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梁洌在車里把臉埋在方向盤上,腦子里一直重復被迫接的電話,應該沒有聽出來什么吧!他應該沒有發出什么不對的聲音,肯定沒有聽出來!
要是聽出來了怎么辦啊?該死的褚玄毅,就知道做做做!還是趁早分手吧!
梁洌下定決心把車開出去,看到小區外面以前常去的早餐店還開著,他下去買了兩個包子,啃了兩口發現以前明明味道還可以,怎么變得這么難吃了?
他不禁后悔沒聽褚玄毅的,吃了早餐再走。
在他養父母失蹤后,他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渾渾噩噩,別說在家做飯,連自己怎么活下來的都不清楚,后來他生活的標準就成了“不死就行”。
想到這里他突然記起了褚玄毅和他同居的原因,那時他們剛剛確立關系,他滿心滿眼都是褚玄毅,加班到半夜也要趕去見褚玄毅一面。
有一次,他凌晨2點把車開到褚玄毅的住處樓下,本來想上去找褚玄毅,可時間太晚又怕打擾褚玄毅休息,就這么坐在車里睡著了。
等他醒來,褚玄毅坐在副駕一眼不眨地望著他,沒等他做出反應先連續地打了好幾個噴嚏,才發現車外下著大雨。
褚玄毅問他為什么睡在車里,他掀開身上蓋的衣服,冰涼的手伸過去把褚玄毅的手抓過來,本來想表現溫柔地親一下,結果他控制不住又打起噴嚏,噴了褚玄毅一手的鼻涕沫。
頓時他尷尬地僵住,褚玄毅一點不在意地反握住他的手,湊來用額頭貼到他額頭上,對他說:“你發燒了,天氣降溫,為什么不多穿件衣服?”
“我忘了。”
他其實不是忘了,是壓根沒有注意這回事,雖然已經入秋,但他在隊里洗了澡出來,穿的還是短褲。
褚玄毅低頭盯向他露出一截的腿,他肚子又突兀地叫了一聲,褚玄毅視線移向他的肚子,“晚上為什么不吃飯?”
他不記得晚上怎么沒有吃飯,可能是急著來見褚玄毅,想要早點完成工作下班,下意識回答:“忘了。”
褚玄毅的眼神就像怕他總有一天會把自己養死似的,冷不防冒出一句,“我要跟你一起住。”
天亮之后褚玄毅就搬去了他家,從此褚玄毅會給他準備每天要穿的衣服,會在他每次起床前都做好早餐,無論他再晚回家褚玄毅總是還沒睡。
本來很多結婚的夫妻都不見得有多相愛,而且褚玄毅除了長得帥,還長得那么帥,他不能要求那么多。
梁洌剛做的決定因為兩個包子動搖了,他把包子當成褚玄毅幾口塞進嘴里,一路不爽地開車到了隊里,在車庫停車時遇到了他們隊長。
隊長叫連立杰,看到他就問:“讓你回家休息,怎么眼圈比昨天更黑了?”
“沒什么,就是夢到了案子,沒睡好!”
梁洌這個理由也不算假,只不過不是全部,連立杰向他盯來,沒表現出信了還是不信,跟他一起進電梯上樓。
到辦公室,梁洌首先是去看給他打電話的同事,發現對方下班了深深松了口氣,接著連立杰就通知他們開會。
“今天早上5點半,第二起自殺案的死者父親,說死者一個月前去過晟和醫院的神經外科看病,看完回家就變得魂不守舍,經常一個人念叨著什么。”
這是昨晚值班的同事接到的線索,然后去查了晟和醫院的病歷,發現另外幾名死者,竟然都在近期去過晟和醫院看病。
褚玄毅就是晟和醫院的醫生,還剛好在神經外科。
梁洌剛在想褚玄毅會不會扯上什么關聯,就聽到連立杰接著說:“五名死者去看的都是神經外科,并且接診的醫生是同一個。”
褚玄毅的資料被投到投影幕布上,放大的證件照讓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呼吸滯了一瞬。
有人直接說出來,“我去,這也太帥了吧!只有我們梁隊能比一比了!”
“別說廢話。”
連立杰喝斥了說話的人,轉眼看向梁洌,“梁洌,你還記得這個褚醫生嗎?”
梁洌呆滯著一動不動,現在五名死者唯一的關聯就是褚玄毅,如果他們自殺的背后真的有什么人操控,最有嫌疑的就是褚玄毅。
他腦中不自覺浮現出褚玄毅的臉,怎么想都覺得褚玄毅不可能是會教唆別人自殺的變態,還是用那么血腥殘忍的方式。
可他腦中的畫面驀然轉到他提起案子時,褚玄毅敷衍冷漠的態度,心里陡然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恐慌。
——不可能,褚玄毅只是對別人的事不太關心而已,不可能做這種事,也沒有做這種事的動機。
梁洌說服了自己,按程序來他作為褚玄毅的男朋友,應該避嫌,可他提出來就必須承認他和褚玄毅的關系,等于出柜。
“梁洌?想什么?”
連立杰又開口,梁洌終于看過去回答:“記得,這張臉不記得才不可能。”
四年前連立杰調到他們支隊當隊長,接手的第一個案子是一起車禍謀殺案,褚玄毅就是現場的目擊者,他也是因為這個案子和褚玄毅認識的。
連立杰顯然也認出了褚玄毅,接著對他說:“這個褚醫生……我記得不太好應付,不過當時他唯獨對你態度格外與眾不同,現在也不確定他和這幾案子一定有關聯,你先帶小楊去醫院找他問問話,看看他的反應。”
梁洌指尖輕輕摳在桌面上,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他和褚玄毅的關系,開完會就帶小楊去了晟和醫院。
晟和醫院是一家私人醫院,神經外科和腦外科是醫院的招牌科室,而褚玄毅是神經外科最年輕的天才醫生,名聲在外,患者掛他的號不奇怪。
到了醫院,梁洌停好車卻愣著不動,小楊開了門車又回頭問:“梁隊?怎么了?”
梁洌連忙解開安全帶,“沒什么,走吧。”
今天褚玄毅不坐門診,梁洌帶小楊上樓,直接找去了褚玄毅的辦公室。
褚玄毅的助理把他們領到了辦公室門外,助理隔門還有兩步遠就不敢再靠近,伸長手去小心翼翼地敲門。
“褚醫生,有警察找你。”
門里不知道在做什么,腳步聲來回了好幾次終于到了門口,然后門打開,褚玄毅完美的身形鑲在了門框里。
他穿著毫無版型的白大褂,卻被他的身材襯得像是穿了越秀的風衣,里面總是一絲不茍的黑色襯衣解開了兩顆扣子,若隱若現的露出一點肌肉和鎖骨,整個人都散發著他要迷死人的魅力,聲音卻像與人隔著800米的距離開口。
“什么事?”
助理猛然一個激靈,連呼吸都忘了,她平時都不看褚玄毅,倒不是褚玄毅對他們做過什么,只是本能地對褚玄毅有種無法形容的畏懼。
此刻,她緩緩抬起頭向褚玄毅看去,覺得褚玄毅像是西伯利亞凍土融化迎來的春天,她第一次直視那張帥臉,瞬間忘了要說什么。
不過褚玄毅根本沒在意她,視線越過去看向后面的梁洌問:“你找我?警官。”
梁洌沒注意褚玄毅與平時有什么不同,本來沒交代褚玄毅是他男朋友已經不合規矩了,他不能再提前和褚玄毅說警察要來,一路都在想見到褚玄毅怎么掩飾他們的關系,卻沒想到褚玄毅會主動和他裝陌生人。
其實褚玄毅能主動裝不認識省了他很多麻煩,可他一點也不爽,公事公辦的拿出證件。
“褚醫生,你好。我們是桐花區刑偵支隊的,有案件想向褚醫生了解一下情況。”
褚玄毅掃了一眼他的證件,側身退后把門讓出來,“請進。”
梁洌對著褚玄毅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心里像一罐子泡過期的檸檬,味道又酸又怪,他目不斜視越過褚玄毅進去,打量起了褚玄毅的辦公室。
他是第一次來,發現與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辦公室很寬敞,充滿了私人醫院才有的精致,褚玄毅很喜歡買各種各樣奇怪的小東西,他家里已經被褚玄毅擺滿了。
可這里幾乎看不到私人物品,他都懷疑這辦公室是不是褚玄毅臨時借來的。
“梁警官,請坐。”
褚玄毅跟到梁洌旁邊,指向窗前的沙發。
小楊小心跟著梁洌,余光一直悄悄觀察褚玄毅,真人比照片里看起來還要帥,從看到他們梁隊起,褚玄毅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們梁隊。
是也看他們梁隊帥,被迷住了?果然沒人能逃脫他們梁隊的魅力,同樣是帥哥也不行。
梁洌被褚玄毅看習慣了,沒發覺褚玄毅的視線有什么異常。
他坐下去,褚玄毅才在他對面也坐下來,仍舊陌生人的語氣問:“請問梁警官是什么案子?”
“你認識這個人嗎?”
梁洌同樣陌生地拿出手機給褚玄毅看死者的照片,褚玄毅很認真地看了一眼,篤定地回答:“不認識。”
他給褚玄毅看的是第二個死者,醫學院的大三學生,在宿舍生吞刀片,過了半天才被人發現,送到醫院已經不行了。
去世后這事被和她同病房的病人發到網上,因為死法實在太令人震驚,很快傳遍了全網。
褚玄毅是不是真的不認識,梁洌也不確定,畢竟褚玄毅連他在家之外做了什么也從來不關心,不記得接診過的病人,或者是無關的社會新聞,褚玄毅沒印象也說得過去。
他換了個問題,“5月18號晚上七點,褚醫生你在哪里?”
“等我男朋友回家,他答應我那天會早點回家,卻沒有回來,我做好飯等了很久,給他打電話也不接——”
“沒有問你男朋友!”
梁洌無語褚玄毅怎么突然扯起了男朋友,他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掩飾尷尬,接著問:“5月2號她掛了你的號,半個月后吞刀片自殺了,當時你有沒有發現她有什么異常?”
“不記得,我只記得那天下雨,我男朋友來醫院接我了。”
梁洌蹙起的眉頭猝然變得更深,像是要用眉心夾死褚玄毅一樣,警告他,“不要回答我沒問的問題,我不需要知道你男朋友的事。”
褚玄毅看起來表情沒有變化,但是眼神如同沉入了深淵,他垂下眼回答:“好。”
門外面沒敢進來的助理已經看呆住了,她不知道是要震驚有人敢這樣和褚玄毅說話,還是褚玄毅竟然會這么溫和順從地跟人說話。
不對,是褚玄毅竟然有男朋友?什么樣的神仙才敢和褚玄毅談戀愛?她好奇得腦花都開始癢了。
但梁洌一點沒覺得褚玄毅溫和順從,他快要被褚玄毅氣瘋了,不知道褚玄毅是真的沒意識到自己在被懷疑,還是真的和案子有什么關系,故意這么回答擾亂他的問話。
他干脆把另外幾名死者的照片都給褚玄毅看,“這幾人,你還有沒有印象?”
褚玄毅還是看得很認真,看完后反問:“這幾個人也掛過我的號?然后自殺了?”
“是。”
梁洌慶幸褚玄毅終于用腦子了,他仔細盯過去,想看出褚玄毅是猜到的,還是本來就知道。
褚玄毅眼里卻只倒映著他的臉,對他說:“和我沒關系,下午六點你去醫院北門對面的地下通道,那里能找到你要的線索。”
“你知道什么?”
梁洌瞬間緊張起來,褚玄毅看不出任何破綻地回答:“去地鐵站必須經過北門對面的地下通道,這幾人就診的時間和所做的檢查,結束離開醫院應該都在下午六點左右,其中有學生,不太可能自己開車,他們之間能找到的可能共同點,就是離開醫院都去坐了地鐵。”
梁洌靜靜地觀察褚玄毅,他本能想要摘除褚玄毅與案子的聯系,想相信褚玄毅說的話,如果以褚玄毅沒有嫌疑為前提,這個推測確實很有可能。
但褚玄毅說得太篤定了,反倒讓他懷疑褚玄毅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他凜起了目光問:“你記得這么清楚,剛怎么說不記得?”
“看過照片我想起來了,我只記我男朋友的事,你不提醒我想不起來。”
“說了別再提你男朋友。”梁洌脫口而出,接著站起來,“多謝褚醫生的配合,先到這里,我們走了。”
小楊疑惑就這完了,但梁洌轉身就走,他急忙跟上去,卻被褚玄毅搶在前面。
褚玄毅繞過去擋住了門,對著梁洌說:“梁警官,案子結束我能不能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