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Chapter121
Chapter121
平克頓揣著從黑市買到的今天最后三張《挖心人》演出票, 換上打補丁的呢大衣去接莫倫與麥考夫。
下馬車時,前方一片亮白光線,亮得晃眼。
他下意識抬頭尋找光源,又壓了壓帽檐, 才發(fā)現(xiàn)是天際高懸一輪圓月。
“圣誕夜以來, 好久沒看到這么明亮的月光!
平克頓嘀咕了一句, 敲響了柏樹街1號的大門。
一分鐘后,目瞪口呆。
他差一點退出大門,看看自己是否來錯了地方。
莫倫與麥考夫的偽裝,比如雪的白色月光更晃眼, 是讓他眼前一黑的程度。
眼前哪還有英國來客,只有兩個美國窮苦的中年農(nóng)婦。
兩人頭扎麻布, 衣衫被洗得白里泛黃。因為常年耕作,背脊微彎, 臉色更是顯出被曬傷的紅。
這種形象極度貼合下等劇院的入門觀眾標準。
平克頓卻是腦袋上冒問號,誰能告訴他為什么福爾摩斯先生也要扮成農(nóng)婦呢?
別說, 英國佬還真的有點本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竟然能在短短三四個小時里, 搞到這樣合身的女裝。
平克頓沉默了整整一分鐘,終于找回聲音。
“很完美, 兩位的造型非常契合今夜要去的場合。不過,……”
平克頓好心向麥考夫提問:
“您確定要女裝?我的意思是在嗓音體態(tài)上, 您能適應(yīng)嗎?今天只是去下等劇院而已, 沒必要過度挑戰(zhàn)自我!
麥考夫不可能透露同意女裝出行, 是為了避免被人懷疑有雌雄雙煞出沒。
“沒問題。碰巧, 我了解一些艾奧瓦州的口音,從現(xiàn)在開始我就是擠牛奶的中年女工了!
平克頓聽到麥考夫開口, 再也沒有絲毫猶疑。
如果現(xiàn)在閉著眼睛,他只聽聲音,真以為在說話的是中年農(nóng)婦。多么熟稔的美國中西部農(nóng)村口音,配上麥考夫的沙啞女音,是飽經(jīng)風霜的感覺。
“您真是一位語言天才!
平克頓也反應(yīng)過來了兩人為什么裝作農(nóng)婦,“兩位準備打明牌,以找人的姿態(tài)進入劇院?”
麥考夫點頭,“是海勒小姐的好主意。我現(xiàn)在是從中西部鄉(xiāng)村到大都市紐約來找女兒的憂心忡忡的母親!
莫倫已經(jīng)有了完整的尋人劇本。
“年輕鄉(xiāng)村姑娘去紐約謀生,天生有一副好嗓子,但沒有人引薦只能做咖啡廳的服務(wù)生。
她一直有著成為歌唱家的夢想,而最后一次寄信回家是在一個月前,說是在‘黑熊’的下等劇院遇上了貴人!
圣誕節(jié)不回家,也沒有任何通信聯(lián)絡(luò)。
農(nóng)婦母親珍妮非常擔憂女兒,與關(guān)系很好的同鄉(xiāng)鄰居瓊斯,兩人一起來到繁華卻又混亂的大都市紐尋人。
麥考夫告訴平克頓:“我要找的失蹤女兒,名為「夏莉史密斯」!
平克頓微笑,“這劇本,細節(jié)真到位!
“謝謝夸獎!
麥考夫也微笑,失蹤女孩的人名是他起的,也擬定了故事的后續(xù)。
失蹤的夏莉其實是誤信別人的花言巧語,漂洋過海去了倫敦,認為在那里可以賺大錢。
如果之后有完善劇本的需求,可以讓身在劍橋的夏洛克及時客串一下「夏莉史密斯」。
平克頓:“好,我這個清潔工就是兩位在紐約的唯一人脈,我們都是來自同一個村莊。今夜把你們捎到‘黑熊’的下等劇場。”
三人交流了今夜各自拿著什么劇本,閑話不多就上了馬車。
莫倫帶上一只老舊手提包,里面放了今夜可能會用到的重要道具。
平克頓也是第一次去‘黑熊’劇院。
下等劇院在改建的廢棄建筑中,地處貧民窟。那里的道路狹窄,馬車只能停在外圍,無法直達劇院門口。
平克頓本來擔心只憑賣票人的口述路線無法找到劇院位置,但下了馬車后不久,發(fā)現(xiàn)完全不必擔憂。
20:07,污水亂流的暗巷里人聲鼎沸。
十幾歲的青少年三五成群,結(jié)伴而行,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走。
平克頓找了一個瞧著面善的少年問路,得知路上這些人都是去看《挖心人》演出。
青少年A:“你跟著往里走就行。瞧見二樓窗口飄著一面黑熊旗幟,它就是‘黑熊’劇院。”
平克頓:“你們是常客?每次看戲都這樣熱鬧?”
“對啊!
青少年A打量著眼前的三張生面孔,“你們第一次來?”
平克頓憨憨地點頭,“是啊,差點找不到路。”
青少年A從頭到腳掃視三人,嗤笑一聲,快步朝前去了。
那一眼的意思不能更露骨,「一大把年紀還來看《挖心人》,等會小心直接嚇暈過去,更加找不到路!
A回到同伴身邊,不知他說了點什么,那群青少年也都發(fā)出了肆意的嘲笑聲。
夜晚的戲劇有這么嚇人嗎?
半小時后,莫倫三人進入‘黑熊’劇院。
這里與其說是劇院,不說是草臺班子。
沒有任何室內(nèi)裝修,墻面磚塊還有工廠廢棄前留下的污漬。
今晚擠著烏泱泱的兩三百觀眾。
上下兩層樓的觀演區(qū)域,居然找不出一把像樣的椅子。前排尚有嘎吱作響的板凳可以坐,后排只能站著觀看。
沒有壁燈,只用火把照明。
空氣高度渾濁,汗臭味、劣質(zhì)香水與現(xiàn)場的二手煙混在一起,這股惡心氣味從鼻腔直沖天靈蓋。
絕大多數(shù)的觀眾卻對糟糕的觀演環(huán)境毫無感覺。
反而是興奮大聲地呼喊著:“開場!開場!”、“搞快些!”、“今晚一定要多挖心才行!”
放肆的叫喊聲此起彼伏。
這讓人繼嗅覺被攻擊后,耳膜也收到了噪音襲擊。
莫倫立刻看向麥考夫。
對他而言,在這種環(huán)境里待著,比脖子上架著一把刀更難受。
麥考夫露出虛弱的微笑,“我沒事,就在擔憂夏莉去了哪里。你說這里會有人見過夏莉嗎?”
很好,福爾摩斯先生是原地進入演戲狀態(tài)。
莫倫非常配合演出,安慰對方,“能找到的,夏莉是個好姑娘,她一定能平安無事。”
舞臺上,《挖心人》演出也開始了。
莫倫三人先瞧了一會演出,觀察著演員們的狀態(tài)。
這些演員發(fā)揮的空間非常有限。
物意義上,擠在狹小的舞臺上。一個人動作幅度稍稍大一些,就會打到其他人。
不過,這批演員的演出功力不俗,不受惡劣環(huán)境影響。
男主角動作干脆地“殺”了第一個人,一刀捅在一號配角的心口。
配角的胸前血液四濺,應(yīng)聲倒地。
“挖心!”
“快挖心!”
……
觀眾們又叫嚷起來。
今夜演出,男主角飾演變態(tài)殺手,演出內(nèi)容就是他一輪又一輪地挖心。
受害人不論男女老少,有窮人也有富人。兇手殺人的由簡單——看你的面相,我覺得你的心很好挖。
劇情直白,主打血腥暴力。
都說不幸的人各有不同的由,而在挖心兇手面前,他統(tǒng)一地給這些被害人相似的結(jié)局。
不論被害人活得幸福或苦難,最后都被挖出了一顆心臟。
舞臺上,很快彌散起血腥味。
男主角剪開配角一號的外套,在被害人被破開的胸口,徒手挖出一塊血淋淋的肉團。
當場就生吃了起來,吃完,他還露出一個滿意的詭笑。
莫倫看不清肉團的具體形狀,但眼瞅著血腥劇情激起了現(xiàn)場的興奮情緒。
聲浪再起,絕大多數(shù)的觀眾叫囂著再次挖心。
莫倫三人就在這樣近乎瘋狂的反應(yīng)中,觀察起誰有著不同的情緒。
喧鬧聲中,莫里亞蒂輕輕蹙眉。
他站在二樓角落觀看《挖心人》演出,這種觀演環(huán)境令他想放一把火把整個劇院燒掉。
今天黃昏,跟蹤富家子諾斯克到了貧民窟暗巷口,發(fā)現(xiàn)諾斯克在原地愣愣地站立了幾分鐘。
入夜,他來查一查這個地方有什么特別。然后發(fā)現(xiàn)巷尾出口的廢棄建筑,被改造成為下等劇院。
諾斯克是渴望進入下等劇院觀看演出嗎?
莫里亞蒂沒有門票。
隨機選了一個落單的窮小子,這人看起來興沖沖要去觀演,就給了他背后一記悶棍,搶走了他口袋里的今日《挖心人》門票。
入場看了半個多小時,劇情對他來說絲毫沒有吸引力,這種殺人的手法太粗糙了。
看戲,還不如觀察觀眾們。
來的九成觀眾是青少年,一成是中年人,男女比例大概是20:1。
在這些人里暫時沒發(fā)現(xiàn)熟悉的面孔,而觀眾都有一個相似特征——貧窮。
諾克斯念念不忘地想來下等劇院,總不能是富貴生活過久了,特意來體驗貧窮的滋味吧?
莫里亞蒂思考著,諾克斯究竟渴望在這里得到什么?
舞臺上,劇情還在推進。
男主角又瞄準了一個受害人,這次他殺了抱著女嬰的落魄母親。
不因為孩子年幼就勾起兇手的同情心,他從背后勒死了女人,任由嬰兒從母親的懷中掉到地上。
“咚”地砸地響。
嬰兒連哭都來不及哭,像是一下子被摔死了。
很快,前排觀眾席發(fā)出噓聲。
“嘖嘖!怎么是用玩偶做嬰兒。 、“竟然不用真人演出,差評!”
真嬰兒能經(jīng)得起這樣摔?
在這個劇院里,很多觀眾卻沒有這樣的道德標準,而是附和著發(fā)出了噓聲。
不過,仍然有人表示不認同。
“就該用玩偶!”
十來歲的紅頭發(fā)男孩怒喊,“這個主角太惡心了,怎么連剛生產(chǎn)的孕婦也殺!”
站在他邊上的一群人立刻翻白眼,嗤笑:
“雷歐,你不想看殺人劇情就別來,來這里裝什么善良!”
紅發(fā)雷歐怒罵回去:“我能買票,為什么不來。我是在說嬰兒不能用真人演出,否則就變成真的謀殺了!”
“你什么意思?說我想殺人?!”
高個子男孩豎起眉毛,伸出手就要狠狠推搡雷歐。
口角眼看要升級成肢體沖突。
雷歐也不傻,立刻撥開人群。不繼續(xù)待在原地,換個位置觀演。
這里的動靜被莫倫三人注意到了。
三人交換眼神,然后朝著紅發(fā)男孩的方向移動。
在一群久聞其臭不覺惡心的觀眾中,要找的就是看似異類的善意尚存者。
或許,能從紅發(fā)男孩口中得到某些線索,比如黑熊劇院是否出現(xiàn)過異常狀況。
紅發(fā)雷歐鉆進人群,發(fā)現(xiàn)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三個中年人。
他有一瞬別扭。
是別扭,不是警惕。因為看到其中一個農(nóng)婦,她看演出看得眼眶通紅,為舞臺上的被害母親流起眼淚。
雷歐有點無措。
上帝。∷灿X得這段劇情好慘,他也想哭了怎么辦?
莫倫剛剛從手提包里取出了沾有辣椒水的手帕,在眼眶附近晃了晃。
這味道真夠勁,讓她的眼睛瞬間有了生反應(yīng),淚水被刺激出來。
這個催淚法,好用。
莫倫馬上把手帕塞到麥考夫手里。
給了他一個眼神,「快,哭起來」,將今夜的劇本完美演繹,農(nóng)婦就該觸景生情地哭泣。不只為臺上被害人哭,也為失蹤的女兒夏莉哭。
麥考夫:!
這一刻,他總算知道莫倫所謂的觀演必備好物是什么了。
頓時覺得手里的帕子有千斤重。
麥考夫暗暗深呼吸,正要抬手,卻聽到窗外響起尖利的哨子聲。
“嗶!嗶!嗶——”,哨子聲是兩短一長。
顯然這是一種來自戶外的示警。
只見演員們突然停止動作,直接從舞臺上跳了下來。
大多數(shù)下等劇院的熟客們也騷動起來,紛紛大喊大叫:
“不好!是瘋狗們來了砸場子了!”
“跑。°吨墒裁矗阆攵状罄螁?”
“Fxxk!這幫警察怎么又來鬧事了?!”
“聽這個哨子聲,是專門抓安全套買賣的警隊!”
一個彪形大漢竄上舞臺,大吼一聲:
“前門關(guān)了,都往后門跑。左右兩邊都能跑!快快快!都給我跑起來!別被警察抓住。被逮住了,隨便按個罪名就要去羈押所里待幾天!
在非法的劇院看非法演出,可不就是現(xiàn)成的罪名。
辯駁自己沒有買賣安全套?那都不重要了。
麥考夫迅速把辣椒手帕收進裙子口袋。
他也說不上是否松了一口氣,緊隨著人群跑動起來。
這種觀演經(jīng)歷,真是生平第一次。他居然像是被狗攆一樣,半路倉皇出逃。
還不能隨意找個方向跑,要盯著好不容易找到的潛在線索提供者——紅發(fā)男孩。
莫倫也無語。
這是她第四次觀看演出,一如既往地出了岔子。
行吧,習慣習慣就好。
她也跑起來,不忘盯著紅發(fā)男孩。
今夜搞了這么大的動靜,總要有所收獲,爭取從男孩口中問出一些下等劇院的勁爆內(nèi)幕。
觀眾們從南、北兩扇后門分開逃跑,
常客們都習慣了,很熟練地竄入七彎八拐的暗巷,沒入貧民窟之中。
莫里亞蒂也是一頓狂奔,但對這個區(qū)域的地形并不熟悉。
不多時,他跑入一條小巷,只剩他自己一個人了。也不知道跑到什么方位,前面居然是一條死路。
“汪!汪!汪!”
狗叫聲突然由遠及近地響起。
伴隨著警察的叫喊聲,“這幫黑劇院觀眾跑得倒是快。拐彎,去拖鞋巷,揪出一個是一個!”
莫里亞蒂感覺不妙。
聽聲音,警犬是朝著他所在的方位而來。
沒法后退,只能翻墻。
等他爬到墻頭,瞧見不遠處燈光攢動。警隊如同他所想,是朝著這個方向追來了。
莫里蒂亞終于忍不住罵了一句:“艸!”
這都是什么事啊?!
突然,有點懂東方的風水學了。
在紐約,先是手下被害,又是自己被狗追著逃。
——他與紐約是?*? 真的八字不合吧?!
第122章 Chapter122
Chapter122
有人被狗攆著逃, 有人發(fā)揮主觀能動性。
平克頓表示去取停在附近的馬車,說了一個最近的集合點,等會再見。
莫倫與麥考夫盡力不讓前方的紅發(fā)雷歐脫離視線范圍。
跟著他的逃跑方向,也從劇院南側(cè)后門離開。但人流洶涌, 是與雷歐隔了一段距離。
一大群人竄入錯綜復雜似迷宮的貧民窟。
轉(zhuǎn)了幾個彎道后, 人群漸漸四散, 各自沖入不同的暗巷。
雷歐本來跑得非?,卻在三岔路口被人從背后狠狠一推。他沒能及時收住腳,重重地摔了個狗吃.屎。
“哪個混蛋推我?!”
雷歐罵著,感到從左腳腳踝傳來錐心的疼痛。
立刻回頭, 看到作惡的人已經(jīng)跑出五米遠,就是剛剛在觀演時與自己發(fā)生口角的高個子少年陶德。
陶德囂張地豎起中指, 又朝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摔不斷你的腿!憑你還想做好人,不想讓嬰兒被摔死?今夜就等著被瘋狗們抓到牢里去吧!”
撂下這一句, 陶德與他的玩伴們?nèi)鐾染团艿脽o影無蹤。
雷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用手撐著地面, 朝著小巷墻根方向靠。
他試圖通過扶墻站起來,想要貼著墻根走, 但扭傷的腳踝讓他站立也困難。
這時,身后又響起匆匆的腳步聲。
雷歐暗道不好, 警察來得這么快嗎?
他警覺地回頭,卻看到劇院里見過的兩位中年農(nóng)婦。
莫倫問:“需要幫忙嗎?”
“不用!”
雷歐想也不想就拒絕, 他才不要陌生人的幫助。
“好的!
莫倫干脆地點頭。
瞥了一眼雷歐的左腳, 腳崴得很明顯, 腳踝腫了。
她看向麥考夫, 眨了眨眼。
紐約警方正在靠近,時間緊急, 沒空閑勸說。
麥考夫心領(lǐng)神會,救人的方式有很多種,今夜選擇最直接的那一種。
大步上前,二話不說將雷歐的雙手反鉗在背后,用繩子捆上。再似扛麻袋一樣將人單肩扛起,疾步朝前走去。
莫倫瞧著福爾摩斯先生一氣呵成的動作,不免愣了一下。
這與她預計的救人姿勢有些出入。算了,不重要,把人帶離就行。
雷歐猝不及防地雙腳離地,雙手被反綁。臉朝下,像一只傻了吧唧的瘸腿烏龜被扛起來了。
“A……”
莫倫不給雷歐尖叫的機會,將一團布快準穩(wěn)塞到他張開的嘴巴里。
“請保持安靜,我們是在幫助你逃離紐約警察的追捕。據(jù)說看守所的老鼠會吃人的腳指頭,獄警一天打囚犯十頓!
麥考夫大步向前,朝著與平克頓偵探約好的上車方向走。
提醒肩上的雷歐:“我這個擠奶工,時常擺弄奶牛。你比奶牛輕多了,不到奶牛的零頭重。只要你不亂扭動,保證你不會摔!
說雷歐比奶牛輕,這句是真話。
一頭成年奶牛的重量是六七百公斤。
雷歐瞧著十來歲,不能說他骨瘦如柴,也是輕得像只猴。營養(yǎng)的缺乏讓他只有三十公斤左右。
雷歐被突發(fā)的變故弄得腦子一團亂!沂钦l?我在哪?我要去做什么?’
慢了三秒,他終于重新啟動正常思維。
第一反應(yīng)是把嘴里的布團吐掉,但整個口腔被堵住,居然很難吐出布團。
卻不敢胡亂蹬腿,真怕被摔在地上。那一摔是非死即傷,他一點也不想嘗試。
雷歐不再掙扎,向綁架式救援他的兩人發(fā)射眼刀。
這是哪里來的農(nóng)婦?怎么這樣暴力?自己之前居然覺得她們多愁善感,是為演出哭泣。
莫倫憨厚地笑了笑,“我們沒有惡意,只是順手幫你一把,不忍心你被抓住關(guān)入看守所。今天幫了你,但愿善意會隔空傳遞,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人也能幫一幫夏莉!
說著,莫倫的眉宇間滿布憂愁,幽幽嘆了一口氣。
雷歐的好奇心被勾起來。誰是夏莉,她需要什么樣的幫助?
莫倫卻不再說話,只是沉默地往前走。
只需往前再走兩條小巷,就到了與平克頓偵探約好的上車點。
十分鐘后,馬路近在眼前。
卻聽到身后不遠的岔路口傳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隨之響起男人的呵斥聲。
“紐約警察辦案,前面的三個給我站!你們是不是從‘黑熊劇院’逃出來的?!”
莫倫差點笑了,這是新手警察吧?哪有這樣抓人的?
目前方位離開劇院建筑物一千多米遠,誰會主動承認自己去看過非法演出?
回頭,看到一個面嫩的年輕警察。
與他相距二十米,他的右手握著警棍,正快跑追來。
莫倫佯裝生氣,“什么破劇院,沒聽過!我們要去看病,沒法停步。”
年輕警察更怒了,掄起棍子就要朝前砸。
“停下!你們身上肯定有演出門票!管你有沒有病,有病也得先配合調(diào)查!”
莫倫不廢話,道講不通,換一種方法讓對方聽話。
從手提包里取出玻璃瓶,朝著來人一頓狂噴。
風向加持,辣椒噴霧全都糊到年輕警員的臉上。
他下意識扔掉警棍,閉眼,雙手護住了腦袋,但還是吸入了些許烈性辣椒水。
“啊——”
年輕警員被刺激地尖叫起來。
莫倫卻已收回“武器”,快步朝前。
繼麥考夫與雷歐后,她也跳上了停在路口的馬車。
平克頓等三人一上車,立刻揚鞭,快速駕車駛離這塊被警方突襲的區(qū)域。
繞一圈走得遠點,先去找紐約夜間開門的診所,給紅發(fā)男孩看腳傷。
等馬車跑出五百米,莫倫終于為雷歐取下了堵嘴的布團。
“抱歉,嚇到你了。剛才著急逃跑,怕你不小心喊出來,引來紐約警察!
麥考夫也將反綁雷歐雙手的繩子解開,問他:“你的左腳怎么回事?”
雷歐終于重獲自由,這才重新感覺到錐心的腳痛。
剛才被扛著跑的幾百米是刺激過了頭,讓他連腳傷都忽視了。
“被一個混蛋推的。”
雷歐沒多說經(jīng)過,下意識朝后縮了縮,依舊警惕地看著強制性救援他的三位滄桑中年人。
雷歐:“你們是誰?要把我?guī)ツ睦铮俊?br />
前頭趕車的平克頓回答:“還用問嗎?當然是去醫(yī)館,給你看腳!
雷歐皺眉,他不想去醫(yī)館。看病花掉的錢,讓他下周又要少吃幾個菜。
“不用去醫(yī)館,把我送回家就行,我找鄰居把腳踝扳正!
麥考夫:“既然把你帶上車,就不會半途放下。醫(yī)藥費,我來付。”
雷歐一臉拒絕,他不愿意平白被人幫助。
麥考夫:“看得出來你是一個要強的孩子。不是白給你付醫(yī)藥費,我有事相求,想向你打聽一些消息!
雷歐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就說沒有白撿的好處。
轉(zhuǎn)念就想到了對方要問什么,“是和那個‘夏莉’有關(guān)嗎?”
麥考夫點頭,“對的,夏莉是我的女兒。半年前,她來到紐約,我在一個半月前失去了她的消息。”
把設(shè)定好的劇本說了出來。
用詞有些干癟,語調(diào)沉重到一板一眼,卻正吻合了與女兒失聯(lián)的農(nóng)婦形象。
“夏莉最后一次來信,說她去了黑熊劇院。今晚我們?nèi)≡壕褪窍肱宄烤谷ツ睦锪恕!?br />
麥考夫說著,臉上閃過一絲期待。
緊緊盯著雷歐的眼睛,問:“你是黑熊劇院的?桶?過去的一個半月內(nèi),你見過形似夏莉的人嗎?”
雷歐面對這種慈母期盼眼神,不由咬起嘴唇。
他不忍心打碎對方的希望,但從沒在劇院見過夏莉。
雷歐只能搖頭,“我每周就去黑熊劇院一次,也不算常客!
麥考夫失望垂眸,“這樣啊……”
雷歐想要說點什么,但也找不到話安慰對方。
莫倫適時發(fā)問:“聽說黑熊劇院之前有個女演員叫做洛琳達,她也消失不見了?夏莉的夢想是做歌唱家,說不定與洛琳達有過往來,你知道洛琳達嗎?”
“我看過她的戲。”
雷歐實話實說,“去年十一月,黑熊團長說洛琳達不打招呼就走了,一定是另找了好工作。沒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我后來再沒有見到她!
莫倫:“經(jīng)常去劇院的人之中,有其他什么人不見了嗎?”
雷歐點頭,見怪不怪地報出了一串名字。
“叔叔說那些人在紐約活不下去就會離開。和我一起賣報的伙伴,也有好幾個離開紐約。有的人會說再見,有的人一句話都不留。”
雷歐與叔叔相依為命。
他從九歲就開始做報童,賣了三年報紙,鄰居是換了一批又一批。
莫倫用紙筆迅速記錄這些不告而別的人名,又問:“這些人以前是不是都獨來獨往?”
雷歐想了想,還真被農(nóng)婦說中了。
“對哦,這些不告而別的人都是獨自來紐約打工,而不是和家人一起來的,也沒交什么朋友!
麥考夫:“其中有沒有誰是你比較熟悉的,他/她也想做演員,但后來突然消失不見了?”
雷歐剛要說沒有,但想起一個人。
“阿仕頓,之前住在我家隔壁,他是黑熊劇院的編劇,一直在我這邊買報紙。去年二月,他離開前的那一周,有一天非常高興!
“我去給他送報紙,他興奮地說在百老匯找到更好的工作。他找不到別人說這個好消息,忍不住向我炫耀一下。要我保密,之后請我吃巧克力。但沒有后來,他突然搬走,再沒找過我。”
麥考夫:“阿什頓幾歲了?長得怎么樣?”
雷歐:“二十歲左右,長相一般。一米七的身高,大鼻子,黑色頭發(fā)!
雷歐也講不出更多特征,因為阿什頓就很普通。
莫倫追問:“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他離開前哪里有古怪?”
“我不知道是不是古怪!
雷歐之所以記得阿什頓,不只是沒等到對方說要送他的巧克力,也是因為當天對方的氣味奇怪。
雷歐:“阿仕頓很高興的那天,我覺得他身上很臭,就是那種掉在糞坑里的臭味。我問他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說,就呵呵傻笑!
莫倫:“你知道阿仕頓的全名叫什么嗎?”
雷歐:“阿仕頓布魯爾。”
莫倫與麥考夫都記下了這個人。
阿仕頓布魯爾,編劇,他說被百老匯的某家劇院聘用,是真的嗎?他的消失是單純從貧民窟搬走,還是另有其他隱情?
之后的路上,雷歐沒能再提供更多線索,他真的不清楚。
用他的話來講,去下等劇院的觀眾其實都不怎么關(guān)心別人的生活。
能賺錢養(yǎng)活自己就不錯了。除了知道親近的家人朋友過得好或壞,沒時間去關(guān)心外人的動向。有那個空閑,寧可去看幾次演出。
話糙不糙,這就是現(xiàn)實。
平克頓先將打好石膏的雷歐送回家,再驅(qū)車將莫倫、麥考夫送回柏樹街1號。
這一番折騰,已經(jīng)是22:30。
今夜不是毫無收獲。
至少發(fā)現(xiàn)一個疑點,曾經(jīng)在黑熊劇院出沒卻又不辭而別的那些人,多是獨自在紐約打工,在這個大都市沒有關(guān)系親近的朋友。
就像是編劇阿仕頓,他無人能分享喜悅,只能對相對熟悉的鄰居報童說出換工作真高興的心情。
平克頓:“之后,我準備去打聽一下百老匯的哪家劇院雇用了這位阿什頓。如果沒有的話……”
平克頓搖了搖頭。
往好了想,阿仕頓是換工作不成,返回了家鄉(xiāng);
往壞了想,『蘭格劇院』就在百老匯。
從時間來看,黑熊劇院的編劇阿仕頓去年二月不告而別,演員洛琳達去年十一月也突然離開。所謂的攀高枝,是不是前后掉入相同的陷阱?
莫倫:“如果百老匯沒有阿什頓的入職記錄,說明存在一定問題。雷歐說的那天阿什頓身上很臭,找到臭味的背后原因,說不定是一個突破口,明天也可以從這個角度查起!
平克頓:“好,我會先去打聽今晚的警方突襲,是否有人在暗中搞鬼!
是否有人意識到黑熊劇院被盯上了,繼而要攪亂演出呢?
就像是前段時間,他去黑市查避孕套也遇到了一定的阻礙,時不時有警方突擊圍剿。
平克頓沒再多說,這些事都等明天再說。
“時間不早了,兩位今天剛回紐約,好好休息。明天可以晚些,我們中午再見。”
“晚安!
“晚安。”
莫倫與麥考夫目送偵探駕車離開,轉(zhuǎn)身進入別墅。
不急著洗澡,先去起居室小坐緩一緩。
在凜冬夜風里折騰幾小時,現(xiàn)在喝一杯熱牛奶吃些餅干,驅(qū)散一身寒意。
兩人靠在沙發(fā)上,放松下來。
莫倫側(cè)頭,這會頗有閑情地打量麥考夫的肩膀,“我以為您會抱著雷歐走,沒想到是扛著。”
麥考夫:“曾經(jīng)我告訴過您,我沒有背人的經(jīng)驗。同樣,我也沒有抱人的經(jīng)驗。我不認為有必要讓雷歐成為實驗對象!
那要誰做實驗對象?
麥考夫握著陶瓷杯,喝了一口牛奶,沒有再往下說。
莫倫眨眨眼,也沒有就此追問。
她話鋒一轉(zhuǎn),“聽起來您有扛人的豐富經(jīng)驗?”
莫倫不由腦補,該不是年幼版的夏洛克被扛起來過吧?
麥考夫看得懂莫倫的神色,“不,我沒有扛過人。只是體驗過田間生活,扛過裝滿袋的農(nóng)作物,也扛過被打暈的肥豬。”
這話一出,兩人都笑了起來。
半晌,笑意間歇。
莫倫若有所指:“這樣說來,您挺久沒扛重物了,明天肩膀應(yīng)該會酸痛。應(yīng)該需要放松肌肉吧?”
麥考夫心頭一跳,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多了嗎?難道親愛的海勒小姐想向他提供一些幫助——比如幫他按摩肩膀?
不,他怎么忍心對方勞累。拒絕,必須拒絕。
第123章 Chapter123
Chapter123
莫倫望了一眼窗戶, 月光如雪籠罩冬夜紐約。
這種季節(jié)與溫泉適配。
她給出建議:“為緩解肌肉酸痛,不如明天去附近泡溫泉?”
來到美國半個多月,一直忙忙碌碌。
不是在調(diào)查捕夢社,就是冒著風雪走在調(diào)查捕夢社的路上。
人不是機器, 需要適時放松。
“明天也不必晚起, 上午先去百老匯轉(zhuǎn)一圈, 找找是否有黑熊劇院相關(guān)人員失蹤的線索。
午餐時與平克頓偵探匯合交換消息。下午,如果沒有亟待追擊的線索,可以去附近的天熱溫泉,過一夜再回來。”
莫倫擬定大致計劃, 問:“您意下如何?了解紐約一帶的溫泉經(jīng)營情況嗎?”
“溫、泉。”
麥考夫緩緩重復了這個詞。
在歐美,水療盛行了幾十年。
泡溫泉、去海邊旅行等接近自然之水的方式, 早已成為大眾廣泛認同的休閑活動。
麥考夫暗道一聲失誤。
自己的第一反應(yīng)怎么會是按摩,而沒想到泡溫泉呢?
他迅速回神, 說:“您的提議非常好,我推薦前往同在紐約州的薩拉托加溫泉市!
麥考夫表示:“聽熟人聊過紐約附近的水療勝地, 以薩拉托加溫泉市為最。從三十多年前開始,小鎮(zhèn)經(jīng)營起溫泉旅店。從森林風到宮廷風, 有多種風格溫泉浴場可供選擇。如果午后從紐約出發(fā),當天黃昏能夠抵達!
“好, 我們?nèi)ニ_拉托加!
莫倫其實上輩子去過薩拉托加溫泉鎮(zhèn),那不僅享有溫泉水療之城的美名, 也是著名的賽馬地。
不過, 她沒有了解過如今的薩拉托加。
未免犯經(jīng)驗主義的錯誤, 這方面還是多多聽取麥考夫的建議。
莫倫:“有勞您安排明日的出行路線。”
麥考夫點頭, “沒問題!
莫倫正要站起來回臥室,但察覺了福爾摩斯先生的一絲異樣——他的情緒過于平靜了。
轉(zhuǎn)念之間, 莫倫猜到一種可能。
似單純詢問:“對于緩解身體的疲憊,您沒別的想法嗎?”
麥考夫表情疑惑,仿佛在問‘我該有什么想法?’
莫倫微笑:“比如用按摩放松肌肉。”
麥考夫堅定地搖頭,“您是知道的,我不喜歡與陌生人的肢體接觸!
莫倫好奇:“您在倫敦也沒去過土耳其浴室?”
“偶爾!
麥考夫不是苦行僧,他也會去享受蒸汽浴。
“我只預約知根知底的按摩師,他們有一定的醫(yī)學專業(yè)背景。我的挑選標準不嚴格,底線是他們了解人體構(gòu)造,不能給人按出新毛病!
莫倫可以想象,以麥考夫的性格,他所謂的不嚴格調(diào)查,是指在調(diào)查按摩師的資歷時,堪比篩選誰適合做新一任的大不列顛衛(wèi)生部部長。
麥考夫推己及人,立刻為莫倫考慮起來。對于倫敦的女性專業(yè)按摩師,這一塊,他了解得很少。
“如您有需要,等我返回倫敦就去咨詢女性按摩師的推薦人選!
“謝謝您的好意,暫時不用!
莫倫去年春天就雇傭培訓了兩位住家按摩師。在她日常健身訓練后,提供必要的推拿服務(wù)。
“我已經(jīng)聘請了兩位私人按摩師。如果此行美國的主要目的是兩三個月的溫泉度假,她們其中之一就會同來。可惜了,明天去泡溫泉只是一次忙里偷閑而已。”
莫倫不吝享受,但不會在跨洋調(diào)查捕夢社時,還把一群私人員工都帶上同行。
話到此處,兩人可以互道晚安,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了。
莫倫從沙發(fā)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卻在麥考夫身側(cè)倏然停下。
她彎下腰,俯身,貼近麥考夫的右耳,輕聲慢語地問道:
“親愛的福爾摩斯先生,對您而言,我不是陌生人吧?剛才您就沒想過,請我?guī)兔θ鄮紫录绨??br />
麥考夫:好癢!
他筆直如松地坐在沙發(fā)上,但敏銳地意識到右耳即將失控。
它正被一股溫熱的呼吸似有若無地輕撫,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泛紅。
麥考夫維持著從容的端坐姿勢,似乎自然而然地微微向后仰起頭。
直視莫倫的眼睛,回答:“我當然相信您的本領(lǐng),但怎么能額外令您受累。以溫泉水緩解疲憊就足夠了!
莫倫瞧著麥考夫的仰頭動作。
這人在看向自己的同時,也讓他的右耳不著痕跡地向后移開了幾厘米。
莫倫瞇了瞇眼,說:“您多慮了,我又不是紙糊的,幫你按幾下肩膀,遠不至于累倒。何況我又不會打白工,我們可以互幫互助,我也信任您對人體的認知!
這話講得不能更一本正經(jīng),就像在學術(shù)討論肩頸部位有幾個肌肉群,針對哪些區(qū)域按壓能讓身體舒暢起來。
“噼啪!”
燭臺上,燃燒的蠟燭芯猛地跳了一下,發(fā)出輕微爆裂聲。
麥考夫表面紋絲不動,但他的心竟然與那一團燭火同步猛烈躍動起來。
這一刻,大腦非常安靜,在思考一個好問題——什么叫做互幫互助!
莫倫卻已表示遺憾:“但您沒有類似想法,就當我從未提過。”
說著,她輕輕拂去麥考夫右肩上不存在的灰塵。“今天您也累了,早點休息,晚安!
麥考夫幾乎要一把握住在肩頭恣意游走的那只手。
但在抬眸之后,目光依舊平靜,給以一個標準微笑,“晚安。”
莫倫凝視這雙波瀾不興的眼睛,暗道一聲可惜。
可惜一塊石頭投擲下去,沒能濺起多少肉眼可見的水花。
無妨,下次還能繼續(xù)玩「打福爾摩斯心湖版水漂」。
這,很有趣。
莫倫回以一個微笑,慢悠悠地轉(zhuǎn)身,走出了起居室。
起居室內(nèi),沙發(fā)上。
麥考夫神色如常,端起了陶瓷杯,認真而緩慢地喝完杯中牛奶。
這才轉(zhuǎn)頭看向大門方向。
他的眼神依然平靜。在暴風雪來臨之前,一切總是格外的平靜。
既然讓他聽到了一則絕佳提議,就不可能把它當作過耳清風。
麥考夫把杯子穩(wěn)穩(wěn)地放到茶幾上,站了起來。
今夜就先回房休息,勢必能睡個好覺。
*
*
1月8日,星期四,紐約多云。
莫倫與麥考夫按照計劃,上午去往百老匯。
十三天前來到這里,是去『蘭格劇院』觀看火山相關(guān)戲劇,尚未從頭到尾仔細地觀察這條長街。
1874年的百老匯街,已經(jīng)匯集了十幾家紐約著名劇院。
這條街卻很長,足足有二十四公里。它不只藝術(shù)氣息濃厚,也是另一個重要場所。
第42街以北的百老匯大街一段,匯集了馬車工場、買賣馬匹的商人與各式馬具店鋪。
更有全美馬匹交易所,矗立在朗格克廣場中。
莫倫望著這棟二層樓建筑物。
如今,火車運輸快速興起,但仍未徹底取代馬車。
馬匹交易所的人聲鼎沸程度,堪比華爾街紐約證券交易所。
它所處的位置也是紐約的繁華地段,在后世這里變成了廣為人知的紐約時代廣場。
“昨晚雷歐說,編劇阿什頓消失前,在他身上聞到了一股很臭的味道,就像是他整個人掉在糞坑里了!
莫倫微微揚起下顎,點了點面前來來往往好不熱鬧的販賣馬匹人群!斑@里有可能就那個臭味來源。”
麥考夫聞著空氣里彌散著的濃郁馬糞與皮革制品氣味,“找人問問,去年春天是否發(fā)生馬糞相關(guān)事件。”
馬糞相關(guān),它絕不是可有可無的小問題。
五年前,美國鬧出過馬糞官司,為了誰撿馬糞找法官裁決。
紐約越發(fā)繁華,馬車數(shù)量越多,馬匹排泄物的問題也就越棘手。
百老匯街有美國馬匹交易所,不會找不到百事通一般的馬匹買賣掮客。
兩人尋覓一番,找上了機靈的艾默生。
艾默生聽到客人不是買馬,而是打聽馬糞消息,反正給他咨詢費,也是非常熱情地招待起來。
“哈哈,兩位真是找對人了。這種奇聞軼事,整條街沒人比找我了解更多。說到去年春天的馬糞事件,真有一起有意思的事——情人節(jié)那天,有人炸糞坑玩!
去年的2月14日。
黃昏時分,就在馬匹交易所準備打烊的時候,附近轟然一聲巨響,然后爆臭傳出。
艾默生心有余悸:“還好我在交易所內(nèi),要是提前五分鐘回家,就會路過爆.炸地段,被馬糞淋頭!
他指向交易所北側(cè)的那棟一層樓建筑。
“那里緊挨著交易所馬廄的馬糞堆積處。爆.炸發(fā)生時半面墻被屎糊了,「舒適馬具私人定制店」還被炸出一個大裂口!
莫倫與麥考夫隨著艾默生的引路,走向事發(fā)地點。
這家訂制店的大門緊閉。
門上嵌著營業(yè)時間牌:「每周日營業(yè)09:00~18:00」。
它有一面外墻格外整潔,是重新裝修過。
麥考夫問:“爆.炸怎么引起的?有人受傷嗎?”
艾默生:“一位買馬客人帶著三個兒子一起來交易所,當天街上又有售賣情人節(jié)煙花。那三個男孩閑得無聊,往馬糞坑里放了個煙花,就炸了。還好接近打烊時間,沒人受傷!
“但有一個倒霉蛋,他從「舒適馬具私人定制店」門前路過,被馬屎澆了一身。”
艾默生伸手在頭頂比劃了一下,“當時聽到他的怒罵,說要把這件事寫到舞臺劇里控訴炸糞人。后來,聽說倒霉蛋是一位編劇,但不知道具體是哪家劇院的,也沒看到相關(guān)橋段的劇目上演!
麥考夫與莫倫對視一眼。
從時間線看,那個倒霉蛋像是編劇阿什頓。
莫倫又問掮客,“三方之間怎么協(xié)談賠償?shù)?炸糞男孩們的父親也要給馬具店鋪賠一大筆錢吧?這家店的老板是誰?沒有吵起來?”
艾默生:“店鋪是被損壞了,但當場沒吵起來,事發(fā)那天是工作日,馬具店沒開門。
他家的總店在薩拉托加溫泉市,那里是賽馬勝地,紐約這家只在周日接單。我不太清楚怎么談的賠償,應(yīng)該處得不錯。沒兩天,店鋪的新墻就砌好了。”
這倒是巧了。
莫倫正準備去泡溫泉,可以順勢去找一找馬具店的總店。
艾默生不清楚炸糞人姓誰名誰,但這種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必有人知道詳情。
他向交易所打聽了去年的買賣記錄,獲知三個男孩的父親名為亞當懷特,是德克薩斯州人,做牛肉生意。
當時懷特訂購了五匹運貨馬,遠程送往休斯頓市的「懷特牛肉場」。
不過,那個被馬糞波及的路人編劇是誰,馬市里還真沒人知道。
莫倫與麥考夫沒有找到更多線索,先坐車離開。
或許抵達溫泉小鎮(zhèn)后,能從另一個受害方「舒適馬具私人定制店」的相關(guān)人員口中,確認倒霉蛋編劇是不是阿什頓。
午餐,按約前往偵探社。
今天上午,平克頓偵探去確認了兩件事。
“我問了百老匯的朋友,確認沒有哪家劇院雇傭編劇阿什頓。不只沒有他,也沒有別的下等劇院的演員順利跳槽百老匯。
業(yè)內(nèi)的潛規(guī)則,一朝在下等劇院討生活,就被烙上了粗俗低等的印記。被上流劇院排斥,幾乎不可能逾越那條鴻溝!
平克頓又提起第二件事,“昨夜,警察突檢黑熊劇院,確實是有人舉報。說不好與妨礙我調(diào)查安全套黑市的那個家伙是否有關(guān)系。”
莫倫:“怎么說?”
平克頓:“舉報人是一個13歲的男孩。他攢了一個月的錢買了《挖心人》門票,但在昨夜去劇院的路上,被人從背后敲了悶棍,他的門票被搶走了。氣不過,索性向警方舉報黑熊劇院在搞安全套大宗買賣。然后就發(fā)生了昨晚的突擊搜捕!
男孩之前沒有攪亂黑市調(diào)查,但搶他門票的人就不好說了。
平克頓:“如果搶票人真是背后搞鬼者,我祝福他被警犬追著逃。他活該的!
第124章 Chapter124
Chapter124
昨夜狼狽逃竄, 堪堪躲過紐約警察追捕,避過了看守所半月游的遭遇。
莫里亞蒂卻沒有就此放棄打劫捕夢社的計劃。
他已經(jīng)死了兩個手下,也已經(jīng)被狗追了一路,更要搶奪足夠的錢財, 開啟締造“犯罪界的拿破侖”的宏偉篇章。
不能放棄, 否則之前苦都白吃了。
月沉日升。
1月9日, 莫里亞蒂不顧身體疲憊,繼續(xù)跟蹤諾斯克。
他有預感,這個富商之子就是解開捕夢社謎團的重要突破口。
在查證捕夢社首領(lǐng)前,要避免打草驚蛇。
不然的話, 他才不會費神費力地尾隨監(jiān)視,而是直接綁了諾斯克逼供。
今天, 諾斯克去接了莉莉,兩人一起去看雕塑展。
莫里亞蒂沒選擇再次隨機敲人悶棍搶票, 而是去售票處,自掏腰包買了一張。
今天, 他先去打探了警方夜襲黑熊劇院的起因,居然是被他搶票那個小子搞的虛假舉報。
這個原因讓莫里亞蒂頓覺后背劇痛。
他曾經(jīng)向紐約警方虛假舉報黑市安全套的售賣現(xiàn)狀, 他也搶了年輕人的演出票,回旋鏢竟是來得這樣快, 把他后背都扎出血坑了。
今天不想節(jié)外生枝,還是自己買票入場。
進入展館, 與諾斯克保持了一定距離, 著重觀察這人對哪些作品感興趣。
雕塑展一共三層樓, 以“人”為主題。
莉莉?qū)Υ伺d趣不大, 只為維持與諾斯克家的友好往來,她才來陪同看展。
面上不顯, 她的心里其實藏著一件事。
在六天前的晚宴上,在表哥萊蒙的別墅衛(wèi)生間,撿到一只未使用的粉色外包裝安全套,那東西是誰的?
雖然在紐約使用安全套犯法,人們還是會偷摸著購買使用,但都很小心地不讓外人發(fā)現(xiàn)。
衛(wèi)生間的那一只是哪位客人不小心掉下的嗎?
或是當夜闖入別墅的浣熊偷竊的?還是存在什么栽贓陷害的陷阱?
這些問題,她不好意思向萊蒙詢問。
當場把安全套沖入馬桶下水道毀去了不安因素,但疑惑在心底盤旋久久不散,反而令她更加不安起來。
莉莉想找人探討,但身在紐約,她幾乎找不到可以信賴的人。
母親不可靠,也無法把這些話講給蘭格一家聽。思來想去,只有一個人令她心安——想去柏樹街找莫倫。
昨天接到莫倫的回帖,同意了她與萊蒙登門道謝。
莉莉當然希望盡快見面,無奈她先應(yīng)承了陪同諾斯克看雕塑展,又要配合表格萊蒙的行程,只能把登門道謝時間定在了后天下午。
‘1月10日。’
莉莉在心里默念著日期。
諾斯克不在意女伴的沉默,他的話也不多,從一座雕像走到另一座雕像。
偶爾發(fā)表一兩句觀點,對這?*? 樣的展覽似乎也談不上多少熱切地喜歡。
直到來到作品「三」的面前。
諾斯克雙腳定在雕塑前,瞳孔驀地放大,雙手緊緊貼著褲腿,手指不自覺地捏緊褲腿。
面前的雕塑是三口敞開的棺材。
從左到右,棺材里分別躺著一具人形骷髏,一個赤.裸豐.滿的女人與一團完全漆黑的火焰。
骷髏、女人與火焰都是以石膏制作,在一旁的介紹牌上還寫著「致敬漢斯梅姆林」。
“太美了!”
諾斯克忍不住發(fā)出感嘆,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棺材,一眨也不眨。
莉莉看了一眼雕塑。
骷髏、女人與火焰的細節(jié)都制作得逼真,再真卻也能一眼看出是石膏材質(zhì)。
這件作品的藝術(shù)性在哪里?
哪怕第一眼沒看出來,但介紹板上的畫家名字讓她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
漢斯梅姆林,文藝復興時期的荷蘭畫家。
他因為細致入微的宗教風格畫作出名,也很善于肖像畫。
他的作品《塵世虛榮與神圣救贖三聯(lián)畫》,它分為正反兩面。
畫作的正面,中間畫著裸/體女人手持鏡子,左右分別畫了骷髏與地獄之火在熊熊燃燒。
眼前的三口棺材雕塑說是致敬漢斯梅姆林,就該是取材于《塵世虛榮與神圣救贖三聯(lián)畫(正面)》。
莉莉?qū)δ欠彤嫑]什么感覺,對棺材里的雕塑更沒感覺,這些給不了她設(shè)計服裝的靈感。
諾斯克卻是深深著迷了。
他不滿足于站立觀賞,而是彎腰更近距離地觀看。
莉莉瞧著諾斯克的一反常態(tài),他是恨不得一起躺到棺材里,才能足夠接近喜歡的雕塑作品。
諾斯克不由激動地說:
“它真的太美了!生與死、善與惡的強烈對比,在三口棺材中淋漓盡致地體現(xiàn)出來!這樣充滿魅力的藝術(shù)品,我都想把她買下來!
本次雕塑展是展出當代藝術(shù)品,部分展品可供出售。
諾斯克匆忙交代莉莉:
“您隨意,我去問問主辦方,這件作品是否已經(jīng)有人訂購。”
莉莉眼看諾斯克飛也似的沖向展廳服務(wù)生。她無奈地抿唇,至于這樣的愛不釋手嗎?
莉莉勸說自己不必大驚小怪。
某些去意大利佛羅倫薩觀賞大衛(wèi)雕像的游客,激動到痛哭流涕,甚至是當場暈厥,著名作家司湯達也不例外。
諾斯克至少沒有立刻暈倒在雕塑棺材里,他還算是有智的藝術(shù)品愛好者吧?
諾斯克很快回來,笑意滿滿地說:“搞定!明天我就能把這具雕塑運回家!走吧,我們繼續(xù)去看其他作品,找找有沒有別的好東西!
“祝賀您如愿以償!
莉莉不欣賞棺材雕塑,但還是禮儀性地恭喜了諾斯克。
同一個展廳的角落,莫里亞蒂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等諾斯克與莉莉走遠,他走到了名為「三」的棺材雕塑群前。
中間的那口棺材,躺了一具不著寸.縷的女人雕像,就像是一具剛剛死亡的女人尸體。
對著棺中的雕像造型,聯(lián)想昨夜的《挖心人》演出。
昨夜《挖心人》劇情中,男主角是變態(tài)兇手。不論男女老少,他的獵殺標準是‘那個人看起來心臟很好吃’。
莫里亞蒂望向諾斯克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個有錢人在貧民窟的劇院外駐足發(fā)愣,他是強烈渴望看一場挖心表演嗎?
他對三口棺材雕塑的格外偏好,是喜好雕塑群展示出生與死強烈對比的藝術(shù)性?還是僅僅聚焦于那具宛如新鮮尸體的女人雕像?
莫里亞蒂嗅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味。
有種變態(tài)的性偏好,愛你只愛你的尸體,愛你的尸體愛到把它吃下去。
如果把棺材雕塑換成真的尸體,是否會讓諾斯克欣喜發(fā)狂?
*
*
落日熔金,云舒霞卷。
兩輛馬車駛?cè)霚厝℃?zhèn)。
下車,習習晚風迎面吹來,攜帶著一股溫潤水汽。
這片土地有著與眾不同的冬日氣息。
不再是嚴酷肅殺,而是散發(fā)著溫泉水浸潤后的暖意融融。
這次,莫倫捎上女傭桑婭同行。
算是一半的員工福利,讓桑婭盡情免費體驗紐約州著名水療勝地的泉水療愈。
之所以是一半的福利,因為莫倫在買單全包女傭的溫泉賬單時,也給了桑婭一個小任務(wù)。
她不是放空腦袋來度假,還要留心溫泉小鎮(zhèn)的安全套使用情況。
被雪人藏尸的卡基,他的死亡中仍有謎團尚未解開。
比如他帶去紐約的避孕套現(xiàn)貨,價值一千美元,消失不見了。
在度假勝地,情侶出行是常態(tài),安全套的銷量高于普通居住區(qū)。這批貨會被兇手轉(zhuǎn)移到溫泉小鎮(zhèn)銷贓嗎?
桑婭為人靈活,不僅要她打聽本次入住的「維多利亞溫泉酒店」情況,也要她與鎮(zhèn)上的其他家政服務(wù)員多多交流,套話其他旅店的安全套使用狀況。
在離開紐約前,莫倫將卡基太太提供的新貨樣品讓桑婭仔細觀察。
從改版的外包裝粉色小紙袋,到采用改良工藝的橡膠套,包括套口的系帶繡花細節(jié)都瞧得一清二楚。
「幸福小雨衣」的新版本安全套尚未上市銷售,如果在別處看到它的痕跡,就與兇手有關(guān)聯(lián)。
如今,人們沒有把避孕套作為一次性物品使用的概念。
對它的耐用標準也包括了要經(jīng)得住反復洗滌,以供多次使用。
論上,酒店的洗衣房或晾曬間內(nèi),可以看到待清洗或待晾干的安全套。
不過,紐約有安全套禁令,不知與紐約同在一個州內(nèi)的溫泉小鎮(zhèn)是怎么應(yīng)對這項法案?
莫倫也不清楚此行能否查到相關(guān)線索,但走過路過順手調(diào)查。
把桑婭捎上同行毫不費力,也讓她有機會享受紐約州溫泉。兩全其美,何樂不為。
入夜。
莫倫與麥考夫先前往當?shù)靥厣蛷d。
晚餐吃了七分飽,繞著小鎮(zhèn)一圈。散步消食,再回旅店泡溫泉。
兩人并非毫無目標地閑逛,需要去瞧一瞧『舒適馬具私人定制』店鋪的營業(yè)時間。
等店鋪開門,去打聽被炸糞坑牽連的后續(xù),店鋪是否了解另一位被馬糞淋頭的編劇阿仕頓獲得了多少賠償?
只見招牌上寫了:
每逢三、五、六營業(yè),10:00~17:00。
對比起紐約的分店僅有每周日開門接受訂單,這家總店的經(jīng)營時長是增加了一些。
卻也不是每天開門做生意,老板看起來一點也不缺錢的樣子。
回到酒店,詢問服務(wù)生是否知道同鎮(zhèn)馬具定制店鋪的詳情?
服務(wù)生知道得不多,僅僅聽說這家私人定制店鋪出售高價馬具。
老板似乎來自紐約,雇用了當?shù)厝丝导{路易做總店經(jīng)。
店鋪每周開門三天,說是為了確保每位顧客的定制商品都能被精致制作,所以限制了接單數(shù)量。
這是類似奢侈品定制。
莫倫準備明天上午去瞧瞧,店鋪里的商品能賣出多高的價格,又憑什么賣得貴。
*
*
1月9日,桑婭渾身輕松地醒來。
她伸了一個懶腰。
昨晚泡溫泉的感覺真不錯,每個毛孔都放松了,這一晚睡覺更香。
她沒忘了自己的任務(wù)。
早餐后,前往了酒店的洗衣房。
今天不用立刻清洗烘干海勒小姐昨日換下的衣服,那是回到紐約的工作。
不過,她可以打著清洗工作的旗號去洗衣房觀察情況。
上午九點多,洗衣房里已有三位女傭。三人穿著酒店員工的工作服,正在一邊洗衣服一邊聊天。
“你們好。”
桑婭主動打招呼,“請問在這里洗衣服有什么注意事項嗎?”
圓臉?gòu)D人微笑說:“您是酒店住戶,不用再付額外費用。可以自己洗,也可以交給我們來洗。
一般情況是24小時后,能來取清洗好的衣物。如果需要加急在兩小時內(nèi)快速干衣,要支付一筆炭火烘干費!
“謝謝提醒。”
桑婭又問:“酒店提供哪幾款洗衣皂?”
圓臉?gòu)D人報出一串名字,“您可以隨意選擇喜歡的使用。”
桑婭點頭,已經(jīng)順勢走到了水龍頭附近,瞧著木架上的不同香皂。
她的眼角余光掃了一眼三人正在清洗的衣服。
其中一只小木盆放著男士內(nèi)衣,以及一只系著紅色絲帶的待清洗避孕套。
好眼熟!
紅色絲帶上還繡著兩只愛心。
這只避孕套,正是來自于卡基被害后,丟失的那批「幸福小雨衣」新貨!
桑婭的心懸了起來。
又瞅了一眼,確保自己沒有看錯。
是他嗎?
殘忍地殺害卡基的兇手,此時此刻是不是也在這家溫泉旅店里?
第125章 Chapter125
Chapter125
桑婭想到兇手可能就在身邊, 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但她忍住了沒有慌亂。
想一想怪蛇突襲『珍妮號』的經(jīng)歷,距離死亡威脅越近就越不能慌。
“我的上帝!
桑婭驚呼一聲,又故作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木盆里的待洗套子, 壓低聲音與洗衣工搭話 。
“不是說紐約禁止安全套, 溫泉小鎮(zhèn)能晾曬這東西?不會被罰款嗎?”
圓臉女工笑著搖頭, “您不用擔心,科姆斯多克管不到溫泉小鎮(zhèn)。不讓使用安全套會影響客人們的度假體驗,鎮(zhèn)警第一個不答應(yīng)!
小鎮(zhèn)的稅收多是來自溫泉旅游,鎮(zhèn)警的工資來自政府稅收。
鎮(zhèn)警幫著旅店打掩護, 不讓安全套禁令生效,非常地合情合。
旁邊的卷發(fā)洗衣工直接嘲諷:
“滾他的科姆斯多克, 那就是一條瘋狗。他敢叫囂使用安全套違法,還不是因為他是男人, 不會懷孕。要是讓他一胎接一胎生,他還能站提案不腰疼嗎!”
桑婭很認同地點頭。
在歐洲使用安全套兩百多年了, 是花式比拼誰家的做工更舒適,怎么到了1873年美國紐約反而把它禁用了?
桑婭跟著批判了一通《科姆斯多克法案》, 然后把話題自然而然地引到那只可疑的安全套上。
“這只是哪家制造的?它的系帶看起來真精美!
如今,在公共場合不談?wù)摪踩? 但洗衣房是例外。
女工們聚在一起洗衣服,安全套也算是某種防護服, 不可避免地會以它為話題。
圓臉女工搖頭, “我以前沒見過, 可能是某家的新品?那有它的外包裝!
圓臉女工雙手都是肥皂泡, 不方便取拿。
“左邊角落的大紙箱,里面的粉色紙團就是, 夾在衣服堆里一起送來的!
桑婭也不勞煩洗衣工,走到紙箱前瞅了瞅。
這是洗衣房的垃圾桶。
現(xiàn)在時間還早,里面的廢棄物很少,能夠一眼看清粉色小紙袋。
它只剩四分之一,但也足夠確認就是卡基家新?lián)Q的包裝。
瞧著紙袋的粉調(diào)顏色與材質(zhì),與昨天她看到的樣品一模一樣,而且還能看到「幸!股虡说囊话胱帜浮
桑婭可以確定這只安全套與卡基被殺后失蹤的那批貨相關(guān),但她不敢直接問洗衣工套子來自哪位客人,生怕引起對方警惕。
換個方法弄清安全套的來歷。
桑婭觀察與安全套放在一起的待清洗衣服是什么款式。
沒有冬裝外套,有一件白色男士襯衫。
不是傳統(tǒng)的套頭式襯衫,而是三年前倫敦首發(fā)的全紐扣式襯衫。
桑婭知道這意味著時尚。
套頭襯衫被視作傳統(tǒng)內(nèi)衣,但全紐扣的襯衫是時尚單品,價格更貴。
記下這一點,她又瞄了其他木盆幾眼。
洗衣房有三位洗衣女工,一共七只木盆。
每只盆的邊緣都打了小孔,穿過孔洞系著繩環(huán)吊牌,上面有不同的數(shù)字編號。
這七只木盆工共三個編號,分別是「210」、「211」、「319」。
桑婭猜測這些是房間編號,標記區(qū)分衣服分別來自哪些客人。
三位洗衣工洗不同房間的衣服,放有避孕套的木盆掛了「319」的牌子。
桑婭再和洗衣工們隨意聊了幾句,問了最晚的洗衣時間,就去找莫倫匯報情況。
“咔嗒!
莫倫正披上羊毛斗篷,準備戴帽子出門。
聽到大門開啟聲,有些驚訝桑婭回來的速度之快!澳悴烹x開半小時就有收獲了?”
桑婭立刻把門反鎖,壓低聲音,把洗衣房的所見所聞似倒豆子般說了出來。
這會,桑婭不再掩飾心慌,問:
“海勒小姐,您說三樓319房間的男客人是不是殺死卡基的兇手?”
莫倫:“暫時不確定,但這位客人有點不一樣!
掛鐘顯示:09:43。
桑婭是半個小時前出門。
酒店規(guī)定客人在24小時后可以取潔凈衣物。
這樣一來,洗衣工今天早上去319 房間取待洗衣服可能性很高,應(yīng)該是在九點之前。
一月冬季,對絕大多數(shù)在溫泉鎮(zhèn)度假的游客來說,這個時間點多是躺在床上。
319客人起床時間卻是偏早,他是來單純度假的嗎?
另外還有一點。
莫倫問:“掛著319吊牌的木盆里,有女士衣服嗎?”
桑婭搖頭,“沒有。兩只木盆分別放著男士的貼身內(nèi)衣、襯衫與襪子!
說著,桑婭也冒出一個小問題:
“誰和他一起使用避孕套的?怎么不把那位女士的衣服一起洗了?難道是個人喜好?”
有人就不習慣在酒店洗衣服,這也很正常。
莫倫不確定319客房眼下是否有人,那位男客委托酒店洗衣服,今天應(yīng)該不會退房。
“謝謝你的線索,它很重要。接下來,你不必再跟進追查,也要小心一些。如果一會出門,不要表現(xiàn)出你去打聽過新版安全套!
桑婭重重點頭,“我懂,危險可能就在附近。在您沒查清楚319客人身份之前,我先在客房里待著。剛好,我研究菜譜!
“也好!
莫倫不多話,拎起手提包,開門離開。
在依照原計劃去馬具店之前,她先敲響了隔壁麥考夫的房門,告訴他桑婭的新發(fā)現(xiàn)。
麥考夫也猜測319房間暫時沒人,提議自己留在酒店觀察一番。
先去找服務(wù)生打探,看看能否挖出319男人的身份。如果探聽不到,可以等午餐時間觀察對方是否來餐廳就餐。最后一步,才是直接去敲門。
莫倫同意了,這樣做比較保險。
她獨自前往小鎮(zhèn)北側(cè)的馬具店,試著向經(jīng)探查消失編劇阿仕頓的最后消息。
既然不必出酒店,麥考夫脫下了因弗內(nèi)斯斗篷披風與毛呢禮帽,前去酒店前臺套話。
他與莫倫前后腳,兩人大約相隔五分鐘前離開了二樓客房。
維多利亞溫泉酒店是小鎮(zhèn)上最貴價的酒店。
想讓服務(wù)生透露住客信息,需要一些語言的藝術(shù)。
麥考夫以全紐扣襯衫為切入點,借著欣賞319男客人的著裝審美,旁敲側(cè)擊式詢問前臺:
“那位先生穿著的新式襯衫格外突顯紳士氣質(zhì),不知他是哪里訂購的?聽說他住319房,他今天中午會到餐廳就餐嗎?我想請他喝一杯。”
說著,麥考夫自然而然遞給前臺服務(wù)生五美元。
打聽消息,支付小費。
只要服務(wù)生愿意收,就有透露一二情報的可能性。
前臺很絲滑地接下鈔票,放到外套口袋里。
“路易先生沒有預約今日的酒店午餐。如果您想找他聊天,不妨去鎮(zhèn)子北側(cè)的『舒適馬具私人定制店』,他是馬具店的店鋪經(jīng)!
麥考夫聽到店鋪名,心頭一凜。
這正是莫倫前往的馬具店,這家店的經(jīng)居然與殺死卡基的嫌疑犯有關(guān)?!
麥考夫立即追問:“319的客人是康納路易先生?他已經(jīng)去上班了?”
前臺點頭,“對。今天馬具店營業(yè)。大概不到九點,大約八點四五十分,路易先生就離開酒店了!
“好的,謝謝告知!
麥考夫看似不慌不忙地道謝,卻顧不上回房穿戴整齊斗篷帽子,疾步出了酒店大門。
沿著昨夜餐后散步獲知的小鎮(zhèn)路線,以最快的速度跑去私人馬具店。
力求在莫倫進店前把人攔住,不能讓她沒有心準備就與嫌疑犯對上。
尤其是莫倫準備去了解的消息與消失的編劇阿仕頓相關(guān)。
之前推斷卡基的被殺身亡,是牙齒獵人死亡系列事件之一,可能與萊蒙蘭格相關(guān)。
現(xiàn)在從馬具店經(jīng)路易使用卡基生產(chǎn)的新版安全套,推測這家店鋪幕后來自紐約的老板,十有八.九就是萊蒙。
由此再看編劇阿仕頓的消失,可以大膽猜測與被炸糞坑有直接關(guān)系。
他的倒霉不在于被馬糞澆了一身,而是倒霉在當時正處在紐約馬具店被炸裂墻體附近。他極有可能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店內(nèi)藏著不能為外人所知的東西。
當夜,編劇阿仕頓帶著滿身臭味回到貧民窟租屋。
興奮不已地告訴隔壁鄰居報童,他要發(fā)達了,準備跳槽去百老匯劇院工作。
那次跳槽的背后內(nèi)幕,恐怕不是阿仕頓憑借著編劇能力被百老匯某家上流劇院破格錄用,而是他抓住了某個人的秘密,進行了一場利益交換。
抓住誰的秘密?
百老匯的上流劇院也就十幾家,萊蒙蘭格的『蘭格劇院』是最出名的那一家。
阿仕頓卻不知道所謂的同意他高薪入職,只是暫時穩(wěn)住他的手段。
等到他真的踏入蘭格劇院,以那家劇院暗布機關(guān)通道的建筑格局,要讓一個在紐約無名無姓的人消失,過于輕松。
位于溫泉小鎮(zhèn)的馬具總店,又在系列死亡事件里充當了哪種角色?
萊蒙蘭格在紐約是被許多人關(guān)注的富商之子,他的行動很難不引人注意,會不會把一些見不得光的事物轉(zhuǎn)移到薩拉托加溫泉鎮(zhèn)里?
那樣一來,溫泉鎮(zhèn)的馬具店與毒蛇窟相差無幾。
麥考夫腦袋高速運轉(zhuǎn),短短幾秒,推測出這串事發(fā)經(jīng)過。
越想,他跑得越快。只恨身體的速度無法追上思維的速度,無法做到一秒十公里的瞬移。
從酒店到馬具店的距離約1.5公里,如果莫倫走得快些,只需十幾分鐘就能到了。
麥考夫跑過一個又一個路口,只剩最后二百多米,即將到達馬具店。
一路沒看到莫倫。直至再轉(zhuǎn)了一個彎,在前方五十米的視野范圍內(nèi),終于出現(xiàn)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很好,趕上了!莫倫還沒有跨入毒蛇窟。
“莫倫,稍等一下!”
麥考夫第一次當街高喊,毫不在意路人的側(cè)目圍觀,繼續(xù)朝前跑去。
上午十點多,小鎮(zhèn)逐漸熱鬧起來。
商販們配合著游客的度假作息,紛紛開門營業(yè)。
在車水馬龍的長街上,相距五十米的呼喊聲略有失真。
莫倫卻在嘈雜車流中,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壓抑著焦急的呼喊,是念出了她的名字。
即刻轉(zhuǎn)身,看到麥考夫竟連御寒斗篷也沒穿,就跑到街上來找她。
轉(zhuǎn)念之間,猜到原因。
一定是馬具店出了問題,那家店的經(jīng)或員工與可疑的安全套有關(guān)。
莫倫朝前幾步,搶先說:
“謝謝您,福爾摩斯先生。辛苦您跑一趟,我也是出門才發(fā)現(xiàn)忘帶胃疼藥了。”
什么胃疼藥?
麥考夫站定,氣息微喘。
這才發(fā)現(xiàn)莫倫身邊還站一位青年男士,之前見過一次,他手里提著行李箱。
麥考夫秒懂莫倫為什么要編造送藥的托詞,“不用客氣,能幫您及時緩解胃疼就好。”
他又向青年男士頷首問候,“您好,費斯上校。好巧,在溫泉小鎮(zhèn)遇上您。”
“您好!
費斯上校卻略有疑惑,完全想不起以前什么時候與對方見過面。
“我是麥考夫福爾摩斯。”
麥考夫簡單為對方解惑,“您可能不記得了,前年冬天您去白廳國防部開會時,我有幸見過您!
“噢!”
費斯上校想起來了,不是想起兩人具體在哪里見過,而是想起白廳內(nèi)部流傳的小道消息。
——白廳事務(wù)官們有一張隱藏王牌。
情緒近似零度冰點的福爾摩斯,好比機器人,簡稱“冰機”,是能解決眾多麻煩。
費斯上;腥弧
確信自己的視力很好,無法看出眼前這位與“冰機”有一美分的關(guān)系。
麥考夫哪里“冰”了?
他熱心得很,額頭鼻尖都跑出汗了。不過,說他似人形機器的比喻,確實很有道。
費斯很清楚上校一職在白廳翻不起浪花。
自己只是一位中級軍官,卻能讓麥考夫見一次就記住,是對方的記憶力好似機器。
“很高興見到您,福爾摩斯先生。”
費斯上校悄悄打量麥考夫與莫倫,他沒有留下做大號人形蠟燭的嗜好。
費斯:“兩位留步,我先去附近的酒店辦入住手續(xù)。之后等兩位有空,歡迎來「天空酒店」找我喝茶!
“好!
“一會去拜訪您!
麥考夫與莫倫先目送費斯大步遠去,這才看向?qū)Ψ酵瑫r發(fā)問。
莫倫:“您著急趕來,是不是探聽到319房間住的人與馬具店相關(guān)?”
麥考夫:“這位費斯上校,是葛底斯堡牙齒獵人名單持有者昆西費斯的遺產(chǎn)繼承人?”
話音落下,兩人都向?qū)Ψ近c了點頭。
負責葛斯底堡戰(zhàn)場清掃的軍官昆西費斯,在去年秋天病逝。
之前根據(jù)偵探社的消息,昆西的兩個侄子從英格蘭來繼承遺產(chǎn)。
如果誰有可能獲得牙齒獵人的名單,就是那兩位遺產(chǎn)繼承人。
無奈的是暫不確定繼承人的姓名與來處,還需時間調(diào)查。
莫倫:“我也沒想到這樣巧,費斯上校與記者旺斯乘坐『珍妮號』趕在圣誕假期到美國,就是來處伯父昆西的身后事。”
蓋奇費斯與旺斯費斯是堂兄弟,也都是怪蛇襲擊海船事件的親歷者。
旺斯記者更在去年秋天的《每日電訊報》上,創(chuàng)造出了“雌雄雙煞鬧鬼游樂園”新聞。
莫倫前往馬具店的途中,遇上提著行李箱的費斯上校。
她瞬間產(chǎn)生聯(lián)想,都姓“費斯”,那兩位堂兄弟該不會就是自己要找的牙齒獵人名單持有者吧?
當即,與對方打招呼,詢問情況。
“剛才,我與費斯上校聊了幾句,他與旺斯確實在伯父的遺物里發(fā)現(xiàn)了1863年牙齒獵人準入葛底斯堡清掃戰(zhàn)場名單。
名單已經(jīng)被旺斯記者帶走,他對此很感興趣,想要做相關(guān)專題報道。兩人到溫泉小鎮(zhèn),一方面是度假,另一方面因為有一位名單上的牙齒獵人住在附近。”
莫倫簡單說明,“昨天,旺斯先到溫泉鎮(zhèn),入住『天空酒店』。中午,我們可以去找他聊一聊!
“原來是這樣!
麥考夫默默在心里向費斯上校說了一句謝謝,他的出現(xiàn)延緩了莫倫前往馬具店的速度。
莫倫瞥了一眼麥考夫,他的臉上有汗,是從包里取出干凈手帕,“或許您需要它!
“謝謝!
麥考夫拭去額間鬢角的汗水,迅速說:
“酒店前臺說了319住的是康納路易,這位馬具店經(jīng)在八點五十分前后離開酒店,F(xiàn)在,路易應(yīng)該在店里。 ”
“我明白了,感謝您跑來提醒!
莫倫一聽就懂了馬具店經(jīng)極有可能參與到多起謀殺案中。
至少安全套生產(chǎn)商卡基之死與消失的編劇阿仕頓,與康納路易脫不開關(guān)系。
莫倫:“等會見到路易時,我會注意措辭。您先回酒店吧,免得著涼。”
麥考夫沒有穿戴斗篷與帽子,一看他就是臨時匆忙出門,不適合進入馬具店,以免引起對方懷疑。
麥考夫卻不想讓莫倫獨自進入危險地帶,而自己先回酒店待著。
要他等也行,起碼要等在一個能看得到馬具店的位置等待。
“跑了一路,我想先緩口氣!
麥考夫說,“我記得昨夜看到馬具店的斜對角有家咖啡廳,正好去里面喝一杯咖啡!
莫倫解對方的關(guān)心,卻是笑著問:“去喝咖啡的話,您帶錢了嗎?”
麥考夫后知后覺,自己著急出門,沒帶手帕,也沒帶錢包。
外套口袋里放著的應(yīng)急五美元紙幣,已經(jīng)作為小費給酒店前臺了,現(xiàn)在全身上下沒一分現(xiàn)金。
麥考夫:“多謝提醒,否則到咖啡店付時,我就尷尬了。請借……”
“不用說借!
莫倫直接遞出十美元,“給我一個機會,請您喝一杯,謝謝您的緊急通知。”
麥考夫:“好,那么午餐由我安排!
莫倫微微頷首。
兩人快步朝著前方一百米的路口走去。
等到路口,右轉(zhuǎn)就是咖啡廳。過到馬路斜對邊,再走三十米是馬具店。
眼看即將到路口,莫倫又瞥了一眼麥考夫。
他已經(jīng)用手帕擦去了額頭、鬢角與人中位置的汗水,唯有一小滴汗珠仍舊掛在鼻尖。
莫倫剛才就看到了,這會不免手癢。
最后一滴,你倒是擦干啊!別把她的輕微潔癖給勾出來。
麥考夫側(cè)目,不解:“怎么了?”
莫倫:“沒什么,就是您的鼻子上還有一小滴汗珠沒擦干!
“有嗎?”
麥考夫用手帕擦了鼻梁兩下,仍舊沒碰到那滴汗珠。
莫倫終是沒能忍住,伸出食指輕輕刮了一下對方的鼻尖,直接用手指拭去了那滴汗珠。
“好了,沒了!
“謝謝。”
麥考夫僅給出一抹標準微笑,如果忽視他眼中閃過的柔情與狡黠。
莫倫:等一下,這是故意勾引她動手的嗎?
麥考夫卻已加快腳步走向路口。
但沒有立刻轉(zhuǎn)彎推開咖啡店的門,而是望向了斜對角三十米外的馬具店。
馬具店沒有按照慣例開門營業(yè),店門緊閉著。
走近,發(fā)現(xiàn)門上多了一張昨晚沒有的告示:「今日店主臨時有事外出,暫停營業(yè)——1月9日」。
向隔壁店鋪打聽,大約在一個小時前看到康納路易,他向店鋪門上貼了告示就匆匆離開了。
第126章 Chapter126
Chapter126
莫倫看了懷表, 現(xiàn)在是「10:21」,經(jīng)路易為什么要今日暫停營業(yè)?
八點五十分左右,路易出了酒店。
在十幾分鐘后,大約九點, 馬具店的附近店鋪, 有人看到路易親手貼上臨時休業(yè)的告示, 然后他匆匆離開。
莫倫推測:“從時間來看,路易是直接從酒店前往馬具店,中途沒有繞道。今天早晨必定突發(fā)的棘手事件,讓他臨時決定關(guān)店, 連店員也不留,都去處那個麻煩!
麥考夫立即想到一個人, “旺斯昨天來到溫泉鎮(zhèn),這位記者很敢想也很敢做, 而牙齒獵人的名單在他手里。一旦他發(fā)現(xiàn)去過葛斯底堡拔牙的獵牙人批量死亡,并找到線索指出死亡事件與馬具店有關(guān), 他不在乎是否合法,都會潛入追蹤!
“很有這種可能!
莫倫見識過旺斯的超強行動力, 那位是敢炮制雌雄雙煞新聞的記者,他不會等到堂哥費斯上校來溫泉鎮(zhèn)再開啟調(diào)查。
莫倫:“您先回去把御寒衣帽穿戴好, 我找費斯上校了解情況,之后在『天空酒店』等您!
“好。”
麥考夫點頭, 兩人在路口分開行動。
二十分鐘后, 莫倫見到了費斯上校。
一番交談, 對他簡述了芝加哥的六位獵牙人在近四年內(nèi)陸續(xù)死亡事件, 由此推測記者旺斯的情況不妙。
打開旺斯的客房,發(fā)現(xiàn)行李基本都在, 但沒看到人。
根據(jù)服務(wù)生回憶,最后一次看到旺斯,是昨天晚上十點左右。
旺斯去了哪里?
在桌面發(fā)現(xiàn)他的行程本,最新一頁是昨天1月8日的記錄。
下午兩點半,入住『天空酒店』。
下午三點半,前往隔壁麥浪村,尋找托米羅賓遜。
接下來沒有計劃好的行程安排。
費斯上校:“羅賓遜就是旺斯此行的主要目標,也在牙齒獵人的名單上!
費斯上校表示他與旺斯是12月25日從紐約出發(fā),在12月27日抵達病逝伯父位于波士頓的家。
隔天開始伯父遺物,很快發(fā)現(xiàn)了牙齒獵人的名單。
名單上一共有68人。
依照當年的規(guī)定,每個獵人還能攜帶3~4位助手,助手不用單獨開具準入證。
根據(jù)當年的登記地址,居住波士頓一帶共有五位獵牙人。
旺斯從12月29日開始,依照遠近順序,走訪名單上的牙齒獵人。
一圈找下來,兩人活著,還有三位都死了。
活著的兩位沒有參與1863年7月4日,第一天的戰(zhàn)場清。
旺斯接著追查,從波士頓出發(fā)沿著東海岸向南走。
之后十天,他調(diào)查了名單上的21人,確認七個人還活著。另外十四人,一個死在八年前,其余十三人都是近四年死亡,死因各異。
費斯上校:“旺斯認定存在一種詭異的存活規(guī)律——名單上的牙齒獵人,假如沒有在十一年前的7月4日清掃葛底斯堡戰(zhàn)場,才有可能存活。”
死去的牙齒獵人們是否在那一天去了戰(zhàn)場?*? 拔牙?
如今已經(jīng)無法獲知詳情,能被找到的親朋好友也都不知道具體細節(jié)。
莫倫指向行程本上的「托米羅賓遜」,“這是旺斯想去查實的第22位牙齒獵人?”
“是的!
費斯上校越說越眉頭緊蹙,“前天分開時,我明明叮囑旺斯等我來了溫泉鎮(zhèn)一起行動。他查了21人,死了三分之二,足以說明這份名單藏著殺機。我?guī)退フ冶gS才晚到一天,沒想到……”
費斯上校咽下了指責的話。堂弟旺斯已經(jīng)失蹤,再怎么罵,本人也聽不到。
當務(wù)之急是把人找到。
費斯上校:“海勒小姐,聽您剛才的話,懷疑『舒適私人定制馬具店』與紐約的萊蒙蘭格有謀殺牙齒獵人的嫌疑。我認同您的判斷,您對如何尋找旺斯有頭緒嗎?您覺得他是活著,還是……”
費斯上校沒能說出來,堂弟是不是已經(jīng)被害了?
假定真的存在捕殺牙齒獵人的幕后黑手,他殺了那么多人,也不可能唯獨對旺斯心慈手軟。
莫倫只能做推測:“如果真兇與我推測一致,旺斯現(xiàn)階段被囚的可能性更高。旺斯不是無名之輩,而康納路易只是經(jīng)。他很可能無法做主直接殺人,要向紐約的大老板匯報情況,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費斯上校估算時間。
從溫泉鎮(zhèn)發(fā)電報到紐約,紐約郵遞員依照固定時段派送電報。路易經(jīng)再等對面回信,一來一回,最快在今天黃昏收到指令。
那樣的話,直至今天太陽落山之前,旺斯存活的可能性較高。越往后,生還率越低。
現(xiàn)在是「10:54」。
在所剩不多的五六個小時內(nèi),要怎么把人找到?
“路易張貼了閉店告示,沒有進店而是直接離開店鋪,說明出事的不是沿街門面店鋪。旺斯?jié)撊氲,?yīng)是馬具店的其他黑窩點!
費斯上校說著這個猜測,起身就要往客房走。
“先去警局報案。鎮(zhèn)警應(yīng)該知道馬具店的倉庫、手工作坊都在什么地方。”
“請您再想一想!
莫倫并不信任溫泉鎮(zhèn)的警方,“鎮(zhèn)警帶頭反對執(zhí)行安全套禁令,是為了庇護當?shù)芈糜螛I(yè)。某種程度上,溫泉鎮(zhèn)很排外,排斥一切妨礙旅游發(fā)展的人或事!
莫倫不憚以最壞的角度揣測:
“鎮(zhèn)警中如果有馬具店的眼線呢?如果鎮(zhèn)警寧愿幫忙毀滅證據(jù),也不愿意暴露某些人的罪行呢?”
費斯上校腳步一滯,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甚至概率非常高。
牙齒獵人的死亡時間分布在1870年~1873年之間。
換句話說,兇手的行動不是一朝一夕完成。他已經(jīng)非常熟練地殺人,且形成了一股勢力。
莫倫:“不如先去隔壁的麥浪村,查一查旺斯昨天究竟發(fā)現(xiàn)了什么,才讓他決定連夜獨自行動。那個可疑地點,與他被擒獲的位置必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
“好吧!
費斯上校暫時沒有更好方法。
“咚、咚!
這時敲門聲響。
麥考夫趕至『天空酒店』,帶了一個消息。
“昨夜與路易同房的女人,是隔壁麥浪村的寡婦。她在今天八點多離開酒店!
麥考夫以極度渴望定制路易店鋪的馬具位為借口,向酒店服務(wù)生再度打聽消息。
表示自己已經(jīng)去過馬具店,但看到臨時閉店通知,而又無法在溫泉鎮(zhèn)多停留,希望盡快找到路易。
服務(wù)生透露,路易是溫泉鎮(zhèn)酒店的?,但不是溫泉鎮(zhèn)人,而是隔壁麥浪村人。
年約三十歲的路易,早年是賽馬的騎手,專門在馬場上跑比賽。
三年前,被紐約的某位大老板看中,在溫泉鎮(zhèn)開了私人定制馬具店。
麥考夫:“連帶路易在內(nèi),據(jù)說這家馬具店的常見員工僅有四人,所以制作馬具的工期很長。
酒店服務(wù)生不清楚倉庫與工坊的地址,應(yīng)該不在溫泉鎮(zhèn)。因為小鎮(zhèn)的土地能開發(fā)新的溫泉浴池,這里的地價偏高!
費斯上校立刻追問:“路易的情人,隔壁村的寡婦是什么情況?”
溫泉小鎮(zhèn)不是大都市紐約。
這里的常住居民不能說每個人都相互認識,但都相互臉熟,也就相對了解對方情況。
麥考夫:“路易沒有結(jié)婚,至少有四個情人,昨夜的金發(fā)貝蒂娜是其中之一。他還有一個習慣,與不同的情人去不同的酒店。與貝蒂娜固定前往「維多利亞溫泉酒店」。其余三個情婦,暫時情況不明。”
麥考夫又說:“今天早餐時間,大約八點半,馬具店員工捷森去酒店餐廳找路易。十幾分鐘后,兩人先后離開酒店!
莫倫:“這樣看來,很有必要去隔壁麥浪村走一趟。”
磨刀不誤砍柴工。
與其著急忙慌地出門,不如把旺斯留在客房的物品再翻查一遍,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某個他無意中留下的線索。
旺斯的行李不多,除了換洗衣物,就是收集的各種報紙。
麥考夫從浴室的草編籃里,翻出一條褲腳沾泥的牛仔褲。
這該是昨天旺斯換下的準備送洗的褲子。褲子右側(cè)插袋有一塊被泥巴弄臟的手帕,左側(cè)插袋放了一小團報紙。
打開報紙團,巴掌大小。
是順手撕下的報紙一角,能看到日期「1874-1-8」。
這是昨天的報紙,而它包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灰色碎石。
“旺斯有收集石頭的愛好?”
麥考夫問費斯上校,“您之前見過嗎?”
費斯上校搖頭,“他沒有這種嗜好,我也沒見過這塊石頭!
石頭,淺灰色,看起來平平無奇。
就是路上隨處可見的碎石,上面還沾著泥土。
莫倫腦中閃過一個猜測,將它放到自來水下清洗了一番。
費斯上校不解,碎石被洗掉泥濘,仍舊是普通石頭模樣,沒有突然變成珠寶。
“它仍舊只是一塊石頭,沒有特別的吧?”
“不一定!
莫倫的話音落下,立刻用舌尖舔了一下碎石。
麥考夫半個字都來不及說,莫倫的動作太快,已經(jīng)“品鑒”完畢了。
他只能無奈微笑。病從口入的道想來對方都懂,但還要這樣做,一定是有由的。
費斯上校:!
好家伙,這是在干什么?是有特殊的鑒定石頭來源技巧嗎?
“不是碎石,而是碎骨!
莫倫說,“兩者的口感不一樣。骨頭因為多孔性,它會黏著舌頭。石頭就不會有這種黏稠感。這塊是骨頭。”
“這種迅速區(qū)分骨頭與石頭的方法不算秘密。法醫(yī)們可能知道,挖動物化石的一線工人也會使用。
旺斯常年在外跑新聞,他掌握這種實用技能也不奇怪,所以才會把一塊看似普通的石頭隨身帶回!
莫倫一邊說,一邊將碎骨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一番。
麥考夫瞥了一眼碎骨,克制住躍躍欲試嘗一下的想法。
語氣平靜地推測:“昨天下午,旺斯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了某處疑似藏尸地點。他才會趁著夜色潛入瞧個究竟。”
藏尸地在哪里?
它是不是藏著一堆「捕夢社」相關(guān)尸骸?會是「捕夢社」的秘密營地嗎?
*
*
如果用舌頭鑒別尸骨是劍走偏鋒,紐約正在上演另一幕別出心裁的鑒別方式。
中午,一輛馬車拉著三口大棺材,被運到諾斯克的私人別墅。
棺材從展覽館被運出。
論上,棺中裝著石膏制作的三件雕塑,分別是骷髏、女人與地獄之火的造型。
莫里亞蒂卻潛入了中間的那口棺材。
隔著一層較厚的襯墊,他躺在女人雕塑的正下方。
上次,他故意從森林挖出一具尸體,去華爾街堆雪人。
本想制造混亂,引開偵探們的視線,不讓自己的打劫計劃被妨礙,結(jié)果反給自己找了一堆不必要的麻煩。
莫里亞蒂決定加速打劫行動,不再搞花里胡哨地戲弄偵探手段。
今天,他本人直接藏在棺材里,現(xiàn)場窺聽諾斯克打開棺蓋后將對于裸/體女人雕像的反應(yīng)。
一旦確認諾斯克與「捕夢社」的關(guān)系,他就趁人不備,躍棺而出,以最快速度把諾斯克給綁了。
莫里亞蒂只有一點小顧慮,諾斯克不會被破棺而出的大變活人直接嚇死吧?
好不容易鎖定一位能被刑訊逼供的工具人,但愿諾斯克能大膽地接受他親手贈送的來自英國的小驚喜。
第127章 Chapter127
Chapter127
午餐后, 諾斯克提著煤氣燈進入地下室。
特意吩咐傭人們,不論地下傳出什么動靜,都不要靠近。
室內(nèi)空曠,正中央停放了三口棺材。
諾斯克一個眼神也沒給貼著骷髏與火焰圖標的棺材, 直奔中間的人像標識棺材。
他將煤氣燈放在旁邊的棺材上。
直接用剪刀剪斷捆綁中間棺材的繩子, 迫不及待地掀開棺蓋, 一把揭去覆蓋在人形雕像上的黑布。
一具裸/體女性雕像是一動不動地躺在棺內(nèi),它的造型等比例模擬了真人的尸體。
諾斯克呼吸一頓,眼神癡迷地黏在雕像上。
沒有留意到這口棺材的側(cè)面,多了一個不該存在的綠豆大小的孔洞。
他直接把雙手伸到棺材里, 從腳到頭地摸著雕像。
隨著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在詭異寂靜的地下室內(nèi), 他的呼吸聲越發(fā)粗重。
就這樣,他摸了雕像整整十分鐘。
腰也越彎越低, 整個人半截身體探入棺材,一張臉貼到了雕像上。
“咔噠—— ”
牙齒磕到石膏的聲音突兀地在棺內(nèi)響起。
“嘶!”
諾斯克頓覺齒間生疼, 他捂住了側(cè)臉,也重新站直了身體。
剛才他都忘了這是石膏雕塑, 而人的牙齒啃不動石膏。他像是以前啃咬尸體一樣咬了雕塑一口,崩到牙了。
“都怪萊蒙, 小心過了頭,一直不組織新活動!
諾斯克自言自語地埋怨起來, “害我只能搞石膏過癮, 還要再等二十幾天才能吃一口新的肉!真是受不了, 啊——”
好一通大喊大叫, 在地下室形成了刺耳的回聲。
諾斯克發(fā)泄了心底不滿,再次把手伸到棺材里把雕像拖出來, 要進行下一步行動。
正當他背對著棺材,把雕像放到地面上,忽然感覺身后有窸窸窣窣的響動。
難道是老鼠從氣窗的欄桿縫隙里爬進來了?
諾斯克剛想轉(zhuǎn)身,背后挨了一記重擊。
是誰?!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但來不及尖叫,直接暈了過去。
等恢復意識,視角已經(jīng)變了。
——他居然被放到了棺材里!
四肢被綁,身上只剩內(nèi)衣,嘴巴被布團堵住。
棺材邊,站著一個男人,以黑布蒙面。
“嗚嗚!”
諾斯克試圖掙扎,朝著陌生男人扔出眼刀。
莫里亞蒂對于毫無實質(zhì)性殺傷力的眼神,直接嘲諷:
“別浪費力氣,沒人救你。剛才是你讓傭人們都別靠近地下室,你不會忘了吧?”
諾斯克驚魂未定,聽到這話,差點一口血堵在嗓子眼。
他不讓人靠近地下室,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特殊癖好,現(xiàn)在倒成了催命彈。
莫里亞蒂打了對方一棍子,又給一根胡蘿卜吊著他。
“你不用恐慌,我直說了,我的目標不是你的命,是捕夢社的豐厚活動資金。聽說會員都是有錢人,首領(lǐng)手握一大筆錢。只要你配合,我拿到錢就放了你。”
諾斯克智上不愿意相信,但又不免心存僥幸。
莫里亞蒂:“你瞧,我蒙著臉,這就是將來會放了你的誠意。沒讓你看清我的樣子,我就不怕你的追捕。教你一招,以后遇到露出真容綁架你的人,別管對方說得天花亂墜,你都是小命難保!
諾斯克下意識點頭。
等反應(yīng)過來,覺得自己被豬油蒙了心,怎么認同起了兇犯的觀點。
莫里亞蒂繼續(xù)說:“剛才我聽到了,你是重度戀尸癖,還喜歡吃尸體。這也不是大事,誰沒一點特別嗜好,只要不被外人知道就行。我口風很緊,一定能為合作伙伴保密!
諾斯克被戳破了不堪的喜好,驚怒交加,聽懂了陌生兇犯的潛在威脅。
這人保密的前提是自己與他狼狽為奸,出賣捕夢社的利益。
那沒什么不行。
諾斯克幾乎沒怎么考慮就連連點頭。
D先生死后,以他為首的捕夢社已經(jīng)分裂,殘存的組織成員與之前奉行完全不同的宗旨。
“嗚嗚嗚——”
諾斯克拼命發(fā)聲,試圖表達自己的心甘情愿,所以不能把堵嘴的布團先拿掉嗎?
莫里亞蒂完全不打算為諾斯克松綁,他才不會節(jié)外生枝,不讓對方有任何呼救的可能。
這是吸取教訓,不再挑戰(zhàn)紐約與自身運氣適配性。
爭取以最快速度搶了錢就回歐洲,如非必要,再也不想踏足讓他頭頂霉運光環(huán)的紐約。
莫里亞蒂:“我提問,你認為「是」就點頭,認為「否」就搖頭。很簡單的規(guī)則,你會照做的吧?”
諾斯克作為砧板上待宰的魚,只能點了點頭。
莫里亞蒂:“捕夢社有一大筆活動資金?”
諾斯克點頭。
莫里亞蒂:“現(xiàn)任的首領(lǐng)是萊蒙蘭格?”
諾斯克瞳孔震驚,這都查到了?
莫里亞蒂重復又問:“別發(fā)愣,萊蒙手握組織的大筆資金,對嗎?”
諾斯克愣愣地點頭。
這筆錢是去年九月組織內(nèi)亂時,萊蒙從D先生的金庫里搜刮來的。
莫里亞蒂不關(guān)心錢的來處,只在意錢的多少。
“看著我的手勢,以「十萬美元」為計數(shù)單位。我從十萬開始數(shù),數(shù)到了那個接近的數(shù)字,你就點頭。”
莫里亞蒂從十萬開始數(shù)起,“十萬、二十萬、三十萬……”
他緊緊盯著諾斯克的反應(yīng)。隨著數(shù)字越數(shù)越大,他的心情也越發(fā)火熱起來,啟動資金多多益善。
莫里亞蒂心里不斷換算。
之前,鴨嘴獸玩偶里藏著十英鎊的匯票,美元與英鎊接近5:1。
那筆他錯失的巨款,是叛逃者挪用轉(zhuǎn)移的部分資金,所以可以推測紐約捕夢社的剩余資金至少該有50萬美元。
莫里亞蒂瞧著諾斯克遲遲不點頭,又報出新的數(shù)字,“八十萬美元!
諾斯克依舊沒動。
莫里亞蒂:“九十萬美元!
諾斯克還是沒動。
莫里亞蒂:“一百萬美元!
這次,諾斯克重重點頭了。
莫里亞蒂立刻追問:“是黃金?”
這次,諾斯克點頭了。
據(jù)他估算,在柏樹街66號燒毀之前,萊蒙至少劫走了價值一百萬美元的黃金。
那些金條的純度較高,近兩噸重。
盡管重量很重,體積卻不大。黃金的密度大,全部金條只用一個大號行李箱就能裝下。
只是一個人拎不動。只能分裝到不同小箱子里,多次搬運。
莫里亞蒂也不禁呼吸急促了起來。錢!他的錢!終于現(xiàn)身了!
他努力壓制興奮,繼續(xù)問:“你知道萊蒙把這筆錢放在哪里嗎?”
諾斯克搖頭了。從他加入捕夢社的那天起,他就沒碰過錢。
要不是組織分裂,他幫著萊蒙打掩護,也不能知道柏樹街66號曾經(jīng)的金庫位置。
去年九月后,萊蒙把金條轉(zhuǎn)移到哪里,不是自己關(guān)注的事。
諾斯克只在意這筆經(jīng)費不能被挪作別用。
會員們繳費,是沖著社團有能力組織特殊活動。
百萬美金必須用于購買新鮮尸體,讓會員們盡情盡興的開展食尸派對。
這種活動,從去年九月開始至今,卻硬生生地暫停將近五個月。
大家忍耐五個月,是忍耐的極限。
要不是一直看到萊蒙活躍在紐約社交場,確認他沒有攜款潛逃的傾向,眾人早就鬧事了。
現(xiàn)在距離鬧事卻也不遠。
如果萊蒙不能在下個月如期舉辦新活動,讓會員們重新享受絕妙體驗,如今又沒了D先生的詭異能力令人畏懼,肯定有人會強烈抗議。
莫里亞蒂不會讀心術(shù),無法讀出一個人過于細節(jié)的心活動,但能看出諾斯克對萊蒙沒有太多崇敬或畏懼。
他開始挑撥離間,“瞧你可憐的樣子,只能買一具形似尸體的雕像解饞,必是餓得很了。萊蒙的組織能力太差,該把一百萬美金放到能妥當使用它的人手中。”
“你配合我,我提供給你享之不盡的尸體!
莫里亞蒂說,“至于其余的捕夢社成員,你也不想某天被誰爆出食尸罪吧?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諾斯克聽了這個提議,幾乎是瞬間寒毛直豎。
他知道萊蒙提供的尸體來源不干凈,不是自然死亡,而是非法謀殺。
萊蒙通過各種方式搜羅人體數(shù)據(jù)。
從劇院、從成衣店、從馬具鋪等等記錄所有客人的數(shù)據(jù)。再根據(jù)捕夢社會員的需求,從數(shù)據(jù)庫中調(diào)取最令人滿意的“食材”。
不過,當尸體出現(xiàn)在派對現(xiàn)場時,人已經(jīng)死了。
諾斯克自我欺騙,不去過問具體的謀殺過程。那些上桌的“食材”,他也不認識是誰,能毫無心負擔地享用。
現(xiàn)在蒙面兇犯的提議,卻是要自己把認識的捕夢社成員全部殺掉。
莫里亞蒂看出了諾斯克的驚恐。
隔著蒙面黑布,隨意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
這些捕夢社會員有食尸癖,利用好了,是能提供源源不斷的經(jīng)費,但也是不定時炸.彈。
『捕夢社』已經(jīng)鬧出大動靜,圣誕節(jié)后的相關(guān)怪蛇被偷大新聞,還是他親手編造的。
那件事招惹了雌雄雙煞,也激起了平克頓偵探所的調(diào)查欲望。
莫里亞蒂不想把時間浪費在處紐約麻煩上。
他不信直覺,但直覺告訴他在紐約逗留越久,霉運就會對他窮追不舍。
比起捕夢社成員帶來的利益,他們帶來的麻煩更多。
自己想要建立的犯罪帝國,不需要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不如一鍋端,把人都做掉。
莫里亞蒂:“我把萊蒙綁了。你發(fā)出聚會通知召集所有會員,說要進行新活動。然后,我們能各取所需。以前辦過多次派對,你一定知道具體流程,不會露出破綻,對嗎?”
諾斯克顫抖著身體,他不敢答應(yīng),但眼下輪不到他說不。
莫里亞蒂湊近棺材,加了一把火。
“今天我就去綁了萊蒙。入夜,馬上找一具新鮮女尸給你解饞。我說話從不作假,說不殺你就不殺你。我在紐約需要一位沒有小聰明的得力幫手,非你莫屬。”
諾斯克聽到今夜就能享受女尸,那股心癢難耐的饑餓感被徹底勾了起來,下意識地興奮愉悅。
哪怕被罵不聰明,他的憤恨也少了,反而開始對蒙面兇犯的提議心動了。
以前繳納會費,依靠捕夢社獲得尸體,事實卻是他被迫斷食了近五個月。
或許,捕夢社的分裂內(nèi)亂就是它覆滅的開端。自己是該找退路,及時換一條船乘坐。
眼前的蒙面兇犯敢想敢做,說不定是非常好的新靠山人選呢?
*
*
一輛馬車駛出溫泉小鎮(zhèn)。
二十分鐘后,在郊野的荒無人煙處稍作?俊
莫倫、麥考夫與費斯上校依次單獨進入車廂。
先后更換服裝,佩戴假發(fā),給臉部化妝。改頭換面,偽裝成紐約來的捕夢社員工。
在離開溫泉鎮(zhèn)酒店前,三人擬定了一個營救旺斯記者的冒險方案。
時間緊迫,如何在今天太陽落山前確定旺斯的被困地點?又要怎么對付看管旺斯的一群人?
正面突圍,很困難。
路易經(jīng)是本地人,他能召集到的幫手數(shù)量,遠不是外來者能比的。
麥考夫可以用電報對外聯(lián)絡(luò),等待外援趕來卻需要時間。旺斯記者等不起,說不定多等一秒就被殺了。
必須另辟蹊徑,用一些特殊手法把人救出來。
麥考夫提出,不如“假傳軍令”。
三人偽裝成紐約大老板派來的打手,直接找上路易經(jīng),表明是為追捕旺斯而來。
捏造一段故事,將大老板吹捧成神通廣大的形象。
大老板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有記者在搞私下調(diào)查。
記者旺斯從英國倫敦來,是沖著曝光捕夢社的殺人事件,這人近期很可能抵達溫泉鎮(zhèn)附近。
大老板指令,讓路易必須配合三位紐約來的特派員,積極追捕旺斯把人活捉回紐約。
費斯上校聽著這個計劃,它有一個難點。
路易經(jīng)又不是傻子,哪怕我方三人演得再怎么直氣壯,但總該有一件信物。
莫倫取出了一枚木牌。
牌上的圖案,是一張圓形網(wǎng),網(wǎng)住了一只睜開的眼睛。
——這是捕夢社會徽圖案。
早先,平克頓偵探所追查「捕夢社」系列偷盜案件,故意設(shè)套擒獲一名竊賊。
竊賊當場服毒自盡,而從他身上搜出來這塊木牌。
莫倫離開紐約時,沒有攜帶詭異的人形雕像,但把這枚木牌帶上了。
去年九月,捕夢社內(nèi)亂。她不清楚如今這個組織的具體情況,也不知道木牌是否依舊生效,但能用來詐一詐路易經(jīng)。
假傳軍令,這種做法必是有風險的。
比如路易肯定會問,為什么大老板不先通過電報傳訊?
這個問題倒也不難應(yīng)對。
可以捏造捕夢社近期發(fā)生二次動亂,去年亂過一次,今年再亂也不無可能。
莫倫充分體會了「凡事都是雙刃劍」是一句很有道的話。
這個時代的通訊速度遠不比兩三百年后。
電報網(wǎng)是能連接世界,卻遠遠談不上實現(xiàn)即時通信,就給了假傳軍令無限可能性。
本輪偽裝,不只是要救出旺斯,說不定能把「捕夢社」往事都挖出來。
與此同時,也做好心準備。
萬一推出錯,路易管的馬具店與捕夢社無關(guān),也與牙齒獵人的死亡事件無關(guān),那就是考驗演技與隨機應(yīng)變本領(lǐng)的時候了。
三人偽裝妥當,再次上了馬車。
直接前往麥浪村,村莊說大不大,是直接找上本地報童。詢問是否知道康納路易或寡婦貝蒂娜的地址?
報童指路兩個地址。
莫倫三人直接前往路易家,是一棟三層別墅。
瞧見開門的是男仆,是將紐約特派員的傲慢人設(shè)淋漓盡致地表演出來。
莫倫睨了一眼男仆,“康納路易在家嗎?”
男仆愣住了,第一次瞧見有人這樣不客氣地來找主人。
他立刻搖頭,“路易先生有事出門了!
“是嗎?”
莫倫冷哼,“給你十分鐘,把他叫回來。告訴他,紐約來人了。讓他立刻、現(xiàn)在、馬上趕來見面,慢一秒耽誤了大老板的差事,他全責。”
男仆聽到紐約大老板,也不敢腹誹來人傲慢了。
“三位在門口稍等,我馬上就去找路易先生!
男仆卻不是往屋外跑,而是關(guān)了門就上二樓。
書房內(nèi)。
路易緊蹙眉頭地坐著,兩個小時前,他發(fā)出了加急電報。
今天上午,伙計捷森巡邏時發(fā)現(xiàn)馬具倉庫的窗戶破了。
更在倉庫地面發(fā)現(xiàn)了一個昏迷的陌生男人,但沒能從他身上搜查出任何證件。
吃不準陌生男人是誰,又怎么會潛入倉庫,是否發(fā)現(xiàn)了不該發(fā)現(xiàn)的內(nèi)幕。
路易一早收到消息,立即趕往麥浪村附近的倉庫。
陌生男人已經(jīng)被弄醒,他只說自己迷路了,在欣賞夜間鄉(xiāng)村風景,也不記得怎么進入倉庫,也不知道怎么會昏迷。
這話是真是假?
那要殺人滅口嗎?
路易也吃不準。
找了五名看守,把人給死死盯住,先關(guān)入倉庫的地下室里。
他立刻發(fā)電報給了紐約。希望能盡快得到萊蒙先生的回應(yīng),只怕夜長夢多發(fā)生變故。
隨后,他忙不迭地跑了一趟溫泉鎮(zhèn)警局。向關(guān)系熟稔的警員打聽情況,很快確認定了一點,今天沒有誰去警局報失蹤案。
路易坐在書房里,思考著馬具店是「捕夢社」尸體處點的秘密,是否已經(jīng)被外人發(fā)現(xiàn)了?應(yīng)該還沒引起誰的懷疑吧?
“咚咚!”
男仆敲響書房門。
路易開門,問:“電報來了?”
男仆搖頭,“不是電報,是紐約方面直接來人了。三位在門口,點名要見您,瞧上去權(quán)限很大的樣子。”
“直接來人了?”
路易半信半疑,隨著男仆下樓。
開門,他看到三張從未見過的臉,但有一種表情很熟悉——該死的紐約佬,那股傲慢的味道比倫敦人更甚。
第128章 Chapter128
Chapter128
路易討厭高傲的紐約佬, 沒能在第一時間說出歡迎到來之類的客套話。
麥考夫似笑非笑,問:“路易經(jīng),你準備在大門口聆聽大老板的指令?你的警惕心被溫泉鎮(zhèn)的溫泉給泡散了?”
路易見到三人,本就是一口氣不順。
沒等他緩一緩, 成功地被這句反問再度氣到了, 但對三人來歷的暗中懷疑卻大幅減少。
這種盛氣凌人的滋味, 真是久違了。
在捕夢社內(nèi)亂前,D先生一派給他的感覺就是目中無人。
路易猜測,三人是不是被萊蒙先生秘密策反的D先生一派成員?
這些舊事,他不能打聽, 只能客氣地說:“是我怠慢了,三位里面說話!
此話一出, 麥考夫三人隱晦地交換眼神。
路易的態(tài)度很能反映問題。
他知道要對大老板的指令進行保密,且這種保密意識不像一個正經(jīng)馬具店經(jīng)該有的模樣。
這更進一步加重路易與捕夢社相關(guān)的嫌疑。
麥考夫三人走進別墅, 內(nèi)部裝潢很豪華。
從進門柜到客廳座鐘全部鑲金裹銀,與麥浪村的鄉(xiāng)村田園風景完全不符, 更像是是恨不得十根手指都戴滿大寶石戒指的暴發(fā)戶做派。
以路易作為馬具店經(jīng)的薪資,他很難維持這種消費水平。不是有祖產(chǎn)可供享受, 就是賺了豐厚的外快錢。
路易叫男仆上茶水,將三人迎入客廳。
“請問三位怎么稱呼?今天上門要傳達什么指令?”
“你可以叫我哈克小姐!
莫倫張口就來另兩個稱呼, “這是漢弗萊先生與伯納德先生!
莫倫緊接著用食指敲擊桌面,所當然地示意路易把東西拿出來。
“按規(guī)矩, 接受情報前出示身份證明, 你的呢?”
“?”
路易被問得一愣, 這都找到他家了, 還要檢驗他的身份?
莫倫似不耐煩地蹙眉,“啊什么啊, 你就說有沒有這個規(guī)矩吧。”
她在賭,賭捕夢社曾經(jīng)有過嚴謹?shù)囊?guī)則。
從這個組織過往的行事手段,成員做事很“干凈”,幾乎不留痕跡,應(yīng)該對消息傳遞有一套潛規(guī)則。
去年九月,捕夢社大火后,必然改變了一些事。
舊規(guī)則可能被廢止,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演了傲慢的特派員,故意刁難路易經(jīng)也是合乎邏輯。
路易下意識地點頭,以前D先生是有規(guī)矩,要成員隨身攜帶身份牌,有時甚至是認牌不認人。
以前是以前。自從去年九月,萊蒙掌權(quán)后不再做類似要求。
路易一時半會也想不起自己把身份牌放在什么地方。
他覺得對方是在故意為難他,反駁:“這規(guī)矩早在去年九月就停了,你們該不是還心向D先生,死守他的舊規(guī)矩吧?”
誰是D先生?
莫倫三人都不清楚,聽起來是權(quán)力斗爭的失勢方。
這句話的重點是“去年九月”,時間點是與捕夢社內(nèi)亂對上了。
莫倫揣著糊涂裝明白,取出了捕夢社的那塊木牌,“啪”一下拍到茶幾上。
“呵呵!你的指責,真是邏輯喂狗,狗也不吃。我要是不出示身份證明,你怎么確定我是從哪里來的?”
路易被反問弄得又一次愣了。是哦,這個道很正確。
不怪他反應(yīng)慢。
近小半年,萊蒙先生沒有指派新任務(wù),他埋尸的速度都慢了。
莫倫不給路易多加思考的機會,很快就把木牌收回了口袋!昂昧耍F(xiàn)在身份也確認了,可以正式傳遞指令。”
“等一下!
路易試圖找回節(jié)奏,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
他說:“這塊牌子只能說明你們來自捕夢社,但不能說明你們在為誰做事。”
麥考夫假笑,“你不就是疑慮為什么這次大老板不發(fā)電報下達指令?原因簡單,大老板認為身邊不干凈,重要的事還是通過人對人當面交接更可靠!
路易狐疑,怎么就不干凈了?
麥考夫:“家里進賊了,有幾只粉色紙袋無故丟失!
這句話讓路易面色一僵,雙腳不自然地朝外動了動。為了掩飾心虛,他蹺起了二郎腿。
麥考夫掃了一眼路易故作放松的坐姿,更確定就是他做了順手牽羊的事。
路易把別墅裝修得很豪華,說明他不差錢。
這里與溫泉鎮(zhèn)只有四十幾分鐘的馬車路程,他卻讓酒店免費清洗臟衣服,而非命令仆從把衣服帶回家清洗,是能看出他的某些做事風格。
酒店洗衣工把衣服洗得再干凈,從洗衣間到晾曬房,難免有讓客人隱私外泄的風險。
路易負責處秘密事務(wù),卻沒有把審慎刻到骨子里。非但不小心處事,還會占小便宜。
麥考夫推測新版「幸福小雨衣」是被路易無意中獲得的。
很可能是他去兇手家參加宴會時,看到了一兩只未使用的散落在地上的安全套。
以為傭人沒把宴會必備日常用品放對位置,沒多想直接揣在兜里帶走,昨夜在溫泉酒店使用了。
麥考夫意有所指地補充:“大老板很不高興。雖然幾只粉色紙袋只是日用品,但這次丟小東西,誰保證下次不會丟失重要物品。”
路易尬笑,不就是幾只避孕套,至于嚴查嗎?
1月2?*? 日的晚上,他去萊蒙先生的別墅晚宴。
瞧見走廊里散落兩只沒拆封的避孕套,猜測是誰不小心拿東西時掉了。
讓這玩意躺在走廊里也扎眼,不如他收起來用了。
反正別墅舉辦宴會時免費提供避孕套,他撿走掉在地上的兩只,怎么能算偷呢?又不是把黃金燭臺放兜里帶走。
難不成粉色款避孕套還是萊蒙先生專用的?
路易不想繼續(xù)這個叫他尷尬的話題,而經(jīng)此一問,他徹底不懷疑來人的身份了。
“我們聊正事。指令是什么?”
麥考夫已從路易的反應(yīng)確定自己的推測完全正確。
先把新版安全套那批貨物的具體藏匿地點放一放,對路易拋出了指令內(nèi)容。
“大老板要求你全權(quán)配合,抓捕一個來自英國的知名記者——旺斯費斯。據(jù)線報,他是沖著溫泉鎮(zhèn)馬具店來的,要挖掘出隱藏的秘密。這兩天就會到,要抓活的。”
如果旺斯的失蹤與路易無關(guān),他該顯現(xiàn)出不知詳情的茫然。
這一刻,路易卻蹙起眉頭,追問:“那個人具體長什么樣子?頭發(fā)是不是有些天然卷?”
旺斯是天然卷。
費斯上校太清楚堂弟的長相,直接遞出一張途中畫的素描肖像。
路易見到與真人有七成相似的畫像,喜形于色。
得來全不費力氣,不必去搜查,這人已經(jīng)自投羅網(wǎng)了。這次,是他快速地完成了任務(wù)。
路易:“他已經(jīng)在我的手上了。”
“哦?”
莫倫非常自然地接著演,質(zhì)疑起路易的能力。
“你已經(jīng)抓這個別有用心的記者?誰給你的線報?你的本事蠻大的,大老板也是昨天剛收到的消息!
路易聽得別扭,這話似乎是在暗戳戳地指責他妄圖功高震主。
路易立刻解釋:“不是我收到消息,是這個人昨晚偷闖倉庫,今天一早發(fā)現(xiàn)他昏倒在倉庫里。我猜他從樹林方向跑入庫房,在樹林里吸入了過量瘴氣,所以倒在庫房里!
莫倫:“是嗎?旺斯費斯是《每日電訊報》的特邀記者,他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你確定沒有認錯人?”
“我當然不會認錯!
路易起身,“走,我?guī)銈內(nèi)フJ人!
莫倫卻不著急起身。
似乎是一路從紐約趕來很勞累,好不容易坐一會,不太樂意立即趕赴下一個地點。
路易逮著機會就反諷:“你敢耽誤萊蒙先生的正事?”
很好。
莫倫默默稱贊路易,會說話就多說點。
話趕話,路易終是吐露了大老板的名字,可以99.99%坐實萊蒙蘭格是捕夢社現(xiàn)任首領(lǐng)。
費斯上校瞧著以假亂真的滑稽一幕,默默在心里搖頭。
路易壓根沒意識到他的行為,約等于反過來催促‘快!快點把人劫走’。
“我當然不會耽誤正事!
莫倫故意表現(xiàn)出壓抑的不悅,站起來說,“走吧,但愿你抓對了人!
路易讓車夫牽出一輛大車廂馬車。
半小時后,一行人到麥浪村附近的樹林邊緣。
荒煙蔓草中有一塊地被高聳的圍墻圈了起來,墻頭豎著尖利的防爬刺。
這就是馬具店所謂的倉庫。
圍墻只有一扇厚重的合金門可供人出入。
路易打開合金門。
圍墻內(nèi)部有大片空地,不見任何植被。
在東北角位置有一棟平房建筑,高約四米,占地面積不算大,七八十平。
剩余五分之四的空地上沒有其余建筑物。
地面沒有鋪設(shè)水泥或瀝青,就是一大片的泥地,其中鋪了幾條石板路。
莫倫見到馬具倉庫的格局,這些泥地對外應(yīng)該是宣稱用來晾曬皮革的空地,實際上只怕埋著尸骨。
路易快步走向唯一的平房建筑。
門外,守著兩個壯漢。
推門而入,除了空置的貨架、堆放的鐵鍬等挖土工具,在通往地下室的入口又守著一個壯漢。
從樓梯走入地下室。
終于在這里看到了被五花大綁的旺斯,他被扔在角落里,而地下室內(nèi)還有兩個守衛(wèi)。
路易提著燈,貼近照亮了旺斯的臉。
對著三位紐約特派員說:“你們瞧,我沒抓錯人吧?”
旺斯嘴巴被堵,沒法自救,只能先閉目養(yǎng)神。
被燈光弄醒,眼睛一時無法適應(yīng),閉得更緊了。
這時,費斯上校朝前幾步,用身體擋住路易的視線。
他仿佛與堂弟毫無關(guān)系一樣,板著臉,彎下腰,一把揪起旺斯的頭發(fā)。
旺斯痛得被迫瞪大了眼睛,狠狠瞪了暴力犯一眼。
咦,這眼睛怎么有點眼熟?以他特邀記者的眼力,敢發(fā)誓在哪里見過。
費斯上校面無表情地把人左右打量一番,心里松了一口氣。堂弟臉上沒有傷,看起來精神還好。
過了五秒,費斯上校才轉(zhuǎn)頭對莫倫與麥考夫嚴肅地點了點頭,以示人對上了。
莫倫轉(zhuǎn)而看向路易,略帶不甘地恭喜:
“居然這么快完成抓活人的任務(wù),這次你又立功了。接下來,我們會把人運回紐約,帶到大老板面前交差!
路易卻沒有立刻同意,“不著急走。你們趕路也辛苦了,不如我請三位吃了晚餐再走!
哪怕三人是從紐約來的,他也不能讓人馬上把旺斯帶走,至少要等今天的電報回應(yīng)。
這在莫倫的預料之內(nèi)。
路易所謂的請客吃飯是假,他不是傻子,必是要等一等紐約電報回信,再做下一步的具體決定。
莫倫:“你該不是怕被搶功,認為我們會向大老板隱瞞你是抓到人的主力?呵!不如你隨我們一起去紐約,那總行了吧?”
路易不想去紐約。
剛剛察覺到他撿走粉色安全套引發(fā)了萊蒙的怒氣,雖然不知道深層原因,但他還是做賊心虛,不敢直面萊蒙。
他賠著笑臉說:“三位怎么可能搶功,我當然放心你們直接把人帶走。我就直說了,上午我把人綁了,即刻發(fā)電報去紐約。依照平時的經(jīng)驗,只需再等四小時一定有回電!
路易:“你們也說紐約近期有點亂,正好瞧一瞧電報回訊的內(nèi)容是否離譜。如果有問題,剛好能幫著三位抓住內(nèi)鬼。”
莫倫聽到路易這樣說,深知不能表現(xiàn)出迫不及待地接走旺斯的想法,否則就顯得心虛。
她也有心準備,紐約電報回復無非兩種,直接殺了或是留一個活口。
如果回電是后者,當然最好,與今日偽造的劇情對上了。
如果是前者,現(xiàn)場把電報員打成叛徒。
然后,要求路易一起陪同去紐約查明真相。只要離開了溫泉鎮(zhèn)區(qū)域,走出了路易的勢力范圍,半道再對他下黑手是分分鐘的事。
“你為我們考慮得周全,我們也沒道不答應(yīng)!
莫倫話鋒一轉(zhuǎn),問:“這次來,還有一件順帶的事。剛好現(xiàn)在有時間,你帶我們?nèi)z查一下藏著的東西情況如何?”
路易剛要說埋著的尸骸一切如常,沒什么好看的。
莫倫抬手,“別說一切都好,要是正常,這個記者怎么能似條狗,聞著味就來了?必是有哪里出過紕漏,把味道泄露出來!
路易想起半個月前的野狗刨食,他也硬氣不起來。
“就一次,是出了點小差錯。圣誕節(jié)前,墻頭的防爬刺被狂風吹塌了。有只野狗爬進倉庫,在泥地上刨坑,讓半截尸骸露了出來。事后發(fā)現(xiàn)丟失了幾根骨頭,可能是被狗叼走,做了磨牙棒!
路易強調(diào):“發(fā)現(xiàn)之后,我很快加固了圍墻,也重新掩埋了尸骸。你放心,其他四十九具骸骨都太太平平地躺在地下。要我說,還是得盡快想辦法搞一個新的火化點,把骸骨燒了最保險!
麥考夫問:“這事,你向大老板提議了?匹茲堡的火化點還能廢物再利用,不是嗎?”
“哈哈——”
路易又一次非常尷尬地笑了起來。
匹茲堡東郊被廢棄的玻璃工坊,他可不敢去那個地方,以前是D先生的地盤。
D先生是死了,但他的余威尚在。那些詭異的手段,說不好死后還能生效。
麥考夫與莫倫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
路易沒有否認匹茲堡存在過一個火化點,說明兩人之前的推測正確。
之前,兩人在匹茲堡的廢棄工坊發(fā)現(xiàn)了詭異自殺死亡的赫特。后來偵探社在郊野挖出了離奇自殺的瑪姬尸體。
這對年輕夫妻因為持有詭異人形雕像,先后離奇自殺。
當時推測這對夫妻與捕夢社相關(guān)。
現(xiàn)在看來夫妻倆與路易、萊蒙等人不是一派的,很可能與那位D先生有關(guān),所以匹茲堡的火化點讓路易諱莫如深。
路易:“別在這里聊天,我們先出去,轉(zhuǎn)一圈埋尸地。然后,三位不妨去我家休息。等到晚餐后,我讓手下把這個記者帶到鎮(zhèn)口,給你們配一位熟路的車夫,保證今夜順利返回紐約!
莫倫三人都點了點頭。
沒去看旺斯,直接隨著路易離開了昏暗的地下室。
馬車駛離荒郊。
比起來路,回程時車廂內(nèi)的氣氛好了一些。不再緊繃,但還是很安靜。
路易不喜歡與紐約佬多說話,也不想一言不合又受閑氣。偏偏,安靜不是他想保持就能保持。
麥考夫挑起了話頭,不給路易安靜思考的時間。
“馬具店,您經(jīng)營得真不錯。我正好要定制馬具,趁著這會有空,咨詢一下您的建議!
莫倫也加入了,“來都來了,我也定制一套!
路易默默深呼吸。
好!好!好!紐約特派員真是賊不走空,這是來薅他的羊毛了吧?!
莫倫:“路易經(jīng),還請你別不舍得推薦上等皮料。我們外出辦事都有差旅費,這次托你的福,沒多花時間就把人抓住了,剩下的的差旅費用來做馬具是剛剛好。真的謝謝您了,改日請您喝酒!
路易聽到不用他買單,被堵著的一股氣又泄了。
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起不同的馬具,從馬車上說到了別墅里。
接下來的四個多小時,他沒干別的事,為三位紐約特派員一人量身設(shè)計了一套馬具。
莫倫瞧著這個時尚的設(shè)計思路。如果路易只是單純的馬具店老板,他勢必比現(xiàn)在活得更安穩(wěn)自在。
現(xiàn)在的路易卻不免要提心吊膽。
尤其是隨著天色變黑,晚間六點的鐘聲敲響,郵遞員下班了,但紐約的電報回信遲遲不來。
怎么回事?
路易沒等到萊蒙的當日回信,覺得很意外。
不應(yīng)該的。
圣誕節(jié)后,萊蒙特意叮囑近期有事及時聯(lián)絡(luò)。不出意外,只要是中午前發(fā)去的電報,他必會當天回電。
之前,路易發(fā)過三次電報,都在當天得到了萊蒙回信。
今天怎么回事?是電報公司出了問題嗎?
路易趕去鎮(zhèn)上的電報公司,得到值班人員的回復,今天全線通信正常。
路易想到三個紐約佬說的“家里不干凈”,難不成是萊蒙先生出事了?
他憂心忡忡地回到家,沒心思吃飯。瞧著三位特派員,竟是略感心安。
今夜不是他一個人面對突發(fā)狀況,好歹能獲得一些組織上的幫助。
路易把擔憂說了出來,問:“去年九月的情況,該不會重演了吧?依照三位看,現(xiàn)在要怎么處,比較妥當呢?”
費斯上校無語,實話不能說,否則真想叫路易清醒點!
我方三人是來假傳軍令的,不是來給你提供指導的。
這戲的走向,有點不對勁。
該不會演著演著,從深入敵方內(nèi)部,演變?yōu)楸粨砹橥趿税?br />
第129章 Chapter129
Chapter129
去年九月, 捕夢社具體發(fā)生了什么變故?
莫倫與麥考夫為了解除夢境任務(wù)的束縛,一路追尋到美國。必須查明的謎團里,包括了以上這個問題。
弄清這個問題的答案,卻不在今天的計劃里。
原先的計劃, 今日喬裝成紐約特派員, 目標是救出旺斯, 外加確定馬具店倉庫埋尸。
計劃趕不上變化。
誰能想到紐約方面的回電,是在殺人與留活口之間,選擇了沒有消息。
更大的可能是“被”選擇了。
也許是萊蒙蘭格被偷襲,無法回電, 對他下黑手的大概率是盜蛇人。
莫倫與麥考夫?qū)σ曇谎郏紱]忘了盜蛇人捏造假新聞, 企圖挑起雌雄雙煞與捕夢社的斗爭。
時間過去了近半個月,上了新聞熱榜的雙方都沒有回應(yīng)。
這段時間, 盜蛇人沒等到漁翁得利,反而折損手下。
他忍無可忍, 不再藏匿幕后,而是直接下場,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地綁了萊蒙。
這個猜測正確嗎?
只有返回紐約才能驗證。
莫倫沒有被打亂計劃的不悅,反而抓住了這個機會, 要弄清捕夢社去年秋天大火的始末。
她不復之前的高傲,而是一臉慎重地看向路易。
“今天萊蒙先生沒能及時回信, 說明紐約方面有異動的可能性極高。半個月前的紐約大新聞, 捕夢社大敗雌雄雙煞, 你也聽說了吧?”
“聽說了。”
路易最初以為新聞是真實報道, “1月2日宴會,我多嘴問過萊蒙先生, 需不需要我來處蛇尸,是被回絕了。”
莫倫了然地說:“你是挨了批吧。我猜萊蒙先生說,他不似D先生,他不搞那些神神鬼鬼的事,不需要怪蛇的尸體!
路易訕笑,是被猜中了。
“對,當時萊蒙先生的訓話,差不多就是類似意思!
莫倫聽到路易的確定回答,對捕夢社的派系有了更細分的認識。
以D先生為首,包括死去的年輕夫妻、偵探肖恩,可能都是神秘學派。
以萊蒙蘭格為首,則是做著尸體生意。
他經(jīng)營的服裝、戲院、馬具等產(chǎn)業(yè),從表面上看,是合情合地搜集人體數(shù)據(jù),其實可能“按需殺人”。目前不知客戶與被害人的名單。
莫倫接著忽悠路易,“其實,萊蒙先生沒告訴你一個關(guān)鍵內(nèi)幕!
路易立刻動了好奇心,追問:“什么?”
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后悔。不該問的別問,這是組織內(nèi)的規(guī)矩。
“原本我不該說的!
莫倫卻是無奈地嘆氣,“今天情況特殊,紐約沒有回信,說明事態(tài)緊急。你負責處尸體,職位很重要,告訴你也不算泄密。”
莫倫:“在去年大變之前,萊蒙先生敏銳地察覺內(nèi)鬼的外援在歐洲,把我們?nèi)齻派去調(diào)查了!
路易恍然,他說怎么沒見過三人,原來是一早就被派去了大洋彼岸!澳銈儾榈搅耸裁?”
麥考夫明白莫倫的意圖,讓路易主動吐露捕夢社的內(nèi)幕。
他很順成章地接話回答,“我們查到有一股勢力,暗中瞄準了組織的活動經(jīng)費,對方很隱秘,試圖挑起組織與其他人的斗爭,然后撿便宜!
路易明白了,“之前紐約的是假新聞,有第三方栽贓陷害雌雄雙煞與捕夢社,而這人目前潛伏在紐約。”
“是的!
麥考夫又把話題轉(zhuǎn)回了D先生身上,“萊蒙先生早有防備,不會輕易被害,除非有誰給偷蛇人提供了便利。路易經(jīng),你說有沒有可能是D先生的殘黨?”
莫倫接著說:“去年九月事變,我們?nèi)齻遠在英國,不清楚紐約事發(fā)的具體經(jīng)過。路易經(jīng),你應(yīng)該目睹了全過程,請仔細回憶一下,有沒有漏網(wǎng)之魚?”
路易被問住了。
D先生詭異莫測,對于他的死亡,自己最初是不敢置信。也是為了防止余黨偷襲,捕夢社暫停了小半年的組織活動。
費斯上;剡^味來,莫倫與麥考夫是決定將錯就錯,把假戲進行到底,從偽裝救人演到接管總部。
原定在前往紐約的路上敲昏路易劫走旺斯,這個戲份要變一變了。具體怎么操作,還是要看紐約捕夢社遇上了哪種突發(fā)情況。
路易從沉思中回神,不確定地搖頭,“我想不到誰會是漏網(wǎng)之魚。”
莫倫引導著問:“你知道『平克頓偵探社』追查捕夢社盜竊怪異物品的案件嗎?”
路易瞪大眼睛,“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莫倫張口就來:“少說一年了,當時是D先生派人應(yīng)對掃尾,難說他是否故意留了一招后手。”
路易:“你的意思是D先生曾經(jīng)棄車保帥,被丟棄的廢棋是他故意放給偵探社抓住。盜竊罪最多坐牢,偵探社也不會隨意殺人。現(xiàn)在那枚廢棋出獄,勾結(jié)盜蛇人報復萊蒙先生。”
莫倫不置可否,她沒有暗示,全是路易自行腦補。
“我在想D先生安插的棋子不會只有一兩個。不如你說一說去年九月的變故細節(jié),我們找一找可疑點。”
路易想起去年九月的最后一個星期六,著實想不出哪里有破綻。“兩敗俱傷,死了好多人。”
路易盡可能細致地談起了那場捕夢社驚變,難免有些語序凌亂。
莫倫與麥考夫又時不時引導提問,梳出了路易認知里的捕夢社。
三年前,路易在一次賽馬比賽中受傷,決定不再做騎手,要換一份工作。
當時,萊蒙找上了他,提出注資開設(shè)馬具店,請他做經(jīng)。
路易沒由不同意,這與他的專業(yè)技能對口。
很快在溫泉鎮(zhèn)開店。一年過去,馬具店的生意越來越好,但他覺得賺錢速度還是慢了。
那時,萊蒙再度發(fā)出邀請,請路易進入「捕夢社」,作為組織員工能賺些外快。
路易只需負責貨物運輸,不必有好奇心,把密封物品從紐約運到匹茨堡。
他最初不知道送的是什么貨,只要裝作在運送制造馬具的材料。
就這樣過了半年,路易運貨從未出錯,被發(fā)了大筆獎金。
萊蒙又來問有沒有興趣更深一步接觸「捕夢社」?
路易抱著賺更多錢的想法同意了,然后他見到D先生,也參加了幾次組織的活動。
時隔一年半,萊蒙回想那段記憶,仍舊心有余悸,一個詞概括就是“詭譎”。
D先生主導的捕夢社是真的在“捕夢”,能夠引導人們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與普通做夢不同,在他的指點下,參加活動的成員們能自主控制夢境。
D先生宣稱,不斷練習直至捕夢技能滿點,就能成為夢境世界的造物主。在夢中,你變得無所不能,飛天遁地,為所欲為。
路易嘗試了,真的感覺到不一樣的夢境,夢里意識到自己清醒著,但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喜歡數(shù)實打?qū)嵉腻X,而不是在夢里住金碧輝煌的宮殿。參加了兩次組織活動,也就不再參與。
不過,更多人不是那樣想的。
路易后來得知,捕夢社很早就存在了。
不清楚具體時間,但D先生只是接管者,不是創(chuàng)始人。
D先生的捕夢活動不只是令人陷入自我編織的虛幻,有人真心實意地感謝他。
比如后天失明患者,通過構(gòu)造夢境,在夢里重見光明。
比如陽痿患者,通過編造夢境,又能在現(xiàn)實里重新勃/起了。
最開始,D先生接觸的多是有各種問題的病患,他更似獨行俠游蕩在美洲。
情況總會發(fā)生變化,或說因為D先生的目標從未變過,才會改變行事手段。
他堅信思維能通過夢境前往另一個真實時空,在那里隨意控制他人思維,想成為誰就能成為誰。
為了達成真正的控夢自由,需要搜羅著各種怪異物品作為魔法陣啟動的材料。
這都離不開一個詞——錢。
D先生與萊蒙在紐約相遇。
萊蒙很有經(jīng)商頭腦,提出了將「捕夢社」以當代俱樂部的形式去經(jīng)營。
收取高額會費,培訓專業(yè)員工,讓D先生有更多幫手去搜尋他需要的物品。
借雞生蛋。
路易知道這個詞不太好聽,但用來形容萊蒙很貼切。
三年前,萊蒙借著D先生的本領(lǐng)與人脈,在紐約迅速擴張神秘的捕夢社。
萊蒙負責壯大組織,他挑選客戶,吸納錢款。
D先生也培養(yǎng)了一批直系手下,專門為他搜羅盜竊各種怪異物品。
路易加入捕夢社后一年,才知道讓他運輸?shù)呢浳锊恢挥衅婀治锲,還有一具具人類尸體,都被拉到匹茨堡廢棄工坊去焚燒。
怪奇物品是D先生盜竊的贓物,測試后無用就要做火化銷贓處。
人類尸體生意是萊蒙偷偷搞出來的事。
D先生宣稱以入夢治病。
萊蒙暗度陳倉,打出幫人實際性圓夢的旗號——專門為戀/尸人與食/尸人提供符合心意的尸源。剩余的殘肢也要被火化,毀尸滅跡。
去年九月末,據(jù)說D先生只差兩件關(guān)鍵物品就能達成他的心愿。
那是一場難得的全體員工聚會。當天,有人爆出了萊蒙私下搞出尸體交易。
D先生大發(fā)雷霆,責罵萊蒙的行事會壞了他的運勢。
那些被侮辱肢解的尸體,勢必凝結(jié)成死氣,糾纏捕夢社的每一個人,也就會導致前往真實夢境世界的計劃功虧一簣。
沖突在柏樹街的66號一觸即發(fā)。
路易說不清究竟是誰先起了殺心,D先生的直系手下與萊蒙的心腹們打起來了。
場面非;靵y,因為D先生有著詭異手段,他似乎能夠控制人的精神。
朝著他進攻的人群突然會發(fā)瘋,不分敵我地揮刀,甚至是當場自殺。
在以前的捕夢社活動里,從沒見過D先生用過這種手段,或許是他壓箱底的保命底牌。
不過,D先生還是被萊蒙用一顆子彈擊中了腦袋。子彈爆頭,當場死亡。
柏樹街66號血流成河。
D先生與擁躉們無一存活,萊蒙也損失慘重。
路易在交戰(zhàn)中一直躲在樓梯下方的儲物柜里,他只聽到外面的乒鈴乓啷聲。
等;鹆,他被萊蒙找到,給他二選一的選擇。負責處尸體或是辭職離開,馬具店經(jīng)也別做了。
路易不傻,他認為萊蒙說的第二個選擇有后半部分沒講完——如果辭職就會被滅口。
上了賊船,就是踏上一條不歸路。
去年二月,萊蒙的暗中尸體買賣交易還沒曝光時,有人想要向D先生揭發(fā),那人很快被殺了。
尸體先藏在紐約馬具店分店。
好巧不巧,情人節(jié)黃昏,隔壁的馬匹交易所的糞坑被炸。
爆/炸讓馬具店分店的墻面裂開,地基也受損。
途徑的倒霉蛋編劇阿仕頓,他眼尖地發(fā)現(xiàn)了地下的半截人類腿骨。
阿仕頓以此為要挾,找上路易要封口費。
路易上報給萊蒙后,阿仕頓被帶去了「蘭格劇院」,后來再也沒見過這個編劇。
背叛萊蒙會被他殺掉。
路易果斷地選擇清66號血拼現(xiàn)場。
其中一些尸體被送還給死者家屬,聲稱這些人是卷入幫派火拼,不幸身亡。
另一些沒有家人的死者被運到了麥浪村馬具店倉庫,這會都埋在了泥土里。
路易之所以不敢用匹茲堡的火化點,因為那里被萊蒙先用來燒毀D先生的尸體。
鑒于D先生死前的詭異手段,怕他化成灰還會鬧事,是把火化爐都給徹底砸了。
等到尸體清空,萊蒙又一把火燒了66號,燒得非常徹底,完全抹去血腥斗爭的痕跡。
那時組織死了幾十人,財務(wù)費納希也失蹤,導致賬目一度混亂。
萊蒙宣布接管捕夢社,以后只做尸體交易,但要暫停休整一段時間。期間工資照發(fā),員工們不必驚慌。
路易知道近半年的休整期,萊蒙沒停止追捕D先生余孽或策反D先生的手下。這就有了今天見到紐約來的三位特派員。
“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
路易把知道的都說了,他問:“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莫倫一針見血地說:“今晚,你不想去紐約,對嗎?”
路易沒有強撐說反話,他講了實話:
“我不是遇事就逃,而是見過火拼血流成河,更知道保命不容易。今天要是D先生余孽找萊蒙先生復仇,也會順便殺了我這個清掃戰(zhàn)場的幫兇!
“我懂!
莫倫沒有露出看不起路易的表情,反而是表現(xiàn)出難得的感同身受。
“不只是你有危險,我們仨也一樣。比起你本來就是萊蒙的手下,那個潛伏的殺手更恨背叛了D先生的人。”
莫倫:“現(xiàn)在,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路易心有戚戚,誰說不是呢。
麥考夫:“逃也不是辦法。路易經(jīng),你愿意亡命天涯?不過現(xiàn)在的好日子了?”
路易當然不舍得。
麥考夫適時像路易提議,“比起你,我們對于殺手的優(yōu)勢是他暫時可能不清楚我們還活著。所以,我們先回紐約一探究竟。”
路易聽了,狠狠松一口氣,有人幫他探路蹚雷是再好不過。
“但……”
麥考夫又話鋒一轉(zhuǎn),“比起你,我們又有一個劣勢。我們直接聽命萊蒙先生,與其他同僚都沒有接觸。”
莫倫也向路易表達了擔憂:“今天來到麥浪村,要不是與你一起抓捕旺斯記者,你也不會相信我們的來歷。我們回紐約調(diào)查萊蒙先生的安危,被蘭格劇院的同事誤會了,難道要相互殘殺嗎?”
之所以提到蘭格劇院,是推測萊蒙的打手們化明為暗,藏在那座遍布機關(guān)的劇院里。
莫倫又說:“萊蒙先生也不搞認牌子不認人那一套。時間緊迫,憑什么讓劇院的同事們相信我們呢?”
路易想了想,說:“稍等!
他去書房取來了兩把鑰匙,“這是「蘭格劇院」后門與地下室一層總門的鑰匙。除我之外,只有萊蒙先生有。三位帶著鑰匙回紐約,多少算一份憑證。如果劇院保安隊長托勒法克還不信,就讓他發(fā)電報聯(lián)絡(luò)我!
路易沒有說先發(fā)電報給劇院的法克。
紐約形勢不明,他可不會先暴露自己,說不定法克已經(jīng)遇襲了。
莫倫接下了鑰匙。
這串鑰匙的出現(xiàn),也側(cè)面驗證了推測正確!柑m格劇院」是萊蒙進行捕夢社相關(guān)行動的秘密據(jù)點,說不定被害人與客戶名單就在劇院里。
這時,不怎么說話的費斯上校開口,“我留下來,在麥浪村做接應(yīng)!
費斯上校認為必須有人盯住路易,以防萬一,不能讓他亂說亂動壞了事。
莫倫與麥考夫沒有立刻同意。
今夜沒收到萊蒙的電報,可能是人出事了,也可能是對方臨時有事耽擱了。
如果是前一種可能,費斯上校留下是無大礙;
如果遇到后一種可能,明天就會有萊蒙的電報發(fā)來,費斯上校的戲就不好演了。
費斯上校知道留下的風險,所以才要先把堂弟送走,他一個人跑起來也方便。
“哈克小姐、伯納德先生,你們把記者旺斯押送回紐約,我留在麥浪村。我們要做好準備,萬一要撤退,我先在這里預備好一條退路!
路易從旁附和:“對,是要準備好退路。讓漢弗萊先生留下來,我們相互也有照應(yīng)!
路易生怕被D先生余黨追殺報復,多一個紐約特派員在身邊,殺手說不定就先殺特派員了。
莫倫與麥考夫終是點頭。
一頓簡單的晚餐之后,兩人帶著新獲得的「蘭格劇院」鑰匙信物,押著昏迷中的旺斯記者,踏上了返回紐約的歸途。
*
*
夜間21:30,諾斯克別墅地下室。
原本的三口棺材里,一口躺著被綁的諾斯克,另一口躺著被綁的萊蒙。
在九個小時前,莫里亞蒂換上了諾斯克的外套,佩戴他早前定制的仿諾斯克發(fā)型的假發(fā),又搞了一個諾斯克仿妝。除了聲音不同,是有了七成相似。
莫里亞蒂又特意選了一張華麗的上半臉面具戴上,露出了諾斯克下顎位置的痣。然后頂著這幅妝造,把紙條遞給管家。
多虧諾斯克平時行事不算正常,時不時保持沉默,時不時神經(jīng)搭錯地揮退所有傭人,不讓他們靠近。
諾斯克在家里戴面具的奇怪行為,管家也見怪不怪。
紙條的內(nèi)容是去蘭格家傳話,約萊蒙盡快來家里見面,喝一杯下午茶。
紙條傳出后的一個半小時,萊蒙到了。
莫里亞蒂當然不會立刻出現(xiàn),找了個借口說讓萊蒙在客廳等半小時,卻轉(zhuǎn)身向端給萊蒙的咖啡里下了大劑量的迷/藥。
萊蒙怒氣沖沖地等待,但沒有防備地喝下了那杯加料咖啡。
不多時,他在沙發(fā)上睡著了。莫里亞蒂掐著點出現(xiàn),架著萊蒙,把人綁到了地下室內(nèi)。
從下午兩點半開始,過去了近七小時。
莫里亞蒂對萊蒙嚴刑逼供,試圖讓他吐露一百萬的黃金藏匿地點,但一直沒能讓萊蒙松口。
“你為什么要死撐著呢?”
莫里亞蒂瞧著被他折磨到只剩半條命的萊蒙,“你說了實話,我給你一個痛快,不好嗎?”
萊蒙的四肢被綁,身上已經(jīng)皮開肉綻,努力地喘著氣,死死盯著面具男人。
雖然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聽聲音是插畫師喬門羅。本以為這個插畫師只是想騙姑媽福納克夫人的錢,哪想到這人會有這般手段。
萊蒙從未料到?jīng)]死在D先生的手上,反而倒在了諾斯克家的一杯咖啡上,是倒在了他以為不會有威脅的地方。
但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
不說是死,說了也是死,必不能讓這個插畫師得到捕夢社的一百萬黃金。
莫里亞蒂有備而來。
從褲子?*? 口袋里取出方盒子,拿出盒中的針筒注射器,走到萊蒙身邊。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今天你不回家,不會有人起疑心,只認為你找朋友去玩了。但你消失得越久,我的風險越大。那你就試試這個藥吧,它會讓你說出心底的秘密!
莫里亞蒂在做數(shù)學老師時,結(jié)識過一位植物毒學家。
那人已經(jīng)死了,留下一種吐真劑假想。提取茛/菪的有效成分,做出催眠型藥物,可以讓人的身體陷入半麻醉狀態(tài),老老實實地回答問題。
莫里亞蒂依照配方做了實驗,效果是30%的成功率。
被注射藥劑的實驗對象,有的說了真話,有的胡言亂語,有的發(fā)生嚴重不適,不治身亡了。
這種不確定的逼供手段,不到最后一步不想使用。
“恭喜你,萊蒙先生,你是我在紐約的第一個實驗對象!
莫里亞蒂說著猛地扎針,把藥劑注入了萊蒙的左臂血管里。接著,他拿出懷表,開始等待藥效發(fā)作。
萊蒙無力掙扎,只能眼看針劑沒入體內(nèi)。
大約十幾分鐘后,他覺得整個人沒了力氣,意識漸漸模糊。
開始眼神渙散,難以聚焦。又不知過了多久,似乎聽到耳邊有一個聲音提問。
“說吧,說出你的秘密,你把捕夢社的秘密資金藏在了哪里?”
莫里亞蒂把萊蒙口中的布團取出。成敗就此一舉,就看萊蒙是不是能說真話了。
萊蒙接收到關(guān)鍵詞“捕夢社”、“我的秘密”,一股怒火從心底竄出。
他瞧著面前的模糊人影,是看到了死去半年的那個人。
“啊呸——”
萊蒙對著面前的人影,狠狠吐了口水。
他又破口大罵:“D先生,你該被挫骨揚灰。你這樣的騙子,不得好死,你說控夢能治好我的不舉,騙人的,全都是騙人的。治不好,我的病沒被你治好!我還是陽痿!”
莫里亞蒂險險避過了萊蒙的口水攻擊,一股氣是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這藥到底有沒有起作用啊?
萊蒙自爆的秘密不是他想要聽的。誰關(guān)心你舉不舉,關(guān)鍵是錢在哪里?
第130章 Chapter130
Chapter130
萊蒙自爆陽痿, 不會讓莫里蒂亞停止逼供。
莨/菪藥劑被注入人體,在藥效失效前,可以反反復復對被注射者提問。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得到真實答案的可能性會逐步降低。
莫里亞蒂與萊蒙耗上了。
走到這一步, 這個夜晚只會有兩個結(jié)果, 要不就是萊蒙死了, 要不就是萊蒙說出了藏錢地點再死。
莫里亞蒂:“別想你的不舉,想一想你的錢,你把捕夢社的一百萬美金放到哪里了?”
萊蒙:“捕夢社D先生是個無恥的騙子,他能治好別人, 為什么治不好我?都怪該死的牙齒獵人,都怪蘭格把我?guī)ジ鸬姿贡ぃ ?br />
莫里亞蒂:觸發(fā)詞錯了, 重來。
“是錢!你有一百萬美金,你放在哪里了?”
萊蒙:“錢, 對我有錢了!我一個接一個地把那天看到我被咬傷的牙齒獵人都殺了!
莫里亞蒂:重點又歪了。
“是一百萬美元,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
萊蒙:“我殺了37個牙齒獵人, 大衛(wèi)卡基是最后一個。哈哈哈,全都被我殺了。最后一次是有變態(tài)暗中搞鬼, 把卡基的尸體從西郊森林里挖出來,拉到華爾街去堆雪人!我只能蟄伏, 這段時間必須保持低調(diào)。”
莫里亞蒂:?!
真是地獄笑話,真變態(tài)嘲笑他變態(tài)。
他變態(tài)嗎?他最多是狠毒。他從不說后悔, 可真的后悔搞了華爾街雪人。
莫里亞蒂:“你別想數(shù)字!我是問你, 你搶奪的黃金存放在什么地方!”
萊蒙:“憑什么我血拼才能搶奪黃金, 但莫倫海勒一個牙醫(yī)的女兒就輕輕松松就能繼承大額遺產(chǎn)。上帝瞎了眼, 海勒該死,牙醫(yī)相關(guān)的人都該死。我要殺了她!”
“嗤~”
另一口棺材里, 被堵住嘴的諾斯克悶笑起來。
地下室的現(xiàn)場畫面很殘忍,空氣里還飄著血腥味,但聽著雞同鴨講的問與答,他忍了又忍是沒能忍住笑了出來。
諾斯克卻也笑不大聲,因為嘴巴被堵,肚子憋氣憋得抽筋了。
莫里亞蒂聽到悶笑聲,差點破防地吼一句,笑什么笑。
話到嘴邊,忍住了。
他不能怒吼,萬一高音量破壞藥劑對萊蒙的半催眠效果,讓人有了恢復神志的趨勢就不妙了。
莫里亞蒂冷冷地瞪了一眼諾斯克,之后再找這小子算賬。
他又一次看向雙眼渙散的萊蒙,不依不饒地繼續(xù)詢問,“價值一百萬美元的黃金,你藏在哪里?”
“黃金……”
萊蒙語序開始混亂,“沒有,沒有黃金,都死光了。”
說完這一句,他頭一歪昏了過去。
莫里亞蒂深呼吸,努力壓制住一肚子火氣。
隨身方盒里一共準備了兩管藥劑,眼看第一針沒有達到想效果,是必須補上第二針。
第二針致死率更高。
莫里亞蒂克制住燥郁心情,重新把萊蒙的嘴巴堵上,沒有立刻弄醒他。
緩一下再動手,免得藥效疊加讓人加速去地獄,自己的黃金就沒著落了。
他先后檢查了捆綁萊蒙與諾斯克的繩索,確保捆綁得都很結(jié)實,自己躺到了第三口棺材里。
忙碌了一整天,小睡一個小時。等他醒來,就是萊蒙的死期。
時間在古怪的安靜中過去。
等莫里亞蒂再睜眼,疲憊稍減?匆谎蹜驯恚23:35。
他即刻從棺材里爬出來,去打量被綁的兩人。
諾斯克睡著了。
萊蒙不用外部刺激,已經(jīng)睜開眼睛。眼神發(fā)直,像是傻了一樣。
莫里亞蒂沒有猶豫,馬上給了萊蒙第二針。
十五分鐘后,萊蒙劇烈抽搐起來。
不好,這是副作用發(fā)作了。
莫里亞蒂抓緊時間取下萊蒙嘴上的布團,再次發(fā)問:“你把黃金藏在了哪里?”
萊蒙全身顫抖,眼神幾乎完全失焦,像是根本聽不到問題。
莫里亞蒂揪住了萊蒙的頭發(fā),在他的耳邊怒喊:“黃金的位置!它究竟在哪里?!”
“黃金……”
萊蒙終于接收到了外界聲音,慢了兩拍說:“蘭格劇院,黃金,三樓機關(guān),保險箱!
莫里亞蒂眼底迸發(fā)出欣喜,太不容易了,他總算是聽到正確回答。
馬上追問:“黃金放在蘭格劇院的三樓的機關(guān)保險箱里?保險箱的具體位置呢?在你的辦公室嗎?”
萊蒙喃喃重復:“我的辦公室,我的辦公室……”
不等莫里亞蒂再問細節(jié),萊蒙又一次劇烈抽搐,鮮血從鼻孔與耳道涌出。他瞪大了眼睛,頭一歪,一動也不動了。
莫里亞蒂檢查了對方的呼吸與脈搏,均是毫無反應(yīng)。
萊蒙,死了。
莫里亞蒂為了以防萬一,拿出一根麻繩在萊蒙脖子上又緊緊勒了五分鐘。勒斷了他的頸椎骨,確保人死透了,不會詐尸。
這才取下諾斯克的堵嘴布,問:
“你去過「蘭格劇院」萊蒙的辦公室嗎?知道里面的保險箱情況嗎?”
諾斯克在萊蒙發(fā)出響動時就醒了。眼下再也聽不到萊蒙出聲,他瞬間滲出一身冷汗。
殺人了!
被殺的還是熟人!
距離他不到兩米,殺人案真實地在他的身旁發(fā)生!
殺人兇手明晃晃地站在他面前,這讓諾斯克感到真實恐懼,再也生不出笑別人倒霉的心思。
諾斯克不敢耽擱一秒鐘,立刻回答:
“我去過劇院三樓的辦公室,但沒看到過保險箱,可能是藏在墻壁里?”
莫里亞蒂知道那座劇院有機關(guān),“你走過劇院里的秘密通道嗎?”
“沒有!
諾斯克是萊蒙的客戶,又不是他的手下。
雖然在去年九月幫著萊蒙打過掩護,一起清掃被血洗的柏樹街66號,但他沒有過多插手捕夢社內(nèi)部管,何況萊蒙也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
諾斯克:“尸體派對在萊蒙的別墅進行,不是在蘭格劇院。我只知道劇院的秘密通道是用來竊聽貴賓觀眾的隱私,便于萊蒙拿捏客戶的把柄!
莫里亞蒂眼看問不出更多消息,只得重新堵上諾斯克的嘴巴。
“等我找到黃金,回來就放了你。”
莫里亞蒂帶上萊蒙的鑰匙串,把三口棺材的蓋子都合上,重新捆綁棺材,頂著諾斯克的仿妝離開了。
事不宜遲,趁著夜色,夜探劇院辦公室。
不是一人前往。近百萬美元的黃金,他無法獨自搬運。
叫上了隨時待命的得力手下塞巴斯蒂安莫蘭,一起朝著「蘭格劇院」出發(fā)。
*
*
9月10日,零點的鐘聲敲響。
夜已深,紐約城內(nèi)總有人不睡覺。
有的準備潛入劇院做賊,有的剛剛從麥浪村趕回。
麥考夫駕著馬車,駛向柏樹街1號。
車廂里,記者旺斯醒來有段時間了。
他通過莫倫的描述,得知自己從被擒到獲救的始末。
旺斯也說明了為什么會倒在馬具店的倉庫里。
他依照伯父遺留的清戰(zhàn)場名單,去麥浪村的牙齒獵人布爾特。
找上門,發(fā)現(xiàn)布爾特已經(jīng)在半年前落水身亡,死亡地點就在麥浪村附近的森林里。
布爾特的兒子說,他父親是喝醉酒意外溺亡。
如果不是喝多了也不會去那條河附近,因為附近森林時不時有綠色幽靈出沒的鬧鬼傳聞。
旺斯不死心,前往了布爾特的死亡地點。
在周圍區(qū)域一通好找,結(jié)果讓他發(fā)現(xiàn)了荒草中的高墻。
那是一座沒有標識的建筑物,而他在墻根處發(fā)現(xiàn)了幾塊灰色碎石子。
石子外表瞧著普通,卻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因為附近的石頭多是黑色的。
旺斯以前采訪過化石挖掘的一線現(xiàn)場,知道用舌頭區(qū)別石子與骨頭的快速鑒定方式。
他果斷當場嘗試,發(fā)現(xiàn)墻根的灰碎石其實是骨頭,猜測圍墻內(nèi)也許藏著尸體。
決定連夜勘察,生怕晚到一步,尸體就會被轉(zhuǎn)移了。
不料晚上郊外起霧,他一度迷路。
在森林邊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很久,像是被鬼打墻一樣,直至下半夜才再次找到目標地點。
從金屬門的上方翻進圍墻內(nèi)。
用石頭砸開平房玻璃,剛到倉庫里轉(zhuǎn)一圈,沒來得及仔細查看就昏迷了。
旺斯:“捕夢社相關(guān)事物,真是有些邪門。我以前從來沒遭遇過鬼打墻。兩位真的準備立刻前往『蘭格劇院』,不等天亮嗎?”
莫倫:“不等白天。午夜進入劇院,風險反而更小,能打一個時間差!
當下,是劇院的非營業(yè)時段。假如萊蒙在紐約安然無恙,人在家中睡覺的可能性更高。
莫倫與麥考夫現(xiàn)在去劇院,可以直接忽悠保安。
等到保安意識到不對勁,通報給萊蒙,而萊蒙也必須等天亮再發(fā)電報,調(diào)查麥浪村出了什么紕漏。
莫倫叮囑旺斯,“請您暫時留在柏樹街1號,抓緊時間休息。如果夜探劇院不順利,需要您立刻換裝返回麥浪村,趕在天亮前通知費斯上校緊急撤離。”
旺斯再怎么好動,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他沒有作死地提出同去劇院,“但愿今夜兩位一切順利,之后能讓我進行獨家報道。”
莫倫微笑:“謝謝,借您吉言。一旦發(fā)現(xiàn)重要名單,必是少不了您的助力!
「蘭格劇院」有著四通八達的暗道。
據(jù)路易經(jīng)說,那些通道是窺聽觀眾的秘密,以便拿捏觀眾把柄。
另外也是一種篩選。萊蒙會編排一些與尸體相關(guān)的戲劇橋段,有戀/尸癖或食/人癖的觀眾,說不定會在觀演中產(chǎn)生欲望,這就給了萊蒙擴展客戶的機會。
劇院也是萊蒙召集手下進行秘密會議的地方。
會議室在地下一樓,因為只有暗道才能抵達,不怕被外人竊聽到機密。
莫倫推測,萊蒙有可能把重要的人體數(shù)據(jù)與客戶名單藏在劇院的某處,也許是他的辦公室內(nèi)。
如果此行能獲得這份名單,必要借助旺斯之筆在報刊上公布出來。
只憑紐約警方去把這些人一鍋端,難度較大。說不定還沒來得及查,那些客戶就都逃了,或是證據(jù)被銷毀了。
*
凌晨一點。
麥考夫與莫倫把旺斯送入柏樹街1號之后,馬不停蹄趕到了劇院。
兩人稍稍調(diào)整了角色設(shè)定,從捕夢社的紐約特派員變?yōu)榱寺芬捉?jīng)的心腹。
沒有偷摸潛入劇院,而是直接去正門,對夜班門衛(wèi)亮出了鑰匙信物。
麥考夫:“路易經(jīng)推測老板出事了,令我們連夜前來紐約。提醒法克隊長立刻全面提高劇院的安保等級,可能有賊人潛入劇院!
門衛(wèi)羅賓核對了鑰匙信物,它確實能打開劇院后門,但對老板出事的說法是一個字也不信。
萊蒙先生本事很大,誰能對他不利?
“不可能的,肯定是路易經(jīng)搞錯了。他又不在紐約,怎么能估測劇院有風險!
門衛(wèi)羅賓不給兩人放行,“法克隊長兩個小時前已經(jīng)下班回家。等天亮,你們再來。”
麥考夫冷笑,“萬一這幾個小時中發(fā)生變故,你負全責嗎?!”
莫倫也嘲諷:“你憑什么認定不會有事?今夜你見過老板了?老板親口告訴的?”
門衛(wèi)羅賓正要回懟,卻后知后覺想起來今夜確實沒見過萊蒙先生。
這種情況很罕見。往常只要萊蒙先生在紐約,哪怕只用十分鐘也會來劇院轉(zhuǎn)一圈。
羅賓:“今晚,我是沒見到老板,但這不能說明出事了。也許,老板是臨時離開紐約!
莫倫與麥考夫聽到這話,心下一松,至少能排除最壞的情況。
萊蒙不是完好無損地待在紐約。他沒來劇院,不能說明遭遇人身威脅,但不會是平安無事。
莫倫稍稍放緩語氣,“老板不在紐約,我們就更要提高警惕。聽說法克隊長很負責,想來他不會只顧睡覺!
羅賓撓頭,他不想去敲響隊長家的大門,勢必要承受隊長的起床氣。
麥考夫:“不然,你給我法克隊長的住址,我去把他叫來,連夜檢查劇院!
“行吧!
羅賓寫下了一串地址,但沒有立刻遞出。
“你們稍等五分鐘,去巡邏的三人很快就回來了,你們可以問一問有沒有異常情況發(fā)生!
此時,「蘭格劇院」三樓東側(cè)。
二十分鐘前,莫里亞蒂與手下塞巴斯蒂安已經(jīng)潛入萊蒙辦公室。
莫里亞蒂早前來過劇院,觀看演出是假,觀察建筑物內(nèi)的線路是真。
今天有鑰匙在手,順利從后門進入劇院,摸黑行走也不會迷路。只需稍加注意,避過巡邏的三位保安,幾乎暢通無阻地進入三樓辦公室。
萊蒙的辦公室大約九十平,裝潢華麗,有不少浮雕與擺件。
莫里亞蒂沒有欣賞藝術(shù)品的想法,只關(guān)注保險箱在哪里。
打開柜子尋找暗格,掀起地毯觀察地面,移開油畫,輕擊墻面聽回聲。用這些方法卻都沒能發(fā)現(xiàn)保險箱的蹤影。
“教授,這里!
塞巴斯蒂安把辦公室的每一寸木地板敲擊了一遍,終于在靠近書架的位置,發(fā)現(xiàn)一處地板有異樣聲響。
“您聽,這里的聲音不一樣。”
塞巴斯蒂安用手指輕叩地板,“咚、咚、咚”的輕擊聲接連響起,唯有被他指出的區(qū)域與附近的回聲不同。
莫里亞蒂貼近地板,沒找到可疑縫隙,看來這是一個機關(guān)裝置。
開關(guān)會在哪里呢?
莫里亞蒂第一次正視屋里的藝術(shù)品與浮雕。很快,書架左上方的一件石膏雕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雕像造型頗為恐怖。
一個女人被捆綁在柱子上,她的嘴巴被兩只大手死命地從左右反方向拉開,有一把鐵鉗伸入她的口中。
這是“牙齒女神”圣阿波羅尼亞的雕塑。
相傳,阿波羅尼亞生活在三世紀的埃及,因為基督徒的身份而受到迫害。她被抓住后,被施加酷刑,是被拔光所有的牙齒。
后來,圣阿波羅尼亞就成了保護基督徒的“牙齒女神”,保佑人們不受牙疼侵擾。
莫里亞蒂非常篤定萊蒙蘭格不會崇拜牙齒女神,因為他對牙齒獵人有深仇大恨。
這樣一來,牙齒女神的雕像被放在萊蒙的辦公室就非常古怪。
走到雕像前,擺弄起它。
向左轉(zhuǎn)動后,地面有了聲響。
那塊有異常響動的木地板緩緩下沉又內(nèi)移,露出了半米x半米的地洞。
拿著燭火靠近一探,閃出些許反光。
是黃金!
莫里亞蒂眼睛一亮,洞內(nèi)有六塊擺放整齊的金條以及一個紙盒子。
先把金條取出。
不算重,加起來估計一千多克,即七八百美元。
他又拿出紙盒。
盒子很輕。打開后沒有看到匯票或支票,只看到了一摞厚厚的股票與一本記賬冊。
翻開賬冊,交易記錄顯示七十萬美元在去年九月底買入了股票。另外三十萬美元用作劇院、馬具店的運營。
莫里亞蒂蹙眉,快速查看萊蒙買入哪些股票。
他的手越翻越快,把厚厚的一沓股票翻了一個遍,全部是美國鐵路股票。
這個發(fā)現(xiàn)讓莫里亞蒂的臉色從發(fā)現(xiàn)金條時的欣喜,一下子冷了下來,變得比鍋底還要黑。
去年十月,華爾街發(fā)生了股市崩盤,鐵路與鋼鐵股無一幸免。
曾經(jīng)價值連城的鐵路股一夜暴跌,相關(guān)公司倒閉的倒閉,破產(chǎn)的破產(chǎn)。全滅了,沒有一個東山再起。
莫里亞蒂猛地眼前一黑,腦袋嗡嗡作響。
死死地捏著手里的股票。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些股票已然是形同廢紙。
又看了一眼僅剩的六塊金條。
一百萬美元的捕夢社資金,三十萬被萊蒙投入產(chǎn)業(yè)運營,七十萬被用來炒股。
炒股的部分,全都賠光了。
現(xiàn)在只有孤零零的六塊金條,證明曾經(jīng)從捕夢社取出過一筆巨額黃金。
莫里亞蒂怒急攻心,喉嚨口泛起了血腥味。
比起之前被雌雄雙煞劫走十萬英鎊,這一次他摔得更慘了。
沒錯,他是找到了捕夢社剩余資金去向,但這筆錢早就被萊蒙敗光了!
辛辛苦苦,白忙一場!
從倫敦到紐約,逃海難,被狗追,折兵損將,到頭來就換了這樣一個結(jié)果?
莫里亞蒂很難不反問自己,這次來紐約究竟是干什么了?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這時,走廊里傳來喊叫聲。
保安:“不對勁!快看老板辦公室的門縫!怎么會有亮光透出?是不是有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