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醫科大，林珩放寒假。
她給小影打電話讓她跟自己一起回羅鎮。
小影說自己在一個工地，晚幾天回去。
林珩：“什么工地，你不好好上學？”
小影：“我這次期末考得可好了。”其實她這幾個月根本就沒在學校。
林珩：“你在工地干嘛？”
小影：“我跟一個老木工學點手藝。”
寒假第三周，還有一個星期就過春節了，小影還沒回來。
自從上次全家人上山找她那件事之后，小影雖然也覺得自己很委屈提前回了學校，可是之后，她每天都會給林珩發個信息說：“今天好曬。”或者“食堂的菜吃不飽。”這類簡單的匯報。
深夜十一點多，林珩關了電腦準備睡覺，剛躺在床上，就聽見樓下一聲呼哨，接著是野貓打架的聲音，聽了一會兒又覺得這聲音不對。樓下一向沒有野貓聚集。
她從床上爬起來從窗戶往下看，果然是小影在樓下。
林爸林媽已經都睡了。
林沄在屋里戴著耳機，沒理她姐。
這城市的冬天最冷時也沒有零下，雖然是一月底的夜晚，室外也有零上十一二度的樣子。
林珩穿了一件外套，悄悄下了樓。
小影站在單元門口說：“我要先去趟地下室。”
林珩說：“地下室門鎖著呢，我上樓拿了鑰匙再去。”
“不用。太晚了，別吵醒他們。”小影說著就往地下室走。
林珩就跟著小影往地下室走。
地下室里一股霉味，昏黃的小燈泡努力工作，有一些壞了，走著走著就沒光了。
林珩不知道小影從兜里掏出來什么，捅了兩下地下室門鎖就開了。
小影拉開燈，用鑰匙打開檀木箱子，從箱子里把自己小斧子拿了出來。
林珩看見了箱子里的獵槍，問小影：“那個是獵槍嗎？”
小影點點頭說：“外公的。”
“哇，好酷啊，我能看看嗎？”
小影把爺爺的□□拿出來遞給林珩。
林珩還從沒見過真槍，稀罕地打量：“哇，好重啊。你會用嗎？”
小影點頭說：“會的。”
“我們拿它去山上玩。”
“外公說危險。”
林珩有些失望地看著小影。
小影又說：“很久沒擦，收拾起來很麻煩。一定會被林媽媽發現。”
林珩把獵槍還給小影說：“收起來吧。”
小影放好獵槍，鎖上箱子，從兜里掏出來老鄧頭教她縫的斧子套，大小正好。只剩皮扣帶還沒縫線。
林珩問：“你兜里還有多少東西？”
小影拍了拍口袋說：“沒了……”
兩個人從地下室上來。
林珩問：“對了，你怎么大半夜的回來？哪還有車？你什么時候到的鎮上？”
小影不說話，拉著她就走。
兩人來到河邊，穿過矮灌木，鉆過一叢狼尾草，腳下早就沒有路了。
林珩被小影拉著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黑前行，小影走到河灣處站住。
林珩問：“來這干嘛？”
“看！”
林珩適應著周圍的黑暗：“看什么？”
幾只螢火蟲忽明忽暗。林珩眼睛適應了黑暗以后，眼前出現了更多的螢火蟲。
她在這鎮里住這么久，只在夏天的山上見過螢火蟲，還從不知道冬天在這一片地方還有螢火蟲。
半個學期沒見面，林珩覺得小影似乎突然之間長高很多，都快趕上自己似的。
黑暗中，小影一直拉著她的手，就這樣看了許久的螢火蟲。
林珩終于忍不住問：“你才幾歲，為什么要去工地上干活？跟著老木工很開心嗎？”
小影不說話。
林珩又問：“你到底什么時候回到的鎮上？怎么不來家里吃飯？”
“下午，去外公房子看了看。都塌沒了。”
是啊，那種蓋在山坡的房子，沒人住，破敗起來很快。
林珩：“回家吧。還像以前那樣，讓我妹妹跟我爸媽睡。”
“不用。”
“用！我說了算，走吧。”
小影拉著她的手，更緊了一些，“再待會兒。”
兩個人在河岸邊坐下來，周圍螢火蟲飛舞。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珩累了，身子靠著小影，有些困：“回去睡覺吧？我困了。”說著就要起身，
小影拉住她：“別動，有蛇。”
小影的手始終沒有放開，似乎很怕她站起來走掉。
林珩看不見哪里有蛇，也聽不見周圍有什么動靜。
她根本不知道小影說的有蛇是真的假的。
已經深夜兩點多了，她很困，很想睡覺。她真的不懂小影為什么這么喜歡在外面待著。在室內不好嗎？溫暖有遮蔽，有床，有食物……
“聽，夜鷹。”小影說。
在安靜的星空下，零星飄舞的螢火蟲，耳邊傳來清晰的“啾～啾～”聲。
如同夢里一樣。
林珩忽然覺得后背奇癢無比，她幾乎是從地上彈起來的。
小影問：“怎么了？”
林珩說：“幫我看看我后背是不是有蟲子？”
小影掀開林珩的衣服，借著手機屏幕的亮光看。
林珩后背被蟲子咬了一大片紅點
“有蟲子！快把衣服褲子都脫掉！”小影說著就幫林珩脫衣服。
林珩忽然有些難為情。
“脫啊！”小影已經把林珩的上衣要拉掉了。
林珩按住她的手，“回家脫！”
小影：“那就快點啊！”拉著她就往馬路對面的單元樓跑。
廁所里，林珩洗澡。
小影看她拿浴液，把洗手池的肥皂遞給她，“別用浴液。用肥皂洗，消毒的。”
“哦。”
“后背，我幫你。”
“嗯。”
小影用肥皂把林珩后背有紅點的地方都抹了肥皂，把林珩脫下來的衣服團在一起：“這身衣服，別要了吧。”
林珩自己也很嫌棄：“扔了吧。”
小影出門把衣服扔到樓下垃圾桶，回來從給她另外拿了一身衣服。
林沄聽見她倆折騰，也不理，翻了個身，繼續睡。
林珩問：“你沒被咬嗎？”
小影掀開衣服對著浴室鏡子看了看，說：“沒有。外公說過，我是天生避蚊蟲。”
“現在怎么辦？”林珩穿好衣服問，“好癢。”
“你知道抹什么藥嗎？”小影問。
“不知道。”
“要不要叫醒林媽媽？”
“哎，不用了。等明天早上吧。”
其實從兩個人剛才回來，林媽媽就聽見聲音了，起身要出去看看。
林爸爸翻了個身，說：“是小影回來了，不用管。”
林媽媽：“你怎么知道？”
“虧你還是個當媽的，這倆孩子動靜還聽不出來。”
林媽媽又躺回去，“這都幾點了？小影現在越來越奇怪了。”
“睡吧。”
林珩回房間，小影躺在客廳沙發，睡不著。
沒一會兒，林珩又從房間里出來，坐在沙發邊上，“睡著了？”
“沒有。”
“你幫我撓撓，癢得睡不著。”
小影把手伸進林珩t恤里，用手掌摩挲著她后背，說：“不能撓，撓破了會留疤。到時候你滿后背都是……”
“哎呀，別說了。”
小影往沙發里讓了讓，說：“來，躺下。你坐著我胳膊過不來。”
林珩側躺到小影身邊，小影手環過去，撫摸著她后背。
清晨，林媽媽從房間出來，就看見林珩和小影摟在一起，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覺。
“也不蓋被子！”
林媽媽從屋里拿了一床被子給她倆蓋上。
林媽媽在早市買了一大堆菜、蛋、肉和水果回來。幾乎提不動，還是鄰居大媽幫忙，才拎回家。
林珩和小影已經起來了。
“媽，你幫我看看。”林珩掀開t恤。
林媽媽看見她背后被咬了滿身的紅包，忍不住笑了，“讓你們大晚上去水邊玩，活該！”說著去抽屜里找紅霉素軟膏。
林媽媽把紅霉素軟膏遞給小影，“你給姐姐抹。我去做早飯。”
“哦。”小影低著頭，覺得自己又闖禍了。
林媽媽煮好大蝦米線，去叫林沄起床。
林爸爸一邊吃一邊說：“哎喲，今天早飯這么豐盛！還是小影有地位啊，我們平時在家可吃不上這么好吃的米線！”
林媽媽說：“這不是今天正好早市有賣蝦的。”
“嗯嗯，是啊。正好。”林爸爸認真點點頭。
林珩也吃得開心，只有林沄默默地把自己的米線端到客廳茶幾上去吃。
林媽媽說：“這孩子，怎么越大越認生了呢。”
林沄回嘴：“誰認生！我怕姐姐身上有跳蚤！”
林珩沖著客廳喊：“你說誰身上有跳蚤！”
“反正有人倒霉被咬了一身包！反正不是我！”
林爸爸攔住還要繼續跟林沄吵嘴的林珩，說：“好啦！你們兩個！她愿意去客廳吃，讓她去。”又轉頭問小影，“小影，帶寒假作業來了嗎？”
小影搖頭。
林爸爸說：“那就，那就，好好玩幾天吧！我走了啊。”
林媽媽說：“去吧。今天下班早點回來，給你們燉墨魚仔吃。”
吃了早飯，小影和林珩到山上給外公的那棵大樹換了根新的紅繩子。
小影一路揮舞著她半年多沒摸的小斧子。
兩個人這次很乖，給外公換了紅繩子就下山了，午飯前就回到了家里。
林珩問媽媽：“林沄呢？不回來吃午飯？”
林媽媽從廚房往餐桌上端著炒菜說：“她跟同學約了去縣城，說她們要一起吃了晚飯才回來。”
林媽媽午休后去上班，夏影坐在電腦前打游戲。
林珩后背又癢了起來，“我去洗個澡，你幫我抹點藥。”
“嗯。你先去洗，我打完這把。”
林珩洗了澡，想起昨夜種種，螢火蟲，夜鷹……雖然被蟲子咬了，但是晚上是小影摟著自己睡的……
她本來要喊小影幫她拿t恤，心一橫。只穿著小內褲，從衛生間出來……
小影坐在沙發上拿著藥膏等她，看見眼前出現的光潔曲線一愣，差點把整管紅霉素軟膏都擠出來……
林珩走過來，小影順勢出溜到了地上，讓出了沙發。林珩趴在沙發上。
小影的手掌很自然地撫在她后背，纖薄的后背，修長的脖子。
小影覺得自己一定有什么問題，手下這白得發亮的身子上，散落的紅點，像四濺的血霧，顯得格外性感。
“很癢？”
“嗯……”林珩輕輕嗯了一聲。
小影只覺得腦袋要爆炸，心臟像一瓶扔了曼妥思的可樂……
林珩昨晚就沒睡好，上午又上了一趟山，趴在沙發上快睡著了。
后背的動作突然變了味道，不是手掌，而是指尖，從脖子順著脊骨一路滑到內褲邊，在腰窩處打了兩個圈，又繞回到肩胛骨……
“嗯……”林珩動了一下。
那手指的動作也僵住……
林珩想起上次錯失的機會，她不想再等了，小影就坐在沙發旁邊的地上……
她側了頭看著沙發邊的小影。小影也看她，臉紅得像剛被蒸熟……
“你……”林珩想問，可又不知道問什么，“你”字出了口，便懸在了半空……
小影伸出手輕輕擋在林珩的眼睛上，擋住她的凝視。
睫毛掃過手心，小影輕輕吻了上去……
四片唇小心翼翼的觸碰，她好怕林珩會推開她，甚至生氣，打她，再也不理她……
林珩卻欺身上來，唇間沒了縫隙……
……
林珩的手機在沙發前面的茶幾上，“叮叮”響了兩聲，是短信，接著又響了兩聲。
小影不想吵醒趴在自己懷里睡覺的林珩，伸手把手機拿起來關成靜音。
屏幕又亮了，是林沄的信息。
小影看到了屏幕上顯示出來的信息內容。
……
林珩再醒來，只剩自己趴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小影的外套。
“小影？”林珩喊。
沒有人回應。
林珩起身拿起茶幾上自己的手機，最新的一條是小影發的：“我回學校了。”
然后，又看到一個小時之前林沄的信息：“她這次又要住幾天？又是占我的地方嗎？她就不能在客廳打地鋪？”
“她每次回來你都會倒霉！你還沒發現嗎？上次你崴腳，這次又被蟲子咬一身包，真不懂你為什么要跟她做朋友！”
林珩知道，一定是自己睡著的時候信息進來，小影看到了。
林珩氣得真想把林沄拎到面前打一頓。
從自己認識小影，林沄就對她充滿敵意，小時候林沄還不敢說什么，隨著年紀的漸大就無所顧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