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應下高野理事官的要求讓諸伏景光很是后悔。
白天上警校的課程,晚上接受公安的臥底特訓,還要小心不能被其他同學發現,這幾天他過著仿佛隨時要猝死的生活。
但放任zero獨自被束縛在黑暗的深淵中一定會讓他悔恨一生。諸伏景光用這個理由鼓勵自己堅持下去。
說實話他對成為臥底這件事還完全沒有實感。雖然加入公安為人民服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但他才入學警校兩個月不到……原來公安是這么容易進的嗎?還是說那個系統真的有什么超現實因素的影響?
他不明白理事官為什么會選擇沒有經驗的他去臥底,更不知道該怎么做。
“你不用做什么特殊的,繼續行動就行了。”那晚,高野理事官對茫然的諸伏景光說,“如果我沒有出現在這里,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告訴教官整件事情,說服警視廳出警。”
“假如警方沒有行動呢?”
“……我會請半天假直接去ze……降谷零的公寓找他,和他商量跟蹤者的事,收集更多證據交給警視廳。”話剛說出口,諸伏景光愣住了。他突然意識到——
“他們要抓的人是我?”
是了,他本該在聽到降谷零就是波本的時候就想到的。那一處公寓想必是波本的安全屋,而可疑的管理員就是防護措施。他在公寓樓下徘徊時就被波本知道了,所以才派人跟蹤他,但由于他成功甩開了對方,他們只能換種方式抓人。
恐怕他一踏入那間公寓就會被包圍吧。zero應該也不在那里了。
他試圖想象zero在電話那端下令抓住他的樣子,但腦海里只能浮現出幼時的zero的燦爛的笑臉。他連忙把這個畫面從腦海里抹去,決定在查清楚事實以前先把波本和zero分開看待。
“沒錯,反應挺快。但他們應該不會直接等在公寓房間里,這一區人口密度高,距離警視廳也很近,容易發生意外同時又很難逃脫。我猜他們會在公寓里留下誘餌引你去更方便行動的地方。”高野理事官解釋道。
“您說的繼續指的是就這樣踏進波本的陷阱嗎?”
“是的,”高野理事官露出了今晚的第一次微笑,“你可以把這當作波本和公安對你的共同測試。”
“測試?”
“挺過這一關,給波本留下深刻印象,波本一定會親自來處理你,屆時就有了接近波本臥底的機會。”
于是,甚至還沒有出茅廬的公安見習生就這樣開始了他的第一個任務。
也許是系統給的超高校級幸運還沒過期,接下來的發展絲滑到諸伏景光感覺在做夢。
鬼塚教官不知道對這件事了解多少,反正足夠給諸伏景光大開綠燈,輕松又請下半天假。反而要糊弄過擔心的同期好友們費了他不少力氣。
到達波本干凈的仿佛毫無線索的公寓,他剛想吐槽無論是波本的手下還是高野理事官是不是都太過高看他了,他還只是個現場搜證課都沒上完的警校學生!
卻在默念著教官教的“全面、細致、耐心”的搜證口訣,把全屋從里到外搜了一遍后成功從鞋底的泥土和衣服上的花粉鎖定了市郊的一所工廠。
而讓他終于感受到傳說中的公安的力量的是,他上交地址不過半小時,高野理事官就帶著完整的工廠構造圖和詳細計劃回來了。
仿佛奇跡一般,在微型耳機里的理事官指揮下,一切都和計劃的一樣,他破壞掉照明,一個個擊倒了本來要圍剿他的八個組織成員。
諸伏景光的心臟因為腎上腺素分泌而狂跳。他來之前都做好犧牲的心理準備了,不敢置信竟會如此順利。
當高野理事官讓他決定接下來怎么做時,他努力平復著呼吸,摸出倒在地上的組織成員的手機,找到了波本的聯系方式。
【周六下午1點,東大町高野站前的咖啡廳,不見不散。】
這樣應該能讓人印象深刻吧……?諸伏景光不確定地想。
時間定在周六主要是因為平時諸伏景光要上課。連請兩天假已經很打眼了,怎么說也不能繼續錯過課堂。
要是只是單純和zero在咖啡廳見一面倒是無所謂,但按理事官描述的組織作風,大概會把他強硬地綁到別處。還是留足時間預算比較好。
正如他所料。
現在,諸伏景光正被迫坐在這個狹小又陰森的審訊室等待波本過來。
審訊室的桌椅都被死死固定在地上無法挪動。金屬制的凳子又冷又硬,也沒有靠背。
要是警視廳用這種設備肯定要被人道主義組織投訴虐待嫌犯。
但諸伏景光投訴無門,還必須在看守的注視下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態度。
他腦中回蕩著出發前理事官的囑托:
“時間緊迫,不能重新做個檔案,你只能用自己的身份去臥底了。危險度會上升,但你本身的經歷有一個人造檔案無法達到的巨大優勢——你對波本多年的執著和情感是真實的,在臥底時一定要利用好這一點。你要盡量減少說謊,只需要把對波本的感情稍微夸大地表現出來就好。”
波本、波本……他嘗試著集中注意力,但老是控制不住地想起童年時的降谷零。
而正在這時,門打開。
一個實體的金燦燦的腦袋和他回憶中的小降谷零重合了。
和理事官說的一樣,他幾乎沒用任何演技,自然而然就感嘆出來:“終于找到你了,zero。”
***
降谷零不愧是經歷過各種大風大浪的職業臥底,在大腦宕機的時刻,他的身體已經習慣性地戴好了波本的假面,轉向明顯兩眼放光、豎起耳朵的看守人員,皮笑肉不笑地說:“留下報告你就可以出去了。”
然后他既不理會一臉驚喜的諸伏景光,也沒再管嚇得手忙腳亂的看守,自顧自地在諸伏景光對面坐下。面上笑著,眼神卻銳利地上下打量著諸伏景光。
降谷零的內心在扶額嘆氣。
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套跟蹤狂理論,重新審視了一遍整件事情,發現一切都說得通了——
hiro看到他進公寓,來公寓找人無果,發現了跟蹤,轉而反跟蹤。以hiro的敏銳程度在中途就會察覺“降谷零”有問題,于是順勢踩進陷阱收集更多信息。
話說回來那幾個外圍成員也太菜了吧?連還在上警校的hiro都打不贏……降谷零難得和琴酒心有靈犀了一瞬間。
他在心里搖搖頭,繼續理下去:那么那條短信是釣魚?其實警察就潛伏在咖啡廳附近準備捉人?不,沒有實際的案件發生警視廳不會出警的,更有可能是另外幾個同期在旁邊幫忙。
好像很合理。回想起警校時期那些瘋狂故事的降谷零差點沒忍住抽了抽嘴角,他都不知道該祈禱同期們能想辦法跟到組織基地還是祈禱他們別跟過來了。
怎么會發展成這樣的啊?
饒是見慣風浪的降谷零也頭疼了。
不管怎么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hiro。被組織盯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能做的只有把hiro從琴酒手里搶過來。
以琴酒的性格,說不定把人一帶回行動組就一把槍遞過來先殺個人看看。不聽琴酒的就沒命,聽了琴酒的hiro不僅警察生涯完蛋,還會一生受到自己的良心譴責。
只能他先把hiro要過來。不管hiro信不信任他,只要制造出能讓hiro求助公安的空隙,接下來不論hiro選擇接受證人保護計劃離開,還是留在組織成為臥底,都不用陷入被動的狀況了。
但目前有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他要不要認出幼馴染來?
對于降谷零本人來說,和諸伏景光在一起的時間占據了他不長的人生的三分之二。他對諸伏景光的熟悉程度上到喜好下到三圍,可謂無一不知,要是這個世界的hiro生活習慣不變的話,他甚至可以猜出對方今天穿的內褲花紋。
然而,從波本所剩不多的記憶來看,諸伏景光只是他進入組織前的一個玩伴,他們只相處過短短三年時間,看樣子不太可能還記得諸伏景光這號人,起碼不會一眼認出來。
可要是不認出來,他以什么理由跟琴酒搶人呢?
降谷零盯著諸伏景光,很是發愁。
諸伏景光現在慌的一批。
他自我感覺剛剛那句即興臺詞發揮的不錯,然而沒人給他反應:看守在波本發話后飛快逃離現場;和波本一起進來的一身黑的長發男陰沉著臉嘩啦啦地翻著報告;他的幼馴染降谷零則是一言不發地盯著他看,笑得瘆人。
諸伏景光一下子就能分清童年的zero和作為波本的降谷零了。他們的笑完全不同,zero的笑容是真實又溫暖的,而波本的笑卻從未到達過眼底。
在復雜的情緒不自覺涌上心頭前,諸伏景光努力把自己代入到在更普通的場景遇上更正常的幼馴染的情景中,有些緊張地道:“zero還記得我嗎?諸伏景光,小學的時候你都叫我hiro的那個。”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著波本的表情,但什么也沒看出來。
降谷零其實已經樂開了花:nice,hiro!
這下他正好可以借坡下驢,就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波本也不會錯過這么好的拉近關系收集情報的機會。
降谷零加深了笑容:“hiro——我想起來了。”
接著,他倆仿佛時隔n年在路上偶遇的小學同學,進行了一番充滿了憶當年的親熱寒暄,話題的內容太過正常,在壓迫感十足的審訊室里反倒顯得有幾分詭異。
琴酒掃完報告的最后一頁,再也壓制不住一跳一跳的額頭神經,直接抽出槍對準了諸伏景光,打斷毫無意義的對話。
“諸伏景光,你為什么要上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