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的暖冬》/小舟遙遙
2024/5/21
「chapter01」
“陸修澤，我們分手吧。”
糾結了一周，終于說出這句話。
并無預料中的不舍，林青妤心里反而松了口氣。
視頻里，一身墨色絲綢睡衣的男人仍坐在辦公桌前。
上一秒還在回復工作郵件，下一秒拿著鼠標的手陡然停住。
視線也終于從電腦屏幕，轉移到一旁立起的手機屏幕：“小妤？”
音質清潤的兩個字，透著一絲疑惑。
林青妤素面朝天的白皙臉龐，并沒有多少情緒：“你郵件回完了么？沒回完的話，你先回吧，我開把游戲等你忙完再說。”
自從去年五月，倆人異地，聚少離多，感情溝通全靠一部手機。
陸修澤今年二十八，人長得儒雅英俊，工作能力強，深受領導賞識，正處于事業上升期，極有可能成為他們集團最年輕的分公司總經理——還不是那種靠娶了某位董事的女兒才上位的后門咖。
按理說，男朋友多金帥氣又上進，林青妤應當高興。
或是按照親朋好友的“過來人勸告”，多體諒體諒他。
“男人嘛，都是要拼事業的，他日后有出息了，你也跟著享福啊�！�
“就是，老話說得好，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個默默支持的女人。異地雖然難熬，但熬過這兩年，他在上海買了房，你們不就苦盡甘來了嗎？”
“小妤啊，目光放長遠點，修澤這樣的好男人很搶手的，你要是不珍惜，一眨眼就被其他女孩子搶走啦�！�
誠然，陸修澤的確是個普世觀念里的好男友。
但戀愛這回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何況林青妤當初與陸修澤確定戀愛關系，單純是好色。
那趟飛往北京的航班上，她手持登機牌對號入座，等看到靠鉉窗而坐，白襯衫、金絲邊眼鏡的陸修澤，說是一眼淪陷也不為過。
女媧造人極其不公，有些人精心打扮兩小時，離開美顏相機照樣見光死。
有些人只靜靜坐著，什么也不做，宛若自帶柔光濾鏡的少女漫畫。
陸修澤就是后者。
顏狗林青妤心跳鼓噪，入座后，按捺不住給閨蜜徐菲發消息。
lin：【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lin：【一上飛機，身邊坐了個大帥哥！】
lin：【真的帥，不帥我自鯊�！�
徐菲很快回復：【無圖無真相。】
為著這句話，等航班起飛，林青妤做了件大膽的蠢事——
偷拍。
且忘記關閃光燈。
那驟亮的閃光燈照亮了陸修澤那張清雋的臉，也照出林青妤恨不得一頭跳下飛機的生無可戀臉。
“對不起�！�
她道歉速度極快，語氣誠懇：“偷拍是我不對，但小哥哥你真的長得很帥，我一下子昏了頭，對不起，我錯了，再次和你道歉�！�
真誠，永遠的必殺技。
陸修澤當時明顯愣住了。
他或許是想罵她的，但這種情況也罵不出口，只神情冷淡道：“麻煩把照片刪掉。”
林青妤：“好好好。”
她把手機舉到他面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刪了，連帶著回收站也一起刪除。
“這樣可以嗎？”她一臉誠懇，認錯態度極好。
陸修澤抿唇：“嗯�！�
林青妤：“那方便加個微信嗎？”
陸修澤：“……？”
林青妤訕笑：“我就問問，問問，不加也沒關系。”
她邊收回手機，邊小聲道：“主動才會有故事嘛�！�
陸修澤本不想再搭理她。
聽到這話，鬼使神差接了句：“太主動往往是事故�！�
林青妤柳眉一挑，偏過臉。
陸修澤明顯后悔多那一句嘴，斂了神情，身子和臉一并偏向鉉窗。
只給林青妤留了個生人勿近的請冷側影。
林青妤心里嘖了聲，回頭給徐菲發消息：【勾搭帥哥慘被拒�！�
徐菲：【你都能被拒？我信對方是帥哥了。】
lin：【貓貓疑惑.jpg】
徐菲：【按照男人的普信程度，一般只要不是太丑，妹子主動搭訕，90%都不會被拒。何況你這臉這身材，99%的男人都不可能拒絕。剩下1%不是基佬，就是身邊不缺美女的超級大帥哥了。】
lin：【聽起來有點道理�！�
lin：【他這樣一張臉，妥妥校草級別，的確不會差妹子。】
lin：【心動女嘉賓遺憾退場.jpg】
這個時候的林青妤基本已經死心了。
但老天爺似乎不忍辜負她這次的主動出擊，為了她和這個陌生帥哥有故事，飛機出了事故——
一陣劇烈的氣流顛簸來襲，整架飛機抖得像是在跳老年迪斯科。
廣播里傳來空姐們的溫柔安撫，可這飛機實在抖得太可怕。
林青妤這些年乘飛機也不是沒遇到過氣流顛簸，但顛成這種程度的，還真是頭一回。
她一張臉“唰”褪了血色，肩背也緊繃起來。
老天奶，她才二十三，這么年輕，還不想死啊。
前后排的乘客們也都慌得不行，有哭泣的、有尖叫的、有催促機組人員快點想辦法的，有要紙筆寫遺書的……
林青妤抓著兩邊扶手，小臉發白，雙眼發直。
身旁忽然傳來男人略顯遲疑的詢問：“你還好么？”
林青妤嗓音發顫：“你覺著我這樣還好嗎�！�
陸修澤：“……”
林青妤忍不住嗚咽：“你說我們會不會就這樣死了�。吭趺磿@么倒霉，我還沒活夠呢�！�
陸修澤顯然不會安慰人，沉默好一會兒，才道：“你樂觀點�！�
林青妤心說大哥我都快顛吐了，你叫我怎么樂觀。
“小哥哥，如果飛機真的往下掉了，我能不能親你一下？”
這話題跳得太快，陸修澤顯然驚住了。
看向林青妤的目光透著三分疑惑、三分難以置信、剩下四分是思索——
據陸修澤后來解釋，他當時覺得她把腦子顛壞了，不然就是本身存在一些精神問題？不然這個時候怎么還想著這些事？
好在林青妤下一秒哭喪著臉，給了解釋：“我這輩子還沒親過你這種類型的帥哥，反正都要死了，這輩子能少點遺憾就盡量少點吧�！�
陸修澤：“……”
飛機最后沒有掉下來，但林青妤三個月后的確親到了陸修澤。
那場顛簸停歇后，所有人都陷入驚魂未定的后怕與慶幸。
而林青妤的后怕與慶幸里，還夾雜著一絲濃濃的羞愧。
人之將死，其膽也大�，F在不死了，立馬就慫了。
好在身旁的男人沒再說話，但在下飛機前，給了她一張名片。
“電話與微信同號�！�
他撂下這一句，提著小行李箱離開了。
林青妤看著那張白色簡約商務款的名片——
「新勵科技，技術部副經理，陸修澤
聯系號碼：139xxxxxxxx電子郵箱：xxxxxxxxxmail.com」
嘖，高冷多悶騷，誠不我欺。
-
“小妤，為什么要分手？”
視頻里，年輕男人清冷的嗓音，拉回林青妤縹緲的思緒。
她回過神，對上屏幕里那張依舊俊美的臉。
這臉，她還是喜歡的。
身子，她也喜歡。
但異地，再加之陸修澤的個性太過沉悶——
見面時，能牽手能擁抱能接吻，肢體接觸和眼神語氣，能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起碼人在身邊，你能感受到，他對你的在意與愛意。
可是異地，尤其對方還是個不擅長網聊、工作又極其忙碌的大直男，再好的感情也隨著距離、時間逐漸冷卻、沖淡。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異地戀，狗都不談。
林青妤本以為她能堅持的，可堅持了一年零三個月，她發現陸修澤在她的生活里，已經可有可無了。
他們倆好像互為對方的電子寵物，每天早安午安晚安打完卡，便各自忙碌。
漸漸地，有些事她寧愿與閨蜜分享，也懶得與陸修澤說——
第一，他很忙，怕打擾他。
第二，分享給他了，他的情緒反饋遠不如閨蜜，但為了事事有回應，他會努力去附和她。
這導致她每次看到他的回復，都替他感到累。
戀愛談到這個份上，還有什么意思？
不如好聚好散，免得互相耗著。
林青妤清了清嗓子，“修澤，你是個很好的男人……”
屏幕那頭的男聲分外平靜：“如果我很好，你不會和我提分手。”
林青妤：“……”
陸修澤道：“小妤，說說你的真實想法吧，我們一起分析問題所在。”
林青妤：“……你看吧，我每次和你說事，你都弄得跟開研討會一樣。”
陸修澤微怔，靜了幾秒，他道：“抱歉�！�
林青妤：“別抱歉了，沒什么好抱歉的。如我所說，你很好，在這段戀愛關系里，你一直是個很不錯的男友。只是我們倆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異地，實在是個大問題�！�
陸修澤在上海的事業如日中天，百強企業，高薪高管，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讓他辭職，別說他不會，林青妤也開不了那個口，斷他的前程。
但林青妤家在中部城市，有一份體面工作，又是家中獨女，要她辭職去上海找陸修澤，她也不大樂意——
上海的確繁華，可她在老家，有親人有朋友有工作，日子簡直不要太舒坦。
如果為了一個男人，辭去工作，背井離鄉，跟著他去打拼，或者做他幕后的“賢內助”，那林青妤寧愿不要這個男人。
徐菲對此評價：“還是不夠愛，你如果特別愛陸修澤，你肯定愿意的。”
林青妤也不反駁，只點頭：“對，這世上我第一愛我自己，第二愛我媽，第三愛我爸，第四是你，第五才輪到男人�！�
徐菲霎時感動不已：“能排前五，小妤老婆我愛你~~”
-
“修澤，我覺著我們的感情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林青妤道：“好聚好散吧，以后做不成戀人，也是朋友，你要是來星城，我請你吃口味蝦�！�
屏幕里的陸修澤沒說話。
林青妤懷疑是網卡了，剛想問一句，他抬起眼皮：“是不喜歡我了么？”
林青妤一噎。
不喜歡？倒也不能這么絕對。
還是喜歡的。
畢竟他的臉、他的身子、他在身旁時的溫柔和體貼，都叫她無可指摘。
她如實道：“沒喜歡到可以繼續忍受異地的程度�！�
這一回，陸修澤沉默了更久。
久到林青妤覺得，或許這就是他的答案——
默認分手。
一句“陸修澤再見”都已到了嘴邊。視頻里的男人再次看了過來。
長指輕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邊眼鏡，他道：“你不是一直想去看高迪三件套？一起去吧�！�
林青妤：“……？”
不是，她現在是在跟他提分手誒？
雖然高迪三件套，一直是她這個建筑狗的心之所向。
愣怔間，陸修澤給她發了個鏈接。
「16人輕奢小團：西班牙+葡萄牙深度16日游。波爾圖深度+四大高迪建筑入內+ave高鐵+7大美食盛宴+1晚parador酒店+全程五星酒店，馬德里進，巴塞羅那出……」
界面顯示已經預定2人，并成功支付，價格不便宜。
林青妤詫異：“你這這這這……”
陸修澤：“送你的生日禮物，團期有三個，我還沒預約，看你方便來，我年假提前一周申請就沒問題�！�
林青妤：“……”
林青妤摸摸鼻子：“這個能退嗎？”
陸修澤：“能退�！�
林青妤剛要松口氣，又聽他道：“出發前60天取消扣除30%的團費，而已。”
林青妤大腦迅速轉起來，30%團費兩個人加一起也近兩萬了。
好肉疼。
她有些小幽怨地看向陸修澤：“你怎么不早說�！�
陸修澤：“想給你一個驚喜。”
林青妤：“……”
還真是好大一驚喜。
如果不是在分手的時候才知道，她定會喜笑顏開，并甜甜說一句“陸大帥哥你最好啦�！�
但現在……
嗯，尷尬。
“小妤，一起去吧�！�
陸修澤道：“如果這趟旅行后，你還是決定分手，我同意好聚好散�！�
男人的目光平靜而真摯。
而且在白熾燈光下，頂著那樣一張俊美清秀的臉。
林青妤：“……好吧�！�
視頻掛斷后。
她坐在床上呆了足有六十秒，才抬手抽了下自己。
沒出息！！
怎么能“好吧”？！
什么時候能不被男色蠱惑啊林青妤，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陸修澤大概也猜到美男計的“眩暈”效果有一定時限，很快發來申根簽所需要的材料清單，并轉來5200的紅包——
「需要來上海的西班牙簽證中心按指紋，這是路費和誤工費�！�
林青妤心情復雜。
這男人有時候大方的真的很想讓她喊一聲sugardaddy。
她拒了那筆紅包，回道：「團費算你送的生日禮物，其他的我自己來就行。」
屏幕上方顯示了好一會兒的“正在輸入中”。
兩分鐘后。
lucas：「好的�！�
lucas：「晚安�！�
林青妤拿著手機，栽倒在等身玩偶的腹肌上。
晚安個鬼。
今夜注定安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