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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禇醫生:不要怕我……我等你……老婆~~

    # 021

    姜義明肅起了眼神向梁洌看去, 這么問等于同意他們的提議。

    無論是他,還是所有把希望寄予梁洌身上的人,都很清楚梁洌做出這樣的選擇意味著什么。

    這和犧牲生命相比完全不一樣, 對于超出人類認知極限的存在, 誰都無法預料梁洌真正到了“祂”的面前會發生什么。

    最好的結果是回到他們分手前,祂還是褚玄毅,作為一個普通的人和梁洌談著正常的戀愛, 人類由此全體安全。

    而最壞的結果, 是他們連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 梁洌到底會經歷什么,最后會變成什么樣都無從得知。

    可是這個時候他無法勸梁洌想清楚,只是靜靜地注視著梁洌, 過了很久也沒有看到梁洌眼中的反悔, 他肅起表情慎重地對梁洌敬了一個禮,“梁洌,我代表所有人感謝你。”

    梁洌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姜局, 你不要這么嚴肅。說實在的,我并沒有什么拯救全人類的責任感, 只是如果我什么也不做, 等到全人類都失去理智發瘋,到時只剩我一個清醒, 那可能也沒比面對祂好多少。”

    姜義明放下手, 沉默地沒有回話。

    梁洌看向他又說:“我只有一個要求,如果我沒辦法了, 希望你們能幫我找到我養父母。”

    “好。”

    姜義明答應完又沉默了片刻,對梁洌說:“你支隊這邊我會寫調令過去, 不過管控暫時應該結束不了,也沒什么影響……我是臨時趕過來的,等會還要回去,不能送你去總部,等你這邊的事處理完了,我叫人來接你。”

    梁洌一個人也沒有什么事,想到連立杰家現在的情況,“我先去連隊家看看,然后回家收拾東西,下午2點應該差不多。”

    “好,到時我派人去你家樓下接你。”

    梁洌感覺到了姜義明的忙,約好時間就急著走了,他先回病房看了看連立杰,然后回了連立杰家一趟。

    周雁母女沒什么事,他幫忙收拾了一下,將兩人送到醫院才離開。

    走的時候周雁問他,“梁洌,到底發生了什么?立杰他怎么會突然變成那樣?”

    梁洌知道上面保密的用意,如果直說人類可能再過不久就會全體發瘋,可能下一刻就全體先“瘋”了。

    他沒法直接告訴周雁,只說:“這里是專門接收老大這種情況的醫院,暫時不會有事的,你和又又最好就呆在醫院,盡量少出去。”

    周雁和連立杰結婚多年,知道梁洌沒直說肯定有原因,也沒有再追問。

    梁洌離開醫院還是不太放心,給隊里其他同事打了個電話,叫他們有空到醫院看看連立杰的情況。

    同事不解地問:“梁隊,你這話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兒?”

    “我可能要調走了,下次你們回隊里應該就看不見我了。”

    “不是吧?這么突然,你調哪兒去?”

    梁洌神秘地回了兩個字,“保密。”

    “行吧,調走了也總還能見,到時有空一起吃飯。”

    “……沒問題。”

    掛了和同事的電話,梁洌才開車回家,進門的瞬間他心情平靜了許多,仿佛突然就忘記了那些他不好的回憶,面對他住了快20年的家,只剩下難以言明的不舍。

    這里包含了他記憶里所有美好的回憶,無論是以前和養父母一起生活,還是和褚玄毅同居。

    不過他大概以后,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止住思緒,找出了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本來就是想帶衣服和常用物品,可是收拾起來卻發現想帶走的有很多。

    他就這么把家里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找出了許多滿是回憶的東西,比如和養父母在游樂園的第一張合照,再比如褚玄毅給他送過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是一個小眾品牌的車鑰匙掛飾,價格還挺貴的。

    他收到后在車鑰匙上掛了幾天,因為追嫌疑人摔了一跤擦花了,就不舍得再掛出來,上一次漏掉了,此刻拿起來他還是不自覺回憶。

    其實這算不上生日禮物,他和褚玄毅在一起的前兩年,處于褚玄毅干什么他都愛得不行的階段。

    他從和褚玄毅確定關系開始就惦記著褚玄毅的生日,然后費盡心思給褚玄毅準備禮物,準備驚喜。

    到他的生日,褚玄毅卻連生日快樂都沒跟他說過。

    第一年他忍了,可是第二年他生日過了好幾天,他怎么暗示,褚玄毅都沒想起來,干脆向褚玄毅直說,要褚玄毅給他送禮物。

    他還記得褚玄毅十分認真地問他,“生日必須要送禮物嗎?”

    當時他氣得要死,現在總算明白了,生日對人類來說有特殊意義,可對褚玄毅來說可能是根本不存在的概念,更別說送禮物了。

    梁洌轉身直接扔進了垃圾桶,口袋里的小黑蛇猛然探出頭,接著就見他把剛扔的掛飾撿回來,在衣服上擦了擦又重新放回抽屈里。

    小黑蛇立即繞上他的手腕,舉著腦袋像是要看清他在想什么,漆黑的圓眼睛盯得目不轉睛。

    梁洌一把將蛇提起來,對著那雙圓眼睛說:“看什么?跟你有什么關系!”

    小東西突然不知又在興奮什么,把腦袋伸過來貼他的臉。

    這玩意不知哪里來的癖好,他把手伸遠了不讓,然后仔細地盯著那顆扁圓的蛇腦袋。

    作為一條蛇就算聰明,也不可能聰明到知道什么是名片,還知道他要給姜義明打電話。

    “你到底是什么?真的只是一條蛇?”

    梁洌知道小黑蛇能聽懂,可這么這玩意裝起了傻,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晃著那顆扁腦袋對著他賣萌地來回晃。

    姜義明說危險物有很多種類,這條蛇會不會也是什么危險物?

    可是危險物的定義是會對人類產生危險的威脅,這小玩意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危險。

    梁洌一時也無法確定,他現在要去特危局,不管小黑蛇是什么,他都沒空養寵物,干脆帶著去物業,想的是把小黑蛇留在物業,讓物業去找小黑蛇的主人。

    但他到了物業辦公室才發現一個人都沒有,不只是物業沒有人,他感覺整個小區好像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別人。

    他不信地隨便敲了幾家門,果然都沒有反應,看窗戶也不像里面有人。

    是他們小區的人也全部撤離了?

    梁洌想到昨天被一堆人圍著的場面,特危局的人把所有人都撤離也不是沒可能,只是這樣小黑蛇他要交給誰?

    小黑蛇此刻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冷不防勒緊他的手臂,像是怕被他拋棄一般。

    他對著小東西黑豆豆一樣的眼睛,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把蛇帶了回去,不過一條蛇而已,特危局那么多人,等他死了或者怎么樣了,總能找到一個愿意養的人。

    于是梁洌收拾好行李,帶著小黑蛇一起下樓。

    走的時候他就像曾經的每一次出門一樣,沒有回頭多看一眼,拖著行李箱到了樓下,接他的人已經等在門口了。

    梁洌走過去,對方迎上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何武,姜局派我過來接你。”

    何武說著去接梁洌的行李,看到繞在他手腕上的蛇,好奇地問:“這是你的寵物?”

    梁洌把小黑蛇舉起來,“算是吧,它不咬人。”

    何武多看了小黑蛇一眼,莫名感覺被什么震懾了一下,連忙地收回了視線把梁洌的行李箱放上了車,“梁隊,走吧。”

    總部設在一個不太發達的地級市,但交通很方便,屬于樞紐城市。由于全國管控,公共交通都停運了,他們全程開車過去,走了四個多小時,到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在外面看和其他機關部門沒有什么不同,只是大門上掛的牌不是特殊危機應對管理局,而是掛的國防軍區的牌子。

    梁洌沒去過幾次軍區,進去后感覺也沒有什么不同,和他們系統的公安部大院差不多。

    何武把他帶到了最中心的一棟樓,進去后他終于感受到了一點不同,除了裝修格局上的差別外,更多的是一種他無法形容的感覺。

    就比如他們平時在支隊,來來往往要么拿的是裝備,要不案件,文案,證物,可是這里的人手里的是一些他不知道干什么的物品。

    何武介紹,“最近太忙了,因為超特級01的影響,許多別的危險物也活躍起來,現在全局都忙瘋了,還有一半因為01失去理智,躺醫院幫不上忙,連姜局都不得不跟行動組出外勤。”

    梁洌已經從氣氛中感受到了有多忙,也從這種繁忙的氣氛中感受到了事態的嚴重。

    “姜局暫時還回不來,他叫我帶你來找申屠副局長。”

    何武帶他上樓,聽到申屠這個姓他就預感到了是誰,有些意外申屠零竟然會是副局長。

    “你是見過申屠、副局吧?”

    何武看了看梁洌,不太好評論地說:“我們一共有五個副局長,申屠副局只是其中一個,她要是對你……總之你別太在意,她就是那樣。”

    梁洌確定了這個副局就是申屠零,他本來沒多覺得申屠零怎么樣,可聽何武的意思,反而感覺哪里有問題了。

    電梯在29樓停下,打開門是一個像指揮室的地方,一眼望去是數不盡的屏幕,顯示著各種不同的畫面。

    “等一下,現在沒空。”

    梁洌聽到了申屠零的聲音,但沒見到申屠零的人,何武把他帶到里面,指著休息區的沙發說:“梁隊,你先坐下等一會兒。”

    他坐過去,以為要等很久,結果沒片刻申屠零就過來了。

    申屠零穿了一身漆黑緊身衣褲,外面套了件極為寬大的風衣,整個人一出現自帶一股讓人想看她又不敢看她的氣場。

    看到申屠零,梁洌瞬間明白了上回見到申屠零的違和感在哪里。

    申屠零走到他對面的沙發,隨意往下一倒,瞬間將她剛才的氣場碎了個干凈,一副她已經快要死了的語氣說:“小武,我奶茶呢?幫我拿一下,再不補充點糖分我就要枯死了。”

    何武連忙到處去找,最終在一把椅子的下面找到喝了一半的奶茶,雙手捧到了申屠零面前,“奶奶,請。”

    梁洌眉頭直抖,這是什么新奇的稱呼?

    但是除了他,里面的所有人好像誰也沒覺得有問題,申屠零接過奶茶,猛吸了一大口,呼了口氣坐直起來,“終于活過來了。”

    下一刻,她盯向了梁洌,“終于又見面了,你沒有這么快忘了我吧?”

    申屠零這樣的長相大概見過的人都很難忘記,他客氣地說:“記得,申屠副局,你好。”

    “別這么正式!顯得我跟姜義明一樣。”

    申屠零嫌棄梁洌想握手的手,捧著奶茶又喝了一口,終于放下仔細地盯著梁洌打量,冷不防地問:“你和‘祂’做過嗎?”

    梁洌對申屠零已經夠驚訝了,聽到這個問題僵滯地眨了眨眼,“什么做過?”

    申屠零完全不覺得她問得過于直接,甚至還解釋起來,“姜義明說你對祂很恐懼,可是據我們的觀察祂不應該會嚇你,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祂’跟你做過,畢竟‘祂’好像是個腦子里只有□□的品種。你們在一起四年,祂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會出現波動,我們研究了好久才發現那是祂在‘性奮’。”

    梁洌的表情已經完全僵成了面具,他猜到了特危局肯定一直在監控褚玄毅,但是他沒有想到會被監控到這種程度。

    他感覺臉熱起來,尷尬地回答:“這個問題很重要?一定要說?”

    “那就是真的做過了。”

    申屠零確認地安慰道:“你別這么緊張,祂會和你在一起就是因為對你有這種欲望,你們要復合不也就是要做這個?雖然說‘祂’可怕,但實際腦子很簡單,你就當看動物世界就行了,擁有像人類這么復雜情感的,整個宇宙也只有人類。”

    梁洌第一次聽到這么形容那種存在,申屠零這一段話他聽出了好幾個疑惑。

    何武提醒地推了申屠零一下,申屠零不理解地問:“怎么了?我說錯什么了?”

    何武目光來回在申屠零和梁洌之間轉,眉頭都快擠碎了,可是申屠零完全領會不到。

    梁洌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談了四年的男朋友對他沒有感情,只有欲望,是件挺傷人的事,現在他還必須去和這個男朋友復合,畢滿足祂的欲望,就不只是傷人,還挺悲哀。

    他忽然發現對這個事實他已經沒那么在意了,問申屠零,“我需要怎么做?祂現在在哪里?”

    “在說這個問題之前,需要先弄清楚你們為什么分手。”

    申屠零十分好奇地盯著梁洌,像是連他的微表情都要看清楚。

    梁洌不是很想和別人說私人感情的問題,申屠零向他解釋,“一般不都是這樣,你們人類談戀愛分手不都有原因?要弄清楚原因才能更好地幫你們復合。”

    申屠零的眼里充滿了八卦,梁洌又覺得她說的好像有道理,不自覺回憶起最近的事。

    按姜義明的說法,“祂”只要想就什么都可以知道,也就是說從他發貼問要不要分手開始,褚玄毅可能就知道他分手的打算了,所以那天莫名其妙無論誰都在催他回家,回家后褚玄毅就不管不顧要和他增進感情。

    可是到他和褚玄毅直說了分手,褚玄毅也沒有低語影響全人類,真正開始是在沈市的酒店,他們吵架之后。

    那天,他做了什么讓褚玄毅那么生氣?

    梁洌猛然想起來他打了褚玄毅一拳,就因為這一拳,褚玄毅怨念得要污染全人類的精神?

    至于嗎?

    至于嗎?

    至于嘛!

    梁洌十分震驚褚玄毅的小心眼程度,申屠零追問他,“你怎么了?你們為什么分手?”

    他不自然地抽著嘴角說:“我打了祂,你說我讓祂打回來,祂能消氣嗎?”

    “誒?”

    申屠零震驚得呆住,不理解地把五官都皺起來,“就憑你?能怎么打祂!”

    梁洌想到那個無比巨大的觸手怪,確實他一拳連撓癢都不算,但就是因為這樣才說明那個觸手怪小心眼。

    他用力地搓起了頭發,早知道他當時就忍著不動手了,他本來看著褚玄毅那張臉還挺舍不得打的。

    “梁隊,你別被奶奶繞進去了,其實談戀愛分手,可能不是因為某一件事,而是長期導致的。”

    何武感覺這兩人的腦回路都有點偏,讓他們再聊下去,可能要讓梁洌去向01負荊請罪了。

    梁洌努力冷靜下來,可是除了這他也沒有做過什么過分的事,反倒是褚玄毅有多少次不管他意愿強行做,還企圖用錢“包養”他,他都沒有計較。

    要怎么復合,前提是他能見到褚玄毅,姜義明讓他來特危局,很顯然是“祂”已經不做褚玄毅了,醫院或者褚玄毅家里都找不到人。

    他問申屠零,“先不討論這個,‘祂’現在在哪兒?什么時候去見祂?”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梁洌有種受騙的感覺,如果連“祂”在哪里都不知道,那他來這里有什么用?

    申屠零給他解釋,“超特級的存在本來就不是人類能見到的,這四年能觀測到‘祂’,也是因為祂變成了人類。現在祂人類的表象消失了,自然也就找不到了——不過,你放心,姜義明說他有辦法一定能找到祂。”

    梁洌越加懷疑,不過他都已經來了,也不能再回去。

    申屠零忽然仔細地盯過來對他問:“你很急著去送死嗎?”

    梁洌猛然一怔,何武立即又拽了下申屠零,但申屠零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太直接地接著說:“你現在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想送死的味道。”

    梁洌沒有回話,申屠零忽然非常篤定地保證,“你放心,我賭你不會死。”

    “為什么?”

    梁洌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問了這么一句,申屠零笑起來,“不信我們就打個賭,你要是活下來,讓祂也叫我奶奶。”

    他想起之前何武也叫申屠零奶奶,奇怪地表示,“你為什么要別人叫你奶奶?”

    “人類不是講究尊老愛幼?當奶奶多好!大家都尊敬我。”

    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他不理解地看著申屠零,“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梁洌想了想,“危險物是不是都長得那么、那么難以描述?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祂看起來好接受一點嗎?”

    他這么問是回想起那個觸手怪物,怕到時到了面前他連站都站不穩,就別說什么復合了。

    申屠零果斷地否定,“沒有。不過恐懼這種事,只要看多了就能脫敏。”

    梁洌沒有明白,申屠零突然對著另一邊的人喊了一聲,“小希希,來展示一下。”

    “好的,奶奶。”

    梁洌才發現他對面是塊巨大的顯示屏,上面突兀地出現了畫面,應該是監控,拍的是一個接一個的格子間,每一間對外的一面都是透明的,能看清里面是——

    他無法形容他看到的是什么,每個格子里的都不一樣,有的像是一堆詭異的肉塊,還在蠕動,有的是他完全形容不出是什么的東西,一顫一顫地在動。

    申屠零解釋,“這些都是乙類危險物,祂們相對危險性比較低,有實體,還能捕捉,明天你去多跟祂們玩玩就不怕了。”

    梁洌本能地想拒絕,可是硬把拒絕的話吞了回去,再另一邊的人突然喊申屠零。

    “奶奶,曲總在呼喚你。”

    申屠零連忙又拿起她的奶茶,一口氣喝完,“先這樣,讓小武先帶你去宿舍,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找他,等姜義明回來了,會跟你說要怎么做。”

    那邊的人又催申屠零,梁洌只好跟跟何武走了。

    宿舍樓在另外一棟,去的一路何武都在給梁洌介紹是什么地方,梁洌大概有了個了解,把行李放到宿舍,何武又帶他去食堂吃飯。

    食堂倒是他們支隊差不多,只是要大許多,他們去的時候人還不少,不過所有人連吃飯都很匆忙,沒有誰多注意他們一眼。

    何武趕前趕后地幫他打菜,坐下之后才告訴他,“雖然是在內部,但是超特級的事還是只有少數人知道。”

    梁洌其實也猜到了,當人面對絕對不可能戰勝的敵人,很可能會喪失斗志,保密反而更好。

    他突然好奇,“你為什么會選擇進特危局?”

    何武想了想,沒想出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就覺得我不能那么慫,結果我還是那么慫,根本沒什么用!哈哈哈哈哈!”

    梁洌覺得何武最大的優點可能是心態,好像無論說到什么他的情緒都很穩定,看著何武問了另一個好奇的問題,“特危局做為保密部門,也是通過考進來的?”

    “當然不是,其實大部分人是從軍隊選拔來的,還有一些特殊情況,或者特別人物,都是上面直招的,比如你這種。”

    “那你呢?”

    何武忽然愣了一下,“我是……走后門來的。”

    梁洌不信,也沒追問,但何武卻主動地告訴他,“我以前是交警,因為一次執勤發生了意外,導致了一家人死在了危險物手下。我覺得自己沒用,想彌補點什么,就加入了——可惜幾年過去,我一個危險物了沒干掉過。”

    聽完他想安慰什么,卻發現不知道怎么安慰別人,何武一下瞬又什么事也沒有地說:“都過去這么久了,對了,你需要什么盡管跟我說。”

    “沒什么需要的、對了,你知道蛇吃什么嗎?”

    梁洌突然想起來,何武想起梁洌的寵物回道:“我也沒養過,等我問問,到時給你送來。”

    他們吃完飯何武就去幫他找蛇食,然后送他到宿舍,“梁隊,這是我的電話,你還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說。”

    “謝謝。”

    梁洌存好何武的電話,何武就走了。

    給他安排的宿舍是一個帶衛生間的雙人間,和酒店標間差不多,但只住了他一個人。

    之前放行李的時候,把這小東西也放在了宿舍,他打開門進去,小黑蛇就“嗖”的一下繞到了他手腕上,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

    他關好門看了一遍完全陌生的房間,反小黑蛇拿下來,把何武找來的蛇食放它面前,結果它連聞都沒聞一下,又爬回一繞在了他手腕上。

    “小東西,怎么不吃?”

    梁洌舉起了小黑蛇,對著蛇腦袋上的圓眼睛問:“你還挑食?不吃沒有別的了。”

    小黑蛇這會兒像是聽不懂他的話,一個勁地往上伸腦袋,想往他臉上蹭。

    他覺得可能是換了個環境,小東西緊張才不吃,只要他不看著可能就吃了。

    于是他把蛇又摘下來放到桌上,然后拿衣服去衛生間洗澡。

    梁洌進衛生間后,小黑蛇的尾巴一把,散出一縷黑氣繞住了那一堆青蛙肉,下一刻連同房間里的腥氣也跟著肉一起消失了。

    等梁洌洗完澡出一為,看到肉沒了,滿意地撥了撥祂的腦袋,“這樣才乖,吃飽就睡覺。”

    房間有兩張床,梁洌和小黑蛇各睡一張,只是時間還早,梁洌有些睡不著,躺床上盯著陌生的天花板,腦子里不自覺重復這兩天的事,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別想了,怎么樣都無所謂。

    梁洌翻身把頭蒙在了枕頭下面,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腦子,就仿佛有無數的可怕觸手在他腦子里攪動。

    滴滴、滴滴、滴滴——

    突兀又急促的警報聲響起,梁洌一下彈起來,他不清楚警報是什么意思,但這么急切肯定不是好事,倏地翻身下床去拿手機,門外卻猛然一聲巨響,像是有什么撞在了墻上。

    他立即放棄手機開門出去,只一眼就整個人定在了原地。

    門外應該存在的走道不見了,變成了一個一片詭紅的空間,像是什么恐懼游戲里的場景,所有應該高興的地方全是一片血紅。

    這里不是特危局嗎?他是不是在做夢?還是產生了什么幻覺?走道去哪兒了?

    梁洌只思忖了半秒,退回房間立即給何武打電話,撥了號碼才發現手機一點信號都沒有,只能放棄。

    咚!

    門外又傳來一個沉重一響,像什么很重的東西從高處落下來,不等他想到底落下來的到底是什么,同樣的聲音就接著響了第二次,第三次,連續許多次。

    梁洌終于意識到這是腳步聲,只是發出這腳步聲的恐怕是只巨型恐怖,每一步都走得地面震顫。

    他不自覺又低頭盯了眼腳了地面,不確定這里還是不是宿舍的樓上。

    突然,與腳步聲并行起了更大的響聲,他來不及想是什么,旁邊的墻壁突兀地碎了,一團腥紅的東西硬擠著破出的洞鉆過來,把洞撐得更大。

    肯定不是什么好看的東西!

    梁洌理智拉住他不要去看,視線卻不顧理智的阻攔,僵硬地轉了過去。

    腥紅的光線中,那一坨腥紅的東西被映得更紅,像一坨由無數肉塊拼組在一起的大肉塊,因為動作表面震起黏體流動一樣的反應,在光線下如同濃稠的血一層一層往下流。

    梁洌認出來是申屠零在監控里讓他看的危險物之一。

    那坨肉塊忽然像被切開,正對梁洌的一面憑空裂出一條肉.口,腥紅黏稠的液體從肉.口里滴落下來,帶著一股難聞到極致的腥氣,惡心又瘆人。

    緊接著肉.口里突出來一團東西,擠開濃液突到了外面。

    梁洌已經看得毛骨悚然,可人有時就是好奇心太重,他被那可怕的畫面硬控在原地,終于看清楚突出來是一顆巨大的眼球,直徑快有他一半的身高。

    下一刻,那眼珠轉動起來,詭異的瞳孔向驀地直盯向他。

    那坨肉塊跟看到肉骨頭的狗一樣,連臉都沒有,梁洌還是感覺到了祂的興奮,肉塊上面接二連三裂出大大小小的肉.口,然后從里面突出來無數的眼睛,大得比他家浴缸還大,小的密密麻麻根本看不清。

    這一刻,他已經說不出是恐懼多一點,還是惡心多一點,腳步不自覺地往后退,身后突然傳來了何武的聲音。

    “梁洌!快跑。”

    梁洌這一次沒有好奇,確定了方向拔腳就跑。

    可是又一只怪物直愣愣地擋在了他前面,與剛才的肉塊從他兩邊夾擊過來,身后還有不知被什么追的何武,似乎除了自盡,沒有別的路可以光了。

    “……梁洌……”

    一個聲音猛然在梁洌腦中響起,梁洌意識是那個觸手怪物,絕路的恐懼變得更深了。

    不過兩邊夾擊他的怪物非常詭異地不動了,像是被什么嚇住,開始往后退。腥紅的光線中忽然出現了無數菌絲般的黑氣,眨眼盤向那兩個怪物,再一個眨眼,怪物消失不見,什么也沒留下。

    可是梁洌一點沒覺得得救,只有更深的恐懼,他定定地立在原地,無法形容的壓迫感仿佛是天空塌下來,他連寒毛都不敢顫動一下。

    剛剛讓怪物消失的黑氣急速向四周漫延,遮蓋住了腥紅的詭光,巨大的觸手在半空中穿過黑氣伸出來,直落向梁洌。

    一條。

    兩條。

    數不清多少條。

    梁洌一動不動盯著巨大的觸手伸到他面前,光線被黑氣擋住,觸手們變得難以辯清,但只有模糊的輪廓反而更加骸人恐怖。

    他被定住一樣對著觸手們一動不動,這一次比他上次見的更多,也更加龐大,他在下面只要一個不注意就會被忽略得看不見。

    此刻,他完全領略到螻蟻的感受。

    那些觸手將他層層疊疊地完全包裹在其中,貼近他身體的部分長出細小的纏繞住他,滑膩粗糲的觸感摩挲在他皮膚上,從他寬大的睡衣里鉆進去。

    ——不要!

    一條較小的觸手伸上來卷住了他的脖子。

    ——不要!

    觸手尖輕輕地摩擦著他的喉結,再緩緩往上爬去,試探地伸進他的唇縫。

    “不——”

    梁洌本能地開口,卻被那條觸手鉆進了嘴里,頓時纏住他身體的觸手如同數條褚玄毅的手臂將他牢牢地摟過去。

    他想發出聲音,可是喉嚨被完全堵住,讓他連嗚咽都發不出來,直到那些觸手滿足了,緩緩從他口腔中退出去,最后徹底離開他的身體。

    他不知道這個觸手怪打算做什么,強大的恐怖感壓制著他,讓他只能呆滯地對著退開懸在他面前層層疊疊、不斷蠕動的一堆觸手。

    突然,一條突然舉起來又伸過來,他本能往后撤,可是卻沒有力氣挪動身體。

    那條觸手輕輕撫在他唇邊,擦掉了剛剛帶出來的水漬,他又聽到了那個不屬于人類的聲音。

    “……不要怕我……我等你……”

    第22章  如果你不愛我就殺了我吧。

    # 022

    頃刻間, 梁洌的意識仿佛被那聲音震碎了,他怔怔地一動不動,眼睛對著在半空中懸浮出的無數巨大觸手, 感覺自己正在一片一片凋落。

    然而, 他的腦子此時又無比清晰,這一句“我等你”,就像是知道他們——或者是知道他準備做什么, 專程來回應他的。

    不是就像, “祂”本來只要想知道, 就什么都能知道。

    所以“祂”知道他答應特危局同意和祂復合。

    可是即然“祂”都知道,此刻都到了他面前,為什么說的是“我等你”?

    “祂”要等什么?就不能原地復合嗎?難道還要考驗他?或者說是玩弄他?

    梁洌猛然間明白了“祂”的意圖, 小心眼的恐怖觸手怪還在生他的氣, 所以不會輕易答應他復合,像抓到獵物的猛獸,不會立即吃下去,而是將獵物圈養起來慢慢玩弄。

    這種被支配, 只能承受,無法反抗的恐懼, 讓他更加清楚那不是人類, 那是所有人類加在一起都毫無能力反抗,只能等待終結的可怕存在。

    他凝望著眼前模糊不清的觸手, 明明沒有什么變化, 卻感覺越來越巨大,越來越巨大, 最后成為整個宇宙般壓在他頭頂。

    “褚——”

    梁洌聲音發顫地開口,“——你可以不再影響其他人了嗎……無論你想對我做什么, 我都不會反抗……”

    祂好像完全沒有聽懂他的話,可是又仿佛看懂了他對觸手的恐懼,這回換成了黑色菌絲一樣的黑氣向他飄過來,形成手掌的形態,貼住他的臉頰輕輕撫了一下。

    “……梁洌……來見我……愛我……我等你……”

    下一瞬,“祂”和聲音一起消失了。

    梁洌再次看到剛才被擋住的腥紅詭光,整個人虛脫一樣跌下去,可沒等他開始喘氣就意識到還沒有結束,何武大喊的聲音再次響起。

    “梁洌!快跑!”

    梁洌終于轉向了何武的方向,看到何武瘋了一樣向他這邊跑過來。

    他還沒問出怎么了,何武已經沖到他面前拉起他就跑,他又好奇心作祟,回頭看了一眼。

    又是怪物!

    和剛才的怪物不一樣,之前在監控里他沒有注意到有這樣的怪物,不過這新鮮感一點不好,這個怪物體形類似人類,但四肢都比身體長了至少一倍,直立起來可能有四五米高,長手長腳顯得異常詭異。

    不過這怪物好像不喜歡站直,而是像一只蹲地的狗,就這么用蹲的詭異姿勢,四肢并用地向他們爬過來。

    因為四肢實在太長,姿勢并沒有減緩多少速度,眼看要追上他們時,怪物棱角分明的腦袋突然像切西瓜一樣裂開,從中吐出一條好幾米長的舌頭,直伸向他們。

    何武一把推開梁洌,擋在了前面,“快跑。”

    梁洌目光掃到墻上的消防箱,何武已經被那條舌頭卷住,他毫不猶豫拿出消防斧,掄起來就向那條舌頭砍去。

    肉紅的舌頭被劈出了一條傷口,噴出黑紅的黏膩液體,粘到他的臉上,有一股非常難以形容的惡心氣味,比他見過腐敗最嚴重的尸體都難聞,他被熏得差點暈過去。

    但那條舌頭沒有放開何武,反而伸出另一條舌頭,他驚訝得脫口而出,“怎么還有一條?”

    何武冷靜地回答:“所以才叫你跑嘛!”

    梁洌已經跑不成了,那條舌頭伸到了他面前,他急忙躲開再次揮起斧頭,但那舌頭比他想的更靈活,竟然走出了一個“凹”形躲開斧頭,繼續向他伸過來。

    沒招了!梁洌的斧頭已經沒有機會再劈,只能看著那舌頭纏上他的脖子——

    一條并不太明顯的黑影不知從哪里飛出來,纏住了那舌頭,險險救下了梁洌的脖子。

    梁洌急忙看過去,見到小黑蛇張著和舌頭相比,顯得過于小巧的嘴一口咬下去,剛剛靈活可怕的舌頭頃刻變成了齏粉,消失了。

    因為舌頭的消失,小黑蛇往下掉,梁洌連忙伸手接住。

    小黑蛇落在他掌心就興奮起來,尾巴繞住了他的手腕,剩下的身體在他手里盤成了一團,如同在等待他的夸獎一樣望著他。

    梁洌腦子里只有小黑蛇一口把怪物的巨大舌頭咬沒了,那不是一條普通的蛇能做到的事。

    他把小黑蛇舉起來,用眼神問小黑蛇究竟是什么,可是小黑蛇只會傻兮兮地對他晃腦袋。

    何武也因為小黑蛇得救了,雖然纏住他的舌頭沒消失,但那怪物明顯是怕了,主動把舌頭縮了回去。

    他剛沒看到小黑蛇,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無論發生什么這里都太不安全,他不能讓梁洌在這里出事,立即說:“梁洌,先離開這里再說。”

    梁洌一個轉眼,手里的蛇消失了,明明觸感都還有殘留,蛇卻不見了。

    這時不知什么地方又傳來詭異的響聲,他顧不上再想別的,和何武一起找出路。

    終于在一個路口遇到帶人趕來的申屠零,梁洌下意識瞥了一眼申屠零掄在手里的超級大斧頭,申屠零擋到了他們前面,背對他們說:“小武,先帶梁洌出去。”

    梁洌知道自己沒有對付這種怪物的能力,在這里也幫不上忙,跟著何武在其他人的掩護下逃到了外面。

    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沒有變得新鮮一點,但梁洌感覺總算沒那么壓抑了,他問何武發生了什么。

    “剛剛有特級以上的危險出現,根據災厄值的波動分析,應該就是01,他的精神污染對危險物同樣起效,所以本來被關著的危險物突然失控,有的逃出來,現在整個總部都亂成了一鍋,到處都是危險物的現象。”

    何武說完才想起來,連忙向梁洌看去,“你沒事吧?”

    梁洌說不出他算是有事還是沒事,回想剛剛觸手怪物在他眼前的畫面,他仍然感到不寒而栗,怪物的聲音還殘留在他腦子里。

    ——我等你。

    他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不過他最終沒有哭也沒有笑,平靜地回了何武一聲,“沒事。”

    這場騷亂持續到天亮才結束,逃出來危險物被重新關回去,但很多地方被破壞了,總部各大樓都一片狼藉。

    梁洌在一間破了窗戶的辦公室,見到了趕回來的姜義明。

    除了姜義明,申屠零也在,另外還有幾個他之前沒見過的人。

    姜義明見到他就向他走來,“抱歉,梁洌,沒想到你剛來就發生這樣的事。”

    梁洌靜靜站直地盯著姜義明,直接告訴他,“我昨晚見到‘祂’了,還跟我說——祂等我。”

    姜義明眼神極快地閃爍了一下,連忙問他,“就只有這樣?”

    “姜局長。”

    梁洌認真地叫了姜義明一聲,“你說一定能找到‘祂’的方法,是利用我?”

    這一點昨晚他只是懷疑,此刻看到姜義明他才確認,“祂”能知道一切,肯定會知道他同意了特危局復合的要求。如果“祂”真的想要復合,就有可能會來找他。

    但結果卻出現了偏差,“祂”沒有同意和他復合,也沒有帶他走,而影響人類的低語也沒有消失。

    姜義明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但是也不確定‘祂’是不是真的會出現,也不知道‘祂’什么時候會出現,所以沒有跟你直說。”

    他確實不是故意騙梁洌,只是梁洌明顯對“祂”非常恐懼,他怕告訴梁洌,“祂”卻一直沒有出現,反而讓梁洌一直在恐懼里等待。

    梁洌暗暗地吸起一口氣,他也能猜到姜義明不直接告訴他的原因,回道:“反正都沒有什么差別,但是我……向‘祂’說了,祂都沒有反應,只是告訴我,讓我去見‘祂’,祂等我。”

    辦公室里所有人都頃刻沉默下來,紛紛蹙起眉頭面面相覷,一人突然開口,“什么意思?‘祂’有沒有說去哪里見祂?”

    這問題一出,所有人都直盯向梁洌,結果梁洌只是搖了搖頭,忽然又問:“不能根據‘祂’昨晚出現的波動什么找到‘祂’嗎?”

    “要這么容易,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么束手無策了。”

    申屠零突然湊近梁洌,盯著他的脖子說:“你脖子上怎么了?”

    一屋子人又全都盯上了梁洌的脖子,梁洌沒注意他的脖子怎么了,以為被那觸手怪留下了什么痕跡,忙用手擋住問:“我脖子怎么了?”

    申屠零隨手抓起桌上的一臺平板電腦,打開攝像頭對準梁洌的脖子,拍了一張照片。

    梁洌終于看見了,不是什么痕跡,而是莫名多了一道像刺青的黑色印記,這個印記他還見過。

    是他養父母失蹤時見過的標志,后來在邪.教資料里的照片上也出現過。

    他試探地往那印記上摸了摸,不是皮膚的觸感,像是上面貼了一層什么,嚴絲合縫地附著在皮膚上。

    此刻一群人又圍著梁洌,參觀文物一樣盯著梁洌的脖子,姜義明問申屠零,“你知道是什么嗎?”

    申屠零瞇起眼睛,像要用視線在梁洌脖子戳兩個洞,最后說:“不知道。但我聞到了一股非常強烈的酸味,好像在表示你們如果再這么盯著梁洌的脖子,就統統去死。”

    這玩笑一樣的話,另外幾人卻十分受用地退開,離了梁洌兩米,把梁洌弄得更尷尬了。

    “我開玩笑的!”申屠零笑起來,其他人卻沒有開玩笑,他們是真的感覺到了恐嚇,好像真的是“祂”就附在梁洌脖子上一樣。

    梁洌把衣服往上拉起來,擋住了印記,然后對著平板上的照片說:“我知道這是什么。”

    登時視線又全都集中到了梁洌身上,梁洌沒說是什么,而是姜義明,“沈市那邊的邪教,有沒有查到什么線索?”

    “你是說和邪教有關?”

    梁洌不確定,但拋開那個觸手怪物,單純以褚玄毅的想法分析,褚玄毅給他留這個印記的意思,就是在提示邪教。而觸手怪讓他去見“祂”,意思就是讓他去找那個邪教。

    也不一定是,“祂”和邪教沒有關系,這個印記只是為了提示他的話——

    “我知道了!”

    梁洌眼睛一亮,“滁山縣的驁家古宅,褚玄毅留這個標志給我,指的一定是那個地方。”

    他養父母失蹤的地方。

    “驁家古宅?”

    姜義明蹙起眉頭回想,“這個地方我記得好像在20多年前,發生了一次特級以上的災厄值波動,但是發生的時間很短,我們沒有捕捉到,現在也不確定是什么危險物。你確定是這里?”

    “如果‘祂’真的要我去找祂,指的一定是這里。”

    梁洌回答得很篤定,但是確定了他更不明白,褚玄毅為什么要他去那里?

    莊鳴說那里曾經也是邪教的據點,他養父母又在那里失蹤,褚玄毅難道還是和邪教有什么關系?

    或者只是單純地知道他在那里有不好的回憶,不愿意直接跟他復合,非要弄這么復雜,是為了讓他重新體會養父母失蹤的痛苦?

    “祂”真的只是為了玩弄他?因為他提了分手,因為他打了褚玄毅一拳?

    梁洌想到那個觸手怪這么睚眥必報,連恐懼都少了兩分。

    “既然確定‘祂’是要梁洌去驁家古宅,那就去。”

    姜義明看了屋里的人一圈,“出發的時間我這邊先安排,你們昨晚辛苦了,先去吃飯,然后回宿舍休息。安排好了通知你們。”

    “姜局,我還有一件事。”

    梁洌突然想起來小黑蛇,把小黑蛇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姜義明思忖地問:“你是說它在我們去你家后突然出現,昨晚還咬掉了一個危險物的舌頭救了你?”

    梁洌確認地點頭,姜義明卻很想不通,“能傷害到危險物就不可能是普通的蛇,但如果它是危險物,總部的警報不可能一點反應也沒有。”

    “姜義明,你怎么這么笨!”

    申屠零突然接話,“特級以上的危險物要隱藏存在,你的那些警報就跟破爛一樣,沒反應一點不奇怪。”

    “哪來那么多的特級!”

    姜義明下意識否認,申屠零盯著梁洌一笑,“是沒有那么多,但可以是超特級。”

    “是‘祂’?”

    姜義明一下反應過來,他們觀測了01四年,要說祂和梁洌分手了又變一蛇在梁洌身邊,確實有這個可能,畢竟梁洌只要沒和褚玄毅在一起,祂就會悄悄地窺視梁洌的一切。

    而且那條蛇如果真的是能避開總部警報系統的危險物,“祂”絕對不可能允許別的危險物這么親近梁洌。

    但祂既然這么舍不得梁洌,現在梁洌都同意復合了,為什么不肯接受?還非要梁洌去找祂?

    梁洌聽到申屠零的話也明白了,小黑蛇可能就是“祂”。

    這個結果他沒有想的那么意外,但他不明白如果真的是“祂”,為什么要變成一條蛇接近他?還那副傻兮兮只會賣萌的樣子?

    他想到那個可怕巨大的觸手怪,和只會纏著他手腕亂蹭賣萌的小黑蛇,怎么也無法聯系在一起,又問姜義明。

    “如果真的是“祂”,再出現我怎么辦?我也不知道祂想做什么!”

    申屠零搶道:“你干嘛這么害怕,祂不是救了你?說明不會傷害你,你就當養寵物,難道你連蛇也怕?”

    梁洌本來不怕,但想到可愛小黑蛇其實是那種小心眼的觸手怪,他實在擔心一個不小心惹了小黑蛇生氣,觸手怪又要他做什么來懲罰他。

    他猶豫再三,最終聲音僵硬地回答:“我……盡量。”

    姜義明覺得不管小黑蛇是不是“祂”,梁洌要怎么對待他們都沒權利插嘴,而且“祂”要怎么樣,他們也都只有順著接受。

    最后只安慰梁洌,“不要想太多,你就當什么也不知道,之前怎么樣,之后繼續怎么樣。”

    確實也沒別的辦法,時間已經快中午,說完最后的事梁洌就離開了姜義明辦公室,何武又來帶他去吃飯。

    梁洌現在明白過來,何武的任務可能就是陪他,吃飯的時候還一直試圖給他講笑話。

    又一個冷笑話講完,何武看梁洌沒笑,很不理解,“有這么不好笑?”

    梁洌象征地笑了一下,他突然說:“既然這樣,想不想換點別的方法?”

    “什么方法?”

    梁洌問完這句,何武帶著他和餐盤一起去了天臺。

    這里的天空同樣一片陰沉,天臺只有光禿禿的防水層,顯得有些落寞,何武變魔術一樣變出一箱啤酒,開了一罐給他。

    “來,一醉解千愁!”

    他沒想到何武是帶他來喝酒,接過來何武立即小聲告訴他,“我們上班不允許喝的,不過你是特例,我屬于沾光。”

    好像從遇到褚玄毅后他就再也沒喝過酒了,這兩天他就像被裝了加速器,一不注意他從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察,變成了背負全人類希望的人。

    他狠狠灌了一口酒,仿佛真的變得輕松了一點,喃喃地開口,“我從來沒想過,我會變得這么重要。”

    何武沒有接話,靜靜地聽梁洌繼續說,可是等了很久梁洌都沒有再開口。

    他的級別不夠了解最頂層的機密,不過他看得出來梁洌在焦慮什么,把酒舉到梁洌面前,“梁洌,做人其實沒必要想那么多,誰都不知道明天會怎么樣,今天總是擔心明天,等到了明天說不定會想早知道會這樣,昨天就好好開心一下了。”

    “有道理,與其在明天后悔今天,不如把今天過好一點。”梁洌轉過去跟何武碰了下杯,“來,一醉解千愁!”

    “一醉解千愁!”

    最后梁洌有沒有解愁他不確定,但他喝醉了,怎么回宿舍的都不記得。

    踩著頭重腳輕的腳步進去,昨晚消失的小黑蛇出現在床上,小東西又“嗖”地過來繞在了他手腕上。

    “讓開,我要去、去洗澡!”

    小黑蛇被梁洌扯下去扔在床上,祂委屈地支起腦袋,看著梁洌晃晃悠悠朝衛生間走去,走到床邊被床角絆了一下,摔到床上就不起來了,還干脆脫了鞋,把自己蓋進被子里。

    “褚玄毅,我好難受——”

    梁洌不知道他哪里難受,但就是難受,沒有聽到褚玄毅理他,他就開始挖被子,又掀枕頭,想把褚玄毅找出來。

    可他什么也沒找到,翻身躺平對著天花板喊:“褚玄毅——我好難受——我喝醉了——你不給我煮醒酒湯了,你怎么不給我煮醒酒湯了?”

    等了很久,褚玄毅還是沒有理他,他猛然想起來,他和褚玄毅已經分手了。

    對啊,他們分手了。

    褚玄毅根本不愛他,褚玄毅其實是——

    恍然間,他好像看到天花板上出現了幾條觸手,可是被房間的燈照得看不清楚,他沒由來地笑出了聲,“——褚玄毅,你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不肯放過我!不是你自己同意分手的……為什么還要來找我?為什么非要找我?為什么?為什么?”

    小黑蛇在另一張床上,忽然幾縷黑氣冒起,祂瞬間出現在了梁洌的枕頭邊。

    梁洌沒有發現,他只看到天花板上的燈光忽然變黑了,像被什么擋住,接著感覺有人出現在他床上,熟悉的動作,熟悉的重量。

    他知道是褚玄毅,知道他應該推開,和褚玄毅說清楚,他們已經分手了,不要再糾纏他了,也別再狗屁地低語危害人類了。

    可是他喝醉了。

    對,他喝醉了!所以他往上伸出了手,抱住撐在他上方的身體,然后他就感覺有觸手伸過來,攀上他的皮膚一點一點從睡衣里鉆進去。

    身體本能地起應激反應,他不受控制地僵起身體,抓到了那截觸手想要扯出來,可碰到的瞬間他的手也仿佛被定住了。

    “別怕,梁洌。”

    那截觸手悄然退了出去,褚玄毅的聲音響在他耳邊,“不要怕我。”

    梁洌也不想怕,可是本能控制著他,讓他想哭,打開喉嚨卻被不屬于他的舌頭堵住,他什么也沒說出來,只有殘破的嗚聲溢出了唇縫。

    下一刻騰起嚴實的黑氣將房間里的所有一切都包裹進去,黑暗里梁洌觸不到的地方,已經塞滿擁擠在一起的觸手,它們都無比地渴望,卻又害怕去觸碰,帶著強烈危險陰鷙的氣息圍繞著梁洌發瘋扭動。

    梁洌一無所知地被緊緊住,他只摸到了熟悉的肌肉輪廓,意識像是被酒精撕扯成了兩半,一半在不停地提醒他快點清醒,這是怪物,褚玄毅是怪物,他會萬劫不復。

    一半緊緊地抱著褚玄毅,仿佛抱住的是他救命的稻草。

    沒有人知道,在遇到褚玄毅前,他無數次想結束他一無所有的生命,沒有人在乎他,沒有人需要他,他活著就好像只是為了活著。

    ——褚玄毅,如果你不愛我就殺了我吧。

    梁洌抬起雙腳勾住了褚玄毅,抓著褚玄毅的手找對地方,終于從褚玄毅的口中得到一點空隙,他貼到上方的耳朵邊說:“褚玄毅,你撡死我。”

    第23章  一條發燙的舌頭像野獸一樣舔在他喉結上。

    # 023

    梁洌醒來, 時間已經到了半夜,他睜開眼茫然地望著陌生的房間好一會兒,側身去拿手機, 結果一動頭疼得像腦袋被打滿了釘子。

    他一邊敲著發疼的腦袋, 一邊摸到手機看時間,就這個動作他感覺渾身酸疼,身后傳來熟悉的異樣感, 登時僵住不動了, 腦中冒出一些模糊的片段。

    現在他已經不會再覺得是做夢, 或者幻覺,他可以肯定那就是“祂”。

    “祂”可以大張旗鼓出現把整個特危局弄得人仰馬翻,也能偷偷摸摸在他喝醉時隨意對他。

    他想把所有責任都推給那個色情觸手怪, 可偏偏想起了他主動的片段。

    ——褚玄毅, 撡死我。

    他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直接用手機敲在頭上,為什么他醉了,又不醉得徹底一點, 讓他什么也想不起來。

    明知道那個觸手怪只是玩弄他,明知道褚玄毅對他只有欲望!

    明明他那么恐懼, 那么排斥!為什么只是喝了點酒就把什么都忘了。

    梁洌又狠狠給了自己腦門一下, 發誓再也不喝酒了,結果坐起來又扯動身體里的感官神經, 清晰地提醒他做了什么。

    真的再也不喝酒了!

    他又一次心里告誡了自己一遍, 小心挪著身體下床,踩下地腿還是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 他緊咬著牙想忽略流淌的觸感,卻越忽略越清晰。

    褚玄毅從來沒有讓他就這樣睡覺, 所以是故意留給他的,怕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樣。

    “混蛋觸手怪!”

    梁洌不爽地踹了床板一腳,把躲在被子角落的小黑蛇嚇得一顫,小心翼翼地從被角探出小腦袋,看著梁洌生氣地朝衛生間走去,將衛生間里的門關得一聲重響。

    祂連忙把腦袋縮回被子,片刻后從梁洌枕頭那頭又鉆出來,纏住梁洌睡過的枕頭,仿佛是纏著梁洌一般將枕頭勒得越來越緊,但是上面梁洌的氣味還不夠,祂身邊驀然騰起一股黑氣悄悄地鉆進了衛生間。

    這個澡梁洌洗了很久,他還是不太擅長給自己清理,而且動作的時候總感覺狹小的衛生間里,四面八方有無數他看不見的眼睛,一直窺視著他,甚至感覺仿佛有氣息貼在了他背后。

    可他什么也看不見,也感受不到,控制不住更加緊張,結果弄得更久。

    出來后他快速換好了干凈衣服,發現一個不知是哪任住客留了個打火機,于是把那盒帶來的煙拿出來,坐到窗臺上點了一根叼著,靜靜望向外面漆黑得透不下一點光的天空。

    夜風有些冷,他被吹得清醒了一些,腦子也開始轉動起來。

    他現在更加不明白“祂”想做什么了,哪怕是特危局總部,“祂”也想來就來,想對他怎么就怎么,為什么非要留下標記讓他去邪教的據點?

    如果單純只是不高興他提分手,記恨他動手的那一拳,要玩弄他,折磨他也應該有更好的辦法,用不著這么復雜又不明所以地折騰。

    等等!

    梁洌連忙叫停了大腦的猜想,他又不是受虐狂,為什么要想那個觸手怪折磨他!那玩意要真的折磨他,他能想出來的方法上下左右前后都轉不開那種事,相比起來他寧愿再經歷一遍他養父母失蹤。

    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對,褚玄毅在酒店和宴會廳都跟他說過,讓他不要去找養父母,還說他們不配這種話。

    褚玄毅應該也明白不了他養父母失蹤,對他來說意味著什么,更談不上讓他再次經歷來折磨他。

    難道是驁家古宅里有什么別的東西?

    褚玄毅和邪教沒有關系的話,讓他去那里,褚玄毅能得到什么?

    梁洌靜坐在窗臺上抽完了半包煙,天都亮了,他也還是沒想出一個前后都合理的可能。

    何武一早又來找他去吃飯,到快中午的時候,姜義明終于通知做好了出發準備。

    在上次的辦公室,姜義明向他介紹要和他一起去的人。

    “申屠零和薄屹臣你已經見過了,這位是關震山,這位是辛婭。”

    梁洌視線隨著姜義明的介紹看過去,關震山和他的名字一樣,是個看起來非常有震攝力的男人,像一拳能打倒一只熊,辛婭和他站在一起就像另一個極端,顯得溫柔又親切。

    最后一個他瞥過去有點看不懂,挺斯文的一個年輕男人,但混身都透著一股不修邊幅的不羈,頭發長得擋住了眼睛,胡子也沒刮干凈,站在那里垂著頭像是已經睡著了。

    “這是沈一風,就是拿回‘祂’低語的人,因為精神受到了嚴重的創傷,這段時間都在休養,不過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姜義明介紹到這里自己也開始懷疑,輕輕踢了下沈一風的腳,“一風,醒醒。”

    梁洌終于看到沈一風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一瞬間感覺自己像是被什么危險物盯上了。

    下一秒沈一風的眼睛又耷拉下去,夢囈一樣地問:“可以下班了?”

    “下什么班!”

    姜義明連忙向梁洌解釋,“你別看他這樣,真的遇到事的時候他很頂用的,最擅長的就是精神穩定。除了申屠副局長外,另外幾人也都是隊長以上級別,他們會盡一切可能保障你的安全。”

    梁洌知道姜義明肯定不會讓他一個人去,一眼掃過幾人,微笑了笑表示打招呼。

    姜義明隨即轉向了另一邊,他跟著看過去,進門時其實就注意到了,后面還有一個人,是他只在新聞里見過的領導。

    對方主動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說:“梁洌,說什么話都不足以表達我們的歉意和感激,我代表全體人民感謝你的付出和犧牲,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會永遠銘記。”

    “我——”

    梁洌開口又啞住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能拯救誰,也沒有覺得自己做出了什么犧牲。

    實際上沒有特危局,那個觸手怪物肯定也不會放過他,他的結局大概也不會有什么區別。

    好在領導也沒有非要他說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希望你們都能平安回來。”

    “好。”

    梁洌這回回答出來了,領導隨即對他敬了一個禮,他連忙回過去。

    接著姜義明把他們送到機場,本來航班都停飛了,但因為路程比較遠,上面專門給他們安排了一班專機。

    滁山縣是個小縣城,沒有機場,飛機只能飛到最近的城市。那邊下飛機有人接應他們,不過由于保密性質,只準備了兩輛車,他們自己開去了驁家古宅所在的鎮上。

    鎮子就叫驁家鎮,是一個有數百年歷史的古鎮,有一半是后來新建的,另一半保留了原本的古建和石板街,開發成旅游景點后,因為驁家古宅的獨特風格小有名氣。

    但由于最近的事景區停業,鎮上沒有游客,又因為“祂”可能出現,連鎮上的住戶也全部撤離了。

    這一路花了大半天,他們到鎮上已經天黑,本來就被擋得不見太陽,現在整個鎮子更加暗無點光,路兩邊數百年的古建,在漆黑的夜空下,稍遠一點就只有車燈照出的輪廓,透著讓人感到不安的死寂。

    梁洌跟關震山和沈一風一輛車,開車的是關震山。

    關震山突然停下車,小心探頭往外看,然后問他,“梁洌,你有沒有感覺到什么?”

    “沒有。”

    梁洌坐的副駕,沉著聲音回了一句也往車外看去,鎮上安靜得一點響動也沒有,不只沒有人,也沒有怪物。

    他不清楚“祂”非要他來這里的目的,也不知道“祂”什么時候會出現,會怎么出現,或者會發生什么。

    但現在鎮上似乎什么異常也沒有,他思忖了片刻說:“我對這里比較熟,我下車去看看。”

    “不行,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

    關震山連忙阻止,轉頭去問后座的沈一風,“沈總,你覺得呢?”

    “啊?吃飯了?”

    沈一風上車就開始睡覺,聽到叫他睜開了一只眼,關震山無語,“除了吃和睡你就沒點別的追求?”

    “早點下班。”

    沈一風理直氣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消極怠工。

    關震山后悔問他了,又轉回來對梁洌說:“我跟你一起去。”

    “你別這么緊張,現在鎮上什么也沒有。”

    沈一風接了這句就閉回眼睛看著要繼續睡,關震山還是堅持跟著梁洌下車。

    梁洌感覺關震山好像把他當成了未成年,一路都對他呵護過頭。

    他打開手電走到前面,沿街照出去,意識到他說的“我比較熟”完全成了大話。十年時間古鎮已經換了一副模樣,當年被廢置的危房現在都修繕出來成了店鋪,七彎八拐多了許多支路。

    他轉了半天沒找出多少熟悉感,連他養父母失蹤,他無數遍在古街上來回尋找的記憶,都被古鎮的“新顏”減淡了。

    古鎮上的石板街很窄,只夠一輛車過,他們的車在前面停下了,后面一輛也不得不跟著停下來。

    辛婭下車走到梁洌旁邊,見他愣住連忙問:“梁洌,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梁洌只發現了時過境遷,他以為一到這里不是被可怕的怪物包圍,就是被“祂”怎么樣。

    現在卻什么也沒有,他開始有點不自信,是不是解讀錯的褚玄毅的意思。

    辛婭見梁洌沒回話,轉開了話題,“沒事最好,客棧就在前面,我們先去客棧再說。”

    客棧確實不遠,是整個鎮上唯一亮燈的建筑,本來鎮上的住戶都撤離了,是正好有個退伍的前特危局隊員老家在鎮上,又是開客棧的,專程回來給他們開了客棧的門。

    “心悅客棧,有那個味了。”

    關震山看到客棧就感嘆起來,梁洌也覺得無論從名字,還是建筑這個客棧都過分古老,進去之后更加加深了這種印象,構造裝修就和影視劇里古代的客棧差不多。

    他懷疑這個客棧的建筑在古代就是客棧,現在是按原來的結構直接修繕過來的。

    一樓是柜臺和餐廳,在柜臺后面有個房間,看起來是老板的臥室。

    申屠零進去柜臺里叫人,“有人在嗎?”

    過了半晌才終于有個退休老頭似的人從柜臺后的房間出來,“你們是預訂的沈先生幾位?”

    申屠零召喚出了老板又接不上話,轉頭把辛婭叫過來,“小婭婭,我們還要預訂?”

    辛婭點了下頭,拿出她的證件給老板看,“章叔,麻煩您了。姜局特別叫我替他感謝您。”

    章叔掃了眼辛婭的證件,拿出三張房卡遞給辛婭,感嘆地說:“小姜都當局長了,時間過得真快啊。”

    辛婭好奇地和章叔聊起來,“章叔,您退伍多久了?”

    “快20年了,你們這次是幾級任務?”

    章叔隨意地一問,但這次任務在特危局都屬于機密,辛婭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反過來打聽,“章叔,驁家古宅最近有什么異常嗎?”

    “你們就是為那個來的?”

    章叔從柜臺里走出來,坐在假裝有大堂的椅子上點了根煙,辛婭追問:“您知道什么嗎?”

    “也沒什么。”

    章叔吞了口煙,回憶起來。

    “我從小就聽說,驁家鎮一開始只是個小村子,是一個姓驁的大老爺來了這里,建起現在的驁家古宅,才發展成鎮的。因為風水好,驁家幾百年都沒敗落,朝代換了幾代,那宅子還是穩穩當當地在驁家手里,連以前戰爭年代,都沒有打到這里,還來了很多人避難。”

    辛婭驚訝,“章叔,您不會相信這個吧?”

    章叔笑了一聲,知道辛婭心里在嘲笑他什么,繼續說下去,“好歹我在特危局干了十幾年,小的時候不知道,現在怎么也明白了。大概十幾年前,那宅子被政府接手,要開發出來當景區,結果里外都挖出了無數骸骨,鎮上的老人說驁家人其實世世代代搞邪術,才保住了家產,但我一看就知道驁家搞的不是邪術,是跟什么危險物有關。”

    “您知道是什么危險物嗎?”

    薄屹臣突然急于求知地插話,章叔繼續吞了口煙再吐出來才說:“不清楚,不過在我退伍的大概五六年前,那宅子最后一代姓驁的主人突然去世,宅子不知道被誰繼承了,之后幾年鎮上總有人看到宅子里有孕婦出入,卻從來沒有見過孩子。”

    梁洌在一旁思考起來,來之前他們徹底調查了驁家古宅的過往。

    大約22年前,宅子發生了特級以上的災厄值波動,等特危局的人趕來,宅子已經清空了,還發生了一起大火,什么線索都沒有留下,當時也沒有查出出現的是什么危險物。

    之后,宅子由政府接管,在大概15年前開放成景區,帶動了整個古鎮的旅游。

    按莊鳴的說法,驁家古宅一直是邪教的據點,章叔說的時間應該是在宅子被接管前,也就是那時宅子還在邪教手里。

    那他說的只見孕婦,不見孩子,肯定和邪教有關系。

    褚玄毅如果讓他來這里有什么目的,會不會和當年邪教的事有關?

    22年前那次災厄值波動,會不會就是“祂”?

    章叔接著說:“宅子被接管后,鎮上一直很安穩,但是最近突然時不時會冒出來丙類的災厄值波動,你們要是進去最好小心一點……”

    “知道了,多謝章叔。”

    辛婭和章叔道謝,頓了下又接著說:“這次麻煩您了,我們現在送您出去。”

    “對了,還有一件事。”

    章叔沒搭理辛婭的話,冷不防又告訴他們,“你們來之前,有個小伙也進鎮了,一來就跟我打聽驁家古宅的事。”

    “小伙?長什么樣?”

    “個子挺高,和他差不多。”章叔指向了梁洌,“看起來很斯文,耳朵這里有個白色的小疤。”

    梁洌看到章叔手指在太陽穴靠耳朵的位置比了比,立即想到了莊鳴。

    這幾個特征都和莊鳴對上了,尤其耳朵那里的疤,巧合的可能不大,加上莊鳴知道這里曾經是邪教的據點,又剛好在這個時候,實在不可能是別人。

    上回逃走之后就再也沒有莊鳴的消息,他突然來這里做什么?

    他們這次任務在特危局都是保密的,莊鳴不可能知道他會來,提前等在這里再騙他一次。

    梁洌問章叔,“那個人現在去哪兒了?”

    “不知道,他打聽完就走了,之后我就沒看到過他。不過多半是去了宅子,說不定被困哪里出不來了。”

    章叔說完,梁洌向辛婭看了一眼,他們這隊人職位最高的是申屠零,但申屠零明顯很奇怪,他有時感覺申屠零的行為不像人類,也起不到領隊的作用。

    來的一路交涉用的是沈一風的名義,他也是在半路才知道沈一風是行動組的總隊長,相當于是整個特危局武力部門的老大。

    不過沈一風和申屠零一樣不管事,真正進行“外交”和決定行動的都是辛婭。

    辛婭此刻回了他一個“問題不大”的眼神,說通了章叔離開這里,然后關震山負責把他送出去,他們去房間整理行李。

    訂三個房間是為了兩人一間出事有照應,辛婭分房卡的時候才發現沈一風沒來。

    “他總是這樣!”

    辛婭很頭疼,一般能忍受沈一風的只有關震山,現在關震山去送章叔了,申屠零主動地說:“要我去找他?”

    “浪費時間。”

    薄屹臣突然接話,語氣聽起來沒有什么情緒,卻帶著對沈一風強烈的不滿和鄙夷。

    辛婭也說:“先別管他,他肯定還在車上睡覺。梁洌,你們先放好行李,一路大家都餓了,我去廚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吃飯先放一邊,有人進了古宅,應該先去調查清楚怎么回事。”

    薄屹臣被稱作特危局第一工作狂,理所當然地反對辛婭的安排。

    梁洌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很不會說話,腦子里除了危險物就沒有別的,和沈一風相比,是另一個極端的人緣不好。

    不過他這次很贊成薄屹臣的提議,主要是他很想確認,章叔說的那個人是不是莊鳴。

    辛婭隨即向他看來,“梁洌,你也想去?”

    梁洌終于說出了他的猜測,“我懷疑章叔說的人,就是上次在酒店里逃掉的邪教成員,他來這里肯定有什么目的。”

    辛婭是擔心“祂”會出現,本來他們也不確定“祂”究竟想做什么,讓梁洌等著“祂”的下一步指示最安全,輕舉妄動萬一惹怒了“祂”,到時別說拯救人類,隨意一下就能讓他們全滅。

    可梁洌也這么說,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既然這樣,那就先去古宅。”

    于是,他們先放好行李,出發的時候申屠零給了梁洌一把槍,外加一盒子彈。

    梁洌拿到手就感覺槍和他用過的不同,子彈也不一樣。

    申屠零解釋,“這是特制的,能夠殺死三級以下的普通危險物,最好脫敏恐懼的方法,就是殺死恐懼。”

    他沒想到申屠零還記著這件事,想到那些千奇百怪的怪物和“祂”相比,根本不是一個恐懼級別,他不認同申屠零的理論,但還是把槍收下了。

    驁家古宅和古鎮一體兩面,從地圖上看是一個鎮子,但實在各在鎮子的兩邊,由主院和周邊副院構成。

    主院特別之處在于它是“回”字結構,一共有四層,從建筑學上來說,這種結構并不多見,甚至顯得怪異,但也因此讓宅子小有名氣。

    因為撤離,景區的工作人員也都走了,他們是事先拿到了古宅的鑰匙,到了直接開門進去。

    梁洌走到古宅的區域終于找到了來過的熟悉感,和十年前沒有什么變化,只是有的地方重新修葺了一下。

    里面也沒有什么特別,和所有的古建景點差不多,物品基本上都清空了,留下一個個空房間,只有個別保留了部分家具。

    他們在“回”形的第一層轉了一圈沒有發現莊鳴,也沒有發現危險物,第二層也什么都沒發現,第三層還是沒發現。

    薄屹臣舉著一個儀器說:“怎么會什么都沒有?”

    梁洌現在已經知道那是手持災厄值探測儀,能監測到周圍數米的災厄值波動,一般情況要是有危險物出現就會發出警報。

    他們一路檢查過來,不只沒有危險物的痕跡,他還特別注意了人為留下的痕跡,門鎖都沒被破壞,也沒有翻墻的痕跡,如果有人進來除非是會飛。

    不管章叔說的人是不是莊鳴,肯定都沒有進來過古宅,那他打聽了古宅的消息,又去哪里了?

    辛婭指向最中心的一層,“只剩這里了。”

    最后的一“口”比起外面來說小了許多,所有房間都上了鎖,但是他們拿到的鑰匙沒有這里的。

    薄屹臣什么也沒說地走過去,抓住鎖用力一擰,有小指粗的鎖就被他這么給擰開了,然后他仿佛沒什么大不了的率先進去。

    梁洌見辛婭和申屠零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可思議,他進去的時候特意注意了一下鎖,不是銹了,是薄屹臣真的徒手把金屬給擰彎了,頓時震驚不已。

    景區只開放白天,沒裝幾盞燈,還都在主通道上,這里面屬于連工作人員都不進的區域,自然也一盞燈都沒有,他們只能靠手電照明。

    梁洌舉著手電穿過大門,第一眼看到的是合院中間的天井,雜草從生,地上還有些明顯被燒過的殘骸,淹沒在雜草里。

    而周圍的房子都有被燒過的痕跡,損壞嚴重,應該是難以修復,干脆把這里鎖起來不開放。

    “這里應該就是當年被燒的地方。”

    薄屹臣繞著天井轉圈,“但是被燒的只有這里,肯定是當時邪教知道被發現,逃的時候為了掩蓋他們做了什么,把所有帶不走的罪證全燒了。”

    梁洌猜得和這差不多,可是他不明白“祂”還在等什么!他都到古宅了,那觸手怪連特危局都能隨便進,怎么還不出現?

    “孩兒們,這里有口井。”

    申屠零扒開了天井最中間的草叢,露出一口古井,幾從立即過去,把手電照進井里,里面的水反射出了他們的倒影。

    薄屹臣把探測儀伸進井里,“還是沒有反應。”

    “是不是哪里搞錯了?”

    辛婭懷疑地問,薄屹臣又反駁,“沒錯,之前這里還有危險物,現在什么波動也沒有了,很可能是‘祂’來過,那些低級危險物全都被嚇跑了。”

    梁洌被薄屹臣的話說服了,可是“祂”來過的話,為什么不出現?莊鳴沒來這里又去哪里了?

    他不禁又把手電照進井里,倒映出來的井口,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看來是我們想多了,先回客棧吧,關哥應該也回來了。”

    辛婭最后總結,這回薄屹臣都沒有反駁的理由了,于是他們又原路回去。

    回到客棧,梁洌看到關震山和沈一風都在餐廳,關震山看到他們就喊:“你們回來了!快來吃飯!”

    他面前的餐桌上已經上好菜,沈一風坐在對面死死地盯著面前盤子里的紅燒肉。

    “你們把飯都做好了?”

    辛婭懷疑,沈一風肯定不會做好飯還等他們回來,關震山送章叔一來一回,時間上沒這么快。

    但他們中午在飛機上吃的,根本沒吃飯,現在確實都餓了,聞到香味不自覺走過去,坐下。

    關震山見人都入坐,立即拿起筷子,“等你們都快餓死了,終于可以吃了。”

    梁洌拿起筷子感覺哪里不對,除了關震山另外幾人也沒動,全盯著關震山吃。

    關震山不解地問:“你們看著我干嘛?自己吃啊!”

    沈一風咽了咽口水,去問辛婭,“飯不是你們做的嗎?”

    辛婭回答:“不是。”

    關震山猛然停下動作,重復了沈一風的問題,“不是你們做的?”

    辛婭也再回答:“不是。不是你們做的嗎?”

    信息終于對上,這里除了他們沒有別人,那這飯是誰做的?

    關震山咽下了口中的菜說:“章叔說鎮上還有一個人,會不會是他?”

    “他為什么要給我們做飯?”

    薄屹臣接話,梁洌否定,“如果那個人是莊鳴,肯定不會是他,因為他根本不會做飯。”

    那還有誰?

    申屠零在一盤炒粉絲里扒了兩下,夾出來一條半米多長的蟲,看著像蛔蟲,還是活的,吊在筷子上不停地扭動。

    她好奇地問:“你們人類還喜歡吃這種活的蟲?”

    辛婭立即在另一份湯里撈出來眼珠一樣的東西,躺在勺子里瞳孔還轉了轉。

    “對不起,剛才不小心掉在里面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在廚房門口響起,一桌人一齊轉眼看過去。

    梁洌聽聲音以為是個人,可是看到的完全不能稱之為人,雖然穿著人類的衣服,身體卻像是由一根根大小不一的條狀肉塊編織而成,但是編得極不和諧,肚子巨大,下面的腿勉強算是有一條,另外一邊是散狀的肉條撐在地上,像編好的腿被打散了。

    手更是只有一邊,又大又怪異,手指是幾根肉條像觸手一樣扭動,而頭——

    梁洌沒有看出頭在哪里,肩膀以上就是兩條手腕粗的肉條,扭成了一片“花瓣”的形狀。

    而那個怪物氣定神閑地走到餐桌前,將詭異的長手伸向辛婭,拿走了那顆眼珠,然后硬在那被當作頭的肉條上硬扣出一個洞,將眼睛安了上去,眼珠就這么陷在參差不平的□□里轉動起來。

    關震山猛然轉過去嘔起來,梁洌意外地看去,他都沒吐,關震山不至于這就被惡心吐了?

    關震山發現他的視線解釋,“不、我剛喝了這個湯——嘔——”

    怪物卻一臉平靜,完全不覺得自己是怪物地對他們說:“你們吃完飯就回房間,千萬不要出門,外面很危險。”

    這話實在太沒說服力,梁洌一點不覺得和一個怪物在一起會安全。

    薄屹臣當機立斷站起來,一個閃身到了怪物面前,揮起拳頭砸過去,硬生生用拳頭打斷了老板那怪異的“頭”,接著暴力將老板拆解成了零件。

    梁洌對薄屹臣的方式同樣感到了震驚,哪怕是怪物這樣殺死還是顯得太駭人了。

    然而,那些肢體掉到地上還在蠕動,片刻又重新粘在一起,組了一個全新的怪物老板,再一次對他們說:“千萬不要出門,外面很危險。”

    “是丙類的現象!”

    沈一風散漫的眼神突然凝聚起來,梁洌不知道他說的丙類是不是指地上的怪物。

    怪物好像比他們還著急,蠕動著肉塊喊起來,“快關門!快關門!”

    然而,不等他們想明白怎么回事,客棧外面突然開始到處哐哐亂響,聲音很快將客棧包圍。

    “來不及了!它們來了!”怪物又喊出來,“你們快躲起來!”

    就在這時,一團什么東西撞破了餐廳的窗戶,倏地一下沖進來。

    關震山一槍過去,那東西倏地落在了地上,梁洌才看清是一只怪物。

    這怪物大概還能稱之為人形,但全身發黑,身體如同枯枝,像是從什么血肉垃圾場里剛爬出來,黏滿不知什么的腥臭血肉。

    “離開這里。”

    沈一風立即拉起梁洌往外沖,然而客棧四面八方都被怪物沖破,無數和剛才一樣的怪物潮水一樣涌進來。

    他們被迫散開,薄屹臣喊:“沈一風,你先帶梁洌走。”

    “不用你提醒。”

    沈一風回了一句,把梁洌像個麻袋一樣拖著往客棧門口去,其他人過來攔住怪物給他們開路。

    梁洌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面,完全幫不上忙,上次在特危局,雖然也被怪物襲擊,但就那幾只,一眼就能看清楚。

    可眼前的怪物雖然沒有那么巨大,但密密麻麻,不斷發出叫聲,行動迅速,就像面對一只獅子還能找機會反抗逃跑一下,面對無數發瘋的老鼠卻沒有辦法,打掉了一只還有更多往身上爬。

    而且梁洌看到這些怪物,又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夾著仿佛深刻在他的意識的恐懼,甚至比面對“祂”更強烈。

    怪物不知是不是看到他也有熟悉感,就仿佛看到久違的“食物”,紛紛地把目標鎖定成他。

    一只離得最近的向他撲過來,那張骯臟干枯的眼,瞪著隨時都能掉出來似的眼珠向他躍近。

    他舉起申屠零給他的槍,對著怪物的腦門,咬著牙壓下心底那股未知的恐懼,扣下了扳機。

    果然這槍好用,怪物“唰”地一下從他面前直落下去,但并沒像申屠零說的讓他戰勝恐懼,看到后面接踵而來的更多怪物,他更加頭皮發麻了。

    “你去車上。”

    沈一風說著從裝備包里拿出兩把匕首一樣的東西,用力一甩成了兩把長刀。

    梁洌還沒開始想這是什么武器,沈一風已經舉起手里的刀,一刀將沖到他面前的怪物砍成了兩截,接著就如同一臺絞肉機,殺翻了一片怪物,直沖進怪物堆里。

    他此刻終于明白沈一風為什么能當行動組老大了,只是沈一風的臉上露著一臉比怪物還可怕的邪笑,他懷疑姜義明說的沈一風精神穩定指的是他本來就“瘋”,所以再瘋也不會嚴重到哪里去。

    由于沈一風的“絞肉”能力,很快清除了一條離開客棧的路,梁洌看著鋪滿地上的殘肢肉塊,忍著惡心沖出客棧,結果看見了更詭異的現象。

    本來漆黑的天空此時變成了一片幽綠色,籠罩了整個古鎮,整潔干凈的街道現在滿是污穢,連房子也變得破敗不堪,在幽綠的光線下自帶恐怖氛圍。

    他只看了一眼,目不斜視地沖向停在門前的車,安全地上去了,可在他關上車門的剎那,新的怪物再次撲過來,趴在車窗外面,對他張開大到離譜的嘴。

    嘴里的牙齒完全不同于人類,密密麻麻好幾排,全是尖牙,從牙齒縫隙間流出黏膩的黑色液體,滴在玻璃上緩緩下滑。

    梁洌被惡心得連忙收回視線,他是從后座上車的,打開車里的燈,準備翻去駕駛座開車。

    但他還沒去,車自己啟動了,碾開怪物開出去。

    駕駛座沒有人,這車還有自動駕駛功能?

    梁洌一時不確定,下意識離遠駕駛座,目光又緊緊地盯過去。

    “有這么害怕?”

    突兀的說話聲響起,還是褚玄毅的聲音。

    可和褚玄毅說話的語氣完全不一樣,這個聲音顯得輕佻明快。

    梁洌的神經繃到了極致,他什么也看不到,卻感覺有什么從駕駛座爬過來,到了他旁邊,抓住他的手將他牢牢地壓在椅背上。

    下一刻,他被扣住了脖子,一條發燙的舌頭像野獸一樣舔在他喉結上。

    第24章  他湊近到他頸間,“怎么洗得不夠香?”

    # 024

    車內的隔音效果非常好, 幾乎聽不到車外的聲音,但正是因為聽不到,那粘熱舔動的聲音仿佛震徹了梁洌的耳膜, 他整個人繃得跟尸僵一樣。

    舔喉結這種行為如果是愛人, 可能會覺得酥麻情動,可是被連看都看不見的存在這樣舔過去,他只覺得下一刻就要被比手指粗長的獠牙咬破喉嚨。

    “放……滾開……”

    梁洌恐懼地罵出來, 卻一動不敢動, 他想去碰一下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又恐懼摸到什么可怕觸感。

    扣住他脖子的手突然移動起來,從頸后挪到他臉上,有指尖一樣的觸手壓住了他的下頜, 讓他閉不上口, 接著剛剛舔他喉嚨的舌頭鉆進了他嘴里。

    “呃唔——”

    梁洌的聲音倏地被堵死,貼在他身上的存在將手伸進了他衣擺里,他本能地一拳打向對面大概下巴的位置。

    “你又打我——”

    還是褚玄毅的聲音,語調多少帶上了委屈, 梁洌管不上那么多,腳胡亂一踹, 退到了車門邊。

    車停下來, 外面的怪物也追上來,他猶豫是下車面對外面的怪物, 還是面對車里的怪物。

    就在他決定下車的一瞬, 剛剛看不見的存在,豁然出現在他眼前。

    ——褚玄毅。

    梁洌握住車門的手僵住了, 真的是褚玄毅,視線釘在那張他迷戀的臉上撕不下來, 自從那天在酒店之后,他沒有再真正見過“褚玄毅”。

    算起來也沒有過去多久,可是他覺得他們好像分別了幾十年,心里生起了天翻地覆,滄海桑田般的愴然。

    不對!

    梁洌的腦子猛然轉起來,褚玄毅不可能用這么輕佻的語氣說話,雖然是一樣的聲音,一樣的外表,但完完全全是另一個人。

    這不可能是褚玄毅!

    他小心地在陰影的遮擋下握住了槍,隨即迅速指向在面前的“人”。

    “你是誰?”

    “你不是喜歡我這樣嗎?”

    對面的“人”完全沒在意他手里的槍,甚至主動向槍湊近,用手輕輕捏在槍上,將手指堵住槍口,腕間起了一圈縈繞的黑氣,鉆出手腕一樣粗的觸手。

    看到觸手的瞬間,一股寒意直沖頭頂,觸手沿著槍攀上他的手,熟悉的觸感粘住他的皮膚,蠕動地往衣袖里面鉆進去。

    手腕上的戰栗瞬間躥遍了全身,他雙眼直盯著那和“祂”一模一樣的觸手,一時間完全定住。

    ——這到底是不是褚玄毅?

    梁洌懷疑的這剎那,綁在腰上的裝備包里猝然伸出了一個小小的蛇腦袋,聽到動靜他余光往下瞟了一眼。

    小黑蛇是什么時候在里面的?他怎么一點都沒發現?

    “褚玄毅”看到小黑蛇眼神也倏地冷下來,小黑蛇同樣在祂圓溜溜的黑眼睛冒起殺意,從包里直飛向了“褚玄毅”。

    雖然小黑蛇的腦袋小,獠牙也沒多長,“褚玄毅”卻明顯很忌憚,身前黑氣陡然激增。

    小黑蛇一頭撞進了黑氣里,像是撞進異空間,就這么不見了。

    梁洌瞬間開始懷疑,不是說小黑蛇是“祂”,怎么這樣就沒了?

    他這么想的下一刻,“褚玄毅”身前的那團黑氣變大了,從里面伸出來一條能將車內塞滿的觸手,緊緊地纏住“褚玄毅”,勒上了他的脖子。

    梁洌之前多少抱著點僥幸,現在他十分肯定小黑蛇就是“祂”了。

    “褚玄毅”被勒脖子沒有覺得絲毫危機,仿佛篤定不會死地哼了一聲,接著從觸手里消失了。

    下一刻他又貼到梁洌身上,輕輕撫在他剛被舔過的喉結說:“梁洌,我在月亮最亮的地方等你。”

    聽到對方叫出他的名字,梁洌又一次頭皮發麻,“褚玄毅”像還嚇得他不夠,往他的唇親了一口消失了。

    然而,梁洌的恐懼沒有消失,“褚玄毅”不見了,就變成他直面那條粗大無比的觸手。

    就算見過了多次,他還是無法忽視本能產生的恐懼。

    大觸手像看懂了他的恐懼,立即變回小黑蛇,跌落在他胸口,迅速往他手腕繞上去,腦袋貼著他的皮膚輕輕蹭動。

    梁洌動作機械地低頭,盯著賣萌的小黑蛇,理不清腦子里的一團亂麻。

    先不想小黑蛇怎么會從他包里鉆出來,剛才的那個“褚玄毅”到底是什么?

    他有和褚玄毅一樣的身體,一樣的聲音,可是明顯能感覺出那不是褚玄毅。

    但那個“褚玄毅”又有和觸手怪有一樣的觸手和黑氣,不可能剛好在“祂”要他來的地方,出現另一個和“祂”相似的危險物。

    如果那個“褚玄毅”是“祂”,小黑蛇也是“祂”,先不論怎么有兩個。

    既然都是“祂”,小黑蛇怎么會攻擊“褚玄毅”,甚至感覺想殺了對方?

    小黑蛇蹭了半天沒有等來梁洌的回應,仰起蛇腦袋看去,梁洌眼神復雜得祂完全無法理解,連忙討好地更努力去蹭梁洌的手,結果梁洌把祂扯下來,團成一團又塞回了裝備包里。

    祂委屈地伸出腦袋裝可憐,結果梁洌警告地對祂說:“不許出來!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一瞬間,小黑蛇死了一樣縮回包里,自閉地縮到最角落。

    “梁洌!”

    沈一風滿身污穢出現在車外,“你沒事吧?”

    梁洌從嘴形看出沈一風在說什么,剛剛車外的怪物被沈一風砍光了,但又有新的過來。

    他再顧不上考慮別的,打開門讓沈一風上車,同時他翻到前面的駕駛座,等沈一風上車就把車開出去。

    怪物浪一樣向車打過來,他干脆閉起眼睛,狠踩油門直撞過去,不確定到底撞了多少怪物,只是很快前窗上全是惡心的怪物黏漿。

    他打開雨刮器,刮掉了那些黏糊糊的東西,再次狠踩油門疾馳出去,唯一慶幸的是車改裝得足夠結實,這么撞也沒撞出什么問題。

    古鎮說起來不大,但也不算太小,梁洌一路撞出了古鎮“古”的部分,怪物終于沒再追來。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繼續開出一段,確定真的沒有怪物追來才停下。

    “那些怪物好像不能離開古鎮的范圍。”

    梁洌回頭和沈一風說他的發現,沈一風把污穢的外套脫下來扔出車外,回答:“我們也離不開。”

    “什么意思?”

    沈一風一邊擦車座沾上的粘物,一邊解釋:“我們已經不在原來的鎮上了,而是被困在丙類的現象里。”

    梁洌不是很明白丙類的現象有什么特別,但看外面詭綠的天也知道這里不是正常的世界,就和之前特危局總部那次一樣。

    他連忙問:“是‘祂’做的?”

    “不是。”

    沈一風否定,目光盯上梁洌問:“你很希望是他?”

    梁洌一時沒回答上來,沈一風又說:“要不是,你怎么看起來很失望?”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回答:“我只希望快點結束。”

    這回是沈一風接不上話了,他感覺梁洌說的“結束”不是事情結束,告訴梁洌,“災厄現象是指危險物能力造成的結果,‘祂’的能力是大范圍的精神污染,但現在的現象是影射現實的限制空間,不是一個類型,不可能是‘祂’。”

    “不是‘祂’,這里還有別的危險物?”

    沈一風平時不怎么動的腦子努力思考了一番,“剛到鎮上時我沒感覺到有危險物,但突然從哪里冒出來也不是不可能。可是‘祂’如果盯上了這里的話,應該不會讓別的危險物出現。”

    梁洌聽疑惑了,“不是‘祂’也不是別的危險物,這個危險物現象怎么會出現?”

    “人類發現危險物的存在上千年,無論出于什么目的,總有人類企圖得到危險物的能力,所以發明的許多方法,尤其是邪教,有直接和危險物進行交易,然后獲得能力的人。理論上這種人能一定程度造成災厄現象,但這個現象等級不低,一般人很難達到這種程度。”

    梁洌想到了褚玄毅的助理,還是那個消失的邪教成員,看起來像是沈一風說的這種人。

    可是沈一風提了一個可能,又自己推翻,他問:“不是你說的這種,還有什么可能?”

    “不知道。”

    沈一風坦白直言,不過他補充道:“但這一類衍射現實的現象,大部分情況都和現實有所聯系,只要弄清楚現象里的事,就能找到造成現象的源頭。”

    梁洌把沈一風的話整體理解了一遍,“是不是就像鬼打墻?要找到那個鬼發生了什么,找到解決鬼的辦法,才能打破出去?”

    沈一風第一次聽到這種“頂級”理解,竟然真的一模一樣,給梁洌點了個贊說:“沒錯,丙類是最麻煩的,無影無形,要處理需要完全針對祂的方法才行。”

    梁洌終于對這個丙類現象有了一點認知,可是這個現象真的和“祂”沒有關系?剛才的“褚玄毅”只是現象里的產物?

    如果沒關系,“祂”叫他來這里不出現,反而讓他被別的危險物困在現象里?

    如果有關系,那又是什么?

    褚玄毅到底要他來這里做什么!

    梁洌把自己想惱火了,急切地問沈一風,“要怎么開始找?”

    沈一風終于把座椅上的惡心黏物擦干凈,找了個舒服瞇起眼睛向梁洌看去,“就跟你們破案一樣,靠發生的情況自己尋找線索。”

    “我剛見過褚玄毅。”

    梁洌脫口而出他想到的線索,接著又解釋,“不對,可能是用了褚玄毅外表的不明存在。”

    沈一風快閉上的眼睛倏然睜大,“發生了什么?”

    梁洌省略掉他被“褚玄毅”性騷擾的部分,講了剛才的事,沈一風反問他,“你覺得那個‘褚玄毅’會是‘祂’?”

    他要是能確定就不糾結了,腦子里的亂麻又多團了幾團,回答沈一風,“不管是不是,既然用了褚玄毅的臉出現,我覺得肯定和‘祂’脫不了關系。”

    沈一風聽出了梁洌急著想“結束”的意思,難得地積極起來,“你剛說他叫你去哪里找他?”

    “在月亮最亮的地方。”

    沈一風眼睛一眨,看向車外面幽綠的月亮,最亮的地方應該就是——他目光轉向了小鎮后面的山坡頂上,月亮就像長在山坡上,整個山坡被映得格外明亮,遠遠能看到那里有棟房子。

    他立即說:“你別那么著急,人類還能再撐一會兒,我們先去那里看看,說不定有吃的——不是,我是說有線索!”

    “你很餓?”

    梁洌看著沈一風萎了似的癱在后座,感覺他不只是餓,是快要沒氣了。他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一塊士力架,是關震山之前給他填肚子的,拿出來遞給沈一風。

    “梁洌,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一風眼睛“流”著口水伸手去接,然而他還沒接到,被梁洌裝備包里的小黑蛇一下躥出來搶了。

    小黑蛇咬住士力架,叼回了梁洌褲子口袋里,連祂自己也跟著鉆進去。

    沈一風收回了把梁洌當救命恩人的眼神,“你已經給出來了,怎么還收回去!”

    梁洌也不知道小黑蛇在想什么,那蛇是不是也餓了,但小黑蛇是“祂”還會餓?可褚玄毅跟他在一起時從來沒有吃過這種甜食。

    意識到想遠了,他連忙收回思緒,小黑蛇進了他口袋里就是不出來,他能感覺到隔著布料貼在他腿上的一團蛇,一動不動像在冬眠。

    他小心把手伸進去,摸到小黑蛇把士力架死死地纏住,像是什么寶貝一樣不讓他碰。

    ——這玩意怎么可能是褚玄毅!

    梁洌無法想象他認識的褚醫生,會是這種護食的傻蛇,抽出手說:“不是我要收回去,我們要不要先去找申屠副局他們?”

    他一句話完美地把話題轉回了正事,沈一風又萎回了座椅里,擺成一條說:“手機沒信號,無線也搜不到,聯系不上他們在哪兒!要怪就怪技術部還沒研究出能在這類現象里用的通訊。”

    聯系不上就這么去找,雖然鎮子不大,但其他人不會在一個地方不動,運氣不好可能相互繞到明天也遇不上。

    梁洌最終決定就他們兩個人去。

    山坡其實是鎮子背靠的一座小山,現實里是郁郁青青的林子,也沒有房子。

    但這里光禿禿的,只長了雜草,山坡頂的那棟房子顯得突兀又怪異,在詭綠的光照下更加讓人不寒而栗。

    梁洌把車開到了山坡底下,公路只到這里,他們要下車自己走上去。

    沈一風一邊爬坡一邊念叨,“梁洌,我好餓!救救我……我要是餓死了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這么可愛的我了!多可惜呀!”

    梁洌救不了他,好奇問:“這里既然是丙類的現象,有吃的也應該不能吃吧?”

    就像他們在客棧里的那桌。

    沈一風有氣無力地跟在梁洌后面解釋,“現象里的一切不完全是幻覺,你所看到的一定對應著現實里的什么,好的那可能吃的是真能吃,不好的有可能看著是一桌飯,實際裝的都是尸體骸骨。”

    “那剛才的士力架?”

    沈一風又開始犯饞地回:“你帶身上的沒被什么換過,應該還是真實的。”

    梁洌大概明白了,他們自己的東西問題不大,但別人給的就要多懷疑。

    只是小黑蛇還是不肯把士力架交出來,沈一風也吃不上,好在山坡沒有多高,他們很快就爬到了頂。

    梁洌一眼望出去,海拔沒提高多少,可比起鎮上卻顯得月亮大了很多,幽綠的詭光將整個山坡頂都照得非常清晰,唯一的房子在綠色的月光下,顯出了一股詭異的恬靜感。

    “有飯的香味。”

    沈一風死而復生般伸長脖子在空氣里嗅。

    梁洌也跟著嗅了嗅,但什么也沒聞到,他懷疑沈一風已經餓到出現幻覺了,問他,“我們直接過去?還是先做什么準備?”

    “準備什么?做法?”

    沈一風說完,急著吃席一樣甩出長刀,徑直向前面的房子走去。

    梁洌連忙跟上,到了房子前面,舉著手電照過去。

    這棟房子比起鎮上的建筑顯得窮了很多,雖然都已經破敗,還是能一眼看出來差異。

    里面一片漆黑,看起來不像有人,也不可能有沈一風想吃的席。

    沈一風和他換了一個眼神,梁洌沒明白什么意思,跟著小心地走到了房子的大門前。

    大門緊鎖著,怎么看都是一棟廢棄的破屋,里面也沒有一點動靜。

    可是他們什么都沒動,緊閉的大門突兀地打開,門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

    梁洌和沈一風同時往后退了一步,將手電往門里照去。

    哪怕屋里沒有東西,也應該有墻壁,可他們怎么照都只有一片漆黑,光像是被黑暗吃了。

    “這又是什么現象?”

    梁洌連忙問,沈一風還沒回答,屋里響起了褚玄毅的聲音。

    “進來,梁洌。”

    這一句雖然故意往下沉了嗓子,但和他熟悉的褚玄毅還是有區別,他猶豫地看向沈一風。

    沈一風對他點了下頭,他們一起往門里進去。

    可是梁洌穿過門,就消失在門內的黑暗里,沈一風穿過去卻又回到了門外。

    “什么玩意!”

    沈一風再次進去,仍舊重新回到了外面,他意識到問題連忙大喊:“梁洌!”

    門里沒有任何回應,他試探地把刀往門里插進去,刀刃前端像是被黑暗吞了,整齊地消失在黑暗里,同時他背后被刀尖抵住了。

    當他把刀收回來,抵在他背后的刀尖也隨之消失。

    他明白過來這不是什么丙類的現象,而是類似一種空間傳送的能力,這扇門只允許梁洌進去,其他任何都會被送回門外。

    突然,沈一風旁邊升起了極為強大的壓迫感,連忙轉頭,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小黑蛇,瞬間真的慌了。

    姜義明跟他說過小黑蛇的情況,他沒有從小黑蛇的身上感覺到危險物的氣息,要么真的只是一條蛇,要么就是超過了特級的表象,他感覺不出來。

    但此刻他確定這蛇真的是“祂”,因為他感受到的壓迫完全就是老婆被人搶了,丈夫無能狂怒想弄死身邊一切的殺氣。

    也就是說帶走梁洌的不是“祂”,可“祂”是超特級,能擋住超特級的,至少也得是超特級,一個區區的丙類現象里出現了兩個超特級?

    沈一風的慌張瞬間變成了絕望,兩個超特級,還是躺平等死吧。

    于是,沈一風真的躺了。

    另一邊,梁洌驚恐地怔在了原地,他一進門沈一風就不見了,出現在他眼前的不是殘破的老房子,而是他家門廳。

    看著眼前熟悉的一切,他一點也沒有回家的輕松,只更加毛骨悚然。

    這里是哪里?為什么跟他家一模一樣?

    甚至連他那天離開時隨地脫下的拖鞋都在,只不過現在整齊地擺在一邊。

    “梁洌,你怎么才回來?”

    屋里面傳來了褚玄毅的聲音,可依然不是褚玄毅會用的語氣。

    這一刻梁洌覺得恐懼不只是在未知的時候,對于過于熟悉的東西,出現在不應該的情境里,會比未知更加讓人恐懼。

    那是一種仿佛被窺探,被看透,被掌控,被玩弄,不知道熟悉表象背后到底是什么的恐懼。

    “怎么不進來?”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催促起來,梁洌最終還是進去了。

    里面也和他家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些與褚玄毅有關的東西,本來被他全收起來了,可此刻回到了原位。

    “餓了吧?過來吃飯。”

    褚玄毅的聲音再次響起,梁洌猛然回頭,看到餐廳里“褚玄毅”坐在一慣的位置,卻不是一慣的動作——手撐著下巴,帶著笑意向他盯來。

    梁洌雖然知道槍可能對“褚玄毅”沒有,還是立即舉槍,聲音繃得毫無語調地問:“你到底是什么?叫我來這里做什么?”

    “褚玄毅”的笑意淡了,目光變得如同勾子緊緊抓在他臉上,接著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本能地往后退,可是“褚玄毅”一個眨眼瞬移到了他面前,又握住了槍管,傾身向他湊近說:“你不喜歡這張臉了嗎?”

    梁洌斂起眼神仔細地觀察面前的“人”,外表上他沒有找到任何與褚玄毅的區別,可是又清楚地感覺到這不可能是褚玄毅,直接問:“你為什么要變成他的樣子?”

    “等你吃完飯我就告訴你。”

    “褚玄毅”像是覺得他這個問題很有意思,笑意又回到了臉上。

    梁洌覺得“褚玄毅”笑得像賣力騙錢的牛郎,同時也很清楚面前這個存在,無論是想殺了他,還是對他做什么,他都毫無能力反抗。

    “你、說話算話。”

    他最終把槍收起來,“褚玄毅”立即自然地拉起他的手,把他帶到餐桌前,拉開椅子按著他坐下。

    然后,他們就像過去四年每一天和褚玄毅吃飯一樣,“褚玄毅”將碗筷遞到他手里,連動作都和他熟悉的褚玄毅一模一樣。

    梁洌看著桌上香氣撲鼻,全是他喜歡的菜,卻想到了客棧里的蟲和眼珠,又想起沈一風的話。

    ——這真的能吃?

    見他半天沒有下筷子,“褚玄毅”關心地問:“怎么了?”

    “沒什么。”

    梁洌猶豫地把筷子伸向最近的菜,翻了翻沒有看到蟲子或別的可怕東西,才警惕小心地往嘴里塞了一口。

    吃起來也沒什么奇怪的味道,反倒和褚玄毅做的口感完全一樣,他再次懷疑地向“褚玄毅”看去。

    “褚玄毅”桌上關心地盯著他,桌下卻用腳勾到了他的腳腕,腳趾還卡進他褲腿里,變成觸手爬在他皮膚上往更里鉆。

    梁洌連忙把腳收回椅底下,心里嚴肅地告誡自己——這不是褚玄毅,褚玄毅從來不會做這種事。

    可想到不是褚玄毅,他無法否認心里瞬間更加恐懼了,小心挪開腳,埋頭對著飯碗說:“……你也吃。”

    “我喜歡看你吃。”

    “褚玄毅”這么回答了,梁洌不敢再堅持,埋頭幾下扒完了碗里的白飯,把筷子放下說:“我吃飽了。”

    “褚玄毅”盯著沒動過的菜問:“你不喜歡這些了?還是看到我沒胃口?”

    梁洌想回一句“你還有自知之明”,不過他沒敢真說,努力表現出平靜地向“褚玄毅”盯去,“你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

    “不著急,先去洗澡。”

    “褚玄毅”完全說話不算話,不容拒絕起身把梁洌拉起來,往房間里推。

    梁洌腳死死地釘住地板,恐懼地望向“褚玄毅”,洗澡做什么?

    可是不等他指責“褚玄毅”出爾反爾,“褚玄毅”已經將他橫抱起來,一眨眼就到了臥室的浴室里。

    “褚玄毅”把他放進浴缸開始解他的扣子,他連忙拉住衣領,“不、用!”

    “褚玄毅”僵著不動,他恐懼地盯向“褚玄毅”解釋,“我習慣一個人洗。”

    實際上梁洌大多數時候洗澡都是和褚玄毅一起的事后,“褚玄毅”目不轉睛地盯了他片刻,起身半撐在浴缸沿上湊在他耳邊說:“洗得香一點。”

    梁洌的寒毛一下全立起來,“褚玄毅”說完冷不防地咬了他耳朵一口,臉上掛起笑意離開了浴室,還貼心關好了門。

    他連忙跳出浴缸把門鎖上,然后抵著門想接下來怎么辦。

    “褚玄毅”很多地方都幾乎是褚玄毅,可如同恐怖谷效應,越是相似下的細微差異,反而更加讓他清楚知道那不是褚玄毅。

    可不是褚玄毅,為什么要變成褚玄毅的樣子?又為什么那么多相同得他都找不出破綻的地方?

    梁洌想不明白地撓起了頭發,他覺得他真的快要瘋了。

    褚玄毅為什么要莫名其妙讓他來這里?他來了又不出現。愿不愿意復合,不能直截了當說明白嗎?

    不出現就不出現,那條傻蛇跟在他身邊算什么?這個突然出現的“褚玄毅”又是什么?

    這樣折磨他很好玩嗎?還是就是想這樣折磨他?

    梁洌焦躁地原地轉起了圈,門外突兀地響起了敲門聲。

    “梁洌,你還沒洗好啊?”

    “褚玄毅”沒有進來,只是隔著門問,他猛然一個激靈,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緊張地向門盯去。

    確定“褚玄毅”不會進來,他連忙在花灑前往身上抹了水漬,弄濕頭發假裝洗完澡,打開門出去。

    “你真的有好好洗?”

    “褚玄毅”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他,忽然湊近到他頸間,“怎么洗得不夠香?”

    灼熱的呼吸噴得梁洌頭皮發麻,怎么叫洗得不夠香?打算吃了他嗎?

    他緊張地回答:“我、洗好、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

    “我們先來擦頭發。”

    “褚玄毅”又說話不算話,把他拉到床上坐下,拿起毛巾在他背后給他擦頭發,連這點動作都跟褚玄毅一樣。

    他僵直地不敢亂動,“褚玄毅”擦頭發的手指尖突然貼到他脖子上,灼熱的氣息燙在他耳邊突兀地問:“梁洌,你在怕我?”

    一剎間,梁洌被碰到的脖子起滿了雞皮疙瘩,他還是強忍著回答:“沒有。”

    “那你抖什么?”

    貼住他脖子的指尖忽然移向前面的喉結,然后整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脖子。

    梁洌感覺到那手掌的溫度,也和褚玄毅的一樣。

    下一刻,那只手把他往后一推,他倏地躺到床上,“褚玄毅”翻過來坐在他胸口,視線垂下來直得扎進了他眼里般,聲音卻溫柔地開口。

    “你怎么可以怕我。”

    梁洌意識到了危險,不等他動,“褚玄毅”的身周突然裹了一層濃厚的黑氣,觸手從中伸出來纏住了他的四肢,將他擺成了一個“大”字。

    “褚玄毅”嘴角勾著詭異的笑,帶著他從未在褚玄毅臉上見過的危險性,他完全動不了,只能感覺有兩個指尖從他脖子開始上移,最后到了他唇邊。

    不等他反應,那兩根手指擠進他口中,似乎不希望他說話,按住了他的舌頭。他本能想將手指吐出去,可沒有成功,反而像是故意在舔那兩根手指。

    “褚玄毅”的笑一下變得更危險了,低身貼下來,近到他唇里氣息全灌進他無法闔上的口腔。

    然后他聽到了褚玄毅的聲音幾近瘋狂地對他說:“我該怎么懲罰你?”

    第25章  ——褚玄毅,救我!

    # 025

    這一瞬間, 梁洌如同跌進了冰水里,徹骨的寒意讓他的血液也涼下來,四肢用力掙扎, 卻被纏在上面的觸手勒得更緊, 還有觸手沿著他的肢體蛇一般緩緩往上爬。

    他從來沒在褚玄毅身上有過這種感受,哪怕是那個觸手怪物,也和這完全不一樣。

    此刻的“褚玄毅”像是會將他切片, 再讓他清醒地看著自己被一片一片吃下去。

    他的恐懼到了極點, 后悔順從“褚玄毅”, 相信“褚玄毅”真的會告訴他自己是什么,他就不該被那張臉迷惑。

    可他已經連逃跑的余地都沒有了,只能努力表面裝出平靜, 口齒不清地對“褚玄毅”開口。

    “等一下, 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我?”

    “褚玄毅”塞在他嘴里的那兩根手指終于拿開,貼過來舔掉他唇上的水漬,驀然吻住他。

    這個吻溫柔得他有了對方是在安慰他的錯覺,“褚玄毅”細細纏住他的舌頭, 輕柔地吸吮,碾磨, 直到他因為恐懼僵得發顫的舌頭再感覺不到別的, 徹底柔軟下來。

    忽然,“褚玄毅”止住動作, 從他嘴里扯出一條亮晶晶的銀線, 用一雙仿佛真的深愛著他的眼睛對著他。

    “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梁洌簡直想笑, 他又一次確定這種未知的危險物根本不懂人類的感情,這樣把他控制在這里, 這樣隨意地玩弄他,還說什么“不要怕我”,說什么“不會傷害你”!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因為“褚玄毅”這一下的溫柔,他繃到快斷的理智放松了一點。

    他盯著“褚玄毅”滾動的喉結忍不住想,如果他咬下去,“褚玄毅”會不會死?或者受傷也行。

    可是理智清楚地提醒他,面對可怕的危險物,他無論做什么都是沒用的。

    哪怕他不了解,也能清楚感覺到面前這個,絕對不是之前那些能一槍干掉的怪物級別。

    最終他腦子里的撕扯還是理智占了上風,他忍住了心里的恐懼和情緒,冷靜地告訴“褚玄毅”。

    “那你能不能、松開我?……這樣我很難受。”

    沒想到“褚玄毅”真的松開了觸手,可是整個人貼下來,手從他的手臂滑過去扣進了他的十指里,輕吻在他唇上,聲音溫柔沉啞地對他問:“這樣好點了嗎?”

    聽著與褚玄毅完全一樣的聲音,完全一樣的身體,連噴薄在他臉頰上的熱氣,都與他記憶里的一樣。

    有一刻他真的覺得這是褚玄毅,是那個四年無微不至照顧他,雖然對他沒有多的關心,冷漠敷衍,卻從來沒有傷害過他的褚玄毅。

    不對!那個褚玄毅都是假的,別說眼前這個不明存在!

    梁洌在腦中又告誡了一遍自己,努力保持冷靜,抓著“褚玄毅”這一片刻的溫柔問:“你是不是知道那個‘祂’在哪里?”

    “祂?”

    “褚玄毅”像是不懂他指的是誰,不滿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警告他,“不要在我面前關心別的。”

    這仿佛吃醋一樣的話讓梁洌很莫名其妙,他配合地點頭,然后說:“那你答應告訴我你是誰?為什么在這里?要怎么才能離開這個地方?”

    “你那么想知道?”

    梁洌連忙點頭,“褚玄毅”突然解開了他的拉鏈,手握過去說:“你乖乖的,等我懲罰完你就告訴你!”

    “不——行——”

    他意識到“褚玄毅”是來真的,本能的恐懼升到了最高點,這比未知的怪物單純要殺了他更可怕,他不想、也不能接受隨便被未知的怪物做那種事。

    可是還有全人類都在等著他,如果“褚玄毅”做完真的告訴他了,反正他又不是被沒怪物上過,這起碼還是人的模樣,還是褚玄毅的模樣。

    ——做不到。

    梁洌腦子還在衡量,身體已經替他做出選擇,除了褚玄毅別的什么他都不行!

    下一刻,他趁“褚玄毅”摸得沉迷,猛然提起膝蓋往上一頂,落在了男人最容易疼的地方。

    “褚玄毅”頓時僵住表情不可思議地盯住他,“你又踢我……還是這里!”

    梁洌不管“褚玄毅”說了什么,趁機掀開跌在他身上的身體,從床上翻下去,毫不猶豫沖出臥室,向大門跑去。

    “褚玄毅”如同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保持著被梁洌掀開的姿勢,眼睛里滿是陰郁痛苦地盯著梁洌的背影說:“梁洌,你說你不是故意的,我就原諒你。”

    梁洌當作沒有聽見,連腳步都沒停一下地到了大門,毫不猶豫打開門出去。

    然而,門外面還是他家,就像以門為界,兩邊是一個鏡像,臥室里都還有那個“褚玄毅”。

    梁洌反復地來回,結果都沒有改變,門不是出路,他即使出去還是等于回到“褚玄毅”那里。

    還有什么辦法?

    梁洌克制著不讓理智崩潰,可沒等他想到辦法,門兩側突然出現一樣的兩處黑氣,里面伸出同樣完全一樣的觸手,倏地纏住了他,同時將他往黑氣里拖進去。

    他以為自己會被撕成兩半,結果卻像是分裂出了兩個他,分別被拖進兩邊的黑氣。

    下一刻,他跌在臥室的床上,雙手被觸手捆在背后。

    “褚玄毅”再次翻身向他壓過來,像怕他再跑了,嚴絲合縫地貼住在他身上,雙手緊緊勒住他吻過來。

    他閉緊了唇扭開,“褚玄毅”的吻就落在他脖子上,手在衣服底下摩挲著他的皮膚,誘哄一樣地說:“別生氣了,我不應該嚇你,但是你先不聽話的,總想著逃離我,我很傷心。”

    梁洌不知道為什么這玩意要說這樣的話,像是真的對他有什么感情一樣!

    但他已經想不到什么能逃走的辦法了,忍耐地閉起眼睛,反正這玩意和褚玄毅一模一樣,就當是褚玄毅忍一忍就過去了,這起碼還是人形,不是那個觸手怪物。

    結果他剛這么想,與“褚玄毅”手一起鉆進他褲腰里的,就多了幾條觸手。

    果然他還是無法接受!

    “等一下!”

    梁洌終于喊出來,“——我、別碰我!我已經有一個觸手男朋友了,祂比你厲害,是最強大的級別,隨便就能毀滅全人類……你不放了我,祂會將你灰飛煙滅!”

    “褚玄毅”愣住了,撐起來雙眼靜靜地凝視著他。

    他以為他的話起了作用,絞盡腦汁繼續說:“祂很愛我,為了得到我甚至可以讓全人類都發瘋,你確定還要繼續?”

    “褚玄毅”還是愣著沒有反應,梁洌心里像有一千個人在打鼓,他注視著“褚玄毅”的反應,深怕錯過任何一點“褚玄毅”害怕了的微表情。

    然而,“褚玄毅”沒有害怕,反而冷不防笑了,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上面的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欣喜地問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那你愛他嗎?”

    梁洌沒明白指的什么,“褚玄毅”接著問:“你的男朋友,你愛他嗎?即使他是怪物你也不害怕他?”

    “我——”

    梁洌只說了一個字,腦子里就浮現出了在特危局那個怪物出在他面前的畫面,到嘴邊的話卡住了,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下去。

    “——我、當然愛他!”

    “褚玄毅”臉上的喜悅陡然跌下去,變得比剛剛更加陰郁可怕,“你騙我,你害怕他,你不愛他!”

    “我——”

    梁洌想再開口,卻被一條觸手突兀地堵住了嘴,在他口腔里肆意攪動,“褚玄毅”的手解開他衣服的扣子,從他的喉結開始往下舔。

    他第一次這樣清醒地被怪物觸碰身體,感官神經沒有做出任何回應,只有一層一層不斷疊加的恐懼,終于撕裂了他早在崩潰邊緣的理智。

    ——褚玄毅,救我!

    他望著無數遍這樣望過的天花板,第一次感覺這么可怕,本能向他最恐懼的對象求救,嘴里的觸手松動了一下,他喉嚨里終于溢出了一絲聲音。

    “……救……我……”

    瞬間,鋪天的黑氣蓋滿整個天花板,巨大的觸手從上面伸下來。

    第一次見到那些觸手梁洌沒有感到恐懼,觸手向他伸來,他甚至下意識伸出了手。

    下一刻,一條觸手分裂出了無數的小觸手,如同無數把利劍一樣刺穿他身上的“褚玄毅”。

    他驚恐地看去,“褚玄毅”的身體沒有流血,而是散成了一團黑氣,暫時還沒消失的身體仍然緊緊抱住他,雙手捧到他臉上,親吻他的唇深情表白一樣說:“等我。”

    梁洌沒有聽清,因為天花板上伸下來另外的觸手,牢牢地卷住了他,安慰一樣用滑膩粗糲的觸手擦去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他覺得他可能已經瘋了,明明是那可怕的觸手,他竟然感到了安心,甚至不受控制地往觸手貼過去。

    “褚玄毅”徹底變成了黑氣消失,他已經把身前的觸手主動抱進了懷里,和剛才一樣的觸感又碰到了感官敏銳的地方,他顫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松開手往后縮。

    不過頓了一下,他又僵硬地將自己靠過去,伸手半抱著觸手說:“你終于肯出現了?是來和我復合的嗎?”

    觸手不知什么反應,忽然縮回天花板的黑氣里,接著一條小黑蛇下跌下來,砸在他胸口。

    他低眼看去,小黑蛇立即蹭過來貼在他臉上,不停地蹭著他。

    ——原來只是小黑蛇。

    梁洌不知道他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他以為是那個觸手怪終于現身,鼓足了勇氣才把手伸出去,結果只是小黑蛇。

    他不清楚小黑蛇到底算什么樣的存在,但明顯小黑蛇不能決定和他復合,也不能決定不再低語。

    一瞬間他覺得失望,又覺得難過,但小黑蛇什么也沒察覺,傻模傻樣地在他胸口上扭秧歌。

    他被碰得一顫才想起自己現在的狀況,連忙把小黑蛇拂下去,下床扯起褲子沖進衛生間。

    門“嘭”的一聲關上,梁洌站到鏡子前,看見了胸口留下的痕跡和黏膩的水痕。

    這里雖然看起來是他家,但實際可能不知道是什么,他不可能悠閑地洗個澡,拿了一條毛巾草草用水擦了一遍,穿好衣服就出去。

    打開門小黑蛇守在門口,舉著腦袋望著他,圓溜溜的眼睛像在擔心他,絲毫看不出和那個觸手怪有什么相似。

    他怔了很久,最終蹲下去,指尖輕輕彈了彈小黑蛇的下巴,話在喉嚨里打了好幾轉,說出一句。

    “……謝謝你來救我。”

    第26章  禇醫生:老婆喜歡我~嘿嘿~

    # 026

    小黑蛇的腦袋輕輕一歪, 明明不可能做出表情的蛇臉毫無變化,梁洌卻硬是看出了喜悅,甚至感覺小東西的周圍都冒起了粉紅泡泡。

    有必要這么高興?

    梁洌不理由這小東西的反應, 要是他說聲謝謝就這么高興, 怎么從來沒見褚玄毅在他面前展現出過這種氣氛?

    想到這兒梁洌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好像沒有跟褚玄毅說過謝謝,一開始是覺得說謝謝顯得他們之間太客氣了, 一點不像在談戀愛, 后來就習慣了。

    他第一次想和褚玄毅四年的戀愛, 是不是他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比如褚玄毅就算是他男朋友,也沒有義務那樣細致地照顧他。

    可是他對褚玄毅的照顧更多的只是習慣, 只是不舍, 沒有真正覺得褚玄毅辛苦,反倒理所當然地想褚玄毅也就這個優點。

    現在知道褚玄毅其實連人類都不是,為了他做那些人類才需要的瑣事,應該比起人類來說更不容易吧, 畢竟對于人類如同螻蟻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弄清內褲什么材質穿得才舒服。

    梁洌不自覺對著小黑蛇的漆黑的圓眼睛, 想要從中看出什么。

    可是小黑蛇眼里只有漆黑也擋不住的高興, 腦袋伸過來蹭著他的手指,見他沒有縮開, 大膽地往他手心里蹭來, 接著攀上他的手,爬上來繞住了手腕, 腦袋對著他一晃一晃。

    ——怎么這么乖!

    梁洌覺得他已經沒辦法把這么可愛的小黑蛇,再和那個觸手怪劃等號了, 這分明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物種。

    他不自覺摸了摸小黑蛇的腦袋說:“我們先離開這里,別又出現什么危險物。”

    小黑蛇已經美暈了,祂什么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梁洌喜歡祂,梁洌摸祂頭,梁洌喜歡祂,梁洌說謝謝,梁洌喜歡祂。

    梁洌喜歡祂!

    ——嘿嘿!

    梁洌喜歡祂!

    ——嘿嘿!

    梁洌喜歡祂!

    ——嘿嘿!

    梁洌看著突然好像傻掉的小黑蛇,沒懂是怎么了,“褚玄毅”被那些黑氣“消滅”了應該不會再出現。

    他又向周圍看了一眼,真的和他家找不出一點區別,但他只覺更加詭異,不確定還會不會有什么危險,就這么讓小黑蛇繞著他的手腕往里鉆,起身往外面的大門跑去。

    那個“褚玄毅”消失了,應該就能再從門回去。

    梁洌只是抱著先看看的想法,不想大門果然與之前不同了,門外面不再是他家的鏡像,而是和他進來時一樣,一片漆黑。

    他到了門口,試探地把手往外伸出去,發現手像是被黑暗吞了,伸進黑暗里的完全看不見了,和褚玄毅的觸手每次出現的黑氣很像。

    他下意識看了小黑蛇一眼,小東西還在犯傻,他沒有多想,直接從門穿過去。

    果然,他又回到了那個幽綠詭光籠罩的世界,隨即他聽到什么倒塌的聲音,還有碎石掉到他腳邊。

    他連忙跑開,離了好幾米遠才回頭,頓時怔在了當場。

    本來就破敗的房子,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廢墟,沈一風站在廢墟的頂上,手里握著兩把長刀,一臉比危險物還邪門的表情對著半空的幽綠月亮大喊。

    “梁洌!”

    梁洌捂住了一只耳朵回答:“沈總,我在這里!”

    沈一風驀地低下頭,看到梁洌的瞬間突然失去了動力,從廢墟上面滾下來,一直滾到了梁洌腳邊。

    梁洌下意識后退,他又滾了半圈,追到他腳邊就這么躺著問他,“你怎么樣?不會死吧?”

    “死應該不會死,你拆房子做什么?”

    沈一風長舒了一口氣,立即又變得毫無干勁,“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餓!快要餓死了,最后的力氣都全用光了,我走不動了!”

    梁洌看了眼小黑蛇,雖然那個士力架還在他口袋里,但他沒再拿出來給沈一風,坐到了旁邊說:“那個‘褚玄毅’沒有說出什么線索,我也不確定祂到底是什么,是丙類還是甲類,而且已經被——‘祂’消滅了!”

    說到這里他不由看向小黑蛇,小東西發現他的視線,蹭在他手背上的腦袋立即抬起來,又對著他晃。

    他看著小黑蛇的傻模樣不禁想,那個應該是被消滅了吧?之前他追邪.教的嫌疑人,也是被黑氣一勒就消失了,看起來差不多。

    沈一風換了個姿勢,手撐住腦袋掃了眼梁洌手腕上的蛇。

    梁洌進門消失后,他再次感受到了來自超特級的壓迫感,理智被壓到要崩潰的邊緣,再多片刻可能全人類要撐不到梁洌去復合了。

    但現在這蛇看起來已經像是他們已經復合了的模樣,有點好奇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不過他還是更希望梁洌能把那個士力架賞給他。

    驀地,他又躺回地上說:“消失了就只能再找別的線索,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什么發現。”

    沈一風話剛說完,山坡上另一邊就出現了一個人影,雖然月光把山坡照得很清楚,但光線還是很幽暗,隔遠了只能看出一個剪影。

    梁洌握緊手電照過去,結果對面也一道光打過來,他什么也沒看清。

    但既然會用手電,多半是人類。

    “梁洌?沈一風?是不是你們?”

    聽到辛婭的聲音梁洌松了口氣,他把手電關了,辛婭那邊立即看清了他們,快步跑過來,先瞅了眼變成廢墟的房子說:“我聽到這里有動靜,猜到是你們,沒想到真的是。”

    她說完關切地問:“你們在這里也遇到怪物了?弄出這么大的陣仗。”

    “沒有怪物,但我再餓下去要變怪物了。給我吃的,辛婭!”

    沈一風驀地像喪尸一樣滾到辛婭腳邊,抓向了她的腳。

    梁洌實在好奇沈一風到底有多久沒吃飯,至少在飛機上面,飛機餐應該吃了。

    辛婭顯然對沈一風這么詭異的狀態司空見慣,早有所料地瞥下眼,從包里掏出一把能量棒直接扔下去,沈一風撿過來撕開就往嘴里塞。

    作為特危局的行動組總隊長,梁洌實在不想這么形容沈一風,可辛婭投喂的方式,沈一風蹲地上吃的動作,都讓他很難不想到辛婭是在喂什么寵物。

    注視到梁洌的眼神,辛婭欲言又止地向他解釋,“那個、你不要誤會——他其實是身體有些特殊情況,體力會消耗特別快……但他自己總是不知道規劃,無論帶了多少吃的,每次都一開始全吃完,最后一副快餓死的樣子。”

    梁洌嚴肅地點頭表示理解,可是又沒完全理解,身體特殊是指什么?

    不過辛婭沒再解釋,他也沒有再問。

    等沈一風終于吃完,梁洌以為他們要商量接下來怎么辦,結果沈一風轉頭又躺下開始睡覺。

    他忍不住問:“他睡覺也是因為身體原因?”

    “不,單純因為懶!別管他!”

    辛婭嫌棄地踢了沈一風的背一腳,坐到梁洌對面說:“我們在客棧老板的身上,發現了‘祂’留給你的一樣的印記,不過被跳掉了,申屠奶奶他們去追了,讓我來找你們。”

    梁洌下意識摸了摸脖子,這個印記他之前就發現了,好像活的一樣,會自己動,有時甚至找不到去哪兒了。

    客棧的老板,肯定不是他們先前見過的老板,不管是誰,或者是什么,身上有那個印記,肯定和邪.教有關。

    他思忖地問辛婭,“丙類的現象到底指的是什么?和現實有關聯嗎?”

    “丙類就是一些未知的危險物,沒有我們所有理解的實體形態,細分起來包含很多類型,通俗點說像一些都市傳說,傳統迷信里的鬼,但更多是無法追溯源頭的超科學現象。

    比如曾經發生過一起集體失憶的事件,到最后都沒有查出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辛婭頓了頓,仔細向梁洌講解起來。

    “現象是指危險物造成的后果,在我們眼里所呈現出來的直觀結果。

    比如‘祂’會讓人失去理智,還有我現在被困在的這個非現實空間,至于這個空間是什么樣的丙類造成的,現在還不能確定。

    不過像這種在特定地點,衍射與現實對應的現象,大部分情況都和現實曾經發生過的事件有關聯。”

    梁洌聽完篤定地說:“那就是說客棧老板,現實里肯定和古鎮、邪.教有關……你們調查過客棧里嗎?”

    “查過了,和現實里的客棧情況一樣,什么也沒有發現。”

    “有沒有可能不在客棧?”

    辛婭沒聽明白,梁洌給她分析。

    “在現實的客棧里只有老板一個人,所以祂出現時,我們就自然地認為那是老板。

    可實際祂連臉都沒了,完全認不出是誰,身上的衣服也不一樣。我記得……他的衣服看起來像是古代的,而且非常破舊,如果這里是衍射現實,那他老板肯定不會穿那么破舊。

    也就是怪物不是老板,客棧也不是祂家。”

    辛婭驚訝,剛想問梁洌怎么觀察得那么仔細,才想起梁洌是刑警,與她們查危險物思路完全不一樣,意外有不同的線索。

    她接過話說:“你的意思是如果找到那個怪物的家,就可能找到相關的線索?”

    梁洌點下頭,“從怪物的衣著來判斷,祂很可能是在更早前就與邪.教有關系,和現實聯系的話,時間就是在古鎮所在的真正古代。

    鎮上的建筑雖然看起來破敗了,但在當時應該屬于比較好的住所,整個鎮子只有一處顯得特別貧窮的房子。

    那個‘褚玄毅’不是純粹在耍我的話,那線索應該在這棟房子里。”

    辛婭跟著梁洌的視線,往一旁的廢墟看去,“這還叫房子?”

    “在你來之前它還是棟房子。”

    梁洌轉過去問沈一風,“沈總,你破壞之前有進去調查過嗎?”

    沈一風沒有睡著,聽到了梁洌所有的話,但他確實沒有仔細調查過別的。

    他都把全人類的希望弄丟了,還被旁邊可怕的特級危險物影響理智,換其他人早就瘋了,他只是到處找能去救梁洌的方法,已經很值得敬佩了。

    于是,他絲毫不心虛地回答梁洌,“沒有,我就記得里面確實看起來很窮,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別的沒注意。”

    梁洌雖然認識沈一風沒多久,但對他大概有了了解,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想著有沒有去挖的可能。

    “嗚嗚——”

    廢墟那邊突然傳來一個小孩的哭聲。

    這種地方怎么可能有正常的小孩,他們登時都警惕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站在變成廢墟的房子前,也注意到了他們,轉過來問:“你們知道是誰把我家弄成這樣的?”

    三人表情同時僵住,梁洌和辛婭一起朝沈一風看去。

    男孩倒是很聰明,瞪向沈一風問:“是你?”

    沈一風打了個哈欠,絲毫沒有心虛地回答男孩:“不是。”

    然而男孩不信,向他們走過來,還邊走邊哭訴:“我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現在我連家也沒有了,為什么被拋棄的總是我?為什么沒有人可以愛我?為什么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最后,男孩停在了梁洌面前,仰頭對梁洌說:“你們把我的家弄壞了,你就當我爸爸賠我。”

    梁洌差點把眉頭聳成了一個問號,男孩視線隨即又轉向辛婭,“你當我媽媽。”

    “什——”

    辛婭一開口被自己口水嗆到了,不禁咳起來。

    男孩完全不管別人答不答應,自顧地走到梁洌和辛婭中間,要去牽兩人的手。

    辛婭很清楚出現在這里的絕對不是人,她下意識避開,身體卻在一瞬間像是被定了,男孩牽住了她的手,她才恢復了感官,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男孩冰冷的手,不由打了個寒顫。

    男孩的另一只手伸過去要牽梁洌,可還差一大截,梁洌手腕處突兀出現了一團絲線般繞成的黑氣,一條黑蛇伸起腦袋向他盯來。

    他驀然僵住動作,在看向黑蛇的瞬間恐懼地跌坐下去,僵滯得連發抖都不會了。

    梁洌一眼注意到了男孩的脖子,上面也有一個同樣的印記。

    小黑蛇的美妙心情被莫名打擾,祂不管什么印記,身圍的黑氣倏地向男孩直伸過去。

    梁洌猛然摸到了小黑蛇頭頂,“別鬧,我有話要問他。”

    沈一風和辛婭在黑氣冒起的一刻,已經退了好幾米遠,可是上一刻還要將男孩灰飛煙滅的小黑蛇,一瞬間就平靜下來,蹭在梁洌手心的模樣,乖得像一條真的寵物蛇。

    看到這一幕,沈一風和辛婭不由相互對了一眼,確定了心里的想法。

    如果小黑蛇確定就是“祂”的話,人類還是很有希望的。

    第27章  既然你不肯吻我,換我吻你也可以。

    # 027

    梁洌沒考慮那么遠, 他心里其實很沒底,男孩看起來毫無攻擊力,但說不定其實也是什么怪物。

    他不自覺握住了小黑蛇的腦袋, 盤核桃一樣往蛇腦袋上搓。

    小黑蛇頭上的棘鱗都要被搓掉了, 仍舊一臉享受,傻傻地晃著祂他的腦袋覺得梁洌喜歡極了祂。

    梁洌感覺好像真把小黑蛇的鱗搓掉了一片,驀然松手, 余光暗暗瞟了一眼沒有看清, 不確定是不是真的被他搓掉了。

    可他沒敢去確認, 畢竟小黑蛇實際還是那個觸手怪,萬一生氣又要對他做什么。

    于是,他假裝什么也沒發生, 無視小黑蛇的存在, 對著男孩開口,完全刑偵問詢的語氣。

    “小朋友,你叫什么?父母在哪兒?”

    男孩向小黑蛇偷瞄了一眼,像是確認了自己的安全, 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屁股,對著他單純地眨著眼反問:“爸爸, 你不想要我了嗎?”

    什么爸爸!

    梁洌很無語, 手腕上的小東西又往男孩那邊伸腦袋,他又按回去, 視線觀察著男孩。

    連沈一風都對小黑蛇充滿了敬畏, 可男孩明顯剛才對小黑蛇的恐懼不像假的,現在卻顯得一點不怕了, 這樣的精神狀態他無法覺得對方真的是個孩子。

    他換了個問題,“你認識鎮上客棧里在廚房做飯的人嗎?”

    男孩眼神猛地閃爍了一下, 雖然一轉即逝,梁洌還是捕捉到了,他確定男孩和客棧里的怪物肯定有什么關系,所以才有同樣的印記。

    “那是你爸爸?”

    梁洌只是猜測,男孩瞬間如同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仰起頭張嘴驚叫起來。

    然而這聲音完全不像人類,又尖又細,直刺耳膜,仿佛什么擅長用聲音攻擊敵人的怪物。

    他連忙捂住耳朵后退,卻還是擋不住聲音,除了耳膜的刺痛,這聲音更會讓人產生一股強烈的不適感,頭皮發麻,無比難受。

    小黑蛇突然腦袋伸過來貼到他耳邊,他隱約瞥到一團絲線一樣的黑氣伸向他的耳朵,瞬間就聽不見男孩的驚叫了,但所有聲音他也聽不見了。

    小黑蛇邀功一樣把頭探到他臉前,晃著小腦袋,像是在要他夸獎。

    他摸了摸扁圓的蛇腦袋,沈一風轉到他面前說了什么,可他完全聽不見。

    簡單的話還能從唇形看懂,可沈一風說了一串,他完全沒懂說的是什么。

    于是,他晃了下蛇腦袋,意示他解開,小黑蛇以為他還在夸獎,自顧地在那里晃腦袋。

    他不由好笑地開口,“我聽不見了,給我解開!”

    沈一風驀地退了一步,下一刻梁洌恢復聽力,就聽到沈一風在說:“——這么大聲!”

    男孩還在叫,而且聲音越來越讓人不適。

    梁洌習慣了一下問沈一風,“你剛說什么?”

    “你和辛婭先離開這里。”

    沈一風剛說完,辛婭就地來,“已經來不及了,你們看那邊。”

    梁洌抬眼看去,山坡另一頭出現了許多人影,在幽綠的詭光下來徐徐向他們這邊靠近。

    光線不夠明亮,這些人影顯得影影綽綽,他拿到手電想照過去,卻下意識沒有打開。

    這些人影看起來是人的輪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每一個都相隔著距離,速度幾乎完全一樣地向前進,誰也沒有理會誰,像是各不相干。

    這個畫面,他聯想到了電影里的喪尸逼近。

    梁洌放下手電,剛準備走,卻聽到了有人說話。

    “寶寶,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他不禁扭頭看去,那些人影突然跑起來,全都向男孩過去。

    到了近處他看清,真的是人,連表情也都很像人,將男孩團團圍住,露出了焦急的表情關心。

    “誰欺負我的寶寶了?”

    “乖寶寶,不要哭媽媽在這里。”

    “爸爸在這里,寶寶。”

    “媽媽……”

    “爸爸……”

    這些人年齡大的看起來已經六七十,小的才十幾歲,可是無論多大年齡全都叫男孩“寶寶”,自稱男孩的“爸爸媽媽”。

    男孩突然止住了驚叫,向他的“爸爸媽媽們”告狀,“就是他們欺負我,把我們的家毀掉了,還不聽我的話,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四個字,男孩說得像是撒嬌要什么玩具。

    梁洌后悔不該多好奇這么一下,而男孩各不相同的“爸爸媽媽們”已經全朝他們過來。

    “叫你欺負我寶寶!”

    “我的寶寶他是最乖的孩子,你怎么敢!”

    “敢弄哭我寶寶的都該死!”

    梁洌一時難以確定這些到底算不算人,他們的語氣,動作,對男孩的關心都和正常的人一樣。

    可越是正常,越是顯得他們很怪異,一個個圍過來七嘴八舌的吵起來,沒有拿出什么武器真要來殺了他們,而是伸出拳腳打過來。

    小黑蛇才不管那么多,腦袋微微一伸,如同菌的黑氣瞬間鋪張出去。

    梁洌當慣了警察,沒法對“人”說殺就殺,他下意識按住小黑暗的腦袋,問沈一風。

    “他們到底是什么?”

    沈一風其實也不太確定,像這種大型的丙類現象里,很可能有很多別的東西被罩進來,就比如他們,如果出不去就會一直困在這里,成為永遠居民。

    這些顯然已經算不上是人,但他也不清楚是怎么變成這樣的,想了想,突然向一人問:“你這么大年紀,怎么生的這么小的兒子?確定是你自己生的?別偷的吧?”

    他只是隨口一問,然而不止他問的人,男孩的“爸爸媽媽們”全被他問破防了,先是怔住不動,然后像都想不起男孩是不是自己生的,再然后就開始崩潰,表情表情逐漸變得扭曲,接二連三發出難聽的嚎叫。

    “我剛問了什么?”

    沈一風都對自己開始懷疑,他一個問題怎么就這么厲害?

    更厲害的是下一刻原本還是人類的模樣,頃刻身體扭出了詭異的姿勢,接著開始變形,幾下拉成了一堆形態各異,恐怖猙獰的怪物。

    “叫你瞎問!”

    辛婭實在忍不住吐槽,沈一風站到了前面甩出了長刀說:“你們后退。”

    怪物“爸爸媽媽”們,此刻都長出了尖爪獠牙,揮舞著詭異的手臂撲過來。

    沈一風一個人就如同一面墻,一路殺過去,怪物統統變成了斷碎的肢體,流出了詭異的濃臭的液體到處流淌。

    梁洌朝那些碎肢瞥了一眼,對沈一風喊:“沈總,手下留情,留兩個問問線索!”

    然而,沈一風已經完全聽不見別的聲音,絲毫沒有留情,如同一個人形的肢解器,所到之處除了碎肢什么也不會留下。

    他片刻就將一堆怪物砍成了一堆怪物肢體,還站在尸體堆上,提著還滴著粘稠液體的長刀,露出邪妄的笑。

    梁洌看到這一幕,有種錯覺,仿佛沈一風才是那個可怕的怪物。

    辛婭看著梁洌,想解釋又欲言又止。

    男孩看到“爸爸媽媽”們變成了“爸爸媽媽”堆,怒瞪向沈一風,用完全不像孩子的表情,聲音卻帶著孩子獨有的童音說:“你毀掉了我的家,殺掉我的爸爸媽媽,你是最壞的人!去!死!”

    沈一風的表情一點不比男孩差,長刀在手里轉了一圈,“看看誰先死!”

    然而,沈一風的刀砍到男孩時,男孩卻消失了。

    下一刻半空中出現了一團東西。

    梁洌不知該怎么形容,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話,就是像一片飄在空中泛綠的水,若隱若現,不停變化。

    若要說多嚇人,他覺得甚至有些好看,可是對于不知是什么,會造成什么現象的存在,他一點也無法欣賞,只感覺瘆人。

    “那也是危險物?”

    “不是。”辛婭向梁洌解釋,“是丙類的從者。”

    “從者?”

    辛婭接著說:“簡單來說就是得到危險物一定力量的人類,他們變成了非人,也非危險物的怪物。”

    梁洌猛然想起之前追的邪.教成員,被子彈打中也完全沒事,“要怎么對付?”

    “物理攻擊傷害不了丙類,而丙類能造成的傷害也不是物理能夠防御的。”

    辛婭表情凝重起來,“除了弄清丙類的存在是什么,從根源解決,很難徹底消滅。”

    梁洌聽辛婭解釋的片刻,男孩變成的怪物向那堆被砍碎的肢體落下去,那若有似無的“身體”蓋在碎肢上,然后像“吃”一樣全吞下去。

    沈一風立即過去砍向了那玩意,可是砍過之后立即又恢復過去,等于沒砍過。

    怪物這時完全不理沈一風,那些肢體被吞下去后,祂脹成了一個球,中間突然張開了嘴。

    如果那算是嘴的話。

    一個人就從那張嘴里吐出來,但不是斷碎的肢體,而是完整的“人”。

    梁洌沒法形容這種感受,被吐出來的“人”全身都粘滿了看起來稠粘滑膩的液體,呆呆地立著,像是一個沒有意識的空殼。

    他克制不要去想怪物是怎么把碎肢再組裝成人的,但是注意到了被吐出來的人,不是剛才的任何一個人,因為他發現剛才一個女人的頭發,現在長在了一個老男人的頭頂。

    登時,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更讓他覺得瘆人的是,怪物伸出了數條幽綠的透明觸絲,直接插進剛被吐出的人的腦袋,片刻后那個人就“活”過來。

    沈一風見了,立即沖過去,一刀揮向那些觸絲,然而他背后有更多的觸絲密密麻麻向他伸過來。

    他卻一點都沒躲,再次裝剛“活”過來的人又砍碎,他也被觸絲插進了腦袋。

    怪物好似得逞一樣,扭動了幾下。

    卻見沈一風一個扭頭,露了一個比他更像怪物的笑,然后沈一風的眼神明顯變得不正常起來。

    “那個混蛋!”

    辛婭冷不防罵了一聲,梁洌連忙問:“怎么了?沈總他——”

    不等梁洌問完,他已經明白怎么了。

    沈一風的身體像是被分成了兩半,一邊還是人類,可另一邊肢體不停往外鼓泡,一個接著一個,鼓得身體越來越大,最后穩定下來完全成了怪物的肢體。

    梁洌忽然間理解了很多疑問,辛婭說沈一風的身體特殊,原來指的是這個?

    沈一風真的是怪物?

    他無法確定,辛婭突然說:“我們先離開這里。”

    “沈總沒事?不用管他?”

    “他死不了!”

    死不了不代表沒事,梁洌看著辛婭的表情,大概猜到了。

    之前正常模樣的沈一風都那么消耗體力,這樣對身體的負擔應該也很大。

    可是沈一風好像完全不在意,瘋了一般向怪物進攻,卻沒有任何防守。

    他不知道被怪物的觸須刺中是什么感受,但沈一風像什么事也沒有,臉上一直在笑,好像特別開心。

    同樣,沈一風的攻擊也沒有對怪物造成真正的傷害,那些觸絲被砍斷又會重新長回來。

    梁洌猶豫了片刻,把小黑蛇舉起來,“你能不能幫忙把那個怪物抓住?……是抓住,不是消失。”

    小黑蛇像是很高興,腦袋伸到他臉上輕輕蹭了蹭,下一刻就從他身上消失,他只瞥見了最后一絲黑氣游走。

    同時,怪物的面前涌起了鋪天蓋地的黑氣,如同菌絲伸展出去,纏上若隱若現的怪物,瞬間怪物像被抓到了實體,再也掙扎不開。

    沈一風像是停不下來,還要繼續攻擊,連同怪物上面的黑氣一起砍。

    雖然對黑氣來說沒有作用,但是小黑蛇很不滿,一縷黑氣立即向他攻擊過去。

    “別傷害他。”

    梁洌急忙喊出來,黑氣像是聽見了,猶豫地頓了頓,連沈一風一起捆起來。

    辛婭猛地松了一口氣,卻立即感覺背后出現了更為強大的壓迫感,她回頭看到一團和小黑蛇身上一樣的黑氣,出現在梁洌背后。

    她剛想提醒梁洌,黑氣已經纏到了梁洌身上。

    梁洌意識到時,黑氣如同兩只手從背后過來抱住了他,他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以為是小黑蛇。

    結果耳邊突然響起了褚玄毅的聲音,卻是“褚玄毅”的語氣。

    “別動,乖乖跟我走。”

    下一刻,梁洌被拖進那團黑氣里,消失不見。

    還抓著怪物和沈一風的小黑蛇要瘋了,黑氣洶涌地翻動起來,怪物和沈一風仿佛立即要灰飛煙滅,可祂想到梁洌的話,硬是平靜下來,只伸了一簇黑氣追過去,卻沒有夠到梁洌。

    梁洌只覺一個眨眼的時間,他再看清周圍時,已經不是在山坡上,兩邊是古老的建筑,腳是石板鋪成的街道。

    他又回到了古鎮上,幽綠的月光斜切下來,剛好落在他的腳邊,他被掩在陰影里。

    “梁洌。”

    又是“褚玄毅”的聲音,梁洌這才低頭,發現抱住他的不再是黑氣,而是一雙手,和褚玄毅一模一樣的手。

    “褚玄毅”從后貼過來,輕咬著他的耳朵,“你以為你逃得掉?”

    頓時,梁洌感到毛骨悚然。

    “褚玄毅”不是已經消失了嗎?不是“死”了嗎?

    連超特級都殺不死的話,那這個“褚玄毅”難道也是超特級?

    ——現在要怎么辦?

    他腦子快速運轉,“褚玄毅”勒在他腰上的手用力收緊,咬完他的耳朵,又舔到了他脖子上。

    他控制不住顫抖,不懂“褚玄毅”到底想要什么,為什么這么執著對他做這種事?難道是他天生吸引這種危險物?

    “褚玄毅”卻突然松了手,扶著他的肩膀將他轉了個面,低頭盯下來問:“你又在害怕?”

    梁洌無語極了,“我不應該害怕?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要怕我。”

    “褚玄毅”手掌貼到他的脖子,拇指壓著他的喉結上滑,將他的下巴推得抬起來,直視著他的雙眼說:“你主動吻我,我就告訴你。”

    梁洌這一刻有種難以逃脫的無力感,好像無論他怎么做,最終都還是改變不了結局。

    可是他做不到,不只是心理上做不到,連身體也如同石化動不了,他顫著嗓音請求,“你能不能放開我?”

    “不能。你又要騙我,放開你就會逃走。”

    “褚玄毅”說著反而抱過去,完完全全把人扣在了懷里,才滿地說:“既然你不肯吻我,換我吻你也可以。”

    他的唇已經近到與梁洌呼吸摩擦在一起,指腹按在梁洌唇上用力地壓動,嗓音帶起了喘息說:“你乖乖讓我吻你,我就告訴你,所有你想知道的。”

    梁洌的本能反應是閉緊了唇,牙齒咬得連腮幫子都硬起來。

    “褚玄毅”倒是一點沒介意,沒得到想要的吻就舔在梁洌唇上,然后順著下頜一直滑到梁洌的脖子,咬住了梁洌的喉結。

    這一刻梁洌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不自覺地喘出了聲音,“褚玄毅”卻將手收緊,與他貼得嚴絲合縫,抬起頭來對他說:“我比那條蛇好多了,你喜歡他怎么不喜歡我?我哪里不好?”

    跟小黑蛇有什么關系?

    梁洌不懂這不知什么的玩意到底在說什么,“褚玄毅”的手突然從他褲腰的后面擠進去,他登時僵得更嚴重了,同時不自覺地發顫。

    他抓到了“褚玄毅”的衣服說:“不要,求你——”

    這一聲讓“褚玄毅”的動作也抖了一下,僵滯了片刻把手拿出來,退回去注視著梁洌。

    看到梁洌仿佛快要哭的表情,他反而更委屈,難過地說:“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只討厭我!”

    梁洌還是不懂“褚玄毅”在說什么,他一刻的得救沒覺得安全,再次乞求地說:“我來這里有很重要的事,讓我回去,我的同伙他們有危險,可以嗎?”

    “褚玄毅”不屑地一哼,“你不是叫那條蛇幫他們了?我就是你最重要的事,你在我身邊就行了。”

    梁洌感覺難以說通,“褚玄毅”雖然用著人形,卻還沒小黑蛇好講道理,完全不顧他的意愿,這點倒是和褚玄毅某些時候很像。

    “褚玄毅”沒聽到梁洌安慰他更不滿了,自己換了個策略,“這是你欠我的,讓我滿意了我就讓你走。”

    梁洌沒懂,他都不知道祂是什么,怎么欠祂的了?

    “褚玄毅”不管他同不同意,緊緊扣住他的手,硬拉起他走出去。

    到了月光下面,梁洌才注意到他們周圍,全是和沈一風遇到的那種怪物,密密麻麻,從地面到屋頂,一個個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已經在流口水。

    可是卻沒有一個怪物敢靠近,以他們為中間,讓出了一個大概半徑七八米的圈,“褚玄毅”拉著他往前走,這個圈也跟著他們“走”。

    雖然不敢靠近,卻總在他們周圍躍躍欲試,梁洌看過去,潛意識里又冒出了那股難以言明的恐懼。

    申屠零說的辦法其實是有用的,剛剛他看到男孩變成的怪物,都感到習以為常了。

    這些怪物很明顯沒有男孩變成的怪物厲害,即使是數量多,也完全被沈一風碾壓,并沒有那么可怕。

    那他這股恐懼感,到底是哪里來的?

    “滾。”

    “褚玄毅”突然對一直視而不見的怪物群喊了一聲,就這一聲,密密麻麻的怪物紛紛后退,瞬間全掩藏進看不見的黑暗里。

    梁洌走出好幾米才意識到,“褚玄毅”是為了他才嚇走那些怪物的,他不禁越加無法理解。

    古鎮的格局是依湖而建,鎮中心是一片湖,只不過現在湖里沒有映日荷花別樣紅,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映著幽綠光線的死水,里面不知是什么的尸骸布滿湖畔。

    “褚玄毅”把梁洌帶到湖邊的一處建筑,雖然已經破敗,但能看出曾經的精致講究。

    梁洌無奈地跟著走,最后到了一個臨湖的房間,他被“褚玄毅”推到窗前,看到窗外面的橋,猛然想起這是什么地方。

    他和養父母來的那次,他養父母失蹤后,他在鎮到的角角落落找了無數遍,其實心里知道肯定找不到,但他就是沒法放棄。

    那時每天傍晚,他都會到湖上的一座橋上發呆,而那座橋對著的就是他現在所在的窗戶。

    后來,他和褚玄毅在一起的第三年,開始覺得褚玄毅不在乎他,他們的感情在變淡。他在網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起出去旅游這個辦法,企圖讓他們的感情回溫。

    那時他腦中不自覺回想在這座橋上看到的風景,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夕陽灑在房間窗戶上的一幕,讓他有種能放下所有一切寧靜的感覺,他就想帶褚玄毅來這個房間住幾天。

    褚玄毅答應了,可他卻因為調不出那么長的假,一直到他們分手都沒有機會來。

    想到這里梁洌不禁朝“褚玄毅”看去,“褚玄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貼著他抱過來,極近地在他唇前說:“我想在這個房間增進我們的感情。”

    聽到“增進感情”四個字,梁洌猛然一驚,應該不會再有別的人這么說了,腦子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褚玄毅”扣住他的脖子,不管不顧吻過來,舌尖被繞住的瞬間,他想的是和不同的人接吻,感覺會是一樣的嗎?

    如果不是,“褚玄毅”每一次吻他,為什么他都覺得有種熟悉到習慣的感受?

    他用力推開“褚玄毅”,挪出了一點唇舌的空隙,“放開我,這里這么臟。”

    “不臟就可以?”

    不知是什么緩解一點他的恐懼,他抓到“褚玄毅”的手,說出了拒絕,“當然不是。”

    可“褚玄毅”扣住他腰的手如同焊死,他連一點縫隙都沒能扯扯,這時候門外突然響了一聲。

    砰——

    他倏地轉眼看去,幽綠的光線下一個人影從房門外的走廊跑走,那個人影像極了他養父,他能一眼認出來,是因為和失蹤時幾乎沒有變化,那一天的事無數重復在他夢里。

    他再次去拽“褚玄毅”的手,“放開我,讓我去出。”

    “不要管。”

    梁洌脫口而出,“那個人可能是我爸!”

    “褚玄毅”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強行讓他仰起臉,貼近他說:“你不需要找他,他們不配!”

    梁洌注視著眼前和褚玄毅一模一樣的臉,腦中浮現出了和褚玄毅在酒店那次,也這樣對他說了一樣的話。

    “褚玄毅”就是褚玄毅。

    第28章  禇醫生:欺負老婆好刺激~~

    # 028

    幽綠的詭光仍舊籠罩著一切, 從窗外一潭死水的湖里反射進來,光線變得更加陰幽詭異,將“褚玄毅”的臉映得一半暗一半綠。

    梁洌一瞬間心跌到了谷底, 從腳底升起了一股無法抑制的惡寒。

    如果“褚玄毅”就是褚玄毅, 那“褚玄毅”所有讓他感到奇怪不解的地方,都變得合理了。

    可為什么這個“褚玄毅”和他熟悉的褚玄毅又不同?說起來小黑蛇也和他熟悉的褚玄毅不同。

    為什么?難道有很多個褚玄毅嗎?

    如果都是褚玄毅,小黑蛇為什么要攻擊“褚玄毅”?還從“褚玄毅”手里救了他!

    褚玄毅一邊想要強上他, 一邊又來救他!又把他當什么!那一刻對那個觸手怪物產生的依賴和安全感算什么!

    這一刻梁洌產生了跌入地獄般的恐懼, 與對未知強大存在的恐懼不同, 而是一種被操控,被玩弄,他卻無力反抗, 無法逃脫, 參雜著厭惡的毛骨悚然。

    就像一個小孩隨意選中了一只螞蟻,裝起來觀察,實驗,戲弄, 最后肢解再隨意丟棄,但絕對不會去想這只螞蟻會想什么, 會不會害怕。

    他覺得自己就是被褚玄毅抓住的螞蟻, 褚玄毅能對他為所欲為,他卻只能全盤接受。

    這就是“祂”讓他來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這樣玩弄他嗎?

    他究竟做錯了什么?不該企圖褚玄毅愛他嗎?不該有褚玄毅對他那么好了, 還想要褚玄毅更在乎他嗎?

    他就該死心塌地當褚玄毅床上的工具, 毫無自我的滿足褚玄毅嗎?

    ——憑什么?

    褚玄毅為什么要選中他?

    為什么要選他?

    “褚玄毅。”

    梁洌無法止住顫抖地開口,“如、如果我做到了你的要求, 你能不再低語,放過人類嗎?”

    “褚玄毅”捏住他下巴的手指猛然用力, 完全無視了他的話問:“為什么你更害怕了?為什么要怕我?為什么不愛我了?”

    就在“褚玄毅”開口的瞬間,狂亂的黑氣如同爆炸一樣倏然涌動而出,如同巨浪一樣卷向梁洌。

    梁洌的視線倏然變得一片漆黑,可是他能感覺到周圍布滿了那些他熟悉的巨大觸手,仿佛瘋了一樣攪動在本來就洶涌黑氣里,下一秒就要去將世界一并毀滅。

    “褚玄毅”又像是故意要給他看那些觸手,黑氣突然空出了窗前這一塊空間,窗外幽綠的詭光透進來,染在那可怕怪異的觸手上,顯得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然而,下一刻就有不知哪里來的觸手伸向了他,準確地找到他衣服的空隙,鉆進去攀上他的皮膚,滑膩粗糲的觸手一點一點沿著他的皮膚蠕縮,上面的肉刺如同無數變小的舌頭毫無規律的舔在上面,他全身不受控制地起滿了雞皮疙瘩。

    “褚玄毅”卻貼近了他,松掉了捏著他下巴的手,聲音低沉下來變得與褚玄毅完全一樣了,他就如同在聽褚玄毅說:“不要怕我,梁洌。”

    ——那你把這些TM變態的觸手收起來啊!

    梁洌不懂“褚玄毅”怎么做到一邊這樣對他,一邊還說出“不要怕我”,他覺得“褚玄毅”分明就是想故意嚇死他。

    他極力維持著快要斷線的理智,克制下本能的抗拒向“褚玄毅”貼近,卻又難以徹底將本能壓住,他就成了一個不前不后的姿勢,仰著臉再次問“褚玄毅”。

    “我說我愛你,你能停下低語?放過人類嗎?”

    “褚玄毅”盯著梁洌明顯藏滿了恐懼的眼神,他什么反應也沒有,可是圍繞在周圍的觸手扭動得更加狂亂,像是隨時要全部纏在梁洌身上,將梁洌徹底吞噬到他最核心的地方。

    他動作卻極為溫柔地輕輕碰到了梁洌的臉說:“你不愛我,你在騙我,你明明只有害怕。”

    “不然你想我怎么樣?”

    梁洌脫口而出,可是吼完情緒下跌,理智回籠,他怕又惹怒了褚玄毅,人類的處境會變得更加嚴峻。

    他努力將剛剛沒有貼近的那點距離舍棄,整個人完全靠在了褚玄毅胸口,降低了要求,“你想要我怎么做?結束了可以讓我走嗎?”

    “褚玄毅”眼睛死死地釘在他臉上,沉默不語,過了半晌伸來的觸手突然變多,將他的衣服完全掀開,“褚玄毅”的手扣住他的后頸,用遠比人類靈活的舌頭從他的唇上舔過去,然后對他說:“證明給我看,你有多愛我。”

    梁洌不自覺地喉結滾動,咽了咽口水,對著“褚玄毅”的雙眼,他的手貼向了纏繞在他胸前的觸手,他從來沒有這樣觸摸過這些東西,被粗糲的肉刺摩擦過掌心下意識縮開手,身體猛地顫抖了一下。

    “褚玄毅”像是在看他表演,如果那些快要瘋了般要刺進他身體的觸手,不算“褚玄毅”的話,“褚玄毅”是一動不動。

    他再次把手貼回去,握住了那條只能箍住一半的觸手,那條觸手的尖端立即繞著他的脖子伸到了他唇邊,抵著他的唇輕輕掃過去。

    本能讓他咬牙緊閉著嘴,又被理智撬開了他的唇齒,緩緩地伸出舌頭找到了仿佛在等待的觸手尖,試探地舔了一下。

    瞬間那觸手興奮地鉆進了他嘴里,“褚玄毅”的眼神變得像是要一口吃了他般,卻還是淡然地不動,只是一條觸手卷住他的手帶向對面。

    他看著“褚玄毅”猛烈滾動的喉結,已經分不清“褚玄毅”的語氣到底是誰,只感覺有聲音扣擊著他的耳膜。

    “摸這里。”

    梁洌下意識握住的手緩緩松開,忍耐地小心觸上去,立即被嚇到縮回了手。他疑惑地向“褚玄毅”盯去,明明和他熟悉的人一模一樣,可是卻又不一樣了,完全不是人類,甚至超出了他理解的級別,口齒不清地問了一個天真的問題。

    “這是什么?”

    “褚玄毅”終于動了,勾著他的腰將他接得更近,低頭湊在他耳邊說:“你不是愛我?這都怕?”

    他不回答,“褚玄毅”命令地說:“不許拿開。”

    下一刻他的手被觸手強行纏住按在了上面,“褚玄毅”轉過來抵在了他唇前,那條在他嘴里的觸手還沒有收走,“褚玄毅”就這樣貼著他的唇吻過來,舌頭和觸手在一起仿佛要將他的口腔攪爛,喉嚨里不自覺發出了難受的聲音,卻被抵住,讓他什么也喊不出來,憋出了生理的眼淚。

    “褚玄毅”驀然頓住,從他唇間牽出一條被詭光染綠的絲線,舌尖突然舔到他眼角,卷走了那滴眼淚,然后像是質問一樣地說:“梁洌,你不愛我,你只有害怕。”

    梁洌想要辯解,可是“褚玄毅”沒有給他機會,剛剛的觸手完全塞住了他的聲音,“褚玄毅”就這么用要吃了他的眼神望著一動不動,可是那些觸手和涌動的黑氣代表了他有多瘋狂。

    梁洌剛剛已經覺得那些觸手瘋了,發現現在才是,他的手好像已經不是屬于他的,被死死地纏住由觸手帶動,而貼在他身上的急切地,瘋狂地磨在他的皮膚粘膜。他覺得他應該只有恐懼,也只能有恐懼,可是在某一個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墜進了一個開滿鮮花的地地獄。

    終于,他的掌心被燙得一抖,身體發顫得站不穩,被無數的觸手擁擠扶住才沒倒下。

    “褚玄毅”突然抓起他那只手舌頭卷舐過來,他掌心發癢,驚恐地向“褚玄毅”看去,下一刻“褚玄毅”突又扣住他的脖子,緊緊地吻過來全喂給了他。他怔了一瞬,猛地掙扎,卻被強推到了喉嚨里,被迫咽下去。

    “褚玄毅”松開他,他下意識想嘔出來,以前褚玄毅不是沒有做過這種事,可是他現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剛剛那明顯已經不屬于人類了。

    “你敢吐出來,我就直接——”

    后面幾個字“褚玄毅”悄聲在他耳邊說出來,他猛然壓制下去,“褚玄毅”終于滿意了,抱著他變得溫柔地吻過來,像是在安撫他,又像是還沒滿足。

    直到那些觸手終于從他身上離開,“褚玄毅”抱著他從上到下用舌頭清理掉了所有的沾上的液體。最后“褚玄毅”蹲在他腳前抬起頭,眼神像只終于饜足的野獸,接著起身替他整理好衣服,摟著他說:“去鎮外的那棵大槐樹下,也不要再去找那兩個人,不要再理會他們,他們不配。”

    梁洌一時沒反應過來“褚玄毅”的突然正經,下一刻“褚玄毅”又在他后面捏了一下問:“能站穩嗎?”

    他本能地“嗯”了一聲,周圍的黑氣猝然消失,接著“褚玄毅”也不見了。

    破敗的房間仍然反著幽綠的詭光,可是什么聲音好好像消失了,安靜得像是剛剛什么也沒發生過。

    梁洌怔怔地立著不動好半天,才終于從身體殘余的感官里回過了神。

    “褚玄毅”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他去找什么?每次都做完就消失,不想復合就直說!為什么要一直這樣反復?

    砰——

    房間外面突然又有了響動,他猛然想起他養父,下意識追出去。

    如果“祂”什么都知道,一直讓他不要再去找他們,是不是知道他養父母做過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可這件事在他心里十年,已經形同一個執念,他沒法說放棄就放棄。

    他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他養父,在房子的一處角落聽到響動,連忙舉槍看過去,結果是薄屹臣和關震山。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

    薄屹臣用手電上下指著梁洌,確定他沒哪里少一塊。

    梁洌收起槍,對薄屹臣和關震山說:“沈總和辛婭在鎮外的山坡上,我們在那里遇到了一個厲害的怪物,辛婭說是丙類的從者,很難對付。”

    “我就知道這地方不會那么容易離開!”

    關震山立即就要去救人,薄屹臣叫住他,“等一下,他們自己會想辦法,一個從者而已。”

    “一級以上才有從者,萬一一級出現了!而且丙類是最難對付的,他們兩人肯定不行。”

    關震山還是要去,薄屹臣回答:“我們的任務是護送梁洌,他們把梁洌一個人留在這里,是他們的失職。我們最重要的是保護梁洌,而不是帶他去找危險。”

    關震山琢磨地盯向梁洌,覺得很有道理,立即轉過來問梁洌,“你發生了什么?怎么會一個人在這里?”

    梁洌沒辦法說他發生了什么,只能回沒事,至于沈一風和辛婭,他冷靜地想一想,覺得他們應該不會有事,雖然知道了小黑蛇和“褚玄毅”一起玩弄他,但他還是直覺小黑蛇會聽他的話,不會扔下沈一風和辛婭有危險不管。

    于是,轉開話題問:“你們有沒有發現什么?”

    薄屹臣回答:“現象里的所有一切都和邪教有關,那些怪物就是曾經邪教被獻祭過的人,它們只靠本能行動,還能無限復活。”

    梁洌沒有太意外,那些怪物確實看起來很像人。

    薄屹臣接著說:“現象的源頭很可能和建立邪教的人有關,也就是驁家古宅最早的主人。”

    章叔就說過驁家能傳幾百年和危險物有關,最早的主人和危險物做了什么交易,得到了能力,能夠造成現象沒有問題。

    可是梁洌想起辛婭之前說的,回薄屹臣,“他是幾百年前的人,不可能活到現在,還被我們遇上。”

    薄屹臣輕笑了一聲,“幾百年而已,只要拋棄了人性,并不是什么難事。”

    梁洌這回震驚了,盯著薄屹臣,但薄屹臣沒打算給他詳細解釋,接著說:“申屠副局先去古宅了,沒有問題會給我們信號,我們先找地方等著。”

    “她一個人沒問題?”

    梁洌不放心,薄屹臣回了一個又讓他震驚的答案,“沒問題,她本來就不是人類。”

    他朝薄屹臣盯過去,沒明白什么意思,但想到特危局的人都叫申屠零奶奶,申屠零一直的怪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薄屹臣主動地向他解釋,“沒錯,她本來就是危險物。”

    這回梁洌真的被驚住了,他本來以為申屠零和沈一風一樣,身體有什么特殊,沒有料到會直接是危險物。可是想到褚玄毅能夠完美地偽裝成人類,其他危險物肯定也可以,只是危險物為什么會站在人類這一邊?

    那反過來申屠零是危險物,沈一風——

    梁洌不禁問薄屹臣,“沈總難道也是危險物?”

    “不是,但這是整個特危局的禁忌,不方便告訴你。”

    梁洌是真不喜歡薄屹臣這說話的方式,但也不好去打聽別人的禁忌,于是說:“既然要等申屠副局的信號,我們先去一趟鎮口,找那里的槐樹。”

    “什么槐樹?”

    梁洌回想“褚玄毅”的話說:“有人告訴我讓我去那里。”

    “誰?”

    “祂。”

    薄屹臣瞬間理解了“祂”是誰,沒了意見,他們整理好裝備就出發。

    可是剛剛一動,周圍就全是響動,房子里有很多一點光線都沒有的角落,卻感覺里面藏滿無數怪物。

    “快走!”

    薄屹臣喊了一聲,隨即將梁洌推到了前面,然后和關震山將他夾在中間,往外面移動。

    這個陣型怎么看都有點太夸張了,梁洌雖然對付不了太厲害的怪物,但能用槍暫時打死的,還是能上手的。

    可關震山和薄屹臣完全地將他保護在中間,他突然有點想沈一風,至少不用這么別扭。

    “小心!”

    關震山突然大喊的一聲,手電抬起往天花板一照,上面竟然密密麻麻倒掛滿了怪物,全都呲牙裂嘴,像是馬上就要開席吃大餐,嘴里還有發黑的黏液流出來。

    “梁洌,走!”

    薄屹臣立即推了梁洌一把,將他往房間外面帶去。

    同時天花板上的怪物紛紛動起來,關震山舉起手里的特殊□□,“嗒嗒嗒”的槍聲頓時響切了整個房間,被擊中的怪物像下餃子一樣不停地落下來。

    梁洌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些怪物竟然齊齊地轉頭,詭異的眼睛全都直盯著他,就在他出門的瞬間,竟然全都無視了關震山,向他追過來。

    ——為什么?

    梁洌心里那股來歷不明的恐懼又冒起來,腦中閃現在一些他抓不住的畫面,但他直覺和這些怪物有什么關系。

    薄屹臣也發現了,這些怪物之前還在追他們,可是梁洌出現后,好像他們的肉都比不上梁洌香了,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了梁洌身上。

    他思忖了片刻,立即推著梁洌往外跑,建筑里面能掩藏的地方太多,很容易受到偷襲。

    可就他這么想的時候,旁邊的一個房間突然本來就破舊的門被撞開,他立即把手電過去,擠滿的門的無數怪物探出頭,接著一窩蜂的全涌出來。

    他立即擋到了梁洌前面,對著怪物一拳揮過去。

    梁洌這時才注意到薄屹臣手上戴著一個奇怪的手套,像一種他沒見過的皮做的,一拳準確地打在了一個怪物的頭上,瞬間怪物的頭就像西瓜一樣碎了,迸出漆黑發粘的液體四濺,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腥臭散發出來。

    怪物剩下的肢體摔在地上,薄屹臣一腳踩上去,接著下一拳揮向了另一個怪物,片刻那不知是不是腦花的黏液濺得到處都是。

    梁洌意外薄屹臣平時看起來斯文謹慎,動起手來卻是個狂戰士,一拳一個怪物腦袋,他覺得沒比沈一風的風格收斂多少。

    關震山打著也發現怪物全跑了,他罵了聲臟話連忙追出去,看到梁洌站在薄屹臣身后,立即沖過去拉住他就往外跑。

    然而,梁洌一跑,所有的怪物又無視薄屹臣,四散的繞開他,追向了梁洌。

    薄屹臣眼鏡反起了一圈縫隙里透進來的幽綠詭光,小聲地喃了一句,“還有點腦子。”

    下一刻他不打怪物的腦袋了,瘋了一樣捶著建筑的墻壁,一開始還誰也沒意識到,直到某一處響起了坍塌的聲音。

    “薄屹臣!你大爺的雞腿!不知道喊一聲!”

    關震山罵出來,但建筑已經開始塌了,他們人還在二樓。

    梁洌看到旁邊的窗戶,反拉了關震山一把,關震山看過去明白了他的意思,率先沖過去,撞開本來就已經破碎的窗戶,往外跳了出去。

    落地后,關震山連忙伸出去對梁洌喊:“梁洌,我接住——”

    他話沒喊完,梁洌已經落在了他旁邊,回答他,“謝謝,不用了。”

    這時,建筑完全坍塌下來,梁洌不太確定地問:“薄隊他,不會有事吧?”

    “他最好有事!”

    然而,現實讓關震山很失望,建筑塌下去的廢墟里轟隆的一陣響過后,薄屹臣從廢墟里爬了出來,他先是脫了身上的西裝甩干凈灰塵,然后理清頭發,最后吹了吹眼鏡從容載回去,再從廢墟上跳下來說:“快走,怪物還會再追過來。”

    梁洌瞟到薄屹臣又來推他,下意識避開了他剛捶完怪物腦袋的手。

    然而,他們剛剛轉身,前面的路就被密密麻麻的怪物堵住了。

    之前兩次遇到怪物,有沈一風和“褚玄毅”,他都沒有太直觀的感覺,此刻才真正發現這些怪物真的是源源不絕。

    無數怪物那雙漆黑詭異的眼睛,全都直直地盯住他,恍然間他感覺那些怪物已經向他撲過來,尖利的指甲刺進了他的身體,撕開他的血肉,長滿了細密的牙齒嘴向他咬過來,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肉被咀嚼的聲音,身體產生了撕裂他理智的痛感。

    好像他曾經真的被吃過。

    “梁洌!”

    “梁洌?”

    梁洌回過神,才意識到他沒有被吃,而包圍住他們的怪物正在不斷消失。

    他震驚地眨了眨眼,不是錯覺,“怎么回事?”

    關震山和薄屹臣都低頭往他腳下看去,他連忙低頭,看到他腳下是一層像菌絲一樣鋪開的黑氣,漫延向了怪物,纏繞上去怪物瞬間消失。

    他立即意識到這是褚玄毅身上的那種黑氣,可是此刻這些黑氣卻連接在他腳上。

    他連忙拉起褲腿,發現是那個褚玄毅留在他身上的印記,但印記現在不是之前那個標記形狀,而是像一條畫在他皮膚上的觸手,纏繞著他的小腳,黑氣就是從觸手上出來的。

    明明只是像刺青一樣的圖案,卻像是發現了他的視線,忽然動了起來,他甚至感覺到了腳上摩挲的觸感,瞬間整個人繃成了一條線。

    這又是什么?

    梁洌現在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會不會又是一個“褚玄毅”,登時想連腿也一起扔出去。

    那條觸手印記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恐懼,忽然就不動了,而包圍他們的怪物也已經被清理干凈。

    薄屹臣煞有介事地蹲下去,擦了擦眼鏡上沒干凈的灰,把手電照到梁洌腿上說:“這是‘祂’留下的印記對吧?看來‘祂’還是很在乎你,專門留下這個印記保護你。”

    梁洌聽到這話一點也不感動,想到剛剛“褚玄毅”才對他做了什么,他捏緊了手里的槍把褲腿放下去,努力無視腿上的存在說:“走吧。”

    第29章  禇醫生:老婆快愛我~~~

    # 029

    古鎮的石板街被映得幽綠, 沒有風,沒有蟲鳴蛙叫,也沒有了怪物, 忽然安靜得像是開了靜音, 讓氣氛升起了另一種恐怖感。

    梁洌還是被薄屹臣和關震山夾在中間,他不知道那些怪物是徹底消失了,還是會再次從哪里冒出來, 視線不自覺來回掃視兩邊。

    那些一絲光都照不到的陰影里, 總像還藏著什么在不斷地變化, 猙獰扭曲,好似隨時要張開的大口撲過來。

    走出古鎮視線變得開闊,他終于感覺放松了一點, 注意又不自覺集中到腿上。

    印記好像已經不在那里了, 他往腹部的地方摸了摸,果然是那種摸到不皮膚,反倒像是摸到了別的東西的觸感。

    他連忙把手縮回來,卻感覺那印記活躍起來, 沿著他的皮膚到處亂躥。

    “梁洌,你怎么了?”關震山走在梁洌后面, 看到他突然動作怪異地停下來上前關心。

    梁洌倏然站直, 沒事一樣繼續往前走,“沒什么。”

    可他每走一步都感覺那玩意在摩挲他的皮膚, 心里默默地罵變態, 不要隨便什么地方都去躥,可那玩意完全理解不到他的心里話, 不知興奮什么,把他皮膚當成游泳池一樣, 繼續到處亂鉆。

    鎮子所在的整個區域都很平坦,最高的就是之前的山坡,少了建筑幾乎能一眼望到底。

    梁洌這時才發現,這個地方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比如有地方明顯感覺有幾百年前,可有的地方卻是后來修繕后的一古鎮。

    還有他們要找的槐樹,現實里因為活了上千年還算是一個景點,但現在他們找到的,很明顯要小上很多,而且枝葉掉光,仿佛已經枯死。

    走到樹下,梁洌舉起手電沿著樹觀察了一圈,樹的周圍沒像后來砌起了一圈圍欄,就這么立在土坡上。

    他所能見到的,除了樹什么也沒有,甚至連樹下都沒有長一棵雜草,顯得沒有一絲生機,有種強烈的不祥感。

    薄屹臣同樣舉著手電,繞樹走了一圈問梁洌,“就只有一棵樹,祂沒有說來做什么?”

    梁洌也想問,“褚玄毅”既然叫他來,怎么不說清楚到底來做什么。

    “你們看樹上。”

    關震山突然把手電指到了樹上,樹的中段綁了一條紅布似的東西,可仔細一看,又不像紅布。

    周圍一點風都沒有,那條布卻在動。

    “不會是什么怪物?”

    梁洌覺得一路走到這里,他也開始見多識廣了,如果是怪物也不奇怪,可一塊布一樣的怪物,還是有點超出他的想象。

    就他這么想的一刻,紅布一頭還纏在樹上,另一頭突然掉下來,像是很有彈性的布料,剛好掉到齊平他視線的位置,上面好像有什么在動,幽綠的詭光映得不是很清楚。

    他立即把手電照過去,猛看清是一張臉。

    一張像是被壓扁了,裱在一塊布上的臉。

    剛自覺見多識廣的梁洌還是嚇得本能往后退了一步,手電卻沒從那張臉上移開,他清楚地看到臉上的嘴已經扁得如同一塊布了,卻能夠張開,發出如同被掐住脖子喊出的聲音。

    “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梁洌形容不出這一瞬間他有多驚悚,“你不愛我了”這句話已經是他的心理陰影,被人向他問出來已經足夠讓他崩潰。

    此刻一個詭異到說不清是什么的存在突然問他,他連寒毛都仿佛僵直起來。

    “褚玄毅”不會是讓他來聽這詭異的東西,問為什么不愛祂吧?

    關震山和薄屹臣如同兩個自動人形防御裝置,“唰”地一下沖過來擋在了梁洌前面。

    先是關震山對著二次元生物一樣的腦袋突突一陣掃射,然而子彈打上去那東西的“皮”被擊成了一根刺,卻硬是沒破,接著復原,而子彈簌簌地落到了地上。

    “我去!這玩意難道叫橡膠人?”關震山露出了和梁洌一樣不可置信的表情。

    薄屹臣隨即對著那張臉一拳砸去,臉被砸在樹干上,樹干多了一個坑,那張臉掐進坑里。

    可他的拳頭拔開,那張臉自己扯了扯,出來還是完好無損。

    “真的好像是橡膠人!”

    關震山這回十分確定地抽出一把匕首,“要用利器才有用!”

    薄屹臣驚訝地向關震山看去,他不相信有什么危險物是他不知道,關震山卻知道的。

    他不太虛心地問:“什么橡膠人?我怎么沒聽過有這種危險物?”

    “你當然沒聽過!”

    關震山不屑地揮起匕首刺過去,刺中了那張臉,卻不他想的有用。

    那張臉突然裂開了,或者說是整個布條都裂開了,就像一塊布被撕成了一條一條,各自就這么分開飛出去,飄浮在空中,四面八方都響起了充滿怨恨的喊聲。

    “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阿辭,你不愛我了!”

    梁洌喊的不是“梁洌”,莫名松了口氣。

    下一刻,剛剛分散的“布條”再次細分,變成了無數根細絲一樣的東西,從半空中飄落下來。

    說是飄落其實不太準確,那些紅色的“細絲”明顯是有目標的,全都精準地朝下面他們三人的位置落下。

    梁洌本能想要抬手揮開,卻被一股突然冒起的黑氣纏住了手,紅色“細絲”像是感知到危險,倏地縮了回去,不敢再靠近他。

    薄屹臣和關震山本來有防備,沒有直接用手,可是無論他們用的是什么,那些紅色“細絲”只要碰到了東西,立即纏上去,然后迅速攀爬,直到尋到了血肉就往里鉆。

    薄屹臣用手電照去,此刻才真正看清,這些細絲其實是蟲,又細又長,兩側長滿了無數絨毛一樣的觸腳,相互勾在一起就組合成了剛才的“布”。

    他看著細一樣的蟲一頭刺進他的手臂,以極快的速度鉆進去,他的手臂立即開始發麻,等到那蟲全部鉆進去,他的手臂已經不受他的控制,僵硬地伸出去,好讓更多的蟲鉆進來。

    “梁洌,別碰這些東西!”

    薄屹臣第一時間是對梁洌喊,“這大概是某種寄生類危險物,能控制身體,如果進入大腦,說不定連意識也能被控制。”

    梁洌其實是最安全的,自從黑氣出現空中的“細絲”都沒敢再靠近他。

    聽到薄屹臣的話他看過去,只見薄屹臣拿起一把槍對準自己的胳膊。

    這是準備把自己的手臂用槍打斷?

    下一刻,薄屹臣真的開槍了,梁洌連忙對著空氣說:“你能不能也幫一下他們?”

    他身上的印記突然又躥動起來,雖然什么也沒聽到,但意識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那東西似乎在和他講條件。

    薄屹臣眼看要開第二槍了,他脫口而出,“你想怎么樣都可以,快點!”

    果然就是在和他講條件,梁洌說完,如同菌絲一樣的黑氣突然就向薄屹臣和關震山撲過去,迅速繞了一圈,那些紅色“細絲”瞬間都消失不見。

    薄屹臣要開槍的手停不下來,是關震山眼疾手快推了一把,這一槍才打歪在旁邊的槐樹上。

    接著兩人相互對了一眼,扶住槐樹心有余悸地喘起了氣。

    梁洌也重重了松了一口氣,“你們沒事吧?”

    關震山感慨,“我差點以為真的要完了。”

    薄屹臣卻懊惱地一拳捶在樹上,看向梁洌道歉,“對不起,是我們該保護你的。”

    梁洌沒想到薄屹臣還要向他道歉,這也不算他的功勞,他猶豫是不是該謝謝“祂”,但感覺到皮膚上不斷亂躥的觸感,他決定還是不說了,提醒薄屹臣。

    “你還是先包扎一下傷口。”

    薄屹臣確實被提醒了,卻不是包扎傷口,而是拿出一個筆記本,剛剛的紅色絲線蟲是一種以前沒有發現過的危險物,他詳細地記錄起了特征,甚至還去樹上找到了一點殘余,用鑷子夾下來裝進了一個黑色的試管里。

    梁洌不由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你打算把那個帶回去?”

    薄屹臣專注地沒有回答他,關震山接過話說:“別理他了,他腦子有問題——剛才那東西應該是徹底消失了吧?你有沒事?”

    “沒事。”

    梁洌也看出來了,薄屹臣似乎很執著于危險物,他不由再次把手電往樹上照去,驀然發現上面還掛著什么東西。

    他換了個角度終于看清楚——竟然是一個頭骨。

    這時一條肉蟲一樣的觸手蠕動上去,將那個頭骨取了下來。

    接著,樹背后傳來了男人抽泣的聲音。

    他剛剛才消下去的雞皮疙瘩立即又冒起來,和關震山換了個眼神,一人往一個方向,握緊槍繞到樹的背后。

    手電照過去,竟然是客棧里的那個怪物,雖然看起來和最后在客棧的樣子不同,但有種奇妙的相似感。

    怪物此刻沒什么攻擊性,就像一堆肉堆在那里,怪異的手抱著那個頭骨。

    梁洌不確定槍是不是有用,但有“祂”這個外掛,莫名有了底氣,槍口指著怪物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怪物突然在地上找什么,肉蟲一樣的觸手在地上摸了半天,終于撿起一顆眼球,上面粘滿沙子灰塵,但怪物一點不在意,又在脖子頂那團肉塊上扣出一個洞,將眼珠裝進去。

    梁洌看著那眼珠向他轉過來,接著聽到了一個滿是幽怨的聲音。

    “沒關系,我不會怪你們殺了我孩子他媽的。”

    梁洌不知道聲音到底是從怪物哪里發出來的,但他更疑惑“孩子他媽”指的是誰?總不會是剛才的那條“紅布”吧?

    “剛才那個是我妻子。”

    真是那條“紅布”!

    梁洌實在震驚怪物的擇偶標準,但有孩子的意思是,怪物之間完全沒有生殖隔離嗎?不過怪物下一句他就明白了。

    “其實我們曾經都是人。”

    他驀地把槍放下去,好像知道了“褚玄毅”叫他來這里做什么。

    關震山看到梁洌突然向怪物靠近,立即一個箭步過去擋在他和怪物中間,然后把槍對準怪物說:“這樣問就可以了。”

    梁洌覺得關震山一路對他照顧過頭了,他不知道要怎么拒絕這種好意,就這么隔著關震山問:“你們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你們的孩子是不是住在山坡上那個男孩?”

    怪物驚訝地轉動那顆詭異的眼珠,冷不防地對上梁洌的視線,梁洌還是不受控制脊背發涼。

    “你見過那孩子了嗎?他沒有傷害你吧?”

    怪物嘆氣嘆得一堆肉都顫了一下,“這說起來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我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那時我們這里還是一個小村子,但在官道的旁邊,來往的人很多,大家雖然不富裕,但也還不錯。可是、可是那天——”

    梁洌在怪物那不能稱之為臉的“臉”上,看出了悲慟。

    “——那天是我生辰,本來說好早點下工回家的,結果因為太忙,到了天黑都還沒結束……他們就下來找我,就在這里,在這棵樹下遇到了歹人……他們、他們玷污了我妻子,打死了我兒子,等我趕來她……她已經吊死在樹上了。”

    無論什么時代這樣的故事都不新鮮,梁洌不能說他感同身受,但確實見過許多類似的案子。

    在現代有DNA技術,有天網,可在古代兇手如是流躥路過,沒人看見,很難找到兇手,就算抓到沒有DNA技術也很難判定。

    怪物傷心得自己解體了,身體變成了一堆零散的肉塊不停往下掉,有一塊還滾到了梁洌腳邊。

    本來沉重傷感的氣氛一下全沒了,梁洌被瘆得又緊張起來,盯著腳前的肉塊,猶豫好一會兒最終一腳幫忙踢了回去,然后他問了一個有點怪異的問題。

    “你還能繼續說話嗎?”

    怪物還回答了,“能。”

    梁洌再次好奇這聲音到底是從哪里發出來的,就見一塊肉塊就從底下擠出來,上面有一張嘴。

    可能哪里沒調整好,旁邊的肉塊抽拉成了觸手狀,伸進那嘴里攪了一翻,捋出來一條舌頭。

    這一幕實在太詭異了,梁洌還不由地想到“祂”的觸手,伸進他嘴里的畫面,是不是也是這樣。

    他頓時渾身不適,將槍抵到身上,準確找到了那個印記所在的位置。

    刺青一樣的觸手抖了抖,立即盤成一團不敢再動。

    怪物調整好嘴繼續說:“如果那天我能早點回去,能不說要過生辰,他們就不會出事了……我每一天都在后悔,是我害死了他們,是我的錯,我沒有臉在活下去,就去跳了湖,然而——”

    說到這里,怪物的語氣從悲慟變成了恐懼,“——我沒有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反應過來就在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好像是一個洞,里面有一塊非常奇怪的石頭……那個石頭里面會發綠光,我碰了一下那個石頭,腦子就出現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說,可以讓他們都活過來,只要我愿意信奉他……如果還能回去,我真想殺死那時的自己。”

    梁洌問:“你答應了?”

    “是,可是我回到家,見到的卻是兩個陌生人,兩個自稱是我妻子和兒子的陌生人……但那兩個人又有他們的記憶,雖然變成了別的樣子,記憶讓我覺得還是他們,所以我接受了,可是……過了一段時間,隔壁村的一家人突然找上門,說我拐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

    梁洌猜應該是那個危險物擁有將記憶植入給別人的能力。

    果然,怪物接著說:“我記不清當時發生了什么,清醒過來那一家人都死了,死在我家,而我妻子和才9歲的兒子正在外面挖坑,準備將那家人都埋了!”

    怪物手扣出來的眼睛不停地顫動,像是回想起來仍然感到害怕,“你不能理解,當你看到你熟悉、以為很了解的人,突然那么平靜地殺人埋尸有多恐怖。那時我才明白,那不是他們,或許那已經不是人!”

    梁洌覺得他或許能夠理解,當他突然知道他同居四年的男朋友,不是人類,而是能夠隨意毀滅人類的存在,可能比怪物當時的感受更加驚恐。

    他問怪物,“他們是怎么變成現在這樣的?”

    “因為我殺了他們。”

    這個答案讓梁洌有些意外,怪物說下去。

    “那件事后,他們變得越來越怪異,比如我妻子記得我們一起的所有事,卻不記得她自己的事,我兒子也是記得在家的事,對外面的事完全忘了……每當他們想不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很暴躁,怪異,一開始還只是攻擊別人,最后甚至會殺人!”

    梁洌突然想起山坡上男孩的“爸爸媽媽”們,和怪物形容的妻兒很相似,被問到想不起來的事就變得充滿攻擊性。

    他不解地問:“他們的記憶是假的?”

    “不是,是因為他們的記憶,其實是我記憶中的他們。我記憶中不知道的部分,他們的記憶里都是空白的,一但觸及到這部分空白,他們就會變得不像人……這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為了讓他們不再傷害別人,我殺了我那個有我妻子記憶的女人,可到孩子,我沒下去手,結果……那孩子為了給自己找新的疼愛他的父母,也去找了那個石頭,將整個村子的人全都變成了他的“爸媽”……而我因為違背了信奉的誓言,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梁洌聽到這里總算把所有事都串起來,山坡上的男孩記憶是從這個怪物那里來的,所以只記得父母疼愛自己,可他爸爸卻殺死了他媽媽,甚至還想殺他,所以他變得扭曲,最后成為了那個丙類的從者,將整個村子的村民都變成了他的“爸爸媽媽”。

    可是男孩本來就記憶殘缺,那些從他記憶里成為他“爸爸媽媽”的人,記憶更殘缺,才會被沈一風一個問題問到混亂發狂。

    而男孩一直沒找到他理想的“爸爸媽媽”,就到處認父母,對方不同意就要殺死。

    他接著又問:“那個印記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們都有那個印記?”

    那堆肉塊突然又翻動起來,一塊翻到了最上面,正是有印記的部分。

    怪物問:“你是說這個?成為祂的信徒就會有。”

    “是指答應祂的條件,祂‘實現’你的愿望?”

    “差不多是這樣吧。”

    梁洌聽到這里疑惑起來,既然要與那個丙類做過交易才有印記,那張在邪教資料上的照片怎么回事?他養父母失蹤時他看到的印記,又是哪里來的?

    還是說他當時看到的,其實是某個和那個丙類做過交易的人?

    怪物突然反應過來,激動得那堆肉塊都跳動起來,“你們不會也是要去找那個吧?不、不要去,那是害人的!小君也被害了,后來有個有錢的老爺,不知從哪里聽說了,來這里建起了一個‘神教’,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你們千萬不要去,不能去!那不是人應該接觸的!”

    在旁邊聽到現在的薄屹臣突然走出來,“你說的有錢老爺是不是姓驁?”

    梁洌覺得這已經不需要確認了,就這么小一個鎮不可能有第二個邪教,也就是這個丙類危險物很可能就是邪教信的“神”,那么所有關鍵應該就在這個危險物上。

    地上的怪物急得又支起了“人”形,站起來勸阻他們,“你們不要去,我沒有騙你們!真的不能去,那不是人應該接觸的,那不是人,是怪物!是詭異!”

    薄屹臣不屑地回答:“不用你這種怪物操心,我們本來就是干這個的。”

    梁洌驀地吸了口冷氣,薄屹臣真的太不會說話了。

    這個怪物雖然一出現就嚇了他們,還給他們的菜里加蟲,可說不定在怪物眼里那是高蛋白。而且現在回想,當時怪物叫他們留在客棧,是真的希望他們不遇到危險。

    他接過話對怪物,“我們有必須要去的理由,希望你能告訴我們,你說的那個地方在哪里?”

    怪物的那顆眼珠突然又掉到地上,耷拉著滿身詭異的肉塊終于說出來。

    “橋下。”

    就這兩個字,梁洌覺得怪物還是不希望他們去,故意不說清楚,但這已經比他們沒頭沒腦滿鎮找要簡單得多。最后對怪物說了一聲,“謝謝。”

    怪物沒有再回應他們,又變成了無數的肉塊掉成一堆,埋住了那顆頭骨抽泣起來。

    雖然怪物沒說,不過梁洌猜測這顆頭骨應該是怪物真正的妻子,剛才的“布條”怪物,很可能就是那些絲線一樣的危險物控制了怪物妻子的尸體,變成“布條”的。

    怪物不希望妻子死后還變成怪物,又不忍心再傷害妻子,就一直守在這里。

    “我們走吧。”

    梁洌向關震山和薄屹臣看了一眼,又轉身往鎮里回去,路上他一直在思考。

    關震山說過一級以上才會有從者,山坡上的男孩是從者,那怪物說的危險物至少是一級。

    一級是人類拼盡全力才能勉強應付的級別,他們就這樣找過去,很可能就是上演無人生還。

    他問薄屹臣,“如果把我們困在這里的,就是剛才怪物說的危險物,我們是不是永遠沒辦法離開這里了?”

    薄屹臣回答:“不太可能,一級以上的現象比這強多了,應該只是祂的的從者。”

    梁洌想到山坡上的男孩,如果是從者,會不會就是男孩把他們困在這里的?

    但是的話,沈一風和辛婭應該能看出來,不是男孩,也就是說這里還有那個丙類的從者。

    “啊啊啊——救命!”

    “我要殺了你!”

    街道遠處突然傳來沈一風和辛婭的聲音,梁洌抬眼眺望過去,看到沈一風被辛婭追著跑過來。

    兩人看起來都沒事,沈一風也恢復了正常,他剛松了口氣,就見沈一風向他們求救。

    “救命……老關,快攔住辛婭!”

    關震山看到沈一風后面像是狂化了的辛婭,好奇地問:“你對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沒做,她被丙類灌輸記憶洗腦了,現在她認為我跟她結了婚,還有一個孩子,而我要殺了她和孩子,所以她要趁我動手前先殺了我!”

    梁洌感覺這劇情有點耳熟。

    關震山連忙沖上前攔住了辛婭,在辛婭看不到沈一風的瞬間,立即變得正常,平靜地問關震山,“你們怎么在這里?梁洌?你怎么和他們在一起,你沒事吧?”

    “沒事。”

    梁洌話剛落下,沈一風雙手捧起小黑蛇遞到他面前,“你沒事,祂有事。”

    辛婭眼里出現沈一風立即又狂化,被關震山硬拉到了另一邊,讓她別看見沈一風。

    梁洌看向沈一風手里的小黑蛇,一時間腦子里冒起了許多念頭,僵在那里一動沒動。

    沈一風不解地瞥著他解釋,“祂突然之間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然后就變這樣了,所以才讓那個從者逃了,逃的時候辛婭還中了招。”

    小黑蛇兩只圓圓的黑眼睛望著梁洌,仿佛快死了的模樣,腦袋有氣無力地動了下,立即又耷拉下去,顯得脆弱可憐到極點。

    梁洌一點不信小黑蛇怎么了,想到“褚玄毅”他肯定這小東西是裝的,連一眼都不想理。

    他倏地轉開視線,小黑蛇現場給他重演了一遍什么叫受到了巨大的傷害,身體都盤不住,一下從沈一風手里滑了下去。

    剎那間,他還沒來得及思考,手已經把小黑蛇接住了,小黑蛇到了他手里立即又有了精神,甚至是興奮,繞上他的手腕不停往他皮膚上蹭。

    沈一風看著小黑蛇那個勁,討好的意圖他都能看出來。

    然而梁洌無情地把小黑蛇塞進了裝備包,小黑蛇落進去立即把腦袋伸出來,眼睛里全是可憐難過,還有無盡的幽怨。

    作為一個旁觀者都覺得小黑蛇有點可憐了,但梁洌還是把包蓋闔過去。

    小黑蛇沒有再把頭探出來,但他感覺到了極為強大的壓迫感。

    之前還好好的,就這么一段時間發生了什么?他們人類剛剛升起的希望是不是要破滅了?

    梁洌沒有想那么多,他只是看到小黑蛇,就會想起來褚玄毅是怎么戲弄他的,沒法再覺得小黑蛇可愛。

    他扣好包看向其他人,除了申屠零,他們所有人都在這里了,于是問:“我們現在怎么辦?是去橋下,還是先去找申屠副局?”

    “什么橋下?”

    沈一風這時才想起來,“你怎么和他們兩個在一起?‘祂’把你帶去哪里了?”

    梁洌瞬間又想起來“褚玄毅”做過的事,用力地扯住了裝備包的蓋子回答:“這說來話長,總之我們剛從客棧那個怪物那里得到線索,這里鎮上很早之前就有過危險物,就在橋下。”

    第30章  他恐懼祂,同時也依賴祂。

    # 030

    沈一風看梁洌不想說, 但是梁洌消失那一刻,他感覺到了和小黑蛇一樣的波動,沒再追問, 接著梁洌的話問:“橋下?哪個橋?”

    薄屹臣把話接過去, “整個古鎮能算得上橋,又有歷史的只有一座,就在湖上。”

    梁洌不清楚歷史, 不過他十年前把古鎮轉了個遍, 知道古鎮唯一的橋就是那座他看夕陽的橋。

    他忽然覺得“褚玄毅”把他帶到那個房間, 是不是也是想告訴他這個線索,還是單純的只是想對他——

    “這樣,我們分成兩組。”

    沈一風想也沒想就決定, “老關和辛婭去找申屠, 我們去找橋下。”

    辛婭剛才要殺沈一風的畫面不像做做樣子,是真的下死手,梁洌也覺得兩人分開行動比較好,他擔心地問:“她還能恢復嗎?”

    沈一風朝辛婭那邊瞟了一眼, 辛婭像是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倏地朝他盯回來, 又提起了槍。

    “我要殺了你!”

    關震山立即把辛婭拽住, 沈一風躲到了梁洌身后說:“先別管了,能活著回去再說!總之——老關, 你帶辛婭去找申屠, 我先走了——”

    沈一風話沒說完人已經溜了,梁洌和薄屹臣一起喊住他, 指向另一邊的路。

    “早說!”

    沈一風調頭轉彎,辛婭要殺他的聲音還在咆哮, 直到他跑不見了才停下來。

    梁洌和薄屹臣轉過去,薄屹臣對關震山和辛婭說:“我們找到了就發信號,沒找到三小時后在古宅匯合,如果沒信號我們也沒去古宅,就是出事了。”

    “梁洌,你要小心!”

    關震山不放心地對薄屹臣喊:“你要保護好梁洌,要是梁洌出事你就是全人類的罪人!”

    “用不著你提醒。”

    薄屹臣回答得很嚴肅,可作為當事人的梁洌無比尷尬,他還是沒法習慣被人當作瀕危物種保護的感覺。

    辛婭也接著對他說:“梁洌,你遇到危險就把沈一風擋在前……沈一風在哪兒!我要殺了他!”

    梁洌看她說著又提起了槍,連忙岔開了話,“我不會有危險的,你們不用擔心。”

    這話一說另外幾人都瞬間安靜下來,經過前面的事他們都明白了,其實梁洌并不真的需要他們保護,不管遇到什么“祂”都絕不會讓梁洌真的發生危險。

    只是誰都不明白,“祂”的意圖是什么。

    梁洌看幾人的表情猜到了他們在想什么,他其實只是安慰辛婭隨口一說,可回想起來確實“祂”一直在保護他。

    可那樣的保護,在他看來更像是一種玩弄,就像小孩對自己當玩具的螞蟻,在玩夠前不會讓它真的死了一樣。

    他不想說這些,最后道了一聲別,就分開行動。

    之前他們是從湖畔過來的,現在基本原路返回,古鎮上的怪物好像真的全部都消失了,一路上都沒有再遇到。

    現實里的湖種滿了荷花,但這里的湖面只有一片死水,面積不算小,中間有一條棧道連通了兩岸,橋就在棧道的中間。

    梁洌走到了真正的湖邊,發現整個湖畔堆得層層疊疊的,都是人類骸骨。

    按薄屹臣說的全是過去幾百年被獻祭的人,如果對應現實的話,至少有上萬人,也許淹沒在水里還有更多看不見的,實際只會更多。

    “你們說水里會不會有魚?”

    沈一風先到了湖邊,蹲在棧道上用手電仔細地往湖里照,梁洌懷疑如果有魚,他可能會想能不能吃。

    薄屹臣目不斜視地越過了沈一風,一點也不給上司面子地說:“沈總,不要耽誤時間。”

    沈一風扭頭把手電光杵到了薄屹臣臉上,“我等你們半天了,到底是誰浪費時間?”

    梁洌以為薄屹臣要和沈一風吵起來,結果薄屹臣道起了歉,“是我太慢了。”

    沈一風大方地原諒了他,“知道就好,走吧。”

    梁洌無語地又被兩人夾在中間,棧道全是木板搭起來的,看起來年久失修,踩上去就咯吱作響,在本來寂靜詭異的環境里增添了一絲緊張感。

    薄屹臣在前面提醒,“小心,木板可能會斷——”

    他話沒說完,沈一風就一腳踩斷了木板,一只腳卡在了棧道下面,剛好碰到了水面,頓時水下面像是有什么東西聞著味就過來,在沈一風腳下攪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沈總!”

    梁洌回頭看去,沈一風驀然一刀扎下去,把卡住他腳的木板砍斷了,還刺中了水里的東西,連他的腳一起把那東西提上來,對他問:“你覺得這能不能吃?”

    梁洌看了一眼插在沈一風刀上的東西,理論是一條魚,可卻長著完全不像魚類的牙齒,兩邊的鰭更像是某種怪物的觸手,被刺了個對穿還在不停扭里,還發出了類型嬰兒過于尖利的哭聲。

    他抹了抹手臂上冒起了雞皮疙瘩回答:“我覺得還是走吧。”

    沈一風一臉可惜地把那條魚劈成了魚片才走,有氣無力地念著,“都怪辛婭,浪費我體力,我又餓了!梁洌。”

    梁洌又想起他口袋里那個士力架,終于掏出來,給了沈一風。

    就在他遞到沈一風手里的一刻,小黑蛇立即伸出了腦袋,像是又要去搶回來,但被他瞟了一眼,乖乖地自己縮回了包里,還把包蓋給整理好了。

    沈一風拿著士力架,得意地大笑起來,只是他的笑聲在這樣詭異的地方,臉上映著一片幽綠的詭光,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薄屹臣已經走到了橋上,他繞了一圈,就是一座普通的石拱橋,年代久遠,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梁洌和勉強填了肚子的沈一風走過去,一人一邊往水下看去,湖水中腥臭的味道,在這里變得更重了,一潭死水的湖面在幽綠的詭光下顯得更“死”了。

    “橋下,指的不是會水里吧?”

    沈一風先開口,梁洌也在想考慮這個問題,如果橋沒有什么特別,那橋下指的應該就是橋下的水里,但想到岸邊的那些骸骨,水里面有什么都不用想象,剛才的那條魚可能就是吃尸體長大的。

    “我下去看看。”

    薄屹臣像是完全沒擔心水里有什么,他撐著欄桿一躍就到了橋外面。

    梁洌連忙阻止他,“薄隊,你手還有傷——”

    “不用你管!”

    薄屹臣一點也不接受關心,攀著橋的欄桿就往下爬。

    梁洌大概明白了薄屹臣的性格,沒再說話,看著薄屹臣沿著橋拱爬下去,他也翻到欄桿外面把手電照到了橋下。

    薄屹臣站在橋拱最底下的石基上,舉起手電仔細查看了一遍,除了石頭連雕刻的印記花紋都沒有,完全不像有什么危險物的痕跡。

    剩下的可能就是在水里了。

    梁洌也看出來什么都沒有,但還是問薄屹臣,“薄隊,有沒有發現什么?”

    “沒有。”

    薄屹臣回了一聲就爬回了橋上,沈一風作為領隊就積極了那么一下,坐在欄桿上撐著腦袋反問梁洌,“現在怎么辦?要下水嗎?”

    梁洌撐著欄桿往橋下探頭,薄屹臣也朝他看來,像是在等他決定。

    “小洌?是你吧?小洌。”

    棧道另一邊忽然傳來喊聲,梁洌轉頭看去,一個人影定定地望著他,再次喊起來,“小洌!真的是你!”

    梁洌怔在原地,一眼不眨盯著那個跑來的人影,在他視線里越來越清晰,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張開口什么聲音也沒發現來。

    直到人影終于來到他面前,激動地拉住了他的手,紅了眼眶對他說:“小洌!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梁洌還是沒有發出聲音,薄屹臣倏地站到了他旁邊,警惕地問:“梁洌,你認識?”

    他點了點頭,終于說出聲音,“是我爸。”

    登時連沈一風都朝著梁洌面前的人盯去,他看過梁洌的檔案。

    梁洌的養父叫梁仕章,失蹤前在大學教歷史民俗學,失蹤時已經快50歲了,現在看起來還是差不多50歲。

    “小洌,你、你怎么會來這里?怎么會在這里?”

    梁仕章反應過來意識到不對,緊張地接起梁洌繞著他轉圈打量,最后回到梁洌面前,再次眼眶泛紅地說:“傻孩子,你是不是來找我們的?”

    梁洌張了張口,又什么聲音也沒發出來,他找了養父母十年,可是沒有想過會這樣突然見面,腦海中的感情和疑問一起涌出來,讓他不知道應該說什么。

    他仔細觀察起梁仕章,之前那個一轉而過的影子果然就是他養父,可過了十年,梁仕章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而這里是丙類的現象,不可能有正常的人生活在里面,那梁仕章現在是什么?十年前發生了什么?為什么會在這里?

    梁仕章看梁洌不回答,像是默認了他的問題,他深深地吧氣,拍著梁洌的肩膀說:“長高了,也結實了!沒想到我還能看到你長大的樣子,真是——唉!你這傻孩子,我們都老了,你還管我們做什么。”

    梁洌看到梁仕章眼角真的有眼淚掉下來,連忙轉開眼去擦,動作都和他熟悉的養父一樣。

    他確認眼前真的是梁仕章,更加懷疑地問:“爸,到底發生了什么?你怎么會在這里?媽呢?”

    “發生了什么,這——”

    梁仕章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嘴里的話繞了好半天終于說出來,“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么,當時我們去給你買飲料,回來的時候你就不見了——”

    他說到這里眼里滿是懊悔,“——早知道我們就不走那么遠了!可當時我們以為你只是走開了,于是到處去找你,找著找著我和你媽才發現整個古鎮都變了——天變得詭異,建筑也都是破損的,最重要的是看不到一個正常人,還有怪物冒出來,我和你媽都嚇死了!”

    “然后你們就一直被困在這里?”

    梁仕章連連地點頭,“我也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這里一直這個樣子,還有怪物。我和你媽就這么一直——你媽、你媽她——”

    說到這里他像是不愿再回想,硬把話題轉過去說:“這里些過去了,讓我再看看你。”

    梁仕章拉起梁洌轉圈,猛地面對向梁洌的裝備包,小黑蛇突兀地伸出了腦袋,把他嚇得后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

    小黑蛇釘上他的視線,他瞬間感覺自己仿佛已經灰飛煙滅了,剛才差點摔了,這會兒他直接跪下去,不敢再多看一眼,垂著頭趴在地上不停發抖。

    “爸,你怎么了?”

    梁洌連忙去扶梁仕章,結果被避開,梁仕章就跪在地上拉開了與他的距離,聲音也在發顫地說:“我沒事,你、你怎么還、還帶條蛇!”

    他瞬間明白怎么回事,低頭朝裝備包看去,小黑蛇不滿地盯著他,他無視地回答梁仕章,“是寵物。”

    寵物?

    沈一風和薄屹臣聽到這個形容,同時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寒意,像是背后就有個超特級危險物在盯著他們。

    梁洌一掌把小黑蛇按回了包里,終于把梁仕章扶起來。

    對梁仕章的話他不知道可不可信,他們會莫名被困在這現象里,當年他養父母也確實有可能,一直沒有打破這個“鬼打墻”,所以被困了十年。

    如果是真的,他不敢想象兩人經歷了什么,這里都沒有正經食物,要怎么活下來?

    梁洌下意識向沈一風看去,希望沈一風能證明梁仕章話的真假。

    沈一風卻完全沒接到他的眼神,忽然擠到了他旁邊,語氣輕松得一點不像胡說地說:“叔叔,我們是梁洌的朋友,陪他一起來這里找你們,結果莫名其妙到了這種地方,現在正在找出路。”

    梁洌震驚動不動就躺下要睡覺的沈一風竟然還會套人話,胡說八道張口就來。

    不等他接話,沈一風繼續說:“我知道你們有很多話要說,但這地方不安全,還是先離開再說。你在這里這么久,知不知道什么?”

    梁仕章看起來一點懷疑沈一風的話,坦誠地回答:“我也不知道什么,要是知道也不會一直出不去了。不過,你們最好不要在這里太久,那些怪物都是從這湖里爬出來的。”

    “什么樣怪物?你是說那些看著像人又不像人的東西?”

    梁仕章連忙點頭,“對!它們全都是些沒有理智的怪物,會不斷地從這湖里出來,而且只要不是死物,它們什么都吃,有些連同類都會相互啃食,無論怎么殺數量都不會少——”

    說到這里他突然奇怪起來,視線他又向梁洌看去。

    梁洌接到梁仕章的視線,沒懂他在看什么。

    梁仕章突然恍然大悟地說:“我剛看你們爬到了橋下面,是不是聽槐樹下的怪物說的?想去找‘那個’?”

    “那個?”

    沈一風的眼神突然凜起了一股冷意,“叔叔,你也知道‘那個’啊?”

    梁仕章表情明顯地滯了一下,眼神不太自然避開了說:“我也是聽祂說的,再說在這里這么久了。你們真的要去的話,入口就在橋下的水里。”

    “找到‘那個’是不是就有離開這里的線索?”

    沈一風追問,梁仕章回答:“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沒有去過,只是聽說過。”

    “是嗎?”

    沈一風目光突然轉向了梁洌,“你覺得呢?梁洌。”

    梁洌知道沈一風是問他要不要相信梁仕章的話,但沒有梁仕章,他們本來也打算下水。

    他遲疑的是梁仕章知道在水下,是不是真的只是聽說,最終決定地說:“下。”

    沈一風突然轉向湖里,嫌棄地說:“可這水真的能下?會不會毒你們?”

    “先擔心你自己吧。”

    薄屹臣不客氣地接了一句,就從欄桿翻過去,“你們在這里等我,我下去。”

    梁洌感覺薄屹臣和沈一風有什么過節,都相互看對方不順眼,他看著薄屹臣迅速把衣服和鞋都脫了,裝進一個防水袋掛在身上,沈一風突然拉住他。

    “你一個人出事怎么辦?”

    瞬間,橋上四人八目相對,沈一風覺得如果分組,怎么分都有一組不放心,梁仕章雖然是梁洌的養父,看起來像人,但身上一股不是人的氣味,無論是留下還是一起下水,他都不放心。

    沈一風最終決定地說:“算了!一起去。”

    梁洌沒有反對,但想到湖水是泡了上萬具尸體的水,哪怕干了這么多年刑警也沒有經歷過這種環境,要說一點心里壓力也沒有,是騙人的。

    梁仕章卻安慰他們,“沒事的,這水雖然很臟,還有怪物在里面,不過沒有多深。”

    “爸,你不是沒去過?”

    梁洌脫口而出,梁仕章連忙解釋,“我沒去這下面,但這個湖都不深。”

    他沒有追問,而是說:“那我們一起去,一起離開這里。”

    梁仕章看起來猶豫了片刻,還是答應,“走吧。”

    這一刻梁洌的懷疑到了極點,如果梁仕章說的是真的,不知怎么到了這個地方,最希望的應該是離開這里,或者關心這十年外面發生了什么。

    但梁仕章什么都沒有問,反而像是故意在這里等他們,引他們去找那個危險物。

    他想起褚玄毅跟他說過的話,他養父母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瞞著他,當年失蹤其實真的是加入了邪教?

    接著,他們準備好下水,梁洌本來也想要不要脫衣服,但想到水質,他覺得衣服多少也能擋住點什么,就這么穿著下去了。

    站到橋下的基石上,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水質有多差,這甚至都不能說是水,而是不知混了什么的漿。

    薄屹臣第一個下水,五官都明顯地皺到扭曲了,他還要一副游刃有余的語氣說:“完全沒有問題。”

    梁洌試探的往水里伸了伸腳,小黑蛇突然鉆出來纏在他手腕上,一股黑氣一下繞住他的手臂往上漫延,下一刻他整個人都被黑氣裹住。

    “你干什么?”

    他不明白小黑蛇要做什么,但等黑氣散去,他已經不在橋下了,連忙舉起手電照出去。

    四周巖石嶙峋,到處都是滴水的聲音,他把手電繞了一圈,應該是在一個很大的山洞里。

    他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不是很大的水池,從水質看他猜連著之前的湖。

    他把小黑蛇拎起來問:“這是我們要來的地方?其他人呢?你做了什么?”

    小黑蛇的腦袋得意地晃起來,像是在表示祂有多能干。不過梁洌沒理祂,把手電又轉向了外面,對著那個水池。

    他沒猜錯,水池應該就是出口,不是小黑蛇他也應該從這水池里出來。

    果然過了片刻水下有了動靜,沈一風第一個從水池里冒出來,逃命一樣爬上來,瞬間把衣服脫了個干凈。

    “好臭!”

    梁洌看過去,一股黑氣猝然擋住了沈一風,他什么也沒看到,只聽見沈一風的聲音。

    “梁洌?你是不是在這里?”

    他無視了小黑蛇,把手電朝沈一風晃了晃,“這里,薄屹臣和我爸呢?”

    他剛問完,薄屹臣和梁仕章就從水池里冒出來,上岸也都立即脫了衣服,拼命擰干。但再怎么擰都去不掉那股腥臭味,就算薄屹臣先脫了衣服也沒好多少。

    最后幾人穿回了衣服,終于看清了連鞋底都沒濕的梁洌,眼里都充滿羨慕。

    沈一風很想說“祂”即使能直接帶人進來,為什么不帶他們一起,可他瞥了眼梁洌手上的小黑蛇,沒敢說出口。

    梁仕章不理解地問:“小洌你怎么做到的?剛剛你突然不見,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我沒事。”

    梁洌沒多解釋,無論怎么懷疑梁仕章,在他心里梁仕章還是他爸,他一時沒法承認自己其實是同性戀,還交了個不是人的男朋友,現在人類因為他和不是人的男友分手要滅亡,而他的寵物其實就是他那個不是人的男朋友。

    雖然很不好,但他心里還是默默慶幸小黑蛇的存在,接著他用手電指向了洞的里面,“這個洞似乎很深,‘那個’應該就是在里面。”

    “就是那里,快進去吧!”

    梁仕章的語氣里帶起了一絲迫不及待,注意到梁洌的目光,他連忙解釋,“這里只有那一邊能走,肯定就是那里了吧?”

    梁洌沒表現出他信了還是不信,沈一風捏著鼻子率先往洞深處走去,“確實只有一條路,走吧。”

    薄屹臣押在梁洌后面跟上沈一風,梁仕章自己落在最后,不時地注意梁洌一眼。

    洞沒有梁洌想的那么深,很快就走到了頭,沈一風突然停下來。

    “怎么了?”

    梁洌側起脖子把手電繞開沈一風照到前面,看到了一個空間很大的山洞,洞壁上還有人工開鑿過的痕跡。

    “這些鑿痕看起來應該很多年了。”

    沈一風繞著洞走了一圈,按他的經歷,都已經有人為的痕跡了,真的和邪教有關應該會留下一些相關的壁畫,雕刻之類的。

    可這里面除了鑿痕什么也沒有,唯一可以稱得上有什么的,就是洞中間的一塊石頭。

    梁洌回頭去問梁仕章,“爸,是這里嗎?”

    梁仕章這回警惕了,不確定地說:“應該是吧,這里就只有這塊石頭。”

    槐樹下的怪物也說過是塊石頭,但梁洌沒想到是這么一塊平平無奇的石頭,只有一個籃球大小,普通到隨便哪里都能找出一塊差不多的。

    他仔細看過去,猛然發現里面好像有什么在發光,從石頭上的細小裂縫透出來。

    他不禁湊近,手指往那發光的裂縫伸去碰了一下,想確認是不是什么反了手電的光。

    結果剛一碰,周圍一切都瞬間消失,其他人也不見了。

    他連忙往四周看去,不見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

    他已經不在剛才的洞里了,而出現在他眼前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就像是吃了毒蘑菇產生的幻象,周圍看不出是什么,五顏六色,在不斷扭曲,變化。

    有過一次經驗,他這次冷靜了許多,下意識去裝備包里找小黑蛇,卻沒有摸到。

    ——怎么不在?

    梁洌的冷靜瞬間破碎,急忙打開裝備包,翻遍了也沒有找到小黑蛇,他又掀起衣服找身上的印記。

    雖然背后看不到,但他能感覺那個印記也不見了。

    這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雖然一直對“祂”充滿恐懼,但“祂”也確實讓他有一股安全感,至少他覺得有“祂”在,他不會死。

    “梁洌。”

    “梁洌!”

    “梁洌——”

    忽然,周圍響起了不斷呼喊他的聲音,可是那些聲音怎么聽都不是人類。

    他不斷轉動視線,想要找到聲音從哪里來的,腳下卻突然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腳,他連忙去看,一只如同枯枝的手從黑暗里伸出來,握在他腳腕上,他想也沒想一腳踩上去。

    結果那手腕一樣的東西上又生出了五根手指似的枯枝,抓到他踩上去的腳。

    下一刻,枯枝不斷長長,蔓藤一樣攀上他的腳往上爬。

    他不是很確定,但這些枯枝和莊鳴騙他到酒店見過的怪物,他直覺是一樣的。

    那個怪物最后怎么樣了?這會不會是同一個?

    他這么想的時候,四周出現了密密麻麻的枯枝,全向他伸過來,牢牢纏繞住了他,如同一下掉進了一堆荊棘叢里。

    無數枯枝狀的觸手扎進他身體里,又是那種順著他神經漫延的感覺,這回是他腦子里想起了無數的聲音,嘈雜得讓他頭疼。

    “梁洌!”

    “梁洌!”

    又有人在喊他,是褚玄毅的聲音,就在他身后。

    梁洌不顧一切掙開身上的枯枝回頭,看到褚玄毅徒手扯開層層疊疊的枯枝觸手,來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別怕,沒事了。”

    梁洌這一次終于感覺得救了,然而只是一眨眼,抱住他的不再是褚玄毅的雙手,而是兩條觸手。

    接著,褚玄毅不見了,他看到的是一只無比巨大的,大到他的視線范圍只能裝下幾條觸手的怪物。

    巨大的觸手從半空中伸下來纏繞住他,然后他聽到了仿佛能夠震顫他靈魂的聲音。

    “梁洌,你為什么不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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