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四年級。
全寄宿學校。小學部，期末考試前。
張老師念完一段看著全班所有人都在寫，只有小影趴在桌上，筆都沒拿。張老師抬手就把手里的參考書扔了過去，準確的扔到小影桌子上，又滑到了地上。
小影被扔過來的書嚇了一跳，抬起頭莫名地看著講臺。
張老師看小影不順眼已經很久了，每年思想品德成績都只有二三十分。都是選擇題蒙對的分數。
張老師推了推鼻子上的大黑框眼鏡，吼道：“都什么時候了？所有人都在記筆記，你可好，你都會了是吧？你都背下來是吧？我告訴你，這次期末考試，我這門課，你再不及格，我就讓你留級！”
小影不說話，也不看她，繼續趴在桌上發呆。
“把我的參考書，送過來。”
小影理也不理。
她前排坐的是紀律委員，紀律委員起身把張老師的參考書撿起來送回了講臺。
張老師忍著怒火講完重點，怒氣沖沖地離開教室直接去了教導處。教導主任聽完了以后，把小影的班主任陳老師叫來。
陳茂跟教導主任仔細解釋了小影的特殊情況。
教導主任也很為難說：“那這樣吧，如果她這次思想品德不及格，下學期開學前再給她補考一次，補考及格了也升學，如果補考還是不及格就留一級吧。”
陳茂也只好點點頭。
陳茂自從跟小影“談條件”之后，這四年的數學成績一直在九十分以上，語文成績也能保持在八十以上。
體育課，手工課幾乎都是滿分。
音樂也不差。
美術老師只在小影二年級的時候曾經來告狀。說小影從來不準備水彩筆也沒有美術本。這節課是水粉，其他同學都帶了水粉顏料來，只有小影空著桌子什么都沒有。
放學后，陳老師把小影單獨叫出來。“美術課你不喜歡上？”
“不是。”
“那怎么老師說只有你沒有準備水粉顏料？”
“我不知道去哪兒買。”
陳老師笑，直接帶著小影到附近的文具店里買了一套水粉顏料、水彩筆、蠟筆、美術本。
小影之后畫的畫經常被美術老師夸獎。
關于一直考二三十分的思想品德，陳茂也問過小影。
小影說：“我聽不懂她說的什么。”
“那就死記硬背。”陳茂說。
“我背了，但是我不知道我背的那些要怎么答題。也不知道論述題要寫我背的哪一段。”
陳茂扶額。哎，思想品德這門課就先放棄吧。
可是現在面臨的是要讓小影留級的問題。
陳老師想，沒關系還有一個暑假，我只要讓小影知道怎么答題就行了。
放暑假之前，陳老師終于說服思想品德的張老師，讓小影開學補考的時候還用期末考試的試題，但是會更換考題順序和選擇題里選項順序，所以小影直接背答案是沒有用的。并且會更換最后兩道一共三十分的大題。
暑假。
陳茂在學校輔導了小影三天，小影就坐不住了。
“陳老師，我想回林姐姐家過暑假。我們約好的。”
陳茂想了想：“好，這樣，你把這個思想品德卷子和習題帶回去，暑假作業你開學的時候不用交了，但是開學思品的補考，你必須拿到及格分。可以嗎？”
小影飛快地點頭說：“我讓林姐姐教我。”
“嗯，好。咱倆拉鉤！”
“拉鉤。”
“你還是去坐大巴？”
“嗯。”
“走，老師送你去大巴站。”
陳茂看著小影上了大巴車，回到學校后給林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們小影已經坐上大巴了，讓他們注意孩子回去的時間，要是到時候沒接到小影再跟他聯系。并且交代林媽媽一定一定要讓小影學會卷子上的題，不然開學就要留級了。
“她已經十三歲了才讀小學三年級，按說這個年紀都應該讀初中了，再留級對她將來升學沒有好處。”
林媽媽感激地說：“陳老師，您放心吧。我們這個暑假一定教會她。”
林媽媽掛了陳老師的電話，就給夏小軍打了過去，說小影會在她們家過暑假。
夏小軍冷淡地說：“那就麻煩你們兩口子了。她的生活費我會多打些到她卡上。”便掛了電話。
小影雖然跟林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往年每年的寒暑假都是來林家過。
小影已經十三歲，按說應該是上初一的年紀，可是小影十歲才上小學，現在才上到小學三年級。眼看還有可能留級。
林珩、林沄也放了暑假。
林媽媽每天中午都回家去給兩個孩子做飯。
林珩十九歲，高考分數過了一本線幾十分，已經填好了省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專業的志愿。
林沄十六歲，中考分數雖然沒有林珩當年優異，總算蹭著分數線勉強考上了林縣一中。
林媽媽中午回家的時候，林珩在房間里看書。
“林珩。”林媽媽敲了敲林珩敞開的房門。
林珩掀起一支耳機問：“媽？你跟我說話？”
“小影今天回來。”林媽媽說。
林珩摘了耳機：“幾點到？”
“我算算啊，四小時大巴，一個多小時公交，陳老師說她十點鐘上的大巴……”
林珩說：“三點半，四點。”
“嗯，差不多。”
“我到時候去樓下等她。”
林媽媽去廚房做飯。林珩跟過來，站在廚房門口。
“媽？”
“干嘛？”
“暑假給小影也買個手機吧？”
“為什么？”
“聯系不方便啊。”
“嗯，晚上跟你爸商量一下。”
“為什么要跟爸爸商量？小影自己不是有錢嗎？”
“那她也才小學三年級啊，買手機也太早了。”
“媽！小影都十三歲了，你問問她，她們班同學肯定很多都有手機了，她那些同學才多大？九歲？十歲？”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出去吧。我要炒菜了。”林媽媽開了油煙機，嗡嗡的噪音在攆林珩。
林珩大聲說：“等下午小影到了我問她，她要是想買，我過幾天就帶她去買手機了啊，我就是跟你說一聲。”
林珩關了門。
公交車拐到羅鎮大路上，小影就看到路邊的林珩了。
小影回屋子放下書包，先跟林珩到外公的老房子看了看。沒人居住的房屋又恢復了修繕之前的破敗模樣。
兩個人從老屋子出來，周圍蚊蠅昆蟲飛舞。林珩揮著雙手驅趕眼前的飛蟲。
林珩問：“你怎么不招蟲子？”
小影看著她說：“我也不知道，我小時候我外公就說我天生不招蚊蟲咬。”
“走吧。”林珩這會兒已經被蚊子叮了好幾口。
“我還想上山去看看外公。”
林珩看了看表說：“已經五點多了，得回家了。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好不好？”
兩人跑到衛生院門口等林媽媽下班。然后三個人一起到菜地里干點活。
小影手腳利索，林媽媽平時要弄一個小時的活，有小影幫忙，半個小時就弄好了。
林珩只是在路邊吃著水果看著，啥也不管。
回了家，小影又幫林媽媽洗墨魚仔，摘青菜。林媽媽總是覺得這孩子懂事得讓人心疼。
晚飯的時候，林媽媽說起陳老師電話里囑咐的思想品德考試，說：“林珩，暑假給小影輔導思想品德的試卷，陳老師說開學補考再不及格小影就要留級了。”
林珩納悶說：“思想品德？有什么好輔導的？背就行了啊。”
林媽媽說：“讓你輔導就輔導。反正小影不能留級，要不然你開學想買新電腦的事情，免談。”
林珩問小影：“你其他課多少分？”
“數學九十七，語文八十一。”
“思想品德呢？”
“二十四……”
“你不會是只蒙對了前面的一些選擇題吧？”
小影不說話。
林媽媽說：“好了，先吃飯。吃完飯你倆回房間里說。”
晚上林珩花了一個小時才明白小影的問題出在哪里，她不知道自己死記硬背的那些東西怎么跟題目對上。
不過不重要，反正補考還是這個試卷，只要讓小影把每個題目和對應的答案都背下來，這樣即便換了題目順序和答案順序她也知道怎么選。
林沄對于小影每年寒暑假都會來家里非常不高興。因為小影來，就會占用自己的床。
但是她不讓出自己的床，小影就要跟自己的爸爸媽媽睡在一起，她寧愿讓出自己的床。
還一件讓林沄不高興的就是，小影的出現搶走了她的姐姐。
林媽媽笑話小女兒：“你姐姐平時也不帶你玩好不好，說得好像小影來了你姐姐才不帶你玩似的。”
林沄沒話反駁，只是噘嘴生悶氣。
第二天清早起來吃了早飯，林珩和小影就上山去看了外公的羯布羅香，然后一路繞到山頂。
兩個人早上出門時，既不知道帶吃的也不知道帶水，現在又餓又渴，躺在草地上休息。
林珩說：“聽爸爸說，保護區未來有可能要用鐵絲網封死了，不讓人隨便出入。到那時候怎么辦？就看不了外公了。”
“沒事，我還知道一條路，就是要繞遠，而且不好走，會碰到毒蛇。外公帶我走過。”
林珩心想，這山里的事情，似乎沒有什么能難得住小影。
一只馬蜂不知道為什么一直圍著林珩，小影笑：“你穿了件這么黃的t恤，肯定圍著你啊。”
林珩躲了幾次，馬蜂仍在她頭上臉上亂撞，不耐煩地揮手想趕走馬蜂。
小影伸手阻止她說：“別打……”
“哎喲。”馬蜂已經蜇到了林珩，林珩用手捂著臉。
小影說：“手拿開！”
林珩的眼皮上有一個紅點。
“別動！”小影坐起身來，仔細地從有蜇痕的地方用指甲尖把刺拔了出來。
林珩還沒反應過來，小影的舌尖就掃過她的眼瞼……
林珩只覺得腦子里“轟”的一聲……
她慌張地推開小影，“你……干什么？”
小影說：“外公說讓這種小蜂蜇了抹點口水能消毒。”
林珩躲開：“一點都不科學！”
小影起身聳聳肩，眼看著林珩已經腫起來的眼皮問：“那怎么辦？下山吧？”
林珩點點頭，站起來。走在小影身后。一只眼皮腫的幾乎睜不開，看不清面前的路，一腳深一腳淺地絆了兩次。小影回身拉住林珩的手一起往山下走。
小影說：“再往下一點就有溪水了，先洗一下。”
半山腰有一處平緩的溪流，小影帶她來到溪水邊，給她撩水洗臉。
冰冷的山泉水順著脖子流到身上，她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做的一個夢，夢里是她和小影就是在這樣齊膝的水里玩耍。
……
想到剛才小影舌尖在她眼瞼上輕輕舔過，林珩整個臉都紅了起來，隨即就后悔剛才為什么要把小影推開。如果，如果還有下次，她一定……
回到山下，兩人直接走到衛生院的藥房。
林珩站在取藥的窗口：“媽。”
林媽媽背對著窗口，正在清點藥品。轉身看見林珩腫著的眼皮，一只眼睛已經完全睜不開了，忍住笑：“怎么弄的？”
林珩說：“馬蜂蜇了一下。”
林媽媽轉身找藥膏說：“讓你們上山瘋，中午飯也不下來吃，不餓嗎？”
小影說：“餓死我了。”
林媽媽假裝罵她倆：“活該。”把藥膏打開抹在林珩的眼皮上。
“趕緊回家吃飯去吧，飯菜我放冰箱了，你倆拿到微波爐熱一下再吃，別吃冷的啊！”
“哦。”
“知道啦。”
兩個孩子轉身走，小影走前面，走了兩步又回頭拉住只有一只眼睛能看路的林珩。
十三歲的小影還瘦小，個頭還沒長起來，還要拉住幾乎比自己高一頭的林珩。
林媽媽在藥房窗口看著倆孩子的背影覺得十分好笑。
兩個人回到家，林珩只覺得頭疼想睡覺，便回了房間。
小影從冰箱里拿出來飯菜，用微波爐熱好，來到臥室叫林珩。發現林珩已經睡著了，一只眼睛腫著，眉頭緊皺。
兩道深深的皺痕在眉中間。
小影走過去，伸出手撫平她的眉心。
小影關了臥室門，坐在桌子前一頓猛吃。吃飽了洗好碗筷，想去房間里打電腦游戲，可是林珩睡著了，又不想吵醒她。
小影看到掛在門口的幾把小鑰匙，她知道其中一把是地下室小房的鑰匙。小影從廚房拿上磨刀石，拿了地下室小房的鑰匙出了門。
林媽媽定期都會下來清理小房，在屋子四個角放上擰開的風油精，能防蟲防鼠。
外公的檀木箱仍然完好無損地躺在那里。
小影從箱子里取出自己的小斧子來到河邊。
她順著河道找那年她們落水，擋住她的那塊巖石，河岸邊幾乎沒有了路，兩邊灌木已經遮擋了原來的小道。
小影在河邊巖石上坐下來，放好磨刀石，磨她的小斧子。
她以前跟外公上山，從沒有想不通的事。
餓了就吃飯，太陽大就找地方庇蔭，困了就倒頭睡一覺，保護區里面的所有物種都不能傷害。
不儲存吃不完的食物。
所有的規則都在外公心里，不需要說，小影都能懂。
回不去的老屋，瀕臨坍塌。
她在學校的每一天都夢見這個山林，常年溫度都在二十多度，沒有四季，時間像是靜止的。
她總夢見外公帶自己上山，可是總是趕不上外公的腳步，慢慢地外公就走的不見了，夢里的外公從不跟自己說話。
夢里的雉雞總是蠢的，小野豬總是跑得很快，夢里的蛇總不肯痛痛快快現身，夢里的青蛙叫聲沒有記憶中響亮。
可是，自從到了省城，她有太多的問題想不通。
為什么省城夏季會那么熱，為什么省城冬季下雨后會降溫到10度以下，為什么省城那么多她不懂的規矩，為什么學校里的同學都斜著眼睛偷偷看她，為什么同學不像山里的小動物那樣好相處。
林珩醒來的時候已經五點多了，頭還是很疼，屋里沒有小影。
林珩下樓轉了一圈。到藥房問媽媽，也沒看見小影。
林媽媽正準備下班，就順便給林珩眼睛上又抹了點藥，問道：“找不到小影？你們今天上山去看過小影外公了？”
林珩點頭說：“看過了啊。她不會又上山了吧？”
“你先回家吧，我去檢查站問問你爸，看看小影出鎮了沒有。”
林爸爸在檢查站后面涼棚里喝茶，看見林媽媽出現在門口，問道：“你怎么來了？”
林媽媽說：“林珩剛才說，小影不見了。你下午看見她出鎮子沒有？”
“沒看見。不過她要是坐的公交，我可就看不見了。”
“小沄呢？”
“去職工活動室了，說是約了同學打乒乓球。”
“嗯，那我先回家做飯。”林媽媽從檢查站出來，其實并不擔心。她知道小影對著山林十分熟悉，更小的時候自己上下山都沒出過事，況且她今年已經十三歲了。
一家四口吃完晚飯，已經晚上七點多了，仍然不見小影的蹤影。
林爸爸幫忙收拾完廚房，問道：“哎？我的磨刀石呢？”
林珩聽見，往門口掛鑰匙的地方看了說：“媽，地下室的鑰匙你換地方了？”
林媽媽從廚房出來，“沒有啊？”
林珩有些坐不住了，十有八九是小影是拿著磨刀石去磨了斧子，又上山了。
林爸爸說：“天都黑了，我騎摩托上山看看吧。萬站長前兩天說最近保護區外面看見野豬了。”
林珩說：“她不會從大路上山的，我知道一條小道，我去找她。”
天黑了，山里更黑，林珩一只眼睛還腫著，腳下沒有深淺，走到一半就不敢再往山上走。可是返回頭往下走的時候，發現居然迷了路。
這條小道原本就是山民上山時踩出來的野道，走的人少了就變得不明顯。
林珩聽得到水聲，她想起小影說過迷路了就順著河道走，一定能回到鎮子里。
河兩邊全部是一人高的灌木，幾乎沒有路。
林珩還沒走到五十米，左腳打滑，向河邊滑了下去。
坡很緩，林珩很快停住，沒有掉進河里。
林珩手撐地讓自己坐起來，但是左小腿往下麻得沒了知覺。
林珩心想完蛋了，不會是小腿骨折了吧。
她深吸一口氣，從膝蓋往下摸，小腿沒事，腳腕已經腫了起來。不過這一時不疼，反而整個小腿到腳尖都是麻的，沒有知覺動不了。
林珩知道是崴了腳，而且崴得有點狠，她只好坐下來休息。
小影醒來的時候渾身發冷，她剛才在河邊不知不覺睡著了。睜開眼睛天都黑了。拎著斧子和磨刀石往回走。
剛走上大路，就看見路對面的林媽媽。
“林媽媽。”小影過了馬路，喊了一聲，林媽媽這才看見她。
“哎呀！你跑哪兒去了？！一下午找不到你，林珩和林叔叔都上山找你去了，你可真是！氣死我了！”
“姐姐上山了？天都黑了！”
“你也知道天黑了啊？！跑出去也不跟我們說一聲！你這孩子怎么還是這樣！”
“我去找她。”小影把磨刀石塞到林媽媽手里，扭頭就跑。
“喂，你先別跑，拿個燈啊……”
林媽媽還沒說完，小影已經跑不見了。
小影知道林珩走的哪條路，那是她們倆每次上山都會走的小路。
雖然已經有一條柏油馬路一直修到山頂，但是小影說大路沒意思，從不走柏油馬路上山。
才走不到一半，眼前幾乎沒了視線。小影有點后悔應該提著馬燈。
一小時后，小影已經上到了山頂，也沒有看見林珩。
小影抬起頭聞著空氣，從山上慢慢往下走。
小影看著完全不明顯小路心里想，沒了光線，林珩還有一只眼睛睜不開，她一定走錯路了。
小影憑著對這個山的熟悉，和林珩有可能走錯的方向，往溪邊走去。
她曾經跟林珩說過，如果找不到路，沿著河道一定能回到鎮子，但是河道兩邊的路十分不好走，并且有蛇，不到萬不得已不要走河道，尤其是天黑以后。
小影有些著急了，加快腳步。
水聲越來越大，離河道越來越近了。腳下幾乎沒有路，幸虧帶著小斧子。
小影一邊揮砍一邊喊：“林姐姐！林珩！”
二十分鐘之后，小影聽見了回應她的聲音：“這里！”
小影根據聲音的位置判斷，林珩就在下面不遠的河邊。她往腰間別好斧子邁開步子往下跑。
月亮升了起來，河水泛著黑色的光。
小影已經能看見林珩坐在河邊。她輕輕繞到林珩身后，突然從背后拍她。
林珩坐在地上轉過身，抬手就打了小影兩拳。
這兩拳雖然捶在小影胳膊上，但是林珩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是真的要揍她。
小影莫名其妙就重重地挨了兩下，不知道她怎么了。
林珩一只眼睛還睜不開，另一只眼眶紅紅的瞪著小影。似乎剛才那兩下并不解氣，手上的動作還沒有停，仍然一下一下打著小影。
林珩崴了腳，眼睛也疼。此時的腳腕到腳背都已經骨斷筋折一般疼了起來，自己又站不起來，也找不到路，天也完全黑了，河邊越來越冷，林珩越等越生氣。
小影還不知道她崴了腳，被這么莫名地打了四五下也有些生氣。伸手抓住林珩的手腕，林珩又抬另一只手打，又被抓住。
“喂！打我干什么！”小影吼她。
“你跑哪兒去了！”林珩生氣地吼回去。
小影也很委屈：“我在鎮上河邊……睡著了……”
林珩好不容易等小影找到她，剛才還在跟她嬉皮笑臉，還從背后出來嚇她。
林珩就更加生氣！現在兩個胳膊還被小影攥著，她用力往懷里拉想扯回手。
小影手上抓得緊，又是蹲在林珩面前，直接被林珩扯到摔在她身上。胳膊肘又磕到林珩肚子。
“哎喲！”林珩痛得大叫。
小影趕忙用手撐地坐了起來，低著頭委屈著。
林珩看她像個被罰站的小孩子一樣，有些氣消。明明是自己不小心崴了腳，干嘛對小影發火。
“我腳崴了。”林珩這才說出自己現在根本站不起來。
小影拉起林珩的褲腿，借著月光看了看，整個腳踝已經腫了起來，連腳背都腫了，這下崴得不輕。
“我背你。”
“別逗了，你怎么背得動我。”
“可以。”
“我這么高，又是下山的路，你背不動的。你去給我找個粗些的樹枝當拐杖吧。”
小影點點頭。“你不要動。我很快回來找你！”
“哎呀，快去吧！”林珩生氣，她想自己就算想動也動不了啊。
幸好帶著小斧子，小影走到林子深一些地方，看到一顆大果榕。她爬上去，選了一個比較直的枝干砍了下來，修掉旁枝側芽。
“你試試。”
林珩一手扶著小影，一手拄著樹棍站起來。
“哎喲。”林珩的手掌被樹枝上的木檫子扎了一下。
小影又把樹枝拿回來看了看，沒有東西打磨。
林珩剛要說“沒事……”
小影用斧子劃開t恤下擺，直接撕下來一條衣服，包在樹枝比較粗的一端，遞給林珩。
林珩就這樣腫著一只眼睛，瘸了一只腳，手掌還扎著刺，被小影扶下山。
林爸爸和林媽媽看到狼狽的女兒，真是想生氣又不知道沖誰。
林媽媽檢查了一下林珩的腳踝，骨頭沒事。家里沒有冰塊，林媽媽從冰箱拿了兩個冰棍用毛巾包上，給林珩冰敷腳腕。拿鑷子找林珩手掌里的木刺。
林珩有些生氣，她倒不是氣小影，而是氣自己，這么沒用。
林媽媽看著林珩，有些責怪小影：“小影，跟你說了很多次，去了哪里要跟我們打招呼。”
林沄這時大聲地在一旁說：“都怪她，姐姐才會傷這么重！”
林沄剛才一直在一旁看著大家忙來忙去。
每次小影一來到家里，無論好事壞事，她都成了一家人的中心。她不喜歡小影來到自己家里住，搶走了父母的注意力。
小影還是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給別人帶來怎樣的麻煩，內疚地看著林珩。
林珩瞪了妹妹一眼，沖小影笑了笑：“沒事，不就是崴腳嘛，我平時也經常崴腳。”
林媽媽說：“好了，小影，你先去洗澡吧。你們都給我早點睡覺，今天罰你們誰都不許看電視、玩游戲！”
第二天，林媽媽起床準備去早市，看見餐桌上放了一張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寫著五個字：“我回學校了。”
林媽媽推開女兒的房門，林珩還在睡覺。
林沄的床讓給小影住，可是被子是疊整齊的，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