚紹咬著牙根命所有人退了出去。

    謝辭嗤笑一聲,松開手后退幾步道:“竹越,打!”

    中年人蜷縮在地上,挽起袖子的少年拳拳到肉偶爾還上腳,在殺豬的慘叫下越揍越來勁。

    很快地上的人就鼻青臉腫大喊著求饒。

    “夠了。”

    拳頭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停在姚紹眼前,竹越將人甩開走回到謝辭身后。

    “五殿下心地和善所以不常動怒,但我們謝家一家子武夫,粗人嘛,若是氣急做出什么也請刺史大人寬宏大量莫要計較。”

    言外之意得罪了五殿下,五殿下仁厚不記怪,得罪我,弄死你。

    姚紹蜷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再聽這話差點兒氣得噴出一口老血。

    謝辭揖手一拜:“那大人好好休息,下官就不叨擾了。”

    外面的小廝見兩人出來趕緊跑進去,刺史不讓攔,刺史府上下自然也無人敢攔,兩個人好像無事發生一般離開了刺史府。

    第六十七章 阿辭,我需要你

    “哈哈!揍得好!”謝辭解了氣,神清氣爽感覺傷口都不怎么疼了。

    竹越揍得爽也算給自己出了氣,但揍過之后又有憂心:“將軍,姚刺史畢竟官階比你高,咱們這樣之后他不會害你吧?”

    “切,怕他?再敢惹我試試,他明著來,我就揍他一頓,他暗著來,我就揍他兩頓,揍到見我就避開,看看還敢不敢陰我。”

    竹越嘴角一抽,越發覺得自己不應該隨自家主子亂闖禍。

    回到客棧謝辭才感到餓,昏睡幾日沒吃什么東西,胃里一有反應馬上就受不了,感覺能活吃一頭牛,交代竹越火速去買好吃的回來,自己回了房間。

    前兩天還躺在床上動不了,一生氣七竅都通了,倒覺得傷好了大半似的比胡楊還經活。

    謝辭坐到桌邊倒了杯水,杯子還沒沾到嘴唇就被巨響的開門聲嚇得抖出去幾滴。

    “謝辭!你是不是瘋了!”

    “知津兄”謝辭做賊心虛放下杯子,腦子里過了幾遍解釋的話,“我也沒把姚刺史怎么樣,只是”

    后面的話沒說出來就被打斷。

    “傷還沒好就瞎折騰,明知道他們是一伙的還負著傷去,出氣非要急于一時,連商量都不商量,倘若他們目無法紀將你私扣下怎么辦!”

    謝辭怔了怔,不是因為他揍了姚刺史才生氣嗎?

    “你若是不拿自己的命當命,那便回皇城去,這里不需要你。”

    “你要趕我走?”謝辭定定看著對方,他做的事心里都有數何至于動這么大的氣?

    肚子餓傷口疼又挨了罵,謝辭站起身抬腿就往外走。

    “阿辭!”

    李徐一下子慌了神,追上去抓住謝辭的胳膊。

    “別走,我說的是氣話,我只是擔心你,氣你不顧自己的安危,我需要你阿辭,對不起,別走,別走”

    “我沒要走啊。”

    剛剛責怪,現在又道歉,謝辭都搞不明白了,他挪挪手臂對方抓得實在太緊。

    “我太餓了,等不及竹越買吃的,我想去吃飯,我來琢州是陛下下旨保護你的,走了就是抗旨,怎么可能走啊。”

    死抓手臂的那只手慢慢松開,李徐心中的苦澀又一次涌出覆蓋,走了是抗旨,可謝辭敢抗旨。

    他到底要怎么辦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永遠將這個人留在自己身邊?

    “剛剛知道你醒了我就已讓人去備飯菜,應該快送上來了,別出去了。”

    “還是知津兄靠譜啊。”

    李徐笑了笑道:“去坐下,我給你換藥。”

    “哦,好。”

    謝辭心安理得地老實坐下解了上衣,卻忽然想起竹櫟的話。

    “知津兄,你對我好得不正常嗎?”

    啪嗒!

    手中藥瓶掉在地上,轱轆滾了一圈停到不遠處。

    “你怎么了知津兄?”

    “沒什么,手滑了。”李徐撿起藥瓶走到謝辭身后,小心將藥粉灑到傷口上,“怎么突然這么問?”

    提起這話謝辭絲毫不掩藏不高興:“是竹櫟說的,我好歹拼死拼活了吧,怎么你幫我上個藥我還得被譴責一下呢。”

    “啊疼疼疼”

    “抱歉。”李徐急忙收起藥瓶,“灑得太多蜇到了傷口,特別疼嗎?”

    “這點傷不算什么。”

    “總是不算什么,明明就是疼到了。”

    李徐心里一股火涌上來,啪地放下瓶子又取過來一個方形的小藥罐。

    “轉過來。”

    沒等謝辭動,他先繞到了謝辭身前,搞得謝辭都不知道是該轉還是不該轉。

    喉結下方的傷口不深算是皮外傷,已經開始結痂,李徐用手指沾取藥膏伸過去,卻在將要觸碰前僵住。

    兩人對視幾息,謝辭忍不住關心道:“知津兄,你抽筋了嗎?”

    微妙的氣氛因一句話打破,李徐咬咬牙:“當然沒有。”

    指尖輕觸到傷口帶著冰涼的藥膏在脖子上輕輕打轉涂抹。

    皇城中最名貴的安神香味道清淡悠遠,謝辭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躲了躲,但還沒遠離就被輕托住后頸。

    “別動。”

    第六十八章 你摸我,我有點

    “這里都好了還抹什么藥啊。”

    李徐不理會,繼續仔細涂抹。

    指尖來帶的觸感癢癢的,身前的人靠得越來越近,謝辭側開頭道:“我自己來吧。”

    “你看不到。”李徐一邊輕揉傷處,一邊解釋,“刀傷亦留疤痕,這是預防的,等背上的傷結痂了也要涂。”

    “啊?我一個大男人留疤就留疤唄。”

    “不行,不要留疤,以后也不要受傷。”

    謝辭不明白只好隨著去,結果藥涂抹半路對方又靠近幫他吹了吹,臉頰因這酥酥麻麻的感覺愈漸泛紅。

    他側開頭,抓住李徐的肩往后推推:“好了沒啊。”

    “快了,要吸收進去效果才好。”

    兩個人幾乎要貼在一起,指腹在喉結下不斷打轉,藥膏的感覺也從冰涼變至滾燙,加上偶爾輕輕吹來的風

    謝辭推開身前的人猛地站了起來:“我覺得可以了。”

    “差不多,一日三遍等痂落了就不會留疤。”

    李徐若無其事地合上藥罐,用帕子擦擦手指抬眸看向謝辭:“阿辭,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我”謝辭尷尬不已臉頰更紅了。

    “怎么了阿辭?”李徐抬手輕撫他的額頭,“又發熱了?”

    謝辭躲開更加尷尬:“沒有,我是我沒事,你別管了。”

    “怎么能不管。”李徐握住他的雙肩靠近擔心道:“到底怎么了阿辭?哪里不舒服?”

    謝辭緊蹙眉頭,雙頰紅得厲害。

    “阿辭?別讓我擔心好嗎?”

    “非得問嗎?你摸我我有點那那個”

    “哪個?”

    “哎呀!我傷口疼,餓了,別再問了,煩死了。”

    謝辭撥開對方的手拿起自己的衣服披到身上,尷尬得頭皮發麻。

    而在他身后,李徐盯著他露出了一抹淺笑。

    “阿辭。”

    “又怎么了?”謝辭轉身看向李徐,把袖子穿好系上衣服。

    在身體被衣物遮蓋前,李徐的視線經過了謝辭腹部留下的箭傷。

    那是幼時謝辭為了保護他中的箭,當時謝辭差點沒命,太醫院幾乎搬到侯府,兩天兩夜才將人保住,疤痕一直留至今日。

    也是那時利用徹底變成了真情。

    只不過那時他以為自己是特別的,后來才知至情至性之人可以為任何人出生入死。

    房門叩響,客棧伙計將飯菜端進來擺到桌上,放眼望去都是謝辭喜歡吃的。

    見了吃的,尷尬便拋諸腦后,謝辭走過去坐下拿起了筷子。

    “知津兄,你不餓嗎?”

    剛剛臉紅不理人,現在又一如往常,李徐略感無奈過去坐到謝辭身邊,想了想湊到謝辭耳邊輕聲道:“阿辭,我不會笑你。”

    謝辭拿筷子的手僵了下,剛剛的尷尬又找回來,他挪挪椅子坐得離李徐遠了些。

    “不許說出去,不然跟你絕交。”

    “好,絕對不說。”李徐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謝辭碗中,“不是餓了嗎,快吃吧,躺著這好幾日都沒好好吃東西。”

    謝辭確實是餓得厲害,埋頭吃飯不再想亂七八糟的,李徐就坐在一旁看著。

    可飯沒下半碗菜也沒動幾口,謝辭就停了筷子。

    “知津兄,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

    “哦。”謝辭放下筷子道:“我吃飽啦。”

    “吃飽了?你不是說餓死了,怎么又吃這么點。”

    謝辭嘿嘿一笑:“行軍時吃得太飽騎馬胃里難受,所以就減餐,時間長了反而吃不下去什么了。”

    看著一桌子菜和只動了三分之一的飯,李徐心里說不出的不舒服,明明好幾日沒正常吃東西了。

    “現在又不是在打仗,總這樣怎么行,何況你身上還有傷。”

    “這點小傷根本不算什么,躺了幾天我感覺好多了。”

    又是這句話,李徐心中氣惱,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旁人的心疼和自身的傷對這人來說總是不算什么。

    “罷了,你好好休息吧,今日不要再亂跑。”

    說完李徐冷著臉起身離開,打開房門剛好碰到捧著東西回來的竹越,倆人差點兒撞上,竹越嚇得趕緊致歉行禮,結果話還沒說一半,李徐就像沒看到人一樣走了。

    竹越捧著東西走進屋子:“將軍,我看五殿下好像不高興,你們吵架了?”

    “沒有啊,怎么會不高興了?看錯了吧你。”

    謝辭剛剛并沒注意,只當竹越看錯了,抬手招呼竹越過來。

    “買了什么?有沒有”

    “沒有。”竹越嚴辭提醒道:“您身上還有傷呢,不能飲酒。”

    “切,什么時候輪到你教訓我了,沒有就沒有,我還不稀罕呢。”

    謝辭說完脫了鞋又回床上躺著了。

    “將軍,您還要不要吃點心啊?”

    “吃不下了,放著吧,晚些吃。”

    “好吧”竹越放下點心看了眼桌子上的菜,退出去關上了房門。

    第六十九章 滿血復活

    又過幾日,謝辭有所好轉算是可以行動自如。

    遇襲折的人手太多,琢州刺史是寰王的人,廖寧不能離開李徐身邊,能派出去的加上竹櫟才五人而已,調查之路可謂舉步維艱,這種情況謝辭想躺都躺不住。

    “知津兄?”

    謝辭一出屋子剛好看到李徐下樓,趕緊將·人叫住追了上去。

    “知津兄你去哪啊?”

    “去見見琢州長史。”李徐看著他嗔怪道:“傷還沒好怎么又胡跑?”

    “你去見琢州長史干什么?”

    “姚刺史被你打傷現在尚在臥床休養,琢州所有政務暫由州長史、司馬代理。”

    “哦。”謝辭想想溫馨提示道:“他們都是一伙的,揍你怎么辦啊?”

    李徐略感無奈:“入了琢州城,我若出事琢州官員一個都逃脫不開責任,他們不敢亂來。”

    “他們都不敢亂來了,你之前還罵我。”

    “我何時罵你?”

    “就是罵了。”

    “強詞奪理。”

    李徐不欲爭辯繼續往樓下走,他走謝辭也跟上去。

    “你傷還沒好,別跟著,回去。”

    “我不,我好了。”謝辭不僅跟上還超過李徐先走到了樓下,“我不跟著你,我要去找昭明兄,他還不知道我到了呢,先走啦。”

    “等等,阿辭。”李徐望著對方的背影嘆口氣,喊也喊不住,只好先去辦自己的事。

    謝辭呢身上有傷騎不了馬,竹櫟也不在,便跟客棧租了馬車獨自乘車前往。

    琢州為上州,鏈接內陸又沿海岸,商貿通達繁華不輸皇城。

    計昭明此人雖表面不著調,但也是堂堂正正考中進士才做的官,當初選擇去琢州是想著琢州富饒又天高皇帝遠,因而欣然前往。

    “公子,到地方了。”

    “多謝啦。”

    謝辭走下馬車抬頭望向眼前的匾額,市舶提舉司。

    這時辰計昭明得在官署吧

    車夫還沒將馬車停放好,謝辭就從提舉司走了出來。

    “去計府,過一條街就是。”

    好嘛,過于瀟灑了吧,不僅有私宅還連日告假,果真天高皇帝遠。

    馬車外來來往往遠不止漢人,擦身過的常有商隊。

    熱鬧外的一處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年輕女子跪在街邊,身前擺了兩具被草席卷著的尸體,手中拿著木牌子,上面用舊碳寫的字,大概意思是本是良民但為安葬父母想賣身為奴婢。

    周圍圍了不少人但沒有一個人出錢,沒錢的看個熱鬧,有錢的誰也不想買下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做婢子。

    “葬親為何要賣身?”

    車夫聽到謝辭的疑問回答道:“買不起棺材還非想買棺材,只能賣身換錢了,不過更可能是騙子,被帶回去偷些財物再跑。”

    “還有這種事?”

    “哪里沒有啊,還可多呢,之前猖獗的時候官府抓過好幾次。”

    謝辭點點頭,無論窮鄉僻壤還是繁華之都,都不缺騙子和苦命人。

    只不過他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后者。

    “停車。”

    馬車停下,車夫好心提醒道:“公子還是別管閑事了,小心做冤大頭啊。”

    “沒事,我常做冤大頭。”

    謝辭走下馬車擠到人群最前面道:“我出錢幫你買棺材。”

    眾人目光齊聚到謝辭身上,有人因相貌驚嘆亦有人好心想提醒,但更多的是看熱鬧的人。

    “小公子,好心提醒你一句,我們前幾天就看到她在別處,兩具尸體她一個人搬得動嗎?你可別被蒙騙了。”

    “多謝,不過沒事,我有錢不怕被騙。”謝辭揮揮手,“都散了吧,別圍在這了。”

    眾人見勸不動也懶得管各自忙活去漸漸散開。

    謝辭摸摸身上剩的幾兩碎銀拿出來給了女子,又取一顆南珠交到女子手上。

    “我不買你,這是上好的南珠,值幾箱銀錠,安葬好你爹娘后拿這個生活吧,起碼開個鋪子不成問題。”

    女子呆呆看著手心鍍著光華的珍珠,眼眸在那一刻不知過了多少情緒。

    “公子,這些銀子已經足夠了,這顆珠子太貴重,我不能收,您快拿回去吧。”

    給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謝辭后退一步堅決不收。

    “你一個人若無錢財傍身如何生活呢,給你就是給你,若不想要扔了便是。”

    女子仰頭定定看著他,良久將珠子和銀兩揣好重重磕了個頭。

    “公子大恩,我愿當牛做馬報答公子。”

    “誰要你當牛做馬啊,都說了不買你,還有啊,賣身葬雙親?虧你想得出來,簡直愚孝,我要是你爹娘都得氣活過來抽你兩嘴巴。”

    謝辭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太好,話又放溫柔了些:“這位姐姐,不是所有人的善意都是有目的的,天高海闊,當為自己而活。”

    “可我是女子。”

    “女子怎么了?我朝律法女子可入內庭為官,你一非商賈之后,二非賤籍,若有志氣就去皇城憑本事考個官當當,那多神氣。”

    謝辭感覺話說得太多耽誤太久,便揚揚頭道:“總之不用你報答什么,回見啦。”

    “公子!”女子追著站起來,“公子高姓大名?不能連恩人的名字不都知道啊。”

    “害,名字身外之物,不必知道。”

    第七十章 要當爹了

    到了計府,門房將謝辭引進內宅,計昭明早就在轉圈踏步等著,一見謝辭當即激動地跑過去來了個擁抱。

    “哈哈阿辭!又好久不見是不是想我了才來的!”

    傷口被不小心碰到,謝辭嘖了聲:“哪好久不見了,趕緊起開。”

    給計昭明的信上他并沒有提及來琢州的原由,故而計昭明是當真以為他為了玩樂才來的琢州。

    “許久不見,阿辭一如往昔。”

    謝辭聽到聲音歪頭朝計昭明身后看去,女子正含著欣喜的笑看著這邊。

    “嫂嫂!好久不見啦。”

    “玲兒。”計昭明松開他急忙走過去將人扶住,“身子這么重怎么還出來了。”

    “總躺著也是累,聽到阿辭來了,太久不見當然要來看看。”

    崔玲和計昭明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兩家亦有私交,婚事自是水到渠成。

    只不過崔玲性子溫婉,總管不住計昭明,若不是計昭明的父親下了死令,怕是在琢州的溫柔鄉里計昭明早就美妾成群了。

    “嫂嫂你的肚子都這么大了啊。”

    謝辭心生好奇湊過去看,被計昭明攔住。

    “干什么?你毛毛躁躁別撞到了。”

    “我才不會呢,切。”

    “沒事,你讓他看吧。”崔玲笑笑,離京幾年未見心里還拿謝辭當個小孩。

    計昭明回了個切倒是沒再攔著。

    謝辭看著圓溜溜鼓起來的肚子覺得奇幻的很:“這里面真的有小孩嗎?我能摸一下嗎?”

    “嘿臭不要臉了吧,這是我娘子。”

    “摸摸吧。”

    崔玲答應了,計昭明哼一聲只好也同意。

    謝辭緊張地搓搓手,生怕力氣用大碰壞了,小心再小心才將手掌輕輕貼到肚子上。

    “天吶,我怎么感覺摸到在動了呢。”

    “真的嗎?”計昭明眼露激動,趁機撥開謝辭的手,俯身將耳朵輕貼到了崔玲的肚子上。

    “真的真的!娘子,真的在動,我聽到聲音啊!”

    “傻呀你。”崔玲戳了下計昭明的頭,“都快到月份了當然會動,不是聽過嗎,怎么每次都這幅傻樣子。”

    計昭明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快當爹了,還不能激動一下嗎。”

    “沒想到昭明兄都能當爹了哈哈哈!”

    “你就羨慕吧。”計昭明一臉得意,崔玲看了偷笑了下多是覺得幼稚。

    “阿辭,他前段時間回京是不是去了月來閣?”

    這話一出計昭明嚇得不輕,雙手合十到身側做了個求求的手勢。

    “自然是”

    計昭明著急地擠眉弄眼就差沖過去揪謝辭腦袋了。

    “沒有。”謝辭笑了笑,“嫂嫂放心吧,有計大人看著,他不敢亂來的。”

    心情幾番起伏計昭明長呼一口氣附和道:“真的娘子,我已經改邪歸正,不可能再去了,發誓發誓。”

    “你若能改,定是太陽從西邊出來那日。”崔玲懶得計較那些,招呼一旁的婢女過來扶自己,“你們敘舊吧,我這走兩步還是得歇歇。”

    “嫂嫂你慢些走。”

    “照顧好夫人。”

    “是,大人。”

    崔玲和一眾婢女走遠,計昭明坐到椅子上擦了擦汗:“謝了啊。”

    “我看你還是老實點吧,自己娘子大著肚子呢還天天去逛青樓。”

    “蒼天明鑒,我在琢州時真的沒有啊。”

    “不說這個,我來是有正事找你的。”謝辭轉為嚴肅將此次來琢州的目的與計昭明言明。

    “竟是為了此事,那!”

    “別一驚一乍的,有關你的事殿下一個字都沒提,用腦子想想若是提了你現在還能安然在這嗎?”

    計昭明想想是這么個理算是安心下來:“那你要我幫你啥呢?”

    “別的指不上你,但琢州的秦樓楚館你定然熟悉,來往客人雜的地方也要,一起寫個單子給我,包括你遇到那胡人女子的地方,我要一個個去看看,對了再借我個引路人。”

    “這招能行嗎?你能看出來什么啊?”

    謝辭環起手臂:“那你就不用管了,只管寫就是。”

    “你們來這里查沒有打草驚蛇嗎?你能確定還會有人等著被帶往皇城?”

    謝辭當然也不確定,這次來琢州城,表面知道的人有皇帝皇后、嘉良侯府、寰王和琢州少部分官員。

    如果從琢州送人入京的行動停了,要么計劃已經完成,要么琢州官員中有知情者,要么手已然伸到宮內。

    “阿辭?”

    “不能,但總要看看才知道。”

    “唉,算了吧,我跟你一起去,畢竟這事跟我脫不了干系。”計昭明說完馬上解釋,“我可不是為了逛青樓,還有我得跟我娘子說明白,你最好幫我一起解釋。”

    謝辭撲哧一樂:“行,有昭明兄指路那肯定順利多了,畢竟沒人比你熟呀。”

    計昭明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得到崔玲的準許,計昭明松一大口氣便可放心跟著謝辭一起,身上的傷耽誤好些天不好再等,兩個人當下就出發。

    第七十一章 公差期間不要做別的

    計昭明母家是大商戶出身,因而平時與各地的富商也有往來,謝辭便裝做皇城來的富商。

    身邊有現成的冤大頭,謝辭出手那叫一個闊綽,一日的時間就聲名鵲起,半個琢州城都知道皇城來了個極有錢的富商。

    效果達到便等魚兒上鉤,謝辭放言來琢州是看望故交只停留三日,若三日內有人找上他,便可順藤摸瓜。

    謝辭本人對這個計劃十分滿意,自覺聰明絕頂。

    直到

    “什么!你知道是誰了??怎么知道的?怎么就知道了啊?誰啊?”

    李徐被籠罩在陰影下往椅背靠了靠:“阿辭,你先坐好。”

    “你快說呀。”謝辭正是著急哪肯坐好,“快說快說呀。”

    李徐無奈嘆息:“是寰王。”

    “寰王?怎么會?”謝辭坐回到椅子上,“我以為會是外邦。”

    “琢州官員有異,暫時細說不來,阿辭也看過那份名單吧,名單上的官員具是太子一黨,這根本不是異族野心而是黨爭的手段。”

    謝辭回憶了下名單總算意識到問題所在,頗有恍然大悟之意。

    “對于謝家的兵來說,嘉良候與你比兵符的分量重,你就算做事再荒唐,只要軍功在身,或者說只要你活著,謝家軍永遠認你。”

    “但若你因丟了令牌,一旦被成功調兵,或許你僥幸沒有獲死罪,謝家可還有臉面立足?你也無法再繼領兵權。”

    “到那時謝家失了唯一的繼承人又失了顏面,兵權是否會旁落?太子麾下之臣是否有重新擇木而棲者?誰才是受益者?”

    聽過這番話謝辭才想到這一層,不禁感慨人性涼薄,他自然知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但不知己不犯人也會惹天降之災。

    謝辭嘆了口氣,他以為李晟刺殺李徐時是順手殺他,因他與李徐同行,無奈之舉,沒想到李晟對他的殺心比對李徐還要早。

    “我還給他烤過兔子呢,皇家薄情真是不假錯。”

    “我不會。”李徐十分認真地看著他,“阿辭,你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謝辭眉毛擰在一起欲言又止最后艱難開口道:“知津兄,真別這么說了,我實在起雞皮疙瘩啊。”

    “知道了。”李徐移開視線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對了,我們搬去昭明兄那怎么樣?”

    本就心情不佳,再聽到這個提議李徐臉色都不好了:“為什么?”

    “因為他邀請我呀,而且這次回皇城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到了,還有,能占計昭明些便宜想想就覺得心情舒暢。”

    “不去。”李徐站起來臉色越來越差,“未住官驛倒住在官員的私宅,不合規矩。”

    謝辭最討厭講什么規矩,跟過去扯了下李徐的胳膊:“去吧知津兄,你想想計昭明的宅子肯定比客棧和驛館好多了,去吧。”

    “不去。”

    “好吧”謝辭見勸不動便假裝放棄,“那我自己去嘍。”

    李徐詫異地回頭看他,眼神好像在說你居然要把我一個人丟下?

    “一起去。”

    目的達到謝辭瞬間變了臉:“那我叫竹越幫忙收拾行禮啦。”

    “嗯。”

    李徐一陣火大,走到桌邊倒杯水用水壓壓火氣,好半天才平靜下來。

    “阿辭,這件事雖已有答案,但我還需要證據,琢州那幾個都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狐貍,有些棘手,暫時不能打草驚蛇,如何攪渾水便靠你了。”

    謝辭明白什么意思笑道:“放心,吃喝玩樂我最在行了。”

    吃喝玩樂四個字落在李徐耳中便成了一件心頭最放不下的事。

    “身上有傷,不許飲酒。”

    “我又不傻,當然不會了。”雖然真的很想

    “還有更重要的。”李徐放下杯子走到謝辭身邊慢慢靠近,“我們這次來琢州是為了正事,不要做別的。”

    謝辭心里發虛道:“怎么會,我當然知道。”

    “是嗎?公差期間若做別的,陛下知道了一定會被重罰。”

    “我知道了。”謝辭推開越靠越近的人,有些不高興,“都說了不會,我是那么不靠譜的人嗎。”

    “你是。”

    “李知津。”

    李徐眉頭展開笑了下:“好吧,信你。”

    第七十二章 命中的煞星

    這次出來帶的行李幾乎全丟在路上,連馬車都被打散了,也就沒什么好收拾的。

    幾個人自己帶著自己,當晚便去啟程去計昭明的私宅。

    太陽落山后的琢州城更不減熱鬧。

    “將軍,您看那邊。”竹櫟看到什么敲敲馬車壁。

    謝辭探出頭看過去不覺為奇:“什么啊不就是面具嗎。”

    “不是啊,您看那上面的名字。”

    橫眉黑須臉上帶疤露著兇狠、奇丑無比的面具邊上立著個小牌子,牌子上明晃晃寫著謝辭二字。

    “停車!”

    謝辭下了馬車氣勢洶洶走到面具攤,拿起那個面具質問攤主:“這是謝辭?”

    “是啊客官,五文錢一個,買一個不?”

    “買個屁啊!你見過謝辭嗎?他長這樣嗎?”

    “長這樣啊,這可是從皇城來的貴人們口中聽來的。”

    攤主舉起一個面具戴到自己臉上展示了下:“您看看,多霸氣啊。”

    身后,李徐也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跟隨的護衛包括竹櫟和廖寧都憋著笑,謝辭一看更生氣了。

    “我全買了,給我改。”

    攤主一聽有大主顧樂呵呵道:“這些已經畫完的就沒法改了,要不您喜歡啥樣的說說,我這記下單獨給您畫一個?”

    “不用,以后賣的謝辭都照著我做。”

    “啥?照您做?那還賣得出去嗎?”

    攤主是個直爽人,聽他這話也不顧大單子,眼里直露嫌棄。

    “小公子,不是我說您,您哪點能跟小謝將軍比啊,還照著您改?先照照鏡子吧,長得像個小丫頭還想讓我照你做呢,呵呵。”

    “你再說!”謝辭啪嚓捏碎面具,頭一回吃這么大的癟氣得不行。

    “哎,捏碎得給錢啊。”

    謝辭氣樂了,掐著腰來回踱步,馬車邊的護衛憋笑憋的滿臉通紅,竹櫟直接撲哧笑出了聲。

    “你敢笑!”

    竹櫟搖搖頭強忍住:“屬下不敢。”

    一塊銀子放到攤位上,李徐面帶淺笑:“這些‘謝辭’我們都買了,送到馬車上吧。”

    “哎得嘞,再贈您一個豬八戒。”

    “我不用!”

    李徐輕笑敲了下謝辭的額頭:“這點兒小事也要生氣?你是三歲娃娃嗎?”

    “我生氣?哼哼,我怎么可能生氣。”

    說是這么說,攤主運面具的時候謝辭還偷偷瞪了一眼。

    “都放上去了,二位小公子再來哈。”

    李徐微微頷首,謝辭嘟囔了句什么心想再來個鬼。

    兩人走回馬車忽然有人高聲招呼,謝辭四處看看目光最終落在一個白胡子老道的身上。

    老道自己支了張桌子,桌子上面只有孤零零一個簽筒,周圍連招牌都沒有,根本沒人在面前停留,看起來生意冷淡得很。

    “這呢小公子。”

    謝辭走過去指指自己:“你叫我?”

    “是啊,這位小公子沾了一身戾氣,何不卜一卦解一簽看看破解之法?”

    謝辭看看簡陋的攤位和簡陋的老頭,禮貌一笑:“你想騙我錢?”

    “小公子若是覺得準,兩文錢,小公子覺得不準,分文不取。”

    “行,你算吧。”騙錢能騙多少?

    謝辭隨意從簽筒抽出一根簽,說是簽,實際只是連打磨都沒打磨的細木棍,上面半個字都沒有。

    “你要不哪怕啊,刻一條杠呢?”

    李徐跟著走過來看了看道:“阿辭,走吧。”

    “嗯。”

    謝辭把竹簽放到桌子上轉身要走,老道突然出聲攔住。

    “公子自恃才高,可知會水者多溺于水?”

    “哦?”謝辭轉回身看向老道,“何解呀?”

    老道看了眼李徐道:“你身后這位公子可是你命中的煞星,現在離遠些還來得及。”

    “是嗎,沒事,我這人啊生來就不信邪,九折危途我偏行,不可為之事做起來才有意思。”

    謝辭揚唇一笑,撐著桌子俯身靠過去低聲道:“告訴你家主子,我謝辭從來不走回頭路。”

    已經動了殺念,又何必再弄這么一出,八仙過海更顯神通,狠辣后的仁慈只會讓人覺得是嘲諷。

    馬車繼續向計府駛去,車內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

    謝辭思索半晌開口道:“這幾天寰王定然還會有行動,剛剛那個老道是提醒我不想死就離你遠點。”

    “看來三哥是鐵了心要我死。”

    “放心吧知津兄,有我在沒人能動得了你。”

    謝辭挑挑眉注意到馬車上積了一堆的面具,頓時被自己無語到。

    “我到底要買一堆破面具干什么?”

    他有病嗎?不,面具是李徐買的,是李徐有病。

    第七十三章 大火

    到了計府,因李徐同行,計昭明夫婦早早就在門口迎接,李徐一下馬車,夫婦二人就趕緊上前行了禮。

    “計夫人身體不便莫要多禮,叨擾二位還望見諒。”

    “不不不,殿下能來那是蓬蓽生輝。”計昭明笑著邀請,“殿下快進·門吧,最好的屋子已經為殿下留出來灑掃干凈了。”

    “有勞計提舉。”

    一行人走進門,謝辭站在后面環起手臂,好嘛,瞧不見還有個大活人呢啊。

    “將軍,我們也快進去吧。”

    “唉,待遇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呀。”謝辭感嘆一句與竹櫟一起跟了上去。

    進到內宅安排給皇子的住處自是沒得說。

    大院子里只有一間正方,余下空間有池塘矮樹應季花草,觀賞的鳥都掛了出來,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

    “昭明兄費心了呀,我住哪呢?有這兒好嗎?”

    剛說完,謝辭就感受到了來自身邊的哀怨眼神,腦子一過才想起來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天色不早,殿下好好休息。”計昭明揖手行了禮扯扯謝辭:“放心吧你住得也不差,走,我帶你過去。”

    “額不用,我就住這兒了。”

    “瞎說什么呢,這間房是給殿下準備的,走走走。”

    謝辭也沒覺得尷尬大大方方道:“我的意思是我和他睡一起。”

    “你們住一起?”計昭明又是懵又是震驚又是疑惑,臉上的表情可以用精彩兩個字來形容。

    “對啊,知津兄”謝辭幸得腦子比嘴快一步,李徐想娘親不敢自己睡的事他可答應了不能說出去。

    他想想揚頭道:“我就樂意跟知津兄住一起,挨著皇子能沾喜氣。”

    計昭明原地呆了能有十息的時間,才想起來在心里罵謝辭一句臉皮厚,看李徐并沒有說什么反對的話,他也不好多嘴,便由著謝辭留下自己回去了。

    謝辭悠閑得像在自己家一般,大步流星進到屋子,忍不住感嘆了句計昭明真有錢。

    入目的一應用品擺設皆是上上品,隔間還放置上浴桶里面備了燒好的熱水。

    換洗衣物也是出自琢州城最好的成衣鋪,選得最好的料子,若不是時間匆忙,謝辭有理由懷疑計昭明得現選料子現請人制衣。

    “知津兄,你這待遇也太好了吧,到哪都有人獻殷勤,果然沒法跟皇帝的兒子比呀。”

    “別貧了。”

    “哼哼。”謝辭湊過去笑了下,“知津兄你要沐浴嗎?”

    “今日沐浴過。”

    謝辭就等著這句話,聽后直接解了腰封:“那我就不客氣啦。”

    “傷口不要沾水。”

    “知道知道。”

    李徐嘆口氣,總覺得有操不完的心。

    隔間與內室離得不算近,但水汽隱隱可以傳到近前,偶爾也可聽到水被撥動的聲音。

    李徐背靠著軟枕坐在床榻上努力將一切隔絕,手指不自覺磨搓起腰間的玉佩,思緒不斷飄遠。

    過了許久略感困倦,便起身解開外袍先行休息,手放到腰封上忽然嗅到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什么東西焦了糊了。

    屋外漸有嘈雜的聲音響起,由遠及近

    李徐走到門口打開房門,嘈雜的聲音瞬間放大十倍。

    “走水了!”

    “走水了!”

    “趕緊打水!快!”

    “防隅軍何時才來啊!”

    “怎么回事?”謝辭也聽到聲音,連忙從浴桶中出來穿上衣服。

    走到門口的功夫,火勢已經蔓延至隔間,燒毀屏風砸到了浴桶上,門外遠近之處皆火光沖天,濃煙彌漫。

    “咳咳咳咳!”李徐嗆了口煙趕緊用袖子遮擋煙霧,將唯一一方帕子遞給了謝辭。

    謝辭接過來捂住口鼻,而后一把拉住李徐:“別傻站著,走。”

    “殿下!殿下!”

    倆人剛出屋子沒幾步便遇廖寧跑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個護衛,看到李徐沒事幾人才從驚慌中定下神。

    “這邊火還沒燒起來!殿下快走這邊!”

    跟著廖寧所指的路,幾人躲避到了四處圍繞假山的空間中,但滾滾濃煙還是見縫而入。

    “這樣不是辦法。”

    謝辭頭發還滴著水,自給自足將帕子沾濕還給李徐令其遮掩口鼻,自己則自袖子扯了塊料子下來用。

    “竹越呢?怎么不見他?你們沒在一起?”

    “防隅軍未到,竹越去找了。”

    謝辭一拍腦袋忘了更重要的事,計昭明夫婦。

    計府上下家丁護院也不知道得不得力,計昭明文官出身半點功夫沒有,計夫人還身懷有孕

    “真是造了孽,琢州的防隅軍動作這么慢嗎!”

    “阿辭!”

    見著謝辭跑走,李徐哪里待得下去急忙去追,廖寧和幾個護衛亦追著李徐前去。

    致所有寶貝的一封信

    寶貝們,今天開始這本書就要上架啦~

    非常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陪伴與支持!

    還是日更三千噠,但今天起三千字會合在一章發,千字5幣,一章15幣,即一毛五分錢。

    如果訂閱時發現章節幣超過15的話,就是這章寫得多啦,寶貝們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蹲蹲紅包廣場搶搶幣。

    今天、明天、后天會連發三天粉包,之后也會偶爾發粉包給大家回血噠~

    我知道上架之后可能會離開一些寶寶(っ╥╯﹏╰╥c),但仍感恩之前的支持(默默暴哭,求求不要走呀~)

    更感激愿意繼續支持這本書的寶貝們!

    訂閱數據會影響之后的推薦,所以求求有時間的寶貝們盡量不要囤文~(也以免錯過瑟瑟,被鎖怕了)

    你們的支持是我寫下去的最大動力!希望可以和大家一起完成他們的結局。

    “超前點播”

    這本書結合劇情變化構思是四或五卷(根據be/he調整)

    前三卷為:

    一卷:少年意氣,赤誠無悔

    我們阿辭對所有人都是真誠的,所以才會被騙。

    接下來會和斛律風去燕西,燕西篇總體甜和歡樂居多,李徐(大騙子)吃醋就會騙肉渣吃,有女裝環節嘿嘿,燕西回來就快進入下一卷啦~

    二卷:大廈傾倒,踏血起樓

    這卷有些復雜,最甜的同時也是最虐的一卷,吃肉吃糖吃玻璃渣(感情線暫時不虐)

    祈魂節的六個字將在本卷得到質的飛躍(當然包含大家想到的那個意思嘿嘿),同時這卷也是謝辭變化的開始,不多劇透啦~

    三卷:真心錯付,金籠囚鷹

    蕪湖~斯哈卷,攻徹底觸發變態屬性,敬請期待!

    希望he/be,大家可以在首頁多多留言,我會根據統計數量來定結局噠~

    關于副CP:尤子書斛律風

    雙向奔赴的見色起意,別人考駕照他們跑高速,原定的戲份不太多,大家喜不喜歡可以留言,會適當增加或減少噠~

    說說活動(好官方)

    為了抽到更多的寶貝,決定把原來的一千五百收活動改改~

    新活動如下(更官方了):

    12月4日—12月30日連抽四周,每周六開獎(即12月9日、12月16日、12月23日、12月30日)

    每周在章末吐槽打卡中抽三名寶貝各贈188幣,每周六在章節末尾作者有話說中公布名單,以粉包形式領取。

    紅包不大(因為作者好窮,對不起),卻是盡已所能對支持我的大家表達的一份謝意,期待寶貝們參與呀~

    最后真心感謝為這本書投票、催更、打賞、收藏、評論、吐槽、打卡過的所有寶貝!

    祝學業有成、事業順利、所愿皆得償、每天開心、暴富暴富暴富!愛你們!!

    ps:12月起每晚20:00更新,周末會早一些~

    第七十四章 沖入火海

    防隅軍遲遲不來,大火幾乎要燒毀整個府邸。

    在穿梭在救火人群中可見著急趕來的提舉司官員,但火海中一盆一桶的水顯得微不足道。

    “計昭明!”謝辭看到前面的身影追著跑過去一把將人抓住,“趕緊讓所有人撤出這里,救不了了。”

    計昭明甩開謝辭發癲似的火堆里跑,謝辭急忙把人扯回來鎖死。

    “還往里面跑!你找死嗎!”

    “我娘子還在里面呢!”計昭明整個人顫抖得厲害,看起來已經哭過一遍,“我有急務去提舉司,前腳剛到后腳這里就起火了!我娘子還在里面啊!”

    哐當!眼前的房梁大面積坍塌下來,火星四濺。

    “玲兒!!”

    計昭明不顧一切地推開謝辭往屋子里沖,家丁和下屬把人圍住控制起來,口中勸慰,皆言火勢太大沒法再救人了。

    “放開我!我娘子還在里面!我娘子還在里面!玲兒!”

    眼前火光彌漫,耳邊哭喊蓋過了嘈雜之音。

    謝辭咬咬牙將手中的布投入路過的水桶中,而后撈起捂住口鼻朝著火勢最旺處沖了進去,速度之快甚至沒人反應過來。

    “阿辭!”

    “謝辭!”

    李徐剛追上便看到謝辭沖進火海,太陽穴一陣刺痛,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要跟著沖進去。

    “殿下!殿下!”廖寧跟在后面追著攔住,“危險!不能去!”

    “咳咳咳咳咳!”李徐捂住口鼻,只是距離近些就已經讓人呼吸困難,眼睛辣得難受。

    “不阿辭!阿辭!”

    太陽穴的疼痛很快蔓延,李徐扶住額頭發了些冷汗,身體先一步做出反應甩開身邊人繼續往里面跑。

    “殿下!危險!不能過去!快拉住殿下!”

    剛跑出一步,又被護衛拉扯回來。

    “滾開!”

    李徐用力掙脫開,一個箭步沖出去,腰上突然被抱緊,身后之人用上十足的力氣把他拽了個趔趄。

    “殿下!您不能涉險!這是五皇子殿下!若出了事你們計家上下一個都逃不了!還不快看好五殿下!”

    廖寧說著將他推向人群,當即便被護衛和計家家丁死死攔住。

    “放開!阿辭!”

    “殿下!您冷靜些,小謝將軍功夫好一定沒事。”

    “如何冷靜!他身上還有傷!”

    計昭明在一旁已臨近崩潰:“阿辭,是為了救我娘子”

    聽到這話,李徐瘋了般揪住計昭明的衣服。

    “計寧!你的娘子你自己不去救憑什么讓他去!若阿辭有三長兩短我要你全族陪葬!”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我要怎么交代,怎么辦啊”

    李徐甩開手,計昭明哭啼著俯到地上:“我要我娘子我要我娘子”

    “防隅軍來了!”

    “快!再去打水!”

    火焰燒焦木頭的聲音噼里啪啦落入耳中,如同根根利刺一下比一下狠地刺入胸口。

    “怎么還沒出來?阿辭怎么還沒出來?”

    李徐看著眼前這一切捂住了胸口,窒息的感覺不斷蔓延,腦中像是有千萬根無章法的絲線纏繞。

    所有的智與謀消匿于一場大火,徒留茫然無措。

    眼前救火的人影一定一動,耳邊的聲音也放慢速度越來越遠,他伸出手,火光愈漸黯淡,最終歸于一片漆黑。

    “殿下!殿下!快去找大夫!”

    “滾”李徐晃晃腦袋,強行站穩身體,眼睛卻愈發模糊,“救火,都去救火”

    “看!有人出來了!”

    “殿下!是小謝將軍出來了!”

    “真的出來了!”

    火光中一道人影漸漸清晰,李徐壓住胸口大喜過望踉蹌沖過去。

    “阿辭!”

    謝辭止不住咳嗽,衣服臉上全是黑灰,袖子衣角也有燒焦痕跡,腿上發軟但腳步還算穩,懷里抱著一個同樣滿身似涂了黑炭的女子。

    他走到計昭明面前將懷里的女子送了過去。

    沾了水的布蓋在女子的口鼻上,唯一的防護給了別人,煙霧吸入太多,謝辭咳得意識都有些恍惚。

    “只是暈了,去咳咳咳咳!去找大夫吧咳咳咳!”

    “娘子”計昭明滿臉是淚,抱緊懷里的女子朝謝辭跪直身體,“阿辭,我欠你兩條命,這一輩子都不會忘。”

    “聒噪”

    計昭明來不及再多說,抱起崔玲離開滿是煙霧的院子,忙著讓人找大夫。

    等人走了,李徐才上前拉起謝辭的手腕。

    “你受傷了。”

    袖子被燒焦一半胳膊上赫然一道炭黑色的血痕。

    “沒事。”謝辭抽回手故作輕松模樣,“火太大不好出來,被砸了下咳咳咳咳咳!”

    防隅軍一來火勢小了一大半,極短的時間便將把火撲滅。

    李徐半蹲到謝辭面前:“上來。”

    “不用,我能走。”

    “上來。”

    語氣中是不容回絕,謝辭只好趴到對方背上。

    剛背起來胸腔又是一陣難受,咳得像要將五臟六腑震出來,在謝辭的腿彎下那雙手攥得緊了又緊。

    “去官驛。”

    “是。”廖寧應聲命兩個護衛一人去官驛一人去尋大夫。

    竹櫟找來防隅軍后急沖沖找謝辭,看到謝辭一行安下了心便追上去跟著。

    到官驛處理好傷口,萬幸手臂傷得并不嚴重,只是背上的傷有開裂又吸入不少濃煙,大夫開了些清肺的藥,自是不敢耽擱當即煮來讓謝辭喝下。

    漱幾次口喝過藥,謝辭總算感覺好受點沒再咳嗽,從住進來到所有人離開,期間李徐一句話都沒說過。

    背上有傷不能躺又不想趴著,只好靠坐在床上,他看看李徐終于沒忍住問:“知津兄你怎么一直不說話呀?”

    這句話足以點燃導火索,李徐快步走到床邊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將他扯到近前。

    “我有沒有說過你才是最重要的!為什么要舍命救不相干的人!你就那么想死嗎!”

    謝辭愣住,他還是第一次見李徐發這么大的火,準確的說是對他發這么大的火。

    “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計昭明的夫人。”

    “他的夫人他自己救!與你何干!”

    “怎么沒關系呢?這把火明顯是沖我們來的,還好只有我受些小傷,不然罪過大了。”

    “你受傷就不算什么?”李徐欺身靠近轉而捏緊他的雙肩,“謝辭,我到底是不是拿你沒辦法?”

    “什么?你你退開點。”謝辭往后靠靠發現到了頭,被迫與眼前的人以極近的距離對視。

    他看不透那雙眼睛此刻在想什么,但這種帶有侵略性的鉗制讓他很不舒服,壓迫得喘不過氣。

    若這人不是李徐,他已經動手了。

    “知津兄?你到底怎么了?”

    “我病了。”李徐忘卻應有的克制,將謝辭抱入懷中,“阿辭,我很難受,別推開我。”

    “剛剛受傷了嗎?是不是吸進去的煙太多了?大夫應該還沒走遠,讓人叫回來看看吧。”

    “別動。”

    謝辭聽了確實沒再動,就這么安靜待著,由著這人單方面抱著自己。

    他覺得現在很奇怪,處處都奇怪,但又說不出到底為什么奇怪。

    久別重逢時有擁抱,高興時有擁抱可沒有哪一次像這次一樣抱了這么久,抱得這么緊。

    “是不是該放開我了?”

    李徐慢慢松開他站起身,臉上有說不出的落寞。

    “知津兄,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頭有些暈而已,不妨事,阿辭,現在有這把火,之后不知道還會有什么,你要繼續跟著我嗎?”

    “當然。”謝辭語氣略帶著玩笑,“保護殿下是圣旨,我若走了陛下肯定砍我狗頭啊。”

    李徐未因玩笑而改變嚴肅的神情:“火勢如此之大防隅軍卻置之不理,可見琢州已全然是寰王的地界,敵眾我寡,阿辭覺得我們如何能活著找到證據?活著帶回皇城?”

    “你的意思是?”謝辭避開視線,心中有些猶豫,“我不能”

    他知道李徐的意思,五百里外便是臨嶺關,那里有謝家守軍,哪怕只調一隊兵來琢州城境況也會大改。

    可這件事太嚴重,私自調兵暫且不說,京中無人知曉琢州兇險,假使謝家的兵從臨嶺關來琢州城為了保護五皇子,便會讓人覺得謝家已站在五皇子身邊,朝堂形式將會發生巨變。

    這一步不僅可以做到保護李徐,還能達到一日千里之效,會讓爭權之事簡單很多,但他并不是謝家家主,他代表不了謝家。

    他可以把自己的命壓在李徐身上,但他不能把謝家的命壓在五皇子身上,他可以為李徐去死,但不能為五皇子調兵。

    “知津兄,我”

    “別擔心,我已有對策。”

    “啊?”謝辭愣愣看著李徐,“你不是要我調兵嗎?”

    李徐露出驚訝:“你還想私自調兵?我看你是沒挨夠你爹的打。”

    “我以為”

    “別想那么多,一切有我,好好休息,我也需沐浴更衣。”

    “哦。”

    看著對方離開,謝辭趴到床上晾著傷口,沒多會就因疲倦合上眼睛睡去了。

    另一間屋子,李徐封好信箋交到護衛手上。

    “快馬送去皇城。”

    “是。”

    廖寧壯著膽子道:“殿下是想?”

    視線斜過來,廖寧不敢再說低下了頭。

    李徐執筆沾滿墨,墨水滴到紙張上潤濕一片,而后在有墨滴的地方落下,用力再用力,主毫先分筆頭盡散。

    啪嗒!

    已廢的毛筆用力甩飛出去,濺起一串墨跡。

    第七十五章 崔情酒+軟筋散

    休養不到兩日,謝辭就又打起精神混跡到琢州城的各大秦樓楚館,他來轉移注意力好留給李徐查找證據的時間。

    大火燒毀計家私宅,萬幸崔玲只是吸入了些煙沒有大礙,但計昭明也沒有心思再管謝辭,搬回提舉司官宅日夜守著自家娘子。

    在琢州城最熱鬧的街上,車蓋掛著流蘇的香木車子絡繹不絕。

    自身旁行過時,聽得到歌女吟唱和琵琶弦動之音,入目閣道交窗皆刻著合歡花圖案。

    踏足脂粉彌漫之地,便有溫風軟香折人筋骨,羅襦寶帶,燕歌趙舞,神仙如落凡塵也當樂不思蜀。

    “小公子瞧著面生,是頭回來吧~”一個女子搶先擠開旁人挽住了謝辭的胳膊。

    謝辭視線掃一圈落到女子身上:“頭回來這兒而已,琢州城真是不錯。”

    跟著女子進入樓中,舞樂銷魂與皇城又是不同,真真是美人堆出的銷金窟。

    “公子~”

    謝辭坐到案幾后,女子貼著他坐下將盛滿的酒盞遞到了他嘴邊。

    “我”

    有傷不能飲酒?但感覺快好了呀。

    “公子~喝嘛~”

    她都喂我了,喝一杯應該沒事吧?

    一杯而已,這不算瀆職吧

    謝辭張張嘴,美酒入喉緩和了些連日的想念,這還是從皇城出來到這里好些時日中第一次沾酒。

    但有傷在身不能過量,拒絕了第二杯女子便沒再勸,玩笑著聽曲子可謂是最愜意的差事。

    突然不遠處傳來杯盞碎裂的聲音攪擾雅興。

    謝辭聞聲看過去,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正被幾個男人抓著要灌酒扯衣服。

    “干什么呢!”

    謝辭甚至都還沒過腦子就起身沖過去一人來了一腳。

    “看不出她不愿意?”

    “哪來的小子!毛都沒長齊就想管閑事!”

    幾個人說著就要擼袖子揍他,謝辭拿出令牌舉到幾人眼前:“不想打,滾!”

    看到令牌那幾人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笑呵呵叫著官爺灰溜溜跑了。

    再看那小姑娘哭哭啼啼話都說不出來,只一個勁兒的磕頭,謝辭趕緊將人扶了起來。

    “別哭了,你是這里的人?”

    小姑娘點點頭。

    “去找你們管事的說說,這兒又不是只做皮肉生意的妓院,強買強賣沒人打出去嗎?”

    若是在月來閣這種人根本不配踏足,進都進不去,在這里居然沒有人驅逐,真是糟心。

    “別哭了,擦擦眼淚。”

    謝辭解下錢袋子,連著袋子全給了眼前的小姑娘。

    “這些錢夠包下你幾個月,這幾月便不用賣藝或接客,只當休假,要是有人問,你就說提舉司計寧計大人的朋友給的。”

    能在這里的,無論是賣藝、賣身亦或是打雜,都是最無可奈的最苦命人。

    謝辭雖心中不忍,但卻知道人各有命,世上苦命人千萬,不是每個人都能幫到,哪怕他今天為這姑娘贖了身,若不帶在身邊,也定會重陷淤泥。

    “要是再有人欺負你,你就去提舉司找計大人,說是一個姓謝的讓你來找,他愛管閑事,肯定幫你,去吧。”

    小姑娘拿著錢袋子點點頭,滿眼感激朝謝辭鞠了一躬然后提著裙子很快跑遠。

    人跑遠謝辭才想起來自己所有的錢都在那袋子里,一會付酒錢難道要用南珠?太奢侈了吧。

    “算了。”

    謝辭坐回去懶得想那么多,身旁女子瞧他一眼用絲帕擋住笑意。

    “小公子還是個性情中人呢,那丫頭也不知道是哪闖進來的。”

    “她說她是”

    話剛從嘴邊出來,不遠處剛剛的小姑娘捧著一個小罐子朝兩人跑過來,將罐子遞給了謝辭。

    “這是什么?”

    “是我自己做的果飲,送給大人,謝謝大人幫我。”

    謝辭晃晃罐子道:“好,我收下了。”

    說完小姑娘并沒有離開,而是跪坐到他對前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額”

    謝辭打開罐子聞了下,確有清新果香,他看看手中罐子又看看小姑娘的眼神

    “那我嘗嘗?”

    小姑娘眼神更期待了,謝辭捧著小罐子喝了一口,酸得直沖天靈蓋,不知道放了多少酸果子,但看著對方的眼睛,實在不好說煞風景的話。

    “挺好喝的,謝謝。”

    小姑娘聞言害羞一笑站起來顛顛跑了。

    放下罐子,謝辭主動倒杯酒喝了才把倒牙的感覺壓下去些。

    “是不是不好喝啊公子?”女子樂著看他,遞了個蜜餞到他口中。

    “太酸了。”

    “哈哈哈哈公子真是個有趣的人,酸得受不了還說好喝。”

    被笑著調侃,謝辭并不惱也跟著樂,你一句我一句看大堂的舞樂。

    過了許久,周圍悠揚的樂聲竟開始刺耳,謝辭慢慢生出頭重腳輕之感。

    “小公子~你怎么了?”

    身體愈發滾熱躁動難安,身旁女子靠過來時便似冷泉沁身能得一時的救。

    “你”

    女子瞧他眼含春情面頰粉紅的模樣掩唇一樂:“公子這都不知道嗎?第一次來的客人所飲之酒可只有催情之效。”

    “你在開玩笑嗎?你居然敢給我下.藥?”謝辭扯扯領口呼吸漸漸加重難受得很。

    “公子誤怪,這是我們這兒一個特色呢,奴家也不知道公子并不曉得呀,不過小公子盡可放心,沒有什么傷害,而且”

    女子將下巴搭在謝辭肩頭:“奴家會幫公子解了藥效。”

    身上實在難受,謝辭不斷深呼吸卻還是難以緩解。

    說了公差期間不能做這事的,什么狗屁特色,真是倒霉

    他晃悠站起來輕捏住女子的下巴仔細描摹一番,容貌姣好,談不上驚艷,但也實實在在是個美人。

    “走。”

    女子笑笑挽住他,兩人從樓梯走到二樓進了間無人的屋子,踏進門檻時謝辭腳上忽然無力差點兒被絆倒。

    房門關上,女子輕攬住他吻了吻他的臉頰:“公子莫誤了良宵~”

    謝辭想抬手卻發現自己身上越來越沒力氣,甚至想站穩都有些不容易。

    這種藥會讓人無力嗎?

    他推開女子終于意識到不對勁,這是軟筋散?

    “你到底給我喝了什么!”他猛地掐住女子的脖子,“誰派你來的!”

    女子被他這舉動嚇得不輕,但沒想到稍一掙扎就掙脫了,反而謝辭被她甩開跪倒在地。

    “公子?你你沒事吧?你不會身體不好用不了這東西吧?你別死在這兒啊!這可怎么辦啊。”

    “閉嘴”謝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不是她,是

    他猛然想起剛剛給他果飲的小姑娘,是那罐果飲有問題,酸味蓋住了軟筋散的味道。

    看來是想先除掉他,除掉他再殺五皇子便容易很多。

    明知美色誤人,還是回回中招!吃一塹吃一塹再吃一塹,你是餓嗎謝辭!

    眼前的女子滿臉擔憂,看起來是很怕他死在這牽連到自己。

    “我死不了,但應該有人想我死呢。”

    他撐著身體站起來,快速在女子身上扯下一條薄紗系到腰上,而后解下腰帶扣遞到女子眼前。

    “漢白玉的帶扣。”

    女子沒來得及驚訝便被帶扣吸引住目光,眼睛亮起伸手就要接,但手指還沒碰到,謝辭就稍往后撤些躲了過去。

    他微微歪頭勾起唇角:“若有人來找,姐姐愿意幫我拖一會兒?”

    女子想了想含起笑伸手將帶扣奪了過來。

    “謝謝姐姐。”

    身子近于癱軟,謝辭沒法再多留,強撐著走到窗邊推開窗子順著跳了出去。

    女子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便見謝辭摔倒在地上掙扎幾下才爬起來。

    “小公子你沒事吧?”

    謝辭回頭看向女子抖抖衣袍不像有事的模樣。

    “公子何時還來?”

    “有緣吧。”

    說完謝辭就急著腳步跑了,街上行人不少,他踉踉蹌蹌往官驛去,說是跑實際一瘸一拐比走快不了多少。

    一邊是情欲的躁動,一邊是正在見效的軟筋散。

    這就罷了,關鍵還得逃命,謝辭想死的心都有,只求那女子看在萍水相逢的緣分上幫他多多拖延時間。

    “這樣下去不行”

    他站住腳步視線落在不遠處牽著馬的一個胡商身上,就當碰碰運氣,他走到胡商身前舉起一顆南珠。

    “買你的馬。”

    那胡商似乎沒反應過來,只定定看著他。

    謝辭心似火烤,拔出匕首一把揪住胡商:“殺你搶馬或是用這珠子換你的馬,快選。”

    胡商這才有反應,接過珠子把韁繩給了謝辭。

    謝辭收起匕首道聲謝,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根本起不到任何脅迫作用。

    他攥緊韁繩卻已經連上馬的力氣都沒有,突然腰帶被抓住,身旁的胡商竟揪著他像拎小雞一樣將他拎到了馬背上。

    他怔怔看著那人,有一種名叫男人尊嚴的東西啪嚓碎裂。

    開玩笑的,一定是開玩笑的,太扯了。

    “你好像有追兵。”

    胡商開口說話謝辭方回了神,他來不及多想用盡全身最后的力氣踢了腳馬肚子。

    馬兒或許知道他急,狂奔著穿過人群,街上因這無規矩的行為激蕩起一陣又一陣的謾罵聲。

    好漢不吃眼前虧,等他好了定然要去刺史府再暴揍那臭不要臉的老頭一頓!

    一人一馬遠離危險之地,總算安然無恙停在驛站門口。

    謝辭撲通摔下馬,身后的馬當即掉頭跑遠。

    他躺在地上,不用照鏡子都知道現下有多狼狽,緩了半晌艱難地爬起來叩響大門。

    不多時大門打開,驛卒見是他剛笑著問好,他整個人便被門檻絆個踉蹌再次摔倒。

    “大人吶!您您這是怎么了?來人吶!”

    驛卒把謝辭扶起來連著喊人,竹越先聽到看到跑過上前將謝辭扶過來。

    “將軍?您怎么了?出了何事?”

    “中了軟筋散。”為了顏面謝辭隱藏下了催情酒的事。

    “怎么會中這種招數啊?”

    謝辭想起自己豪邁地替人出頭,然后豪邁地喝下摻軟筋散的果飲

    “別問了。”

    錢給了,藥喝了。

    這輩子再被女人騙他就不姓謝!

    竹越扶著謝辭看對方根本走都走不了,只是被他拖著:“將軍,我背你吧。”

    謝辭點點頭,確實走不動了,胳膊抬起來都費力。

    “阿辭?”

    兩個人同時朝聲源處看去,李徐快步走過來看謝辭的樣子心生擔憂。

    “你怎么了?”

    謝辭搖頭,真的不想說了,他也是要臉的人。

    李徐眉心微蹙搭上他的脈,從竹越手里將人接過來打橫抱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竹越愣在原地撓撓頭倒是放心走了。

    屋內,李徐把門帶上小心將謝辭放到床上。

    “脈象不像中毒,是什么?”

    “軟筋散”

    謝辭癱在床上慢慢蜷起身體,屋內的溫度比外面高出幾倍,讓他愈發躁熱難忍·。

    “還好,軟筋散的藥效十二個時辰便可消散,我或許有解藥,來時有備,我找找,不過你怎么會服軟筋散?”

    “是他們為了殺我下了套,我大意了”謝辭扯開領口,雙膝一點點向腹部靠攏,身體漸漸開始不受控制。

    李徐在貼身帶著錦袋中仔細翻找,聽到這話眼眸冷了幾分。

    房間內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也越來越亂。

    “別著急,軟筋散對身體沒有其他傷害,他們不敢來官驛殺人。”

    瓶子未貼標識只能一個一個打開去聞,李徐聽著這聲音以為謝辭氣得太狠,自己手上倒著急起來。

    謝辭又將領又胡亂扯大些,但身體還是沒有得到應有的涼度,反而越來越熱,小腹也更躁動難平,他死死咬住下唇幾近崩潰。

    “知津兄”

    “嗯?”

    “有沒有催情酒的解藥?”

    李徐手上一頓:“你說什么?”

    “我我還喝了催情的酒”

    李徐放下手中的小藥瓶,渾身散發出陰冷氣息:“他們給你下催情的藥?”

    “不是”謝辭輕微扭動了下身子,“是青樓的酒先找這個解藥吧,我”

    “你等等,馬上。”

    李徐拿來剛剛聞過的瓶子又仔細嗅了一遍,正是對癥的解藥。

    “找到了。”

    “啊”

    修長的手指突然回握,渾身上下也因這不自覺的喘息而瞬間繃緊,李徐僵硬地轉身看向床上那人。

    “找到了?快快給我”

    “知津兄?”

    “抱歉阿辭,我看錯了,我沒有這兩個解藥。”

    第七十六章

    謝辭強忍著崩潰,并沒想到這藥效這么厲害,或許也有同時服了軟筋散的緣故。

    他扯開用作腰帶的薄紗將衣衫敞開,躁熱不安下,臉頰連著眼角都紅得厲害,此刻才真是想死。

    李徐看著這一切慢慢走近,走到床邊坐下伸出手,指尖剛觸碰到腰上的箭傷

    李徐坐在那一動未動,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附身湊到謝辭耳邊輕聲道:“阿辭,我幫你吧。”

    第七十七章 朋友之間可以做那種事嗎

    日出東方攜光入菱窗,喧雜的聲音從街市到驛館,再到屋內到耳畔。

    混沌中睜開眼睛,謝辭靜置半晌思緒才漸漸恢復清明。

    他挪動了下腦袋抬眼便是熟悉的面容,眼睛頓時呆住,記憶也在這一瞬間回溯。

    而此時此刻李徐的手正搭在他腰上摟著,他也緊貼著對方枕在對方胸口,曖昧到詭異

    謝辭驚懼一剎噌地坐起來也將李徐驚醒。

    “阿辭?怎么了?”李徐慢慢坐起來,睡眼惺忪地看著他,朝他伸出手。

    可手還沒碰到,謝辭就像一只受驚的螞蚱,躥跳起來撲通掉到了地上。

    李徐因他這一摔立時清醒沒了半分困意。

    “你沒摔壞吧?軟筋散的藥效散了嗎?”

    謝辭搖頭,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系好,慌慌忙忙往外跑,差點兒被門檻絆倒。

    “將軍?您去哪啊?出什么事了嗎?”竹櫟剛好看到他跑出來,沒等上前人已經跑遠了。

    李徐從屋內追出來,看到的便是謝辭慌張離開的背影,那雙含著萬千風華的眼睛,此刻裝得是自己都讀不出的情緒。

    謝辭腳步不停往外跑,誰的話都不答,一溜煙就跑出了驛館。

    直到跑出離驛館一條街,慌張的腳步才慢慢停下來,他站在街道中央,來來往往行人的目光都會在他身上停留。

    每一道目光便如一面鏡子,照著他無措的眼睛和錯亂的思緒。

    他做了什么?他讓李徐用嘴幫他?

    一個男人,他最好的朋友,五皇子殿下。

    謝辭抱住腦袋緊緊捂住耳朵蹲了下去,他是瘋了嗎?他一定是瘋了,他都做了什么啊!

    這不對,這不對勁,不應該這樣的。

    沒有任何一個詞足以形容此刻心情的復雜程度。

    把他埋了吧

    肩膀突然被拍了下,謝辭嚇得躥出兩步遠,再看拍他那人是個提著籃子的老嫗,因他的動作也嚇了一跳。

    “抱歉。”

    “小公子,你怎么蹲在這兒?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不是。”謝辭站起來不顧身后人的話又跑出去老遠。

    逃來逃去漫無歸處,不敢回驛館,最后竟走到了市舶提舉司的大門外。

    “帶本官去見計提舉。”

    守衛查看過令牌,再看謝辭一臉死人了的表情,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在花廳等待沒多久,計昭明便穿著官服匆匆走來,一看是謝辭沒忍住做了個無語的表情。

    “合著皇城來的大人就是你啊。”

    計昭明走近些愣了下:“喔?乖乖阿辭,怎么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頭發也不束好,出什么事了?調查不順?”

    “不是。”

    “不是?”計昭明托著下巴盯著他看,“那不會是你做什么虧心事了吧?”

    聽到虧心事三個字,謝辭抬頭看向計昭明,眼中帶著明顯的慌亂。

    “我就隨口一說,你真做虧心事了啊,你干什么了?”計昭明捂住嘴,“你不會有相好的大了肚子吧。”

    謝辭給了對方一記白眼咬牙道:“當然沒有。”

    “呼嚇死我了,要是有你爹非得把你腿打折不可。”

    謝辭現在十分后悔踏進提舉司的大門,問計昭明能問出什么所以然。

    但無奈的是在琢州他只認識計昭明,只能來問這個他所有狐朋狗友中還算靠譜的一個。

    “我有事問你。”

    “啥?”

    謝辭慢慢浮出尷尬,不知道要怎么張這個嘴。

    計昭明走到謝辭身邊靠著案幾,做出表面高深實則缺心眼的表情。

    “乖乖阿辭,有什么迷茫之處盡可道來,讓我這即將身為人父的前輩悉心為你解惑。”

    謝辭扶住腦袋,更后悔來了要不走吧?

    “哎呀快說呀,我好奇什么事呢。”

    “就是嘖”他艱難地措辭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說。

    “吭吭哧哧你到底干什么了?殺人越貨了你?”

    “不是!”

    謝辭一生氣把計昭明揪過來:“就是如果要你幫我哎呀,你再過來點。”

    “什么啊?”計昭明把耳朵貼過去,眼睛越睜越大腦袋都跟著炸了一下,推開謝辭連退了好幾步。

    “你有毛病吧!你你你,你吃錯藥了??發什么神經呢??”

    計昭明抱著胳膊做出往后躲的姿勢:“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你別過來啊,別過來,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喊人了。”

    謝辭氣得心直蹦連連冷笑,起身沖過去一把揪住計昭明來了兩腳。

    “我沒有那種怪癖!”

    “啊!我開玩笑的!救命!殺人了!殺人了!”

    “閉嘴!”謝辭斜了眼跑進來的小卒:“滾出去!”

    幾個人麻溜滾了出去。

    計昭明挨頓打老實了,愁眉苦臉地揉腿。

    “至于下這么狠的手嗎,我也嚇到了好吧,哪有你那么問的?我怎么可能給你那那個啥,太荒謬了吧!光想想,呃,不行,想都不能想,我起雞皮疙瘩!”

    “我也起!”謝辭氣得半死,他問這話有什么意義?他真是有病才會問出口!

    但是,正常的反應就該這樣,為什么李徐不一樣呢?

    謝辭糾結好半天,還是把昨天的事跟計昭明講了一遍,計昭明越聽表情越怪異,眼瞼都跟著跳了兩跳。

    “這”計昭明猶猶豫豫開口,“這?是我能聽的嗎?”

    “嘖,那怎么辦,不知道跟誰說啊。”謝辭坐回椅子上苦惱地捂住了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對他了。”

    計昭明不再玩笑,走到門口命人將花廳的大門側門全關上,將周圍的人也都遣走才回到謝辭身邊。

    “這事有點太難以置信了,所以你身上有傷為啥還要喝人家的酒啊。”

    “重點在這兒嗎!”

    謝辭泄了氣喃喃道:“那她都喂到我嘴邊了”

    這回計昭明是真的無語,不過仔細想想換做是他,美人都把酒喂到嘴邊了,換誰誰也不可能不喝啊。

    “我就想問問這正常嗎?朋友之間?你看你就做不到,換我我也不可能但是,但是知津兄唉,我腦子要瘋了。”

    謝辭幾近語無倫次,朋友之間做這種事他覺得不正常到詭異,但但是他又不知道朋友之間到底能不能做這種事。

    “你覺得正常嗎?朋友之間可以幫忙做這種事嗎?”

    “你那不是廢話嗎!那肯定不”計昭明突然愣住,對他來說是絕對絕對絕對的不正常。

    他承認謝辭好看得離譜,但要他幫謝辭做那事或和謝辭做什么男女間才會有的事,是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的!

    即便是謝辭中了藥,實在找不到大夫或解藥,那就扔冷水里加冰泡泡抽幾巴掌,他可沒有斷袖之癖,單是假設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若是換成五殿下就不一定是不正常的了。

    畢竟李徐這人本身就不正常,不正常的人做不正常的事,反而就正常了。

    計昭明思來想去仔細回憶,確定從來沒聽說過五殿下好男風。

    一根酒色財氣皆不沾的木頭,不好男色也不喜女色,就是個有頭發的和尚啊。

    這樣的人也許沒有那么多雜七雜八的想法?單純幫個忙?

    “怎么不說話了?計昭明?”

    計昭明回神想想道:“我覺得應該正常吧。”

    “啊?”謝辭一愣,“你說什么?”

    計昭明深思熟慮后給出了自己認為十分準確的看法:“我說我覺得正常。”

    “你確定?”聽對方這么說謝辭更迷茫了,所以是正常的,只是他內心接受不了而已嗎?

    “當然確定了。”

    計昭明坐到謝辭旁邊,雙手撐到案幾上看著謝辭認真地展開分析。

    “你想想,他為什么幫你?因為你中藥了又沒有解藥,看你太難受了才幫你,五殿下可是皇子,圣上子嗣,他愿意幫著做這種事,那只有一個原因。”

    “什么?”謝辭呆呆看著對方。

    計昭明故作深沉道:“兄弟道義。”

    “兄弟道義?”謝辭愣愣重復一遍,反復琢磨這四個字卻總覺得有不對,或許還有其他是他不敢想也想不出的原因。

    “可是調換過來的話,我根本不可能幫他。”

    “那就說明你這個人沒有五殿下講義氣啊。”

    謝辭更愣了:“是嗎?”

    “是啊。”計昭明拍下他的肩深有感慨之意,“不愧是五殿下,居然能做到這種程度,真是肝膽相照、兩肋插刀的好兄弟。”

    看著對方真誠的眼睛,謝辭原有的“不正常”理論忽然有些站不住腳。

    “你確定朋友之間可以?”

    “當然,那可是五殿下,太講義氣了。”計昭明說完又糾正了下:“我不行奧,我還沒到能兩肋插刀的程度。”

    謝辭懵懵的,表情懵腦袋懵心也懵,他沒有李徐講義氣嗎?拼命和幫忙做那種事哪個更夠義氣呢?

    他晃晃腦袋,居然在這想哪個更夠義氣,他是有病嗎?

    不過話說回來,他都沒有跟李徐道過謝,皇子以那種方式幫他解藥效,他卻連謝都不說就跑了。

    真是懦弱無理。

    這么一想謝辭腦子更亂了,他看著計昭明,眼睛露出了這個年紀本該有的茫然和傻氣。

    “昭明兄,你說的是真的嗎?”

    計昭明深深點了下頭:“相信我,沒錯的。”

    第七十八章 你們做到最后了?

    琢州城,刺史府外。

    “千載難逢可以一箭雙雕的機會,殿下當真甘心就這么舍了?”

    “誤打誤撞的機會未必會中,寰王并非善類,當徐徐圖之,況且主意已經打到阿辭身上,計劃自然要改一改。”

    李徐并未因逾矩之言動怒,走下馬車稍理衣袍面上平靜淡然:“走吧,去見見姚刺史。”

    入刺史府至會客廳等候不久,姚紹便在小廝的攙扶下趕過來,入廳朝李徐畢恭畢敬行了禮。

    “不知五殿下大駕,下官身體抱恙未能遠迎,還望殿下見諒。”

    “無妨。”李徐視線掃過姚紹后回到手邊的蓋碗上,“不知是哪個潑皮竟將姚刺史傷成這樣?”

    姚紹擺擺手令小廝退下,自己賠笑道:“是下官走夜路時不小心摔了,不敢勞殿下掛心。”

    “那姚刺史日后可要更小心些才好,夜闌月黑雨后濕滑,難免又有磕碰。”

    “哈哈是,多謝殿下關心。”姚紹又是笑,只不過這笑始終浮于表面,“不知五殿下大駕所謂何事?”

    “前兩日計提舉府上火燒得旺,我便想來看看姚刺史這兒火燒得旺不旺?”

    “殿下這是何意啊?下官沒大聽明白。”

    李徐唇邊掛著淺笑,拿起蓋碗揭開碗蓋,輕輕嗅了嗅蓋香。

    “姚刺史府上茶不錯。”

    茶碗放下一口未動,李徐抬眸看向姚紹,對視幾息后姚紹將廳內所有人屏退。

    “果然還是更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

    “殿下謬贊,下官是個糊涂人。”

    “哈哈哈”李徐站起身含著笑意,“那便免了彎彎繞繞,是想勞煩姚刺史代我與我那三皇兄傳句話。”

    “殿下實在太抬舉下官,下官豈能與寰王搭上話呀。”

    李徐似乎沒聽到這句話繼續說道:“我愿與皇兄合作,拉下皇兄的眼中釘,只求皇兄現在保我的命,他日登上高位時保我的榮華。”

    對方沒答話,眼睛看著他,臉上恭敬心里卻在笑天真幼稚有病。

    “傳個話而已,對姚刺史來說不算難,琢州、皇城那些女子的事,我會替皇兄解決,當做投名狀。”

    姚紹終于有了些反應:“怎么殿下越說下官越糊涂了,但殿下既然有此請求,下官愿替殿下書信一封,只不過下官人微言輕信能不能送到寰王殿下手中,有些難說。”

    “那就多謝姚刺史,大人好好養傷,不叨擾了。”

    姚紹揖手:“殿下慢走,恕下官身體不便不遠送了。”

    “不必送,哦還個私事忘了與姚刺史說,可否附耳近前?”

    姚紹弓著身子做足了奉承姿態湊過去,先有輕笑聲入耳而后冷漠的聲音字字鉆心。

    “再敢動謝辭,我一定讓你生不如死。”

    姚紹愣了下,未等再開口,李徐已經拂袖背身離開。

    走出刺史府,廖寧跟上李徐的腳步壓低聲音:“殿下,姚紹會給寰王傳信嗎?”

    “會,但不能指著他,與姚紹說這番話,不過是讓他沒得到他主子的回話前別再輕舉妄動罷了,我會手書一封你派人送給寰王。”

    “是,屬下明白了。”

    李徐踩著轎凳走上馬車,馬車窗子推開無暇的側臉看不出什么情緒。

    “阿辭呢?”

    “去了市舶提舉司。”

    “嗯。”

    窗子關合,馬車慢慢啟程返回驛館。

    謝辭一走就是三天,沒再露過面,底下人不敢過問更不敢好奇。

    竹櫟本來著急,但看李徐沒找,平時若是自家主子出什么事五殿下比誰都著急,而今不慌不忙的模樣定然是沒事,也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外出,這么一想倒是格外安心。

    這邊謝辭的確有“重要”的事,在計昭明那住了一天就跑了。

    所謂溫柔鄉最解無由愁。

    “公子真的一口酒都不喝?”

    “怕你害我。”

    女子掩唇笑笑:“公子說有緣可再見,如今緣分到了怎地偏要說掃趣味的話?”

    “玩笑而已嘛,姐姐那日幫了我又豈會害我呢。”

    床榻上,女子靠在謝辭身邊笑聲悅耳,素手纖纖沿著胸口滑到腰腹上,輕撫腹上箭傷留下的疤痕。

    “這是怎么傷的呀?”

    “中了箭。”

    “看不出小公子還是習武之人呀~”

    謝辭眸色微暗,提起箭傷便想起他替之擋箭那人,想起那人便又想到那天的尷尬。

    “別說這些了。”

    “公子怎么不高興了?”女子看出他神色的變化安慰道:“公子有什么煩心事盡可對奴家說,奴家就算不能為公子解惑,那也能哄公子開心不是。”

    謝辭面露為難,說不出花娘和計昭明誰更見多識廣。

    “公子?”

    “就是”謝辭心一亂腦子也變得不好用,不管什么旁的只想聽個答案。

    他湊到女子耳邊小聲道:“朋友之間可不可以幫”

    女子聽后沒什么反應,他頓時尷尬得漲紅了臉。

    “就是不正常嗎?”

    “這有什么不正常?”女子一臉不以為然,“琢州城內,光是奴家知道的便有比這過得多的,書童、友人或專門結識的都一樣,沒什么不正常。”

    女子笑著看他,想著不就是斷袖之癖嗎,大戶人家養清俊小倌的多了,這個一看就是有錢的主,有錢的哪管什么男女,好看就都喜歡。

    只以為對方是委婉地問男女不忌正不正常,女子怕得罪客人還特意把話也說得委婉些。

    而真心發問的謝辭聽了這并未言明的話腦袋更亂了。

    “很多人都這樣嗎?”

    “對呀,這就是個稀疏平常的事,不知公子原何有此一問吶。”

    “沒什么。”

    謝辭懵懵懂懂的模樣惹得女子笑出了聲。

    “公子剛剛和現在怎么像兩個人一樣?真真可愛極了。”

    謝辭還亂著,笑不太出來,一個人說正常有點動搖,兩個人說正常便讓他打心底起了疑。

    可能就是他太緊張了?其實沒什么的?又沒做什么過分的事,只是好像

    “唉,我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的事公子就不要想了。”女子撫摸上謝辭的脖子嬌聲道:“今日還有好長的時間呢,奴家就在公子身邊,公子怎么忍心想著別人啊~”

    謝辭心跳快了幾分,努力將煩惱之事撇出,眉心漸漸舒展,女子見狀輕捏住謝辭的臉,做出調戲的模樣。

    “公子生得真好看,奴家一見便覺心中蕩漾,只是不知公子會留多久呢~”

    謝辭挑眉一笑:“久難留,當盡歡,及時行樂何必思明日愁苦?”

    “公子說得有理,但只怕是離開琢州就會把奴家忘得一干二凈吧。”

    女子低頭靠近,房門突然被踹開,砰地一聲嚇了兩人一跳。

    謝辭反應迅速噌地坐起來,將被子扯過來蓋到女子身上,枕下的匕首也在一瞬間出鞘橫于胸前。

    “知知津兄?怎么是你啊?你出什么事了嗎?”

    “我還以為你在提舉司。”

    “我”匕首放下來,謝辭一下子懵了,不會吧?這就是公差期間被上司捉奸??

    呸!不對,捉什么奸,他只是在青樓待了兩天而已。

    李徐壓抑著怒氣,眼前的少年上衣掛在不遠處的架子上,身上印著床笫間才會留下的痕跡。

    而被薄被蓋住的女子正貼在謝辭身邊,腦袋露在被子外看著他,一只手還扯著謝辭的胳膊。

    “你,滾出去。”

    李徐的眼睛盯在女子身上,即便再笨的人也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女子看向謝辭,沒等謝辭回頭,嘩啦一聲桌上的所有東西都被撥到地上,茶盞碎了滿地。

    “滾出去!”

    不僅是那女子,謝辭也被驚到,注意到門外還有帶著刀護衛,女子心里害怕根本不敢再耽擱裹著被趕緊下床跑了。

    李徐走到床邊,溫如春風之人此刻卻帶著一種無形威壓,與平時判若兩人。

    “你們做到最后了?”

    如此直白的話,問得謝辭一愣。

    “我問你們是不是做到最后了!”

    謝辭呼吸停滯一剎,腦子空白搖搖頭又點點頭,李徐看著他突然笑了,是冰冷到極致的笑。

    “穿上衣服,跟我回去。”

    說完眼前人快步離開,房門被用力甩上發出一聲巨響。

    謝辭磨磨嘰嘰穿好衣服,回過神覺得李徐有病,他又不是殺人放火了,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氣?

    剛提起的不忿,在房門打開看到李徐的一瞬間又蔫了。

    “走。”

    李徐攥住他的手腕大步往前邁扯著他就走,謝辭跟在后面有種理不虧但就是直不起腰的感覺。

    他看看同行的廖寧,廖寧別開眼沒有任何反饋。

    走出青樓,花街上男男女女的歡笑聲依舊。

    李徐一言不發揪著謝辭一起上了馬車。

    平行而坐氣氛更是尷尬,謝辭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最后與李徐的視線交匯。

    “知津兄,我我從皇城來琢州真的只有這一次,回去之前絕對不會了。”

    他心虛地看著對方囁嚅道:“你不會向陛下舉報我吧?”

    “你說什么?”

    “你別向陛下舉報我,你要是說了我肯定挨打。”

    “謝辭!”李徐氣急反笑,“你覺得我是那種人?”

    “我”

    “你什么都不知道,謝辭,你就是一個蠢貨。”

    第七十九章 不要躲著我|永遠不會背叛你

    “你說什么?”

    注視著對方詫異的眼神,李徐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垂下了頭。

    心中已是翻天覆地的崩潰,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強迫自己接受這份無力。

    “對不起,阿辭,我不該反應那么大,我只是”

    他長嘆一口氣,抬起頭已然恢復平常的笑意:“一次兩次沒什么,倒也不會耽誤正事,我只是氣你剛答應不胡來,馬上就變了卦,還一聲不吭自己走了。”

    “我那是”這回謝辭理虧了,的確剛夸口說公差期間不做別的。

    李徐唇邊的笑愈漸苦澀,心頭也彌漫起苦味。

    “阿辭,這幾天你是在躲我嗎?”

    “沒有。”

    “因為那天的事?”

    “不是。”

    “因為你覺得尷尬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我?”

    “不是。”

    一連被說中三次,謝辭臉頰泛起紅起身就要下車,身旁的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別走,我們之間有什么盡可直言,不要躲著我,好嗎?”

    謝辭坐回去,頭扭向另一側死盯著窗框就是不看對方。

    “阿辭,怎樣都好,只要別躲著我,那天我只是不想你那么難受,只是想幫你而已,如果早知道你會這樣難以接受,我絕對不會那么做。”

    “我不是難以接受,我是”謝辭轉回頭看向李徐,兩道視線交匯,他突然又不知道說什么了。

    “是什么?”李徐一眼不眨地看著他,好似要用一雙眼睛將他看透。

    “是是”

    謝辭垂喪著低下頭:“我也不知道,我感覺這樣很奇怪,朋友之間可以這樣幫忙嗎?計昭明和青樓的姑娘說可以,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奇怪。”

    “你跟他們說了?”李徐頓了頓回歸正題:“哪里奇怪?”

    “哪里都奇怪。”

    “阿辭,你可以看著我嗎?”

    謝辭抬起頭,眼前人朝他露出了笑,溫柔的、好看的、獨一份的。

    “阿辭,你討厭我嗎?”

    謝辭搖搖頭。

    “那那天你覺得惡心嗎?”

    面前那人好看的眸子中稍有緊張,眼神似有若無地在逃避,謝辭仔細思考過后仍搖搖頭。

    看到這個答案,李徐先是一怔而后唇邊笑容加深,眼角眉梢皆含起點點歡喜。

    “不討厭我,也不覺得惡心,那何必要躲我呢?朋友之間有什么不能做的?”

    謝辭眼神越來越呆,李徐笑著一點一點朝他靠近,貼到他耳邊,他微微側了下頭,帶著天然蠱惑的聲音輕輕響起。

    “阿辭,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嗯”

    “那你說,最好的朋友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距離靠得太近,謝辭的背抵在車壁上,身前縈繞的皆是安神香的清淡之氣,漸漸竟讓他的萬千思緒縷縷解開,化為一池平靜的秋水。

    “沒有?”

    李徐輕輕笑了坐直身子道:“沒有。”

    三言兩語定了最終的答案,茫然之人并不知道自己是無法細究還是不敢細究,或許難得糊涂也是一種選擇。

    “殿下,到了。”

    馬車停下,謝辭跳下去回身將李徐扶下來。

    入驛館謝辭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另打掃出一間房,李徐見了本轉好的心情又瞬間跌落。

    “阿辭,我有事要與你商量。”

    “什么事?”

    李徐頭也不回往房間走道:“跟我過來。”

    最后另一間房倒是打掃出來了,但謝辭還是跟李徐回了一間。

    房門一關,李徐便將門閂合牢。

    “到底什么事啊?”

    “后日回京,琢州一事不查了。”

    “不查了?”謝辭愣過突然激動,“為什么不查了!”

    李徐微微蹙眉,謝辭反應過來不情不愿地壓低些聲音又問了一遍。

    “這不是上天助力嗎?開始以為是外邦作祟,查清自然提高聲望獲得實職,而現在知道是寰王,只要從姚紹手中找到證據便可再重創寰王,一石二鳥的機會你跟我說不查了?”

    “話雖如此,做起來難上加難,從我們來琢州的官員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要么死在這,要么一無所獲地回到皇城。”

    謝辭不是不明白這個理,他們太被動了,一舉一動皆在掌控之下,這次來琢州就像是送上門的傻子、待宰的羔羊。

    什么迷惑放松警惕的招數,對琢州那些人來說不過是看跳梁小丑在他們搭的戲臺上咿咿呀呀唱了幾句難聽的戲而已。

    但即便如此,實在是不甘心。

    “那就簡單點,把姚紹綁了揍幾天,看看他說不說。”

    李徐無奈嘆息道:“對朝廷命官動私刑是大罪,即便認了也可翻供是屈打成招,阿辭,你不是娃娃了吧?”

    謝辭心中憋悶,說說而已,一人一次啞巴虧姚紹不敢如何,若真綁了,八成要魚死網破。

    “我那三哥做事滴水不漏,敢搶你的令牌調兵,說明早有后招,況且他知道我們到琢州正是為查明此事,自然更不會牽扯到自己身上半分,即便稍有牽扯,琢州往來之人雜多也方便推出去。”

    “那你想如何?”

    李徐淺淡笑笑:“只當我辦事不力,送他個人情好了。”

    “你不是開玩笑吧?”謝辭聽了覺得對方患了什么重癥腦疾,“他差點殺了你,你人真好啊五殿下。”

    李徐走到案邊坐下,盯著案上未染筆墨的宣紙神色漸漸嚴肅:“阿辭,沒有永遠的敵人,我為何要選鷸蚌來做?”

    謝辭盯著對方看了許久道:“殿下其實早就有野心了吧。”

    “是。”李徐大方承認,“我不甘心碌碌無為,不甘心空有一腔抱負卻只能做閑散之人,我想爭,我想贏。”

    “太子無才無德若繼承大統將難以震懾歸順的異族藩王,而寰王,其人殺伐果斷有帝王之才,但若由他取而代之,母后、太子、沈家、我,必成刀下亡魂。”

    李徐眉心微蹙目不轉視地看向謝辭:“阿辭,只有我贏才能有最好的結果。”

    “好啊。”謝辭歪頭笑了聲,“你想爭我就陪你爭,你要天下我便幫你打天下,我斗不明白那些,但只要你說做的我都能做到。”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你。”

    謝辭一撩袍子跪地揖手:“謝辭愿追隨殿下,身死無悔,永不背叛。”

    “阿辭”李徐站起身扶住謝辭的手腕,該是高興的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為什么可以義無反顧地信任我、可以為我死,卻不可以愛我呢?

    “起來,不要跪我,永遠不要。”

    李徐將謝辭扶起來,眼睛卻不敢再直視對方。

    “阿辭,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其實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樣,你會怎么做?”

    “哪里不一樣?”

    李徐眼神逃避著,許久才鼓起勇氣繼續說:“就是騙了你,或有事瞞你?”

    “要是有事瞞我,只能說明那件事無法告訴我或還未到告訴我的時機,每個人都有秘密,那不算什么,騙我的話如果是你,應該有苦衷吧。”

    謝辭笑笑:“信你便不會疑你,倒該告訴我時你自然會說,即便不說,我也相信你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敵人。”

    一顆心起伏跌宕,最后回到胸腔內繼續撲通撲通個不停,看著眼前的少年,李徐唇邊漸漸綻開笑容。

    “你在傻笑什么?”

    李徐一怔,下意識用手背觸碰到嘴唇遮擋住笑意:“傻嗎?”

    “嗯。”

    謝辭看對方聽個傻都在意起了壞心故意道:“還丑丑的。”

    嘴上這么說,心里想的卻是倘若李徐丑的話,這世上就沒有好看的人了。

    而被說丑的人并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明明是聰慧之人,此刻偏偏聽不出是句玩笑話。

    李徐走到銅鏡前,臉上早就沒了笑。

    一開始謝辭是因為什么才跟他搭話的呢?

    【殿下,你長得可真好看,像畫里的人,你能不能我坐一起?】

    鏡中人眉眼染上愁緒,他在謝辭面前只有一張臉可用,若是謝辭覺得他不好看了,是不是就更沒有機會了?

    “知津兄?你看什么呢?看自己哪里變丑了嗎哈哈哈”

    謝辭沒感覺到對方的異常,繼續打趣著:“沒關系呀,年紀大了就是會變丑的。”

    李徐:?

    謝辭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要接受現實。”

    “我只比你年長兩歲而已,怎么就老了?”

    “哈哈哈哈哈”謝辭憋不住笑,哈哈了好半天。

    “兩歲差很多的,比如我現在就很年輕,你現在就丑了。”

    李徐撥開肩上的手,更加苦悶,甚至在謝辭的笑聲中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

    “你笑吧。”

    身邊的人一臉不高興地開門離開,謝辭才從玩笑中醒過神。

    生氣了?這就生氣了??不會吧

    這么幼稚的玩笑都會生氣嗎?照照鏡子不就知道自己不丑嗎?

    門外,李徐匆匆走到院子里,憋屈得像心中堵了一塊石頭。

    守在不遠處的廖寧見到他出來便走過來行了禮。

    “殿下是要出去?”

    “我丑嗎?”

    “”廖寧腦袋懵了下,連忙低頭道:“殿下天人之姿。”

    “阿辭說我丑。”

    “呃這”

    李徐悶悶道:“要是我不好看了,他是不是就走了?”

    “這??呃”

    “查查有什么養顏效果好的東西。”

    “呃是,屬下領命。”

    廖寧雖大為不解又無語,但還是聽話照做了。

    第八十章 若你贏了,我跟你睡

    翌日,按李徐的吩咐大家該收拾行囊的收拾行囊,該喂馬的喂馬,該準備路上用品的也一早就出門采買,只等明日出發。

    在琢州只剩一日,官員無詔不能離開屬地,下次再見便不知是什么時候,謝辭便想去與計昭明崔玲夫婦道個別,李徐左右無事也跟著一起。

    一出驛館大門外正停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通體雪白,背上的馬鞍在長途奔跑中已被甩掉。

    “照雪!”

    謝辭跑過去抱住白馬拍拍馬頭摸了摸鬃毛。

    “這么快就找到我了?不過正趕上要回去,只好等回到皇城再好好犒勞你了。”

    他摸著照雪瞧了眼旁邊的馬,背上有馬鞍,馬鞍邊掛著一把刀,一看便知有主。

    “這是誰的馬?怎么跟你在一塊兒啊?”

    照雪當然回答不了,鼻子沉沉出口氣,乖乖靠著謝辭享受一會兒順毛的愜意。

    一個商販打扮長相俊朗的胡人從兩匹馬之后走到近前,謝辭看了覺得眼熟,細細回想突然記憶起來。

    “你不是”

    那天的胡商,一顆南珠換一匹馬,到地方馬還跑了,白搭顆珠子。

    胡商看他的樣子眼睛亮了下:“你還記得我?我找了你好幾天。”

    “找我?”

    李徐看了眼胡商又看回謝辭:“你們認識?”

    “一面之緣。”謝辭心想難不成是給他送馬的?

    “這個還給你。”胡商把那日所得的南珠取出交還到了謝辭手中,“馬兒跑回來,沒賣成,白馬認識這顆珠子,帶我找到了你。

    “哦。”謝辭收回珠子,沒想到這胡商還挺真講良心,肯定不是奸商。

    胡商一雙眼睛直盯著他看:“我有話想跟你單獨說,你能不能跟我到那邊。”

    “我不買東西。”

    胡商有些不高興:“我不賣你東西。”

    “那有什么話就直說唄。”

    “不能直說。”胡商看了眼李徐繼續道:“只能跟你說。”

    李徐微瞇起雙眸露出冷笑:“不過一面之緣,有什么話要單獨說?”

    “很重要,你不聽的話我就不走了,一直跟著你。”

    “廖寧。”

    廖寧快步上前:“屬下在。”

    “讓他滾。”

    “哎好了,不至于。”謝辭攔下廖寧,“不就是聽兩句話嗎,等我一會兒。”

    “阿辭?”

    謝辭無所謂地笑笑,他們已經不查了,姚紹等人應該不會再輕舉妄動,就算人是姚紹派的他也不懼。

    “沒事,聽兩句話而已嘛。”

    李徐壓著火氣偏頭不再看他。

    “走吧。”

    胡商點點頭往前走,謝辭在后面跟著,走到覺得李徐兩人聽不到的位置胡商停下了腳步。

    也不是什么隱蔽之處,只是站在巷口,甚至李徐遠遠的都可以看清兩人。

    “漢人,你叫什么名字?”

    謝辭想想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字說了也沒什么。

    “謝辭,辭君一夜取樓蘭的辭。”

    胡商笑了下將手上的指環摘給謝辭:“我叫都奚徹,這個給你。”

    “給我?”謝辭接過來一怔,是枚骨頭做的指環,骨戒雖少見但也無甚特別,驚在上面刻著斛律氏的圖騰。

    “這是給你的信物,謝辭,我喜歡你,我們成親吧。”

    手中指環啪嗒掉在地上,謝辭的嘴巴不自覺張大,愣了好半天才道:“你有病吧。”

    “沒有啊,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你。”

    都奚徹撿起指環,看向他的眼睛閃著亮晶晶的光。

    “我有很多牛、很多羊、很多馬、很多錢,我們成親,分你一半。”

    “你真有病。”

    “那都給你。”

    謝辭無語到想笑:“你是瘋了嗎?誰要你的牛羊,你腦子不好吧。”

    “那你怎樣才能接我骨戒跟我成親?”都奚徹露出苦惱的表情,“你們漢人怎么這么不爽快。”

    “什么?你說什么??”

    謝辭沒話了,他不是沒遇到過向他示好的男子,但大多都是暗示,然后被他揍一頓。

    而眼前這個人,憨傻像是缺根弦,臉皮厚的像城墻,竟然說第一次見面的人沒答應成親是不爽快,真的很有毛病。

    見他不說話,都奚徹突然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不說話?你同不同意?成親,行房,去漠北,去我的帳子要做三天三夜。”

    謝辭沒有當下就拍翻對方,不是因為同意,更不是因為反抗不了。

    而是他長這么大,還在青樓里面晃了好幾年,從來沒聽過這么光明正大不要臉的葷話,還是一本正經地說出來的,一時間震驚到忘記反應。

    “滾開!”李徐走過來時剛好聽到同不同意后面的話,什么修養理智全被怒氣覆蓋,沖過去一把將都奚徹推開,“你找死!”

    經這一下,謝辭回了神將李徐攔住滿不在乎地笑笑:“何必動怒呢知津兄,我都不生氣。”

    他走到都奚徹面前露出明媚的笑:“商榷多無聊,不如拿上刀劍比試一場,若是你贏了,我跟你睡。”

    “你說什么?”李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頭情緒雜亂,淹沒所有智謀,只能傻傻愣住繼而橫生怒火。

    謝辭沒答話繼續道:“但若是你輸了,你就自斷一臂,如何?”

    “不是睡,是成親。”都奚徹糾正了下賭約。

    “隨你。”

    “那就沒問題了,你們漢人有句話是說一句話七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是不是?那你就要說到做到。”

    謝辭兩指捏了捏晴明穴:“那叫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個蠢貨。”

    “我不知道,反正你就是不會騙我就對了?”

    “啊對對對,到底打不打?你們燕西人更不爽快。”

    都奚徹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燕西人。”

    “嘖。”忍住,不要跟蠢貨生氣,謝辭平復了下心情道:“到底打不打?”

    “當然打。”

    “那跟我走,去驛館。”

    謝辭拉住李徐語氣輕快:“別擔心嘛知津兄,就那個蠢貨,我一個打十個。”

    李徐抽回手怒氣沖沖先行返回驛館,只留下一個背影。

    “切,又生氣。”

    謝辭轉移怨氣瞪了都奚徹一眼:“快點啊你。”

    “奧。”都奚徹跟上想了想好心提醒道:“我會武,和你比會不會不公平?”

    “你怎么那么多廢話,我也會武,打就完了,哦好心提醒,勸你最好用全力,不然會輸得很慘。”

    走進驛館院落中央,謝辭拿來自己的劍,都奚徹也取來了自己的刀。

    “速戰速決,我還有事呢,你先來。”

    謝辭做了個請的動作,都奚徹毫不客氣拔刀沖過來,謝辭微瞇雙眼勾唇一笑飛身迎上,刀刃未落,劍已經架在脖子上。

    “你輸了,嘖嘖,你們燕西人不僅不爽快還很弱呀,我以為你至少能抗三招呢。”

    都奚徹瞳孔微微震顫,電光火石之間就可以找到破綻一擊制敵?

    “你的劍很快,你,很厲害,是我見過最厲害的。”

    謝辭收起劍輕笑一聲:“不敢當,打你綽綽有余。”

    都奚徹握緊刀柄,臉上沒有半分不愿:“我輸了,右手還要拿刀,斷左臂給你。”

    長刀揚起剛落一半便被謝辭飛去的劍打落。

    “不必了。”謝辭走過去撿起劍和刀,將刀還給都奚徹,“你為人坦率雖然討人厭,不該受此折磨。”

    “不行,愿賭就要服輸。”

    謝辭看著眼前的人,深感腦子真是個重要的東西。

    “你真是有病,還有人上趕著自斷手臂的?斛律風的部下腦子都不好嗎?”

    “少主?”都奚徹愣了下而后異常激動地瞪大眼睛,“你認識我們少主!”

    “是啊是啊。”

    “他在哪?你怎么知道我是誰?”

    能讓謝辭無語的人不多,都奚徹排第一:“你給我的指環上面刻著斛律氏的圖騰啊蠢貨。”

    “啊,對啊。”都奚徹恍然大悟,“你好聰明。”

    “是你太蠢吧兄弟。”謝辭沒話說了,手下都是這種智商有損的人,怪不得斛律風會這么狼狽的逃出來。

    “少主現在在哪?”

    謝辭環起手臂故意刁難道:“為何要告訴你?你帶著斛律氏的東西,只能證明你曾經是斛律氏的部下,但誰知道現在的你是向著斛律風還是烏祿答?到底有沒有叛變?”

    “我沒有叛變!仗打起來我們與少主走散了!我這次來中原就是找少主的!”

    都奚徹被他的話激怒,反應遠遠超乎了謝辭的預期。

    “我以故去的父母、戰死的兄弟起誓絕沒有背叛斛律氏!要是背叛了斛律氏就讓我死了靈魂回不到燕西!”

    謝辭沉默一會兒道:“皇城,牧云書院,他在那里。”

    “真的嗎?”

    “騙你作甚,我們明日也要去皇城,你若不介意可同行。”

    “太好了!不介意!謝謝!”都奚徹激動不已。

    “你長得好看武功高又是大好人,謝辭,我會努力練武,打贏你,和你成親。”

    謝辭努力壓制住想打爆對方狗頭的心:“別再想了,不然我會殺了你,而且我只喜歡姑娘!”

    “啊?”都奚徹一臉的失望,“好吧,那等你不喜歡姑娘的時候一定要來漠北找我。”

    “放心吧!絕對絕對不會有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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