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寡淡卻強勢的威壓下,林牧訕訕一笑:“太太讓我幫她看一下企劃案!
沈青時頷首,冷峻的眉眼不見一絲異常,下巴微微抬了抬:“發過來。”
林牧有點為難:“太太的意思是讓我先幫她審核一下……”
目之所及,老板的神色似乎沒有絲毫變化,但就是讓林牧感覺整個車廂都冷了幾度,他迅速把文件轉給了老板:“轉過去了老板,我沒看。”
沈青時拿過放在身旁的平板,修長的手指點開文件,不到一分鐘,他關掉了文件:“我沒有看到這間商鋪的使用價值,也沒看到它能給沈耀集團提供的特色服務!
雖然心里念叨著老板的苛刻,但林牧還是連忙把反饋輸入對話框:“好的老板,我馬上反饋給太太。”
沈青時重新靠回椅背,視線移到窗外,車子正路過沈耀集團,這個鋼筋水泥的巨獸即便蟄伏在黑夜中,也依舊是耀眼的存在。
18歲成人禮,他得到的生日禮物是沈耀集團的一個基礎管理崗,從那個時候他便開始參與集團的管理。
而沈家幾代人的努力最終交到他手里的時候,他也不過24歲,之后他仿佛就成為了這個龐大巨獸的大腦,容不得絲毫差錯。
他腦子里始終繃著一根弦,到現在已經十年,而這樣的日子還將繼續下去,一直到權柄移交給下一個18歲的少年。
下一個18歲的少年會是誰?
沈青時抬手揉了揉眉心,拿過平板開始查閱郵件。
他從來都是一個未雨綢繆的人,但他從不杞人憂天,也永遠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不像秦亦寧。
她似乎總是擅長找到那個,可以給她提供最大幫助的人。
嗬。
一個有點小聰明的女人而已。
車子駛入濱江壹號的地下停車場,林牧把沈青時送進了電梯,電梯門閉合前他聽到老板冷沉又揶揄的嗓音。
“明天見,全能的林特助。”
林牧的臉一寸寸龜裂風化,腦海中的小人撲在地上痛哭流涕:“老板你別這樣,我害怕!
沈青時自然沒有關注林牧的忐忑心情,電梯到達47層,他指紋解鎖進了家門。
偌大的宅子空曠安靜,270度的全景落地窗外,是此刻依舊燈火輝煌的都市夜景。
他脫掉西裝外套,戴上藍牙耳機,撥通了海外分公司的電話。
夜雖然已經深了,但他的工作尚未結束。
與此同時的清水灣,泡完玫瑰浴的秦亦寧做好了全套的護膚,盤腿坐在臥室的沙發上查收林牧發來的消息。
之后她仰天長嘆,一邊怒罵沈青時這個無良的資本家,一邊認命完善企劃案。
于是正在開會的沈青時突兀的打了個噴嚏。
電話那端的人關切的問:“怎么了老板?感冒了嗎?”
沈青時捏了捏額角:“沒事!
“我記得中國有句古話,打噴嚏是因為背后有人在罵你,是這樣嗎?”對方跟他開了個玩笑。
沈青時:“……”
如果是這樣,那他每天可能要打很多個噴嚏。
……
翌日是個晴好的天氣,只是風有些大。
上午十點,秦亦寧準時到達了醫院,她和大哥陸柏寧約好了,過來探望陸老爺子。
說不清是什么原因,大概是秦家已經給了她足夠的來自家的關愛,所以她對親生父母的陸家有些抵觸。
她不是一個喜歡一成不變的人,但感情和家庭除外。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幾歲丟失的,只記得在遇到秦爸秦媽之前的幾年間,她過的一直都是顛沛流離的,踢皮球似得,被收養又被丟棄的生活。
她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有過幾任養父母,以至于她憎惡也抵觸這種家庭和親情的不確定性,和任何微妙的變故。
哪怕她現在已經24歲,可以靠自己撐起自己的世界。
呼出一口氣,秦亦寧從后備箱抱出一束鮮花和一只果籃,抬腳走向住院部。
15樓的vip病區格外安靜,秦亦寧剛從電梯出來,迎面就看到一個身著淺灰色西裝的高大身影。
不同于沈青時的冷而寡淡和極具壓迫感的氣場,眼前陸柏寧身上的氣質偏溫潤,但也看得出長久浸潤商場的氣魄。
兩人之前已經見過一面,是以并沒有感覺陌生。
簡單溝通了兩句老爺子的情況,陸柏寧帶著秦亦寧往病房走,路上兩人沒有交談,這讓秦亦寧對她這個大哥又加深了一個印象。
不茍言笑。
和沈青時同樣無趣。
到達病房門口,陸柏寧又低聲提醒道:“茵茵,不管爺爺說什么,希望你都能答應他,后續有什么問題咱們再溝通!
來都來了,秦亦寧自然懂得權衡:“放心,我很會哄老人家開心。”
陸柏寧對她露出一絲欣賞的微笑,點頭:“好!
推門進去,即便是高級vip病房,消毒水的味道依舊很重,好在陽光充足,干凈整潔,讓整個房間沒那么死氣沉沉。
病床上89歲高齡的老人正戴著花鏡翻看報紙,即便看護良好依舊遮不住的病容。
看到秦亦寧進門,老爺子的臉上瞬間染上驚喜:“像,跟你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其實早在陸家找到秦家拿到秦亦寧的dna做檢測之前,老爺子就看到了秦亦寧的照片,并確認這一定是他丟失了二十多年的小妞妞。
轉瞬間老爺子的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爺爺這次真是死也瞑目了。”
秦亦寧連忙抽了紙巾遞過去,佯裝嗔怪:“我好容易找到爺爺,您這么快就想不管我了?那可不能夠!您還得多疼我幾年,看著我結婚生子,到時候您得給您的曾外孫女和曾外孫封紅包呢,這可不興耍賴的。”
老爺子瞬間破涕為笑:“好好好,那爺爺一定努力多堅持幾年。”
“您一定可以的!鼻匾鄬幷f:“我去年年底到廟里進香的時候還求過簽,問的就是家里長輩的身體,簽是上上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所以您一定要好好聽醫生的話,康復回家!
老爺子很開心:“好好好,我一定謹遵醫囑,柏寧啊,讓護士送藥吧,我把早上的藥吃了!
陸柏寧忙應下,順便眸光溫柔的看了秦亦寧一眼。
最近老爺子因為家事生氣,已經好幾天不正兒八經吃藥了,他也是給秦亦寧打電話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并不認為她會放在心上。
畢竟她走失已經二十幾年了,跟家里人的親情自然淡漠。
但沒想到她竟然還記得,而且這么努力又真誠的哄老爺子開心。
護士把藥拿過來,老爺子在秦亦寧的監督下認真的吃完了所有的藥,秦亦寧還從包里掏出一沓愛心貼紙。
“爺爺,咱們現在玩一個貼紙兌換禮物的游戲,只要您好好吃藥,積極配合治療,每次都能獲得一張貼紙,集齊21顆愛心就能召喚一次禮物!
她認真的揭下一張愛心貼在了收集卡上,并寫上了日期。
“爺爺,您別想著作弊哦,每張貼紙都有日期的。”
老爺子笑瞇瞇的摸著那張金色的收集卡,笑容爬上滿是病容的臉,認真點頭:“好,爺爺一定做到,我們約好了!
陸柏寧竟也格外配合的把貼紙收進了抽屜,淡笑著一句:“我監督!
又陪著老爺子聊了半個多小時的天,護士進來給老爺子輸液,秦亦寧就先告辭離開了。
臨走之前老爺子看著她,鄭重其事的說:“放心,有爺爺在一天,就不會讓我們茵茵受委屈。”
秦亦寧不知道老爺子這話從何而來,但還是笑容明媚的點了頭,揮手跟老爺子告別。
依舊是陸柏寧送她,進了電梯以后,陸柏寧提議去樓下的花園走走,說是有話跟她說。
兩人到了樓下,并肩進了花園,陽光正好,竹林茂密,風吹過葉片沙沙作響,倒是格外幽靜的所在。
陸柏寧先是對秦亦寧表示了感謝:“無論是你的到來還是你哄爺爺吃藥,我都很開心,也很感謝!
秦亦寧聳肩:“說實話,我也沒想到我會表現的這么好,大概是血濃于水吧,即便很多年沒見,看到爺爺的時候還是覺得很親切,很溫暖,希望他能健康長壽!
陸柏寧眼里的欣賞和驚喜愈發的茂盛,他這個二十幾年沒見的妹妹,雖然是在普通人家長大,但顯然父母給了她優秀的教育。
她的處事風格真誠、坦蕩又成熟,而且進退有度。
沉思片刻,陸柏寧問了一句話:“你是不是也好奇,為什么親子鑒定做了那么長時間,我們還沒有接你回家?”
對于這件事,秦亦寧偶爾會覺得奇怪,不過她太忙了,有太多事情等著處理,并沒有多少精力分在這件事上。
況且,接不接她回陸家對她而言一丁點也不重要。
她已經有秦爸秦媽了,至于陸家,貌似除了血緣之外,也沒有太多別的羈絆和期待。
但此刻看到陸柏寧的欲言又止,再回想老爺子剛才那句話,她隱約覺得事情好像并不簡單。
看到陸柏寧眉眼間的復雜情緒,秦亦寧打斷他的話:“不重要的大哥,我想有些事該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你不想說可以不用說!
陸柏寧明顯松了一口氣,朝她笑了笑:“好,大哥會盡快處理好這些事情,給你一個交代。”
一陣疾風吹來,裹起秦亦寧的裙擺,吹得她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幾乎是下意識的,陸柏寧移動到她的上風口,高大的身軀幫她擋住了席卷而來的葉片和沙塵。
好巧不巧,這一幕剛好落在了六樓連廊窗邊的沈青時眼中。
他身邊的好友韓洛登時驚訝:“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陸柏寧有這樣糾結復雜、欲言又止的表情,尤其他還幫一個女人擋風!真是匪夷所思!”
沈青時收回視線,嗓音清淡:“是嗎?”
“那是自然,他和你一樣,是圈子里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萬年寡王!表n洛想了一下:“不過最近陸家挺亂的,陸老爺子病重,搞不好陸柏寧是想結婚了!
他又探出頭去:“我得看看這美女長啥樣,能讓陸柏寧看上眼。”
下一秒他的腦袋被人按了回來,韓洛嘖了一聲:“時哥,你推我干嘛!
“別多管閑事!
“這不是閑著無聊八個卦嘛。”
韓洛手里把玩著一枚銀色打火機:“話說陸柏寧也挺不容易的,陸家大概十年前從南方遷來的吧,結果頭五年接連決策失誤,差一點破產清算。還是陸柏寧頂著壓力力挽狂瀾,這才把陸氏從破產邊緣拉了回來!
然后他又笑嘻嘻的戳了戳沈青時的胳膊:“說起來,你也給陸柏寧使過絆子吧?搶了他好幾個項目,說你們是死對頭似乎也不夸張!
他手里的銀色打火機晃得沈青時眼暈,他抬手拿過來丟進了垃圾桶:“少抽點煙吧,腦子本來就不好!
韓洛:“……不是,你說誰是白癡呢?”
沈青時沒理他,視線又在樓下望了望,陸柏寧,一個端著儒雅做派卻手段狠辣的陰謀家。
秦亦寧和他能有什么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