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拜訪
云消雨歇, 兩人饜足地躺在床上。
董蕓忙活一天,整個下午又掛心著梨花瞞著她的事情,本就已經(jīng)耗費心神, 再經(jīng)過這么一胡鬧,完事后就已經(jīng)抬不起手來了。
梨花抱著她親了親, 道:“夜深了,快睡吧,明日我讓她們不要叫你起來, 多睡會兒!
董蕓沒有反對,窩在她的臂彎里, 尋了一個合適的姿勢睡了過去。
事實上此刻梨花的身體和心情都還是亢奮的, 尤其自己的秘密被董蕓發(fā)現(xiàn)了, 并接受了,而且還不深究。這對她來說,不能不說是一個極好的消息,也意味著,以后自己行事不必小心翼翼,甚至對方還會替自己遮掩。
心里一半激動一半感動, 慶幸有她,也慶幸是她。
忍不住又低著頭輕輕吻著她。
見對方不堪其擾, 這才放過她,隨即調(diào)出腦海里的系統(tǒng)。
“你剛剛都聽到了吧。”
系統(tǒng):“聽到什么,你們做那種事的時候我可沒看, 什么也沒聽到!
梨花惱道:“做之前姐姐質(zhì)問我的時候,你不是還出聲嗎?”
系統(tǒng):“哦, 那個的話是聽到了!
“既然姐姐知道了,也沒有深究, 往后我就不必這么謹慎了,除了制鹽,還有什么發(fā)明適合用在當下的?對了,造紙的技術(shù)有嗎?”
系統(tǒng):“造紙有,還有蒸餾釀酒技術(shù),曲轅犁——”
“等等等等,”梨花趕忙打斷,“蒸餾是什么東西?”
系統(tǒng)盡職盡責地跟她詳細解釋蒸餾酒的原理和方法,當梨花聽到蒸餾酒比當下的濁酒更清,口感更為濃烈的時候,興奮道:“這個我要!那曲轅犁呢!
“如今各地使用的犁都是沿用漢代的長直轅犁,這種犁耕地時回頭轉(zhuǎn)彎不夠靈活,起土費力,效率不很高。曲轅犁則是在當下這種犁的基礎上進行改造,其優(yōu)點是操作時犁身可以擺動,能調(diào)節(jié)耕地深淺,輕巧柔便,利于回旋,便于精耕細作,適宜晉陽和沱東一帶水田面積小的特點。”
毋庸置疑,又是個好東西。
梨花道:“這個好,要這個!還有呢?”
系統(tǒng)道:“宿主,這幾項在當下來已經(jīng)是非常逆天的發(fā)明了,你何不先把這幾樣給弄明白了再看其他的。”
梨花聽它這么一說也覺得有道理,道:“好,那就先把這三樣東西弄出來!
系統(tǒng):“和制鹽法一樣,我直接將內(nèi)容輸入宿主的腦海,宿主自行抄寫出來便是!
梨花點頭,但隨即又想起一件事。當初她在剛抽得這本書的時候,還想著要給姐姐弄個胭脂,可后來土匪進村,然后又追姐姐去了,再后來進了城,一直忙得停不下來,這事也一直沒有辦。
“那個……胭脂的做法也給我。”
系統(tǒng):“宿主是想要哪種胭脂,涂嘴巴的口紅,還是畫眉毛的炭筆,或是腮紅粉底液?”
梨花一下子傻了眼,“怎么這么多?”
系統(tǒng):“那當然,嘴唇的顏色不能去抹眼睛,用于肌膚也有各種不同的功能,美白的、遮瑕的……不過你們幾個當初都喝了美顏丹的水,公主大人也喝了,她天生底子好皮膚又白,臉上也沒痘印瑕疵,皮膚打底方面不是很有必要,不如就先來個口紅?”
“口紅是口脂吧?”
“是呢宿主。”
“那就口紅的方子吧!
姐姐的唇比較豐滿,再加一點點綴,就更好看了,親起來肯定也很帶感。
梨花不禁有些激動。
系統(tǒng):“好的呢宿主,我一并將口脂的制作方法都輸入你腦海,隨時可以提取!
梨花表示明白,又問道:“最近我的屬性點都多少了?”
系統(tǒng):“自幾個月前斬殺李大頭,組建聯(lián)盟,后來又設計應戰(zhàn)流民圍村計劃,率兵馳援晉陽之后,宿主已經(jīng)陸續(xù)對點數(shù)進行分配,如今數(shù)據(jù)為智慧81體魄80聲望77承歡21,總計259,宿主現(xiàn)在有一次抽獎機會!
梨花聽到有抽獎的機會,心中一喜,忙道:“那抽獎吧!
系統(tǒng)迅速調(diào)出抽獎頁面,梨花迫不及待點上去。
隨著叮的一聲,手里很快就多出一個小指頭那么粗的涼冰冰的東西。
外頭燈已經(jīng)滅了,梨花徒手摸不出形狀,問道:“這個是什么?”
系統(tǒng):“這個是萬/能/鑰/匙,顧名思義,宿主有了這個鑰匙,能開天下任何一把鎖。”
當然除了密碼鎖。
不過考慮到宿主的知識面有限,系統(tǒng)沒有提出這個,免得自己又得給她普及,而且還不一定聽得懂。
梨花聽系統(tǒng)這么說,感覺好像是個了不起的東西,但自己用不用得上還不知道,她哦了一聲道:“眼下是用不上了,我先收起來吧。”
忙活半天,困意來襲,終于睡去。
……
董蕓一覺醒來,已是日曬三竿。
陽光斜照窗欞,透過輕紗灑下斑駁光影,果然沒人來催她。
翠兒霏兒見她醒了,趕忙上來伺候。
不免看到她身上的痕跡,但這些丫鬟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哪里不知道是什么,眼神匆匆劃過,也不敢在上頭多停留一瞬。
“梨花呢?”
“梨花小姐在書房。”
董蕓聞言,眉頭一挑,太陽真是打西邊出來了。
等她洗漱完畢用過早膳,便轉(zhuǎn)去了書房,果真見到梨花伏在案桌上,奮筆疾書。
待走近一看,不禁眉頭緊皺。
梨花寫字不好看她知道,畢竟剛認字沒多久的人,能看得懂就不錯了,哪里敢奢求她能寫出什么好字。
可畫畫也不行啊,這上頭畫都是什么?宛如鬼畫符一般。
梨花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看,看到來人,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尷尬,下意識地想要遮掩自己的“杰作”,但筆墨未干,又不能亂動,只好側(cè)著身子試圖用身體擋住董蕓的視線。
董蕓嘴角微翹,戲謔道:“怎么?有什么是不能讓我看的嗎?”
她故意頓了頓,“昨晚可是有人哭著求我說,再也不會有事瞞著我了!
梨花一聽,臉一下騰地紅了起來,嘟囔道:“沒有什么瞞的……就是有點兒丑……”
董蕓將那幾幅畫拿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然后認真地點了點頭:“嗯,確實丑。”
梨花見她如此評價,頓時羞憤交加,低叫了一聲“姐姐!
董蕓見狀,忍不住笑出聲,挨著她坐了下來,問道:“那你能告訴我,你畫的是什么嗎?”
梨花喜歡她挨自己,香香的,軟軟的。見她不再玩笑,于是便將畫紙擺正,興致勃勃地講解起來。
董蕓畢竟是在鄉(xiāng)下待過了幾年,對農(nóng)具等物件并不陌生,也見過好幾種犁,如今見她這一個,也不禁覺得驚奇。
雖然畫得丑,但經(jīng)這傻姑娘一解說,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區(qū)別和奧妙。
聽她解釋之后,抄起筆來,在她原來的基礎上稍微做了一番修改和潤色,瞬間就順眼多了,至少也能看出個什么東西來。
“還有哪里需要補充,你說,我來畫!
系統(tǒng)早就嫌棄梨花這笨豬蹄,怎么畫都畫不好,于是立即通過梨花的嘴進行口述,董蕓修修改改后,又花了大半個時辰重新作畫一張,很快一張標準的曲轅犁就出現(xiàn)了,其中的細節(jié)也另外在一旁進行備注。
梨花看得目瞪口呆,連連贊嘆:“姐姐你好厲害!幾筆下去就把這個東西畫得活靈活現(xiàn)了!”
董蕓瞥了她一眼,“那是你太笨了,連這么簡單的東西都畫不好。這個東西要是讓你們夫子畫,幾息之內(nèi)就能畫完!
琴棋書畫是大家閨秀自小必修的功課,就算是宮里的公主,至少書畫這一塊,都是有專門的老師來授課,董蕓出身不凡,天資聰穎,表現(xiàn)自然不俗。
但像夏尋雁那種才情,才算逆天。
梨花拿著她的筆墨喜滋滋地欣賞著,“我不管,姐姐畫的就是最好的!
董蕓被她夸贊得歡欣,但看著時間也不早了,自己不但賴床,又在這里耗了這么久,前頭的事可是一件都沒辦。
于是收斂了笑意,交代她道:“這個犁僅僅只畫在紙上就已經(jīng)覺得很了不起了,你先找人按照圖紙把樣品打造出來,等下田實驗過后,如果真的如我們所料那般便利,就大批量地制造,推廣給百姓們使用!
“還有,孟村鹽礦一事,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制鹽方法,就不要再去接觸北方那些鹽工,免得將私鹽秘密泄露出去。先把制鹽的工具給造出來,再找一些信得過的人,去到礦山就地開采煮鹽。孟村的百姓生活困苦,又沒有其他賴以生存的資源,嘴巴也嚴,可直接聘請他們村子的人作為煮鹽工,不但能改善他們的生活狀況,更方便做好保密工作!
又補充道:“我晚些時候會讓城主在青梅莊附近劃出一塊地方來,建一個農(nóng)具坊。這樣一來,你的那些新奇的工具都可以在農(nóng)具坊里生產(chǎn)。”
梨花聞言眼睛一亮,“那再好不過了,我還想著待會兒去姥家,找大舅二舅幫我弄這些工具呢,要是有農(nóng)具坊,到時候直接把他們請來,還有咱們村秦爺和大山叔他們,都是做木匠活的好手,自己人用起來也放心!
董蕓點頭:“嗯,這些事情就交給你來安排了!
說著起身就要去前堂。
梨花昨夜與她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正是黏人的時候,這會兒見她要走,好生舍不得,忍不住拉著她的袖子,黏黏糊糊依依不舍的。
董蕓一直以來在床上才會放浪形骸,若是平時,除了面對芙寶,較少情緒外放。加上如今又當了佐官,真實身份也普遍被身邊人所知,因此大多數(shù)時候也慢慢端了起來,一張臉大部分時刻是繃著的。
更別提會和梨花光天化日之下在人前親熱。
只是這會兒看著這傻姑娘巴巴地望著自己,像一只討歡的小狗,心里不禁軟了一下。
想來這人是昨晚秘密被自己發(fā)現(xiàn),驚到了,這會兒還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怎么了,不想我走?”
梨花點頭。
董蕓輕笑:“昨晚還說要讓我去爭呢,要是不去做事,拿什么去和別人爭?”
梨花睫毛垂了下來,放開手。
董蕓輕輕嘆息,伸手抬起她下巴,湊上去。
門邊的翠兒霏兒趕忙移開目光,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么也沒看見。
梨花還以為她要走了,沒想到居然吻了過來,心中歡喜,摟著她的腰,啟唇相迎。
原本只想淺淺地吻一下,沒想到舌頭又被她好一頓吸,一下子被吮得渾身發(fā)軟,董蕓自知不能再這樣下去,否則就要發(fā)展到榻上去了,趕忙將人推開。
梨花得了好處,心滿意足,總算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收回手,小臉紅撲撲的。
“姐姐快去吧!
董蕓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胳膊,這才起身。
剛到外頭,就有衙役來報,說有城主傳信。
打開一看,竟是沱東四大家族之首的李家,請求拜訪城主的拜帖。
“城主說讓大人下晌申時去城主府,一起接見李家次女!
董蕓拿著拜帖,看著上面李蓮心的名字,若有所思,道:“去回復城主,我下晌便過去!
……
慕容九天如今身份也不過是個七品縣令的規(guī)格,只是比縣令多了那么一丁點的自主權(quán)。至于董蕓,縣令佐官,也好不到哪里去。
堂堂沱東李家派人上門拜會,也算是誠意十足。
不過來的是個庶女,如此一來,雙方身份,倒是慕容九天更勝一籌。
鑒于自己如今效忠的公主就是個女子,慕容九天倒也沒敢對李蓮心的身份表現(xiàn)出太多不滿,不過是笑呵呵地走著場面話,將董蕓介紹給對方。
“這位是晉陽城佐官,是我們慕容家族中后輩,認得幾個字,如今我這個當叔父的人手緊缺,便讓她出來幫我了。玥兒,見過李小姐。”
李蓮心早在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慕容九天身邊的董蕓,來晉陽城這么多日,也早知有其人,如今第一次見面,還是被對方容貌和氣質(zhì)給驚艷到。
還有慕容九天的態(tài)度,雖是上級和長輩,但龐大的身軀卻微微向女子的方向傾去,李蓮心天生敏感,仔細觀察,便能看得出男人身體語言里的的恭敬之意。
她臉上不露聲色道:“如今晉陽縣正值艱難之際,這個時候出來力挽狂瀾的,又豈單單識字而已,慕容城主謙虛了!
說著又轉(zhuǎn)身沖著董蕓微微一福,“佐官大人,沱東李氏女這廂有禮了。”
董蕓笑笑,也向她端端回了個禮。
“李小姐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李蓮心看著她,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和這個女人天生就有一種不相容的排斥感,但對方只是佐官,想來未來相處的機會并不多,于是也沒想太多。
慕容九天見氣氛和諧,便隨口問道:“我看李小姐容貌似曾相識,可是李家二夫人雪姬之女?”
李蓮心聞言,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很快便恢復如常,笑著點頭道:“正是,付氏正是家母!
慕容九天不過隨口一提,得了答案,便不再提雪姬。
寒暄了一會兒后,李蓮心這才提出來意。
“晉陽如今深受匪患之苦,家父不忍看百姓受難,特派我前來問候。李記糟坊在晉城營業(yè)多年,念及百姓連基本的食鹽都無法充足供應,家父特地囑咐我將鹽價下調(diào)三成,以助百姓渡過眼前的難關(guān),待局勢穩(wěn)定后再恢復原價!
梨花在孟村找到鹽礦的事,還沒有跟慕容九天稟報,因此他對此一無所知。
故而聽到李蓮心主動降三成鹽價,頓時喜上眉梢激動不已。
畢竟幾日前,董蕓可是當眾承諾了,一個月內(nèi)將鹽價恢復到匪患前的水平。雖然已派人前往鹽產(chǎn)地采購,但歸期尚遠。而且,即便鹽運回來了,若場征稅過高,回來虧本賣給百姓,長期下來他們也承受不起。
如今,沱江李家主動送上這份大禮,對慕容九天來說無疑是一場及時雨。
熱情頓時高漲了許多,對李蓮心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李蓮心道:“侄女兒這次來,也沒什么禮物,不過糟坊中囤積了些許的老鹽,最近又有新鹽進來,地方狹窄裝不下,故而運了幾車子的老鹽過來,還望城主不要嫌棄。”
慕容九天趕忙擺手,臉上難掩喜悅之色,“怎敢嫌棄,大侄女這是雪中送炭,我感激都來不及呢。”
董蕓作為佐官,起身替城中百姓謝過李家恩德。
雙方之間因為這一事,關(guān)系變得熱絡了不少。
李蓮心趁機問道:“侄女記得,城主家中也有一位與我年紀相仿的千金小姐。怎么今日沒有見到?”
慕容九天哈哈一笑:“那丫頭啊,一天天上躥下跳的,說要行俠仗義去了,我都管不住她。今天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人影都沒見著!
李蓮心道:“聽起來就是位豪爽的姑娘。真羨慕慕容小姐能有您這樣開明的父親,能無憂無慮無拘無束地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慕容九天不以為意,“閨女大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里管得住她?談不上什么開明。倒是李公能培養(yǎng)出你這么能干的女兒,真是讓人羨慕啊,如今你能替他在外奔波,處理這么多事務,可真是了不起!
李蓮心聞言,眼底閃過一絲諷刺的笑,但依然保持著得體的笑道:“阿父年邁體弱,家中兄弟姐妹也都已長大成人。我既已成人,自然應該盡己所能去分擔家中重擔。”
慕容九天連道了幾個好。
又聽李蓮心道:“侄女來晉陽幾日,深感此地風情獨特,可惜身邊無人相伴,還想著今日來了能見到錦兒妹妹,想邀她一起出去游玩,卻不料她不在府中,實在是有些不湊巧!
“無妨,等她回來了,我讓她去李記糟坊找你便是。不過我那女兒頑劣,更是聒噪得很,大侄女若是無聊,也可找玥兒說說話。玥兒性格溫婉,定能與你相談甚歡!
公主將來想要獲得沱東四大家族支持,現(xiàn)下多和李氏女往來也是應該的。
只是他這個提議一出,兩女皆不太自然。
氣場不對,相邀出去,只會落個尷尬,就算董蕓想要與李家人接觸,也不愿跟這個李蓮心出去單獨相處。
而李蓮心也并不認同慕容九天對那位佐官的形容,那女子眉眼里,盡是疏離,何來溫婉一說?
她趕忙道:“晉城如今正值百廢待興之際,佐官大人定是忙得不可開交。侄女閑人一個,怎敢打擾!
董蕓笑笑,不置可否。
李蓮心似乎也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話鋒一轉(zhuǎn),向慕容九天問道:“侄女聽聞城主大人還有一位叫做梨花的高徒,聽說她武藝高強、英勇善戰(zhàn),曾手刃鷹巢嶺數(shù)名匪首,更單挑了那惡名昭著的鬼見愁,侄女對她敬仰已久。日前來晉城路上遇到她,受她恩情,與她相談甚歡,只可惜當時我有事在身,匆忙離去。后來就不曾見過了,若是城主大人方便,不知能否為侄女引薦一二?”
一旁的董蕓聽到這話,舉起杯子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但臉上神色依舊如常,輕輕飲盡杯中茶。
慕容九天見公主不愿與李氏女出去,正愁著沒辦法幫二人搭上關(guān)系,如今聽到對方詢問小徒弟的事,頓時眼前一亮。趕忙道:“方便方便,梨花那丫頭,好說話得很,晚上我就找她說去,讓她明日約你出去游玩!
李蓮心聞言,頓時眉開眼笑,連連道謝。這才起身告辭,款款離去。
看著人走后,慕容九天這才沖著董蕓躬身道:“公主,這沱東李家派此女來,又是送鹽又是降鹽價,究竟是何用意?”
董蕓沉吟片刻,道:“李玄此人,乃道貌岸然之輩,不可能那么好心來關(guān)心晉城百姓。不過鄞州地處要害,晉城作為其中一城,想來是為拉攏,以圖后事。”
慕容九天皺了皺眉頭:“沱東四大家族盤踞東海一代已久,數(shù)年來和中原這邊交流甚少,雖然也有不少子弟出來朝中做官,可像這般四處游走拉攏的,實屬少見!
董蕓道:“不慌,是狐貍,尾巴總是會露出來的,對方若有所圖,定然還會有下一次見面!
嘴上這么說著,但想到李蓮心臨走前對梨花的打探,總覺得私藏在羽翼底下的寶貝被外人瞧見了,窺測著,心里很是不爽。
昨夜問家里那傻丫頭,方知她肖想自己已久,她那時候那么小,知道什么是喜歡?還不是為顏色所迷!
再想想方才李蓮心那張同樣不俗的面孔,還有她口中提及的相談甚歡,想想那人平日里但凡遇見什么事,回來總?cè)滩蛔∨c自己磕磕絆絆地分享著,可唯獨不見提到過這事,一張俏臉頓時冷了下來。
第132章 慌了
慕容九天聽了董蕓關(guān)于農(nóng)具坊的提議, 第一時間就安排人去找地方。
很快,事情就定了下來,就在青梅莊緊鄰的莊子上選定了地皮, 不僅包括農(nóng)具制造,還附加了冶鐵和木工兩個工坊。
董蕓回到衙門, 在前頭處理一會兒事,天就黑了下來。
翠兒去公廚打飯,伺候她吃飯。
餐間, 董蕓似是隨口一問:“她回來了嗎?”
一般如果沒有任務安排,董蕓對梨花的行蹤并不做多少關(guān)注, 這會兒突然提起, 翠兒愣了一下, 隨后道:“梨花小姐傍晚便回了,想來這會兒應是在后院。”
董蕓嗯了一聲。
翠兒問道:“奴現(xiàn)在去后院讓梨花小姐來見大人?”
平日梨花小姐回來,都會到前堂來找大人,今日早早回來了,卻沒見往前頭來,也難怪大人會問起。
“不用!倍|搖頭, 又繼續(xù)低頭用餐。
原本還想再寫點東西再回去休息,可等吃完飯后, 居然一點心思都提不起來,寫出來的字也是雜亂無章。
董蕓有些心煩,索性丟了筆, 起身回后院去。
等進了門,才發(fā)現(xiàn)那人坐在窗口邊上的涼榻上, 看樣子早已洗好澡了,正低頭專心地擺弄著什么, 見她一進屋,忙著將手里的物件往抽屜里塞去。
董蕓只當沒看見,抬起手,示意兩名仆女上前服侍更衣。
“備水吧!彼愿赖。
待二人退了下去,梨花這才黏上來,叫了一聲姐姐。
董蕓見她一臉憨相,原本繃著的臉色這才舒緩了一些,問道:“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一些,天還沒黑就回了,等姐姐忙完好一會兒了!
“嗯,這兩天有什么事嗎?”
梨花想了想,道:“回來的時候師父跟我說了農(nóng)具坊的事,等建成估摸得小半個月,我手頭那幾個東西可等不了那么久,就算沒有農(nóng)具坊,有些事也得做在前頭。先前制鹽的那些工具都是大舅二舅幫我弄的,我今日又去姥家交代他們再多打造幾批,到時候拿到孟村里邊的礦山去。明日進山出來,若是有空,就拿圖紙回村,讓秦爺和大山叔幫忙做曲轅犁的木架子,還有犁頭也得找人打制……”
董蕓見她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今日做的事,還有明日的安排,卻絲毫沒有提及李蓮心邀請她出游的事。
是不想提還是不記得了?
難道慕容九天還沒找她說?董蕓想著臨別時慕容九天那副急切的模樣,感覺這種可能性比較小。
“就這些事了?”她淡淡問道。
梨花茫然道:“莫不是姐姐還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我的?”
董蕓沉默了片刻,“沒有了!
就在這時,翠兒走來,“大人,水備好了!
董蕓嗯了一聲,朝浴室走去。
梨花覺得今晚的姐姐有點怪怪的,但又不知道是哪里怪。她暗自忖度,自己并未招惹她生氣,難道是工作中遇到了棘手的問題?
等董蕓洗好出來,往身上抹了香膏后,兩人便一前一后上了床。
梨花側(cè)著身子躺在董蕓的身邊,小心翼翼問道:“姐姐……今天工作順利嗎?”
董蕓想了想,似乎并沒有什么不順心的事情發(fā)生,反而還從李氏糟坊那里得到了幾車珍貴的老鹽,還降了鹽價。
她如實回答道:“順利。”
梨花聞言,心中松了一口氣。
隨即左手微微往前探了探,但董蕓那邊似乎歇了聲,她猶豫一下,又縮了回來。
昨夜兩人做得有些瘋狂,老實說,梨花這會兒心里還在回味著那種感覺,身子暖呼呼的,帶著滿足。
一次高質(zhì)量的歡愉,能勝過多次低質(zhì)量的結(jié)合,那種全身心愉悅毛孔張開的感覺足以讓人回味數(shù)日。
她心想董蕓或許也是這樣的感覺。
因此當對方表現(xiàn)出沒有那方面的想法,她雖然有些遺憾,但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對。
于是乖巧地躺在董蕓的身邊,鼻尖輕嗅著她身上散發(fā)著沐浴過后的味道,沉浸在一片滿足中。
年輕的身體尤其需要睡眠,眼睛才一合上,就這么睡了過去。
而董蕓等了半天,卻未見她像往常一樣黏上來撒嬌親昵。
等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才發(fā)現(xiàn)人居然已經(jīng)睡著了。
黑暗中她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想把人抓過來掐一頓。
平日里總是趁著自己睡著的時候不是親這里就是親那里,可自己今晚好端端地躺在這里,臨睡前也沒見湊過來親一口?
甚至連睡前的一句好眠都沒有。
明明昨晚還玩得那么花,姐姐長姐姐短的,今天一上床倒頭就睡。
還真是有能耐了。
董蕓瞬間給氣得來精神了,側(cè)過身子,想去揪她,要把她給弄醒。
可手才一碰到她臉頰,指尖下面光滑彈軟的觸感,讓她心中的怒氣瞬間消散無蹤。再看著對方那像小豬崽一樣睡得香甜的樣子,哪里還舍得下手?
董蕓牙根子癢癢的,又拿她沒辦法,最后手臂一撈,將她摟入懷中。
用力地揉了揉,這才挨著她也睡了過去。
……
次日清晨醒來,梨花早就不在床上了。
董蕓第一時間就想起李蓮心邀約的事,也不知道她們約上了沒有,那丫頭今日會不會去赴約。
“梨花呢?”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翠兒哪里知道她們二人睡前說了什么,只老實回答自己知道的。
“一大早,城主府的石頭就來了,說是讓梨花小姐晌午去春江樓赴約,李小姐在那兒等她。梨花小姐應了一聲就出門了。至于早上,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翠兒的回答讓董蕓的心微微一沉。
明明只是兩個普通女子之間的游玩,她卻忍不住要胡思亂想。
這天底下能有多少人一樣,愛著同為女兒人的人,可自己敏感得不行。
或許真的是和那個李蓮心氣場相斥,才會給她帶來如此不安的感覺。
翠兒察覺到她的異樣,關(guān)切地問道:“大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梨花小姐回來?”
董蕓搖頭道:“沒有不舒服,更衣吧!
前堂的事還是一如既往地多,流民安頓事項雖然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安排下來,但仍有很多細枝末節(jié)的問題需要處理,城中買下來的商鋪需要調(diào)配人員去經(jīng)營,人才培養(yǎng)問題仍是一如既往地嚴峻,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去普及學堂……
事情多,往時董蕓一坐下來很快就投入,可今日的卻有些心神不寧。
她感覺沒有辦法讓自己安心下來開展工作,甚至時不時讓門口衙役進行報時。
眼看著晌午的時間越來越近,干脆起身走到窗前,就這么盯著外頭的墻角發(fā)呆。
“小九——”董蕓突然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門口的衙役吳九趕忙上前應答。
“之前錦兒提到臨河巷有個鋪面想要拿下來,但主人家一直不肯松口。這件事辦得怎么樣了?”
吳九趕緊搖頭回答:“還沒有,主家仍然不接受二小姐的出價!
“你叫上翠兒,跟我去看看!
吳九愣了一下,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大人親自出馬。
但衙門里,大人最大。
吳九不敢置疑,趕忙叫上翠兒,佩刀跟隨。
臨河巷就是因臨近流溪河才叫的這個名,是晉城最為雅致的一個去處,而巷內(nèi)最負盛名的,莫過于沿著河邊的春江樓。
一路過去,走走停停,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戶人家的大門緊閉,無人在家。
吳九看著董蕓背著手在門口踱步,猶豫片刻后,輕聲建議道:“大人,既然主家不在,不如我們?nèi)ズ舆呑咦撸笕艘埠梅潘煞潘裳劬Α?br />
原以為董蕓不會答應,沒想到她竟點了點頭。
“如此,便往那邊走走吧。”
一行人沿著河岸緩緩而行,大人臉上神情淡淡,不見喜怒,可似乎并沒有出來散心的松弛感。吳九心中忐忑不已,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建議是好是壞。
直到望見不遠處的春江樓時,翠兒的眼皮微微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大人,我們走了好一會兒了,不如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坐坐,休息片刻?”翠兒試探著問道。
董蕓未置可否,但腳步卻停了下來。
幾人選了一處涼亭,堪堪可見春江樓的一二樓大致全景。
吳九看著董蕓坐下之后就不聲不響的,原想著要說點什么活躍氣氛,卻被翠兒瞪了一眼,立即噤了聲,縮在后邊不敢吭聲。
涼亭內(nèi)陷入了一片寂靜。
直到晌午時分,一個橙黃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春江樓的門口,身形高挑,行色匆匆,下馬后便徑直走入了樓內(nèi)。
吳九見到那人背影,張嘴就要出聲。
看著翠兒警告的眼神,又抿住唇。
那橙黃色的身影迅速上了二樓,走到窗邊的位置坐下。那里已經(jīng)有人在等候著,雖然距離較遠看不清面容,但依稀能辨別出是一名女子。
翠兒看著主子越發(fā)陰沉的臉色,心中忐忑不安。正思忖著要如何開口緩和氣氛時,董蕓卻突然站起身來說道:“既然主人家不在,衙門還有一堆事情等著處理,我們回去吧!
二人如得大赦,趕忙躬身應諾。
等回來之后,董蕓便埋頭在一堆竹簡資料當中,忙得不可開交,仿佛剛才河邊的那一幕從未發(fā)生過一般。
公廚那邊送飯過來,翠兒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她用午膳。
然而飯還沒吃完,堂前就有人前來報官。
何記和石記兩家糟坊,舉報李記糟坊售賣私鹽。
有人報案,不一定升堂。
但何記和石記都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能做糟坊生意的,背后自然有一定的實力,他們存心要把事情弄大,官府不可能坐視不管,就得升堂。
而昨日董蕓才與他們背后的主子會面,這事回來也沒跟夏尋雁他們說,這個案子自然也是得由她親自負責。
來的人正是兩家糟坊的掌柜。
董蕓一見這二人,心中已經(jīng)猜到了幾分,不動聲色地問道:“既然你們說李記糟坊販賣私鹽,有何證據(jù)?”
石記掌柜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包鹽,遞上前去:“這是我們從李記購買的海鹽!而我們的官鹽,是從沱北司洲統(tǒng)一運來的巖鹽。這海鹽,分明就是私鹽!”
“還有,我等從司洲買回來的官鹽,就地征稅之后,一斗鹽要五百文錢,李記的價格卻遠低于此,若不是私鹽,又怎么能賣出這樣的價格,試想天底下誰會做這樣賠本的生意?”何記掌柜道。
事實上,李記背靠沱東的李氏家族,夾帶私貨賣私鹽是大家私底下都公開的事了。但不止李記,其他兩家糟坊同樣也在暗地里售賣私鹽。
可是昨天下午開始,李記就開始降了鹽價,這無疑觸動了另外兩家的利益神經(jīng),這才使得他們聯(lián)手前來衙門告狀,想要將李記糟坊置于死地。
按理說,昨日城主府受了李蓮心的好,衙門無論如何都要替李記講話。
更何況,董蕓日后還想要背靠沱東李氏站穩(wěn)腳跟!利益使然,于公于私,她都沒得選。
然而話到嘴邊,董蕓卻道:“立即傳喚李記的負責人。”
……
李蓮心最后并沒有出現(xiàn),來的是李記的掌柜。
最終還是董蕓讓人偷偷尋了何石兩家販賣私鹽的證據(jù)告上來,兩家人嚇得趕忙撤訴,最后定了個三方相互污蔑的罪,罰了錢,各打五十大板,這才把人放了回去。
案子一直持續(xù)到了傍晚,等處理完,天也快黑下來了。
廚房照例送飯過來,翠兒看著正在細嚼慢咽的董蕓,躊躇片刻,轉(zhuǎn)身回了后院。
梨花果然已經(jīng)回來了,正坐在窗邊的木榻上,雙手沾滿了紅色的原料。
“梨花小姐——”
梨花見到翠兒,“怎么了?姐姐快忙完了嗎?”
翠兒道:“還沒呢。梨花小姐用過晚膳了嗎?”
梨花點頭,“嗯,我剛回來的時候肚子很餓,直接去廚房吃了晚飯。見姐姐在忙,就沒去打擾她!
翠兒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忍不住說道:“大人現(xiàn)在正在用飯,我還以為梨花小姐你還沒吃飯呢!
言下之意,大人今日心情不太好,讓眼前這木頭去陪大人。
誰知梨花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姐姐在吃飯?那行,等她快回來了,你讓霏兒來提前跟我說一聲。”
說著又低頭繼續(xù)鼓搗手上的東西。
翠兒是真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果,往日要是自己這么一說,梨花小姐肯定就像只小狗一般,搖著尾巴下了榻,就往前頭黏著大人去了,可不知為何今日卻沒動?
連大人也是奇奇怪怪的,難道兩人吵架了?
明明前天晚上動靜那么大那么激烈,才隔一晚上,這么快就鬧不愉快,不應該啊。
翠兒看著眼前這個木頭,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又往前頭去了。
梨花沒想到董蕓今日會這么晚才回來,雖然是足夠時間給她鼓搗手中的口脂,可她這么久沒反屋,她當然會想。
洗完澡后,正想往前堂去尋人,卻聽到門口傳來腳步聲,便知道她回來了,心中一喜,趕忙將口脂放好,躺在床上假寐。
打算等她沐浴完了,再把東西拿出來,給她一個驚喜。
然而今晚董蕓洗澡的時間似乎格外漫長,梨花等了半天,沒把人給等出來,倒是把她自己給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董蕓坐在床邊,盯著眼前已經(jīng)睡著的人,原本還冒著熱氣的身子瞬間又冷下來了幾分。
等終于躺了下來,側(cè)過身子面對著這人,卻半分睡意也沒有。
董蕓一直知道自己是個占有欲很強的人,以前從來沒拘過梨花,是因為她一直黏著自己,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她很放心。
直到突然來了個李蓮心這么個人,同樣花容月貌,拋開自己以前的身份不說,對方也足夠優(yōu)秀,自己并沒有太多優(yōu)勢。
董蕓承認,她有一瞬間慌了。
不是因為李蓮心,而是因為梨花。
世界上會有很多個李蓮心,不排除會有比她更好的女人,董蕓沒有自大到想要跟天下人比優(yōu)秀,但她的小姑娘如今越發(fā)耀眼,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她,知道她的好。
不僅會有女人,還會有男人!
這么好的人,憑什么偏偏會為自己停留,只是因為自己是她見過的第一個最好看的女人?
她將少女溫熱的身子擁入懷中,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會這么害怕會失去她。
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用一根鏈子將她鎖住,將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只屬于自己一個人!
董蕓咬著她的耳朵,又咬住她的唇瓣,甚至用上了力氣,想要在上面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讓她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帶著自己的烙印和標記,昭示著她是她宇文明月的人!
作為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勢力的公主,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抓不住,唯有懷里的這個女孩,是她目前唯一能擁有的,她沒辦法接受她將來或許會對另外的人展示好感。
她想要她徹徹底底變成自己的人。
這種強烈的占有欲和愛意交織在一起,讓董蕓的心中在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占有她!
她伸手拉開里梨花的衣服,伏到她身前。
梨花雖然睡著了,但身體的反應讓她很快就醒來。
迷迷糊糊看到身前唇舌正抵著自己的女人,隨著蝕骨的感覺一陣陣上涌,原本還在睡夢中的腦子瞬間清醒。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身形,是她親愛的姐姐沒錯。
既然是姐姐,她便心安得很,揉住她的腦袋,毫不遲疑地將自己送上去。
口中含含糊糊地道:“姐姐想要我嗎?”
董蕓見她醒來,聲音微微沙啞,一股說不出的魅力。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想要,你會給嗎?”
梨花摟著她的脖子,“給!
只要姐姐想要,何時、何地,她都可以。她早就想要把自己給姐姐了,只是姐姐一直沒有行動。
黑暗中,董蕓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底一片猩紅。
她聽到女孩的應允,埋著頭繼續(xù)向下,用力地在她身上留下各種痕跡,只想把她整個人都變成自己的。
梨花這時也感受到她的反常,同時感受到她強烈的占有欲。
她不知道姐姐怎么了,但只要姐姐想要,她都會給。
于是順從地讓她分開自己,在黑暗中將自己展示在她的跟前。
“姐姐……”
董蕓此時已經(jīng)如同瘋魔上身,埋著頭,恨不得將她吃進去,讓她與自己成為一體,如此一來,她就永遠都不會離開自己,自己也不需要再這樣患得患失了。
她的動作有些粗暴,梨花卻甘之如飴。
直到被咬狠了,也不過是情不自禁地夾緊了對方的腦袋,卻沒有半分退縮,依舊輕撫著她的腦袋,縱容著她。
糊了滿嘴的鮮嫩多汁,足以讓人瘋狂。
香甜的氣味刺激著董蕓,讓她腦袋充血。
她突然直起身子,在黑暗中對上女孩的雙眼,呼吸急促,問道:“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一人!”
梨花若是再感覺到了女人的異樣和不安,那她就真的白長腦袋白加了那么多的點值了。
她將腿從對方肩上放下來,掙扎著坐起來,摟著女人的脖子,吮著她的唇道:“我心里當然只有你一人!”
不管什么時候問,永遠都只是這個答案。
“你會不會離開我?你說你永遠不會離開我!”
梨花心疼極了,捧著女人的臉,感受著手底下對方那濕淋淋的發(fā)絲,宛如溺水的人一般,“當然不會,就算是死,我也要跟你埋在一起。”
她明確感受到了對方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她想要安撫她。于是一把捉住董蕓的手,往下而去,“姐姐,你別怕,我是你的人,讓我成為你的人……”
董蕓抵住她的額頭,“你是我的,你當然是我的……”
……
“唔……”
梨花閉上眼睛,瞬間便感受到了她。
“姐姐……姐姐……”她低低吟著。
“我是你的,你一個人的……”
董蕓聽著她耳邊的承諾,血液沸騰起來。
她的梨花承認了,她是自己一個人的,永遠都是,永遠不會變。
董蕓感受到自己被包容著,感受到彼此之間的親密無間,感受到了女孩心脈的跳動。
那樣的跳動,和自己的一樣,一下跟著一下。
“梨花——”
“姐姐,我在……”梨花輕吻著她。
吻著她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
“我在的……”
“疼嗎?”
“不疼,因為是姐姐,梨花很快樂……”
董蕓低下頭,緊緊貼著她的心臟,聽著她胸口那里傳來有力的振動頻率,“你說了的,你是我的!
梨花摟著她的腦袋:“嗯,我說了的,我是你的。”
董蕓狂躁的心這才穩(wěn)定了下來,她說了的,她從來都是說到做到,她最講承諾。
劇烈的運動過后,隨著心定了下來,周身的力氣就在一瞬間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趴在她的身上,迷迷糊糊地,就這么昏睡了過去。
梨花摟著她,輕輕親吻著她的額頭。
第133章 福瑞
次日。
董蕓醒來的時候, 床上只剩她一人。
她有些茫然地坐了起來。
床上有些亂,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一把掀開薄被, 床單之上,赫然是一抹已經(jīng)干涸了的紅。
心瞬間跳得厲害, 昨夜的記憶也一下涌入腦海。
可當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身子突然一瞬間繃緊。
她去哪兒了?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少女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橙黑相間的霧隱軍特制冠服十分合身,襯得身子更加高挑。
董蕓抬頭看著她, 看她如往常一樣朝自己走來, 坐到了床邊, 挨過來。
緊接著,左臉邊上一熱,臉頰被輕輕啾了一口。
“姐姐什么時候醒了?”
董蕓被她明艷的臉兒給晃得有些恍惚,聲音沙啞道:“剛剛醒!
“睡夠了嗎?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梨花神色如常地,環(huán)住她的腰,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董蕓這時候意識終于徹底回歸, 心里卻多了那么一絲的忐忑,只是溫暖的身子就挨在自己懷里, 一切都做不得假。
“要起來了嗎?”梨花見她不答,?蹭了蹭她的脖子。
董蕓點頭:“要起來了!
梨花這才放開她,起身去拿衣服, 口中道:“姐姐今天睡得好久,待會兒肯定辦不了多少事了, 一會兒我去孟村,下晌姐姐在衙門辦公, 我從孟村回來后就去農(nóng)具坊監(jiān)工,晚上陪姐姐用飯!
說完轉(zhuǎn)頭看著董蕓道:“好嗎?”
董蕓嗯了一聲。
梨花笑笑,“這幾天在弄一個小禮物,晚上回來要給姐姐一個驚喜,姐姐今天可以期待一下!
董蕓心里微動,想起前夜她急急忙忙往抽屜里塞的東西,似乎明白了什么,問道:“是什么禮物!
梨花:“都說是驚喜了,怎么能現(xiàn)在告訴你!
說罷,衣服拿過來,伺候她穿戴。
董蕓看著眼前低著頭為自己擺弄腰封的女孩,突然一把將她抱住。
梨花沒說什么,順勢摟住了她。
董蕓這才道:“昨夜沒嚇到你吧?”
梨花側(cè)過臉來,臉上帶著笑意:“嚇什么,之前我夜夜纏著姐姐要,莫非也會嚇到姐姐?”
董蕓有些尷尬:“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梨花搖了搖頭:“沒有嚇到,我喜歡的!
喜歡姐姐在乎她,喜歡姐姐為她失控。
“孟村那邊事挺急的吧,何必要等我醒來——”
梨花道:“怕你醒來見不到我!
說完又補充道,“也想在出門之前親到清醒的姐姐!
董蕓心跳得很快,輕咳一聲道:“我也醒了,你也親到了,去忙你的事情去吧!
梨花哦了一聲,俯過身來,在她臉上又飛快地親了一口,這才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董蕓背對著她,輕嗯了一聲,臉上燙呼呼的。
……
梨花今日確實忙,孟村三十里的礦山就要開始動工挖鹽曬鹽,五十多名霧隱軍戰(zhàn)士在林平的帶領(lǐng)下已經(jīng)提前幾日進山了,連同孟村的老百姓一起搭建設備和場地,昨日大舅二舅也被接進去,就地打造和組建裝備,這個事情她得時刻跟進。
和董蕓道別后,她出了衙門就直接打馬進山。
場地已經(jīng)建設好了一部分,其他的還在繼續(xù)擴建。
設備也搭建了起來,等她到的時候,由孟村百姓組成的鹽工已經(jīng)開始挖鹽煮鹽了。
梨花根據(jù)系統(tǒng)提示,對其中相關(guān)的操作細節(jié)進行一一改正,確保萬無一失。
直到下午,第一桶鹽終于出來了,整個鹽場的人陷入一片巨大的興奮中。
這可是鹽啊,白花花的鹽,就算是李記糟坊降價三成,可大部分的百姓還是買不起。要是晉陽本地真的產(chǎn)鹽,既不需要像司洲官鹽那樣征繳稅費,又不需要像李記那樣大老遠從沱東運來,那他們的成本可以說是低到無法估量的地步。
就算是私鹽,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
梨花道:“第一批鹽,先緊著我們自己,參與鹽場建設士兵和鹽工,每家每戶可分一斗鹽,之后每月,能領(lǐng)一斤,其余工錢另算!
這也是提前和董蕓她們商量好的。
眾人大喜,尤其是孟村的鹽工,不但解決了食鹽的問題,還另外撈了一份工作,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大家只需記得,咱們這是私鹽,煉制的法子是明月公主給的,大家能過上好日子,是公主的恩賜,公主心善,不求咱們回報什么,只要心里悄悄記得她的好就行!绷制?jīng)_著這些工人訓話,“鹽場的事還有公主的事,大家務必守口如瓶,一旦不小心泄露出去了,咱們從上到下,可是一個都逃脫不了!”
“林隊長放心,梨花統(tǒng)領(lǐng)放心,此事天知地知,絕不會泄露出去!
梨花滿意地點了點頭,看著天色不早,將其他事項交代給了林平,這才打馬回城。
回去第一時間,就從衙門正門進去,去了董蕓的廂房。
見她正在和下屬交代事情,沖著她笑了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指了指后院。
如今正是大熱天的時候,兩地奔波,一身臭汗。
董蕓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頭。
直到把事情交代完了,靠在椅背上,輕咬著唇。
她知道自己那些惴惴不安的心思被這個笨姑娘給窺探了去,對方?jīng)]有因為這份偏執(zhí)的愛戀敬而遠之,或恃寵而驕,只是就這么不動聲色地包容了回來。
出門之前,向自己交代行蹤,回來的第一時間也會讓自己看到,坦誠又體貼,試問幾人能做得到?
如此想著,不禁有些無地自容,覺得自己空長幾歲,可定力和處事方式,遠遠沒有一個比自己小的小姑娘處理得好。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愿去再審視自己之前的方法是否妥當,更不想再去直面自己那失態(tài)的那一刻。
想到她說的今晚有禮物送給自己,原本游移的心情變得有些許的雀躍。
手上的活也變得討厭起來,不想再做下去了。
但想到她才剛回來,自己現(xiàn)在就回去等,又顯得迫不及待了。
只能耐著性子,繼續(xù)處理政務。
正好夏尋雁有事與她討論,這一討論就討論到了天黑透,直到那人從后廚出來去了公廚,親自給她們送飯過來。
夏尋雁回了自己的廂房,屋里只剩她們二人。
梨花也還沒吃飯,布好菜后就強制將她手里的竹簡放下,拉著她去用餐。
董蕓看著她,神情與昨日之前無異,心里稍安,但又覺兩人之間似乎有什么變得不一樣了。
要說哪里不一樣,那就是自己對她的在意更多了。
而她,雖然還是依舊溫吞,可背后卻是更大的包容和體貼。
這是她的天性使然,因此也顯得尤其可貴。
兩份飯菜,梨花吃的是常見的豬肉炒豆角,而董蕓這一邊,是廚娘精心為她烹飪的鹿肉和雞蛋羹。
眼前的傻姑娘吃得歡快,仿佛一切東西對她來說都是美味的。
見到女人停下筷子看著她,她疑惑地抬起頭問道:“不好吃嗎?”
“好吃,”董蕓回道,“只是覺得你那一份會比我的更好!”
梨花笑了,給她夾了一塊瘦一點的,“那你試試。”
董蕓沒讓她放碗里。
“你喂我。”
反正臉已經(jīng)丟臉了,她也不要形象了。
梨花看著她勾人而不自知的樣子,心里漣漪泛起,用碗托著,送到她嘴邊。
董蕓這才咬住,細細嚼了嚼。
并不覺得有多美味,還是那普普通通的味道,可偏偏她就吃得很香。
梨花看著她,“好吃嗎?”
董蕓搖了搖頭。
梨花笑道:“你呀,天生富貴命。不過沒關(guān)系,你不喜歡的那些,我給你包圓了,這樣一來,就都相互抵消了!
董蕓聽了,心中感動不已。
就這樣黏黏糊糊地吃完一頓飯,董蕓也不愿再加班了,挽著梨花的手回后宅去。
剛進屋就問道:“禮物呢?”
梨花有些哭笑不得,“哪有人這般直白地問人要禮物!
董蕓理直氣壯,“是你早上自己說的,我又沒逼你!
梨花這才轉(zhuǎn)身往窗口的木榻走去,打開上邊小桌子的抽屜,拿出一個圓柄形的小物件來,遞給她。
董蕓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陣子,沒看出什么名堂來。
梨花笑著又拿了過來,擰開上面的小蓋子,將地面旋轉(zhuǎn)了幾下,里邊如紅色水潤的脂膏就冒出頭來。
“這是什么?”董蕓覺得很是好奇。
梨花將銅鏡拿來,將口紅湊到她嘴邊,輕輕一抹。
一抹鮮潤的紅色瞬間就出現(xiàn)在唇面上。
董蕓心中一喜,“是口脂呢。”
不過看著對方笨手笨腳的樣子,道:“我自己抹!
梨花將口脂交給她,托著下巴在一旁看著她輕描淡抹,那豐潤的唇覆上薄薄的一層口脂,使得她整個人都變得更加明亮起來,更顯貴氣。
“真美。”梨花贊嘆。
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這么想,心里又更高興了。
董蕓被她火熱的目光盯得有些害羞,將她拉過來道:“我給你也抹上。”
梨花搖了搖頭,“我有更好的辦法!
董蕓愣了一下,但對上她那灼灼的目光,瞬間就明白了對方想干什么,瞬間耳朵一熱,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梨花已經(jīng)傾身上來,咬住了她的唇。
“會花的——”董蕓喘著氣道。
“不會,我試過了的……”梨花摟著她,含住那一片紅艷艷的豐潤,輕吮著。
昨夜的混亂過后,董蕓一直有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而就在此刻被對方抱住的這一刻,終于感覺又落到了地面,心踏實了。
兩人鼻息交纏著,極盡親密。
直到董蕓身子發(fā)軟,梨花這才放開她。
摟著她靠坐在榻上,說著話。
“你——昨天去春江樓還好玩嗎?”董蕓終究還是沒忍住問道。
梨花搖頭:“不好玩,喝了一肚子茶水,講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點都不爽快。若非師父跟我說姐姐將來可能要背靠沱東四大家族,我都不興去赴約。”
董蕓眼睛一轉(zhuǎn):“我以為你和那李氏女相談甚歡呢!
梨花道:“那人姓李嗎?我沒問,就那樣,要不是她提起那日我去接芙寶來城里半路幫他們抬了一下車子,我都忘了那人是誰了!
董蕓突然有些郁悶,感情是自己多心了,這傻丫頭一貫臉盲,根本就沒記得那人的樣子。
但仍不死心問道:“那李蓮心美嗎?”
“沒怎么看她,不過春江樓的點心好吃,”梨花說著,突然有些興奮地坐起來,“姐姐,咱下次也去吃好不好,爆漿糍粑和里面夾著芋頭的芋頭酥好吃,昨天點的那幾盤,全進我肚子里了,光顧著吃,也沒怎么聽人家說話,怪不好意思的!
董蕓瞬間覺得自己昨日的一肚子氣全都白生了,整了整衣領(lǐng)子,坐直了身子,“不去!
梨花伸手摩挲著木榻邊上的把手,不高興地道:“你要不陪我,下次那李心蓮來請我,指不定為了那點心,我還要去!
董蕓瞪大眼睛看著她:“你居然叫得全人家的名字!”
梨花冤枉:“這名字不是你剛剛告訴我的嗎?”
董蕓吃吃笑了:“人家不叫李心蓮,叫李蓮心!
梨花尷尬了:“下次我?guī)к綄毴コ裕綄殞ξ野僖腊夙,我想吃什么她都會陪我!?br />
董蕓:“是你對芙寶千依百順,她想吃什么你都陪她吧。”
梨花笑道:“那有什么區(qū)別,反正誰陪誰還不是一樣,芙寶肯定也愛吃爆漿糍粑!
“她現(xiàn)在好沉了,上次來的時候,我就抱了一會兒,快抱不起她了,你還想給她吃這些東西!”董蕓沒好氣地嗔了她一眼,隨即下了榻道:“我去沐浴。”
梨花在背后嘟囔:“芙寶哪里胖了,她一點都不胖!那叫貴氣,你懂不懂?眼下這世道,能吃得跟咱芙寶一樣圓的,那說明是真心疼愛孩子的好人家!
董蕓沒理她。
待她洗完上床,放了帷帳無需再開口,梨花火熱的身子便挨了上來。
有了昨夜的鋪墊,如今兩人,似乎變得更加親密無間,無所謂誰在上面誰在下面,掌握主動權(quán)的已經(jīng)不再看體位。
只需一個動作,便知道對方想要什么。
而梨花在董蕓拍了她的后腰那一剎那,便知道這女人是什么意思,她紅著小臉蛋,轉(zhuǎn)過身子,面向著床尾方向調(diào)換了一下位置。
疼愛著她,也被對方疼愛著。
梨花隱隱約約記得,當初慕容錦給的那本冊子,就有這樣的一副圖,只是自己沒好意思對姐姐這般放肆,就遲遲沒有采納。
但如今看來,還是自己局限了。
姐姐愿意得很!
快樂幾乎在同一時間到來。
一時間,帷帳之內(nèi),錦被翻紅浪,嬌聲不止。
隔壁耳房的翠兒翻了個身,喃喃道:“這下和好了,往后耳朵可就遭罪了。”
……
八月十五剛過,晉城的老百姓總算過上了幾天安生的日子,街上各店鋪的生意漸漸恢復,開始多了些人氣。
隨著一陣鞭炮聲響起,城東有一家叫做福瑞的糟坊開業(yè)了。
掌柜的叫熊大照,大約四十多歲的模樣,樣子憨厚,一臉笑瞇瞇的,正帶著一群伙計在門口給眾人發(fā)喜糖。
最為亮眼的要數(shù)糟坊門頭拉著的一張大紅布子,上邊寫著:開業(yè)三天,粗鹽買一斤送一斤,一人限三斤。
更讓人意外的是,鹽價也不貴,和李記糟坊降了三成后的價位一樣?扇羰算上買一送一,可謂相當實惠。
百姓蜂擁而至,天不亮就排起了長隊。
人群里議論紛紛,有知情人道:“你們不知道,福瑞糟坊的掌柜是霧隱軍那位女統(tǒng)領(lǐng)的舅老爺——”
“啊,居然是梨花統(tǒng)領(lǐng)親戚開的糟坊,那還等什么,趕緊排隊去啊,誰能騙咱們,霧隱軍不可能騙咱們!
“梨花領(lǐng)隊是城主的小徒弟,前幾日聽說城主派以前手下的鏢師去司洲購鹽,霧隱軍有五十多人的隊伍護衛(wèi),想來這個糟坊背后的人是城主來著!
“難道城主也想分一杯羹?”
“分你個頭的羹,先前以工代賑,孟村有人缺鹽摔下城墻死了,當時佐官就承諾一個月內(nèi)恢復鹽價,佐官是慕容家族里邊的族女,你想想,她這一承諾,可不僅僅代表她自己一個人,如今一個月的時間就快到了,城主不得幫襯?無論如何也得要把鹽價打下來不是!”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可聽說司洲那邊就場征稅,鹽價就已經(jīng)很高了,到咱們這邊賣這么低價,城主和佐官豈不是得貼錢?”
“可不是,又是免稅減稅,又是殺鹽價,依我看,慕容城主當?shù)倪@個官,就是在做賠本的買賣!
“城主真是大義啊!
“如今的這個縣班子,再加上晉城守軍,都是個頂個的好!
“城主少有管事,平日都是佐官做主。還是女人當家好,能知百姓疾苦,咱佐官是女的,守軍統(tǒng)領(lǐng)是女的,也正因這樣,晉城百姓這才有活路!
“照你這么說,頂頭上那個位置,要是換成公主,那豈不是——”
“我可不管上頭是男是女,反正能誰能讓我過好日子的,我就支持誰!
福瑞糟坊對面的酒樓里,何記石記兩位掌柜湊在一起嘀咕著。
“何兄,這慕容九天一出手,咱們兩家糟坊豈不是得倒閉了呀?”
何掌柜搖了搖頭,“我看未必,慕容九天就算是為了降鹽價,不至于傻到拿自己的銀子補貼給老百姓,他能有多少身家做這賠本的買賣,這三天買一送一都能讓他夠嗆,三天之后不倒閉也只剩半條老命了!
石掌柜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倘若真的是在司洲進的官鹽,可禁不起他這般揮霍,除非他有私鹽渠道!”
何掌柜道:“如今鄞州的私鹽不外乎來自兩個地方,一個是沱東的海鹽,不過有了李記就沒慕容九天什么事了;還有一個是咱們從西邊運來的井鹽,就算慕容九天認識西邊的人,可加上運費,再賣這么低價,也是沒得賺……嘶,真是看不懂!
石掌柜道:“算了算了,先讓他得意幾天,等虧到他底褲都沒了他就知道錯,到時候百姓還不是得到咱們鋪面買!
兩人說著,不禁又得意起來。
殊不知隔壁的包間內(nèi),還坐著另外一位當事人,那便是李記的李蓮心。
那仆女看著樓下已經(jīng)排到一里開外的隊伍,也不禁憂心忡忡。
“主子,慕容城主剛接受了咱們贈送的鹽,轉(zhuǎn)手自己卻開了這么一家糟坊,是不是拿咱們的鹽來給他自己打招牌了呀?”
李蓮心搖了搖頭:“糟坊不是想開就能開,他們今日能開業(yè),至少一個多月之前就在籌劃了,就算再慢,但也必定是在我們拜訪他之前,所以這事與咱們給不給鹽沒有關(guān)系!
“可賣這么低價格,真的能掙錢嗎?”
李蓮心道:“掙不掙錢不重要,每個人做事都是依著自己的利益為出發(fā),慕容九天不是商人,他的目的或許不是為了掙錢,也許他是為了爬得更高都說不定,倘若是這樣,那他虧本售鹽博取民心就不會顯得突兀。只是這么大張旗鼓賣低價鹽,長此以往,民心是有了,卻很容易入不敷出……且看著吧!
仆女聽完,道:“要真這么說也能說得通,畢竟主子來鄞州,也不是為了完成家主的任務——”
見到李蓮心瞪著她,趕忙轉(zhuǎn)口道:“主子還要再約梨花姑娘嗎?”
李蓮心皺了皺眉頭:“約吧,都好些日子了,上次那一面,吃了我五碟爆漿糍粑三盒芋頭酥,卻未正眼瞧過我一眼,問她話,老半天才憋出一個哦字,真是豈有此理,要不是知道她身份,我還當慕容九天餓著她了。”
當日仆女也在場,回想那年輕女統(tǒng)領(lǐng)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著實一言難盡。
“不過還真奇怪,一般守軍統(tǒng)領(lǐng)不是住營地或回家嗎,她怎么住在衙門?”
這一點李蓮心也覺得奇怪,猜測道:“慕容九天有自己的城主府,縣內(nèi)政務都一律丟給他那個族女佐官負責,連他女兒也住在衙門,梨花在城中沒有房產(chǎn),和慕容錦是師姐妹,想來那幾人關(guān)系要好,便都住在一起吧!
仆女明白,躬身道:“奴這就去衙門送拜帖。”
第134章 耕地
糟坊事情告一段落, 鹽價總算是穩(wěn)定下來了。
當初董蕓向晉城百姓許下的承諾如期兌現(xiàn),也為新一屆的縣班子贏得了民心,各項工作開展起來越發(fā)順暢。
但最重要的, 還是糧食。
次日李蓮心仆女前往衙門送拜帖的時候,梨花和董蕓正在晉城附近的村子試驗新的曲轅犁。
周邊的百姓, 包括城里的居民早就聽聞霧隱軍有人制造出新型的鐵犁,今日要試耕,均覺得很神奇, 剛排隊買完鹽,轉(zhuǎn)身又跑來看犁地。
晉城附近有幾個莊子, 過年以來就受到嚴重破壞, 村子里的人跑的跑死的死, 這幾日才剛把人員安排進去。
但莊子很大,土地多,董蕓趁機對這些無主的土地進行均分之后,又劃了三四十畝出來,作為試驗田用,歸衙門所有。
如今這一大片田地早就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就只剩下荒蕪一片,用來試驗新農(nóng)具是個不錯的地點。
這次試驗新農(nóng)具, 下的第一把犁是梨花親自操作。
田地周邊一大早就圍了幾百號人,看著梨花牽著牛下了地,都紛紛叫好。
要是別家待字閨中的女郎, 眾人還叫不出口,但這可是救大伙兒性命的霧隱軍首領(lǐng)呢, 能上陣殺敵下地犁田,在大伙兒眼中, 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年輕的女郎一身粗布麻衣,頭發(fā)簡單束起,干練颯爽又充滿朝氣,一副蓬勃之姿。
在她的牽引下,牛兒乖順地踏入了田中。
“就她一人犁嗎?”
“這犁是不是小了些了?”
“以往都是兩人犁,一人拉前邊一人壓后邊,這種犁難道一個人也能操作?”
梨花熟練地將木架子套在牛身上,雙手緊握犁把,用力將犁壓入泥土中。
隨著一聲清脆的鞭響,大黑牛低哞一聲向前走去。犁頭瞬間破開土地,翻起了一道道新鮮的泥土波浪。
如此并不算驚奇,畢竟以前的長犁也能做到。
“當真一個人就能操作了,這可真是省力氣。 庇腥梭@嘆道。
隨著梨花將犁頭梭子一調(diào),那鐵犁刮過的地方,瞬間變得更深。
“哎呀!這犁可真是神奇。∩顪\自如呢。”
“快看,轉(zhuǎn)彎了,那小地方居然也能轉(zhuǎn)彎,都不用把犁頭抬起來,這也太方便了吧!”
“呀,這玩意兒要是要是用在小地塊上,那可了不得了。”
轉(zhuǎn)過彎之后,梨花繼續(xù)趕著牛往前邊走,而她所過之處,犁出一道道整齊的溝壑。
周邊的百姓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何曾見過如此神奇的犁地工具?那犁地之深淺、轉(zhuǎn)彎之靈活,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一旁雇來的老把式,跟百姓們解釋道:“這種犁叫曲轅犁,比起以前的直轅犁,更加靈活,更容易操控,甚至能夠深耕土地,翻出更多的草根和蟲卵,對于提高土地的肥力也大有裨益!
田邊,一位老農(nóng)躍躍欲試。
梨花見狀道:“老丈,你來試試。”
那老農(nóng)一聽,頓時喜上眉梢,挽起褲腳就下了地。
上前先是摸了一把大黑牛進行安撫,一看就是個老把式。
他沒拿鞭子,只是一巴掌拍在牛屁股上,那大黑牛就自動邁開了步子,聽話得不行。
眾人是一陣笑,看他那模樣,根本不用教,直接就上手了。
隨著犁頭的翻卷,新鮮的泥土被一道道地翻開,整齊劃一。
等到老農(nóng)犁到地頭轉(zhuǎn)了個彎回來時,已是滿面紅光,激動不已:“好!好!這犁果然是名不虛傳!老頭子種地四十多年的地,摸的犁沒有十把也有八把,可從沒見過這么便利、這么好的犁!這當真是咱們莊稼人的福音啊!”
聽他這么一說,其他人也紛紛涌上前來,央求著要下地試一試這神奇的曲轅犁。
梨花自然沒有拒絕,只是讓霧隱軍維持隊伍,又拉來幾頭牛和另外幾把新犁,讓他們盡管試去。
果然一個個試下來,都是贊不絕口。
有幾個膽子大的,直接開口問她這種新型的曲轅犁究竟如何售價?
梨花笑笑請出了董蕓道:“關(guān)于新型犁,咱們佐官有話說!
眾人瞬間屏息凝神,望向董蕓。
董蕓也不拿官腔,笑笑道:“如今衙門新設農(nóng)具坊,一時候還生產(chǎn)不過來那么多的新犁,不過十月底之前會每個村子發(fā)一把,大家可以去找本村村正租借。家中田產(chǎn)多的,可往福瑞糟坊旁邊的鋤云居購買,定價以店內(nèi)具體公告為準。不過請各位父老鄉(xiāng)親放心,該店由衙門督造,價格只會往低走,不會收大家高價。并且承諾,農(nóng)具在使用過程中,鐵質(zhì)若有破損,可免費打磨維修!
這話一說,百姓皆驚呆。
“什么,還能免費修補?”
“我沒聽錯吧。”
“不會錯董蕓不會錯,上次佐官也是這么承諾打下鹽價的,大家伙有福了,趕緊去助云居訂購吧,眼下農(nóng)具坊剛建成,貨肯定不多,指不定又要排隊排到城門口去!
眾人蠢蠢欲動。
有些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城門方向跑了。
就在這時,卻聽田邊傳來一陣銅鑼聲,一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敲著鑼,叮叮當當沿著田埂邊上走來,邊走邊大聲吆喝,“各位鄉(xiāng)親們,注意啦!衙門為了進一步鼓勵農(nóng)耕,決定在下個月底舉辦一場盛大的犁地大賽!”
“無論男女老幼,只要你有一手好犁地的本事,都可以來報名參加!每個村子都會選出三個代表進入決賽,到時候就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一展身手,一人負責一畝地,看看誰犁得又快又好,誰就把大獎抱回家!”
說著故意頓了一下,直到周邊的人不住催促,這才笑嘻嘻繼續(xù)宣布道:
“大賽獎品豐厚,一等獎一名,獎勵三年壯牛一頭,新犁一把。”
“二等獎兩名,各獎勵一頭肥美的四十斤羊和新犁一把!
“三等獎三名,各獎勵一只五斤重的肥雞和一把新犁!還有參與獎二十名,都有一把新犁作為鼓勵!”
“具體報名事宜和比賽規(guī)則,衙門會在城門處張貼公告,并派發(fā)到各個村落,希望大家踴躍報名,積極參與,共同展示咱們晉陽人的農(nóng)耕技藝!”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沸騰了。
有人驚嘆不已,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有人笑得合不攏嘴。
一直以來朝廷招募人才,要么是認字的,要么是琴棋書畫方面冒尖的。就算民間比試打擂臺什么也是要比武,哪里聽過比犁地?
“哎呀呀,我不行了,我得去報名參加這個犁地大賽!”
“哼,就你那兩下子也想拿獎?”旁邊一個魁梧的漢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我犁地的速度可是出了名的快,這次的頭獎我志在必得!”
“呸你個屠大坑,你犁地有我犁得好?要說你殺豬第一我不敢反駁,可你要說犁地,你絕對不如我!”
“你別橫,等到時候自見真章!”
小林子看著周圍熱情高漲的百姓們,心中充滿了成就感。他敲著銅鑼又沿田邊走了一遍,嗓子都快喊啞了才停下來歇口氣。
梨花和董蕓站在樹下,看著眼前一陣沸騰,臉上皆是一片笑意。
“姐姐的辦法真是太妙了,這下衙門的這塊地不用請人犁了,又能振奮人心,激起百姓的熱情,還能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將咱們的新型犁給推出去,真是一舉三得!
梨花冒著星星眼。
董蕓笑道:“以前在宮里,王公貴族閑著沒事干,一年要搞幾次狩獵,還要比拼誰狩得比較多,能獲得更多的賞賜,那些都是消遣罷了,用在這上邊,可比那些有用多了!
而地頭的另一邊,慕容錦也來了,正跟一名白衣女子說著話。
李蓮心的仆女瞥見那白衣女子,還以為自己看錯,揉了揉眼睛才發(fā)現(xiàn)當真是老熟人,便急匆匆地趕了回來。
先是向李蓮心細述曲轅犁的神奇之處,“這樣的農(nóng)具最適合咱們沱東那樣的小塊水田,主子何不去和慕容城主商量,將這樣的農(nóng)具引入,如此一來,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李蓮心點了點頭,“待我找個機會與慕容城主好好商議一番。”
仆女又道:“主子,晉陽縣竟能招攬到這樣的人才,生產(chǎn)出如此農(nóng)具,當真是了不起!依奴看,慕容九天能有這個魄力上疏請封城主,除了這份膽識之外,似乎其他方面的能力也不容小覷呢!
李蓮心卻微微搖頭:“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些革新之舉、利民政令,似乎都是由衙門直接推動,慕容九天本人則更多是在營地訓練士兵,那些關(guān)鍵的政務決策,應是出自那位佐官之手!
仆女:“這么說來,那位佐官才是深藏不露?”
李蓮心道:“若不是她足夠優(yōu)秀,慕容九天怎么可能會放棄一個身份無往不利的男人,而是選了一女子前來輔佐?”
“那日見她一面,寡言少語,也探不出深淺,但如今想來,此女氣質(zhì)非凡,非池中之物!要說慕容九天是為了她而請封城主,讓她施展才華,這我都信!
只是說完,又覺得匪夷所思,不禁笑失。
卻聽仆女又道:“主子,適才奴還見到了錢家大小姐!
“錢璟?”李蓮心愣了一下。
“是,和慕容城主的千金聊得很是歡快!
李蓮心秀眉緊蹙,“她來晉陽做什么?”
仆女道:“這奴就不知道了,會不會是跟咱們一樣,也是為了拉攏慕容九天而來?”
李蓮心道:“誰知道呢,當初張孝師率兵起事,能把沱北的軍隊趕過江區(qū),又守住了溿陽,是有一定的軍師才能,否則四大家族私下里不會看好他?扇缃竦倪@個慕容九天,僅僅守城就已經(jīng)是個問題了,還是靠他的小徒弟馳援才脫困,比起張孝師,還差那么一丁半點,要說錢家能看上他,除非是看上他們兄弟倆,得加上他背后南鎮(zhèn)撫司監(jiān)事慕容青山。”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如今北方局勢動蕩,宇文敬和國舅還在斗,各地義軍層出不窮,各大世家都想找一個靠山,抱團對抗,免得被一鍋端了。當初張孝師之所以被沱東四大家族拋棄,不是因為他低品魯莽目不識丁,而是因為他支持寒門,想要削弱世家權(quán)勢。你說他這樣,誰敢支持他?萬一他將來當真得勢了,反過來對付背后幾大家族,這不是養(yǎng)虎為患嗎!算了,多說無益,還是先把計劃的事情完成吧!
……
晉城衙門。
梨花和董蕓剛結(jié)束了新犁展示返回,剛走進縣衙,吳九就來報:“梨花統(tǒng)領(lǐng),有您一張拜帖。”
梨花聞言接過來,打開之后,隨即下意識看了一眼董蕓。
單這一動作,董蕓立馬就猜出是誰,臉上倒無太多表情,抬著腿往廂房方向走。
梨花本來是要去后院,她一個守軍統(tǒng)領(lǐng),辦公地點應該在青梅莊,衙門可沒她的地方,平日都是蹭著董蕓的廂房,只有開會的時候才會名正言順地來。
這會兒看著董蕓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哪里還會不知輕重。
董蕓進了屋,坐下之后就開始翻竹簡。
梨花見狀,殷勤地幫她拿過來,攤在她跟前。
見她要提筆寫字,便挽起袖子給她磨墨。
董蕓沒好氣道:“你沒事做了嗎,來我這里賴著干什么?”
梨花道:“有事,大事!
董蕓一直沒轉(zhuǎn)過彎來,也暫時把那拜帖的事給拋之腦后,問道:“什么大事?”
梨花道:“你就是我的大事!
董蕓原本那點小脾氣一下就被她這話給頂破了,拿起竹簡錘了一下她道:“油嘴滑舌,她找你干什么?”
梨花搖了搖頭:“就一張拜帖,又沒說什么事,我哪兒知道!
董蕓這才正了色,上次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她半夜發(fā)了一次瘋,這次可不能再被她牽動情緒。
“她找你,要么對你感興趣,要么對你能力或資源感興趣,你說會是哪一種?”
梨花搖頭。
“上次她邀請你去春江樓的時候都問了你什么?”
梨花仔細想了想,腦子里剩下的就只有那日的爆漿糍粑和芋頭酥,但好在她有外掛,趕緊讓系統(tǒng)出來對當初情形再現(xiàn)。
“先是夸我長得好看,武藝高強……見我一直吃爆漿糍粑,又一連點了五盤,還有三盤芋頭酥……旁敲側(cè)擊問我是不是有什么想得到的東西?有什么抱負?”
董蕓瞬間驚呆了,先前她說去了就一直吃點心,原以為撐死不過兩三碟,可也沒想到吃這么多。
“別人請你會面說話,你一次吃□□盤點心?我平日是缺你吃的了?”
梨花委屈道:“那日起來我沒吃早飯,直接就進了孟村,那里面房子沒搭好鄉(xiāng)親們自己都吃不飽,就別提給我弄吃的了,然后師父又讓我晌午一定要趕到春江樓,我急急忙忙趕回來,那會兒正逢午飯,我能不餓嘛!
“主要是那個春江樓的爆漿糍粑真的太好吃了。”
董蕓想著那天自己帶著吳九和翠兒往河邊走,心里那個酸,哪知這人在里邊放開肚皮大吃特吃,當真是白酸了。
她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隨后沖著外頭叫了一聲,翠兒應聲進來。
“去我私庫拿銀子,讓吳九去春江樓打包點心,五盒爆漿糍粑五盒芋頭糕拿到我這兒,剩下給官署的其他人也安排上!
翠兒一聽大喜,春江樓的點心是真好吃,平日她們也舍不得買,如今主子掏錢請客,能解解饞哪能不歡喜。
于是喜滋滋地下去了。
梨花一聽,更是眉開眼笑,看了眼門口,沒人。
傾身過來,在董蕓臉上快速地香了一口,輕聲道:“姐姐真好!
嚴肅場合被偷香,董蕓臉頰微紅,心里卻受用得很,嘴上則嫌棄道:“在家里把你喂飽了,免得出去饞出洋相丟臉丟到外頭去了,說我養(yǎng)不起你。”
梨花道:“也得虧只有我一人,再多一兩個,你都養(yǎng)不過來了!
董蕓這才把話題拉回來,“不許貧嘴,剛剛說到哪兒了?”
梨花:“說我吃了好多的爆漿糍粑和芋頭酥。”
董蕓這才接上剛剛的思路,道:“她問你抱負問你想要得到什么,你是怎么回答的?”
梨花道:“我能有什么抱負,我的抱負都是視你而定。”
“你就是這么跟她說的?”
“哪能啊,我又不是傻子,我說我就想幫師父和佐官管好晉城治安,上頭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百姓平平安安,家人平平安安,僅此而已。”
董蕓眼睛微微一轉(zhuǎn),道:“那現(xiàn)在不是她問你,換作我問你,你的抱負是什么,你想過什么日子?”
梨花想了想,道:“大差不離,就是幫我的公主大人管好轄區(qū)內(nèi)一切力所能及的工作,公主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百姓平平安安,家人平平安安,我的公主平平安安,僅此而已!
“油嘴滑舌。”董蕓嗔了她一眼,心里卻來回蕩漾著。
隨即又輕咳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子,強迫自己從粉色泡泡中清醒過來,繼續(xù)分析道:“她這是想知道你要什么,然后給予你同樣的條件,讓你轉(zhuǎn)而投入她的門下——”
“我只想要你!崩婊ǖ。
董蕓被她打斷,羞惱道:“你這個壞胚子,我還沒說完呢。”
梨花哦了一聲,又道:“我只想要你啊,她怎么分析都沒用,她都沒找到點子上!
董蕓徹底沒辦法交流了,被這樣直白地宣示主權(quán),哪個人能挺得住,心里那股隱隱的興奮感壓也壓不下來。她幾天前腦子是撞了什么坑,居然會因為這個事情患得患失,根本沒必要好吧。
再不想繼續(xù)廢這個腦去想這個事,將手上的竹簡一拋,道:“行了,我懶得分析她了,她約你是你們倆之間的事,至于去不去你自己決定,我就不過問了!
梨花看著她,哦了一聲。
去當然是要去的,她還想搞清楚那個女人的意圖呢。
而且姐姐還要接近四大家族,想要獲得他們的支持,她當然得去探探虛實,就是不知道這個李心蓮能不能代表沱東李氏。
上次她之所以一直耽于吃點心,還真不是因為太饞了,當然饞是一方面,主要是對方目前還處于試探階段,對方不明說,她也只能先裝傻充愣。
卻讓讓姐姐難過了。
反正她也不是什么精明的人,沒有必要和對方玩心機裝深沉,且看著吧。
倒是董蕓,被她這一番無意識的表白,給弄得心里蕩漾,想把她趕走又舍不得,把她留在這里,弄得自己心里根本就靜不下來做事。
好在外頭吳九的效率還挺快,不要多久就把點心給打包回來了。
梨花一聞到這香酥的味道,直接就坐不住,自己上前去把盒子接過來,擺到桌子上,一個個打開,又沖著董蕓招手。
“姐姐快來,一起吃。”
董蕓嫌棄道:“我吃了,待會兒你不夠吃,不得賴我!
說著,人卻已經(jīng)站起身,坐到旁邊的位子上。
梨花挨著她軟軟的身子,手上有美食,旁邊有她,心里別提有多舒坦。
“五盒呢,我又不一定非得吃完,再說晚點還要吃晚膳!
說著夾了一塊送到董蕓的嘴邊。
董蕓看著她,眸光閃閃,心間微動。
這傻姑娘明明那么饞,可第一口卻喂給了自己。
朱唇輕啟,卻只咬了半截,“你也吃。”
梨花笑嘻嘻地將那剩下的半截送到口中,大快朵頤。
“好吃吧,我沒騙你吧。”
春江樓的點心董蕓沒吃過,但她自出生就在最富貴的宮城,什么樣好吃的美食她沒吃過,靡衣玉食,無不是天下之最,說吃過鳳髓龍肝都不為過。
那時候卻覺得難以下咽,母后如何哄都不愿意多吃一口。
可如今跟著她縮在這小小的縣衙廂房里,吃著普通老百姓家里的糍粑,不過是加了些許的紅糖炸制出來,卻覺得勝過以前的山珍海味。
“好吃。”她由衷點頭,任由她投喂。
不過每次只咬了小小一口,剩下的都全入了這人的腹中。
米糕之類的東西,吃太多,對她來說不易消化,淺嘗輒止。
但對梨花來說,姐姐愿意陪著自己吃,就已經(jīng)很令人開心了,吃多吃少都沒關(guān)系,高高興興地將剩下的全部掃進了肚子里。
饒是董蕓知道她胃口好,見她如此吃法,也是不禁擔心她消化不完。
梨花笑瞇瞇地湊到她耳邊道:“姐姐要是怕我難以消食,今晚陪我胡鬧晚一點就好了。”
董蕓聞言,想到昨晚的胡鬧,頓時后腰一麻,一陣酥癢撓上了心頭。
第135章 氣氣
晉城鹽價總算定了下來, 農(nóng)具的革新也帶來了新的希望。但農(nóng)事方面還有進步的空間,那便是兩季稻的改革。
晉城地處沱南地區(qū),靠近中部平原, 天氣整體上來說還算溫和。
只是由于土地缺乏肥力,加上當?shù)氐霓r(nóng)人一直以來都是沿襲著單季種植方法, 沒有嘗試過兩季稻的種植方式。
慕容九天之前作為鏢師,腳步遍布大江南北,見多識廣, 在新犁問世之際,便向董蕓提出了在晉陽種植雙季稻的設想。
民以食為天, 糧食問題一直是百姓的心頭大事。
如今各處流亡, 就是因為沒有糧食沒有飯吃, 對于慕容九天的提議,董蕓自是重視了起來。立即讓霧隱軍派人往南邊尋找熟悉兩季稻種植的農(nóng)事“老把式”,人數(shù)多達百人,以高價聘請他們到晉陽,考察當?shù)氐耐恋睾蜌夂颍芯吭黾油恋氐姆柿Α?br />
為督促這事, 董蕓這段日子也是三天兩頭跟著下田。
多虧了在大柳樹村生活的這幾年,她對稻谷種植知識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因此與老把式們溝通起來,并無障礙。
百姓見她對農(nóng)事方面言之有物,更加愛戴。
梨花最近正忙著跟進造紙和釀酒兩個作坊的籌備和建設, 同樣忙得不可開交。
但她一直沒有忘記,她們現(xiàn)在做的這些事情是為了什么。
為了那個位置。
這不僅是她和系統(tǒng)的任務目標, 也是董蕓未來的使命。
否則,即便她們現(xiàn)在做得再好, 晉陽的百姓再富足,這些東西也將會落入他人之手,為他人作嫁衣裳。被嫖走不說,百姓說不定還會受到更殘酷的盤剝。
因此,她決定去見李蓮心。
李蓮心也許可以代表沱東李家,能成為站在董蕓身后的一支力量。
地點還是在春江樓。
不過這次在面對這些糕點的時候,總算沒有上一次那么失態(tài),畢竟這幾日連被心愛的女人投喂過,也沒那么饞了。
要吃等回去和姐姐吃,你一口我一口,才更加香甜。
李蓮心看著眼前目不斜視的梨花,不禁有些驚奇了。
“怎么不吃了,上次看你很喜歡的樣子,我還特意多點了幾盤呢。”
梨花回道:“上次覺得好吃,回去后告訴家里人,便都給我買了,生怕這次來出了洋相又要讓心蓮小姐笑話!
李蓮心聞言,臉很臭,因為梨花叫錯了她的名字。
而梨花第一次開口弄錯之后,似乎就接受了那種設定,就再也改不回來了。
說錯而不自知,正襟危坐著。
李蓮心暗自咬了咬牙,不愿在這小事情上計較,笑笑道:“你家里人真是細心周到,連這樣的小事都放在心上!
梨花點頭:“是。”
“不過話說回來,這些點心可是今日份的,你總不會為了留著肚子回去吃家里的,就把這里的這些給浪費了吧?”
梨花聞言,覺得對方說的也在理,于是不再客氣。
李蓮心見狀,暗暗松了一口氣,這種類型的人,說真的她還是第一次見。說傻吧好像也不傻,料理底下事情井井有條,不論在他們的營中還是在晉陽的百姓心里,都享有極高的威望,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是傻子!
可若說她精明,那還真沒有給過自己這種感覺。待人接物并沒有很得體,比如待自己,當真是糟糕透了。
“冒昧問一下,梨花統(tǒng)領(lǐng)今年多大了?”
梨花微微一愣,隨即回答道:“差幾個月就十八了!
她和姐姐差了六歲,能往大的說,便不會往小的說。
李蓮心笑道:“我倒是比你虛長了三歲,叫你梨花妹妹你不介意吧!
梨花搖了搖頭表示并不介意。
“梨花妹妹如此優(yōu)秀,上門求親的人定是踏破了門檻!
梨花如實回道:“倒是有幾個!
“看來這些人都未能入了妹妹的法眼!崩钌徯拇浇枪戳斯矗安贿^臭男人確實不討人喜歡!
她長得極美,稍微一笑,便讓人覺得嫵媚。即便是女人,也忍不住多瞧幾眼,若是被她笑臉相待,更容易讓人覺得親近,進而淪陷。
尤其她還微微探過身子,親自為梨花斟茶,隨著上身一動,身上淡淡香氣撲鼻而來,粉面玉頸,最讓人沉醉。
若是此時對面坐著的是個男人,早已心神搖曳不能自已了。
李蓮心注意到梨花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時間稍微長了一些,這才稍稍恢復了些自信。
口中又繼續(xù)道:“我這次來鄞州打算多住幾天,可惜在晉城沒什么朋友。自從上次見面后,我就覺得梨花妹妹性格直爽,喜歡打抱不平,讓人忍不住想親近。以后我來找你玩,妹妹不會介意吧?”
梨花搖頭:“不介意,我要是有空,可以一起玩。”
李蓮心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了,“我就怕你已經(jīng)有玩得好的小姐妹了,不歡迎我加入!
梨花道:“可以一起玩!
“以前有出過晉陽嗎?”
梨花略作思索,回答道:“有過一次!
“哦?都去過哪些地方呢?”李蓮心興致勃勃地追問。
“之前溿陽的張孝師來我們村里搶人,我追著他出了晉陽。”
李蓮心聞言心中一驚,但面上卻不動聲色。
張孝師劫持公主一事她略有耳聞,但具體詳情卻不得而知。
口中卻道:“那家伙竟敢如此猖狂?他到底搶了什么人?你后來把人追回來了嗎?”
梨花搖了搖頭:“他擄走了公主,我后面沒有追上隊伍,把人給弄丟了。”
“公主?你說的是那位流亡南邊的明月公主嗎?”李蓮心一副驚訝狀。
“正是她。”
李蓮心:“你難道不知道明月公主已經(jīng)被當今皇帝視為妖女,全天下都在通緝追捕她嗎?怎么還敢去追她?”
梨花回道:“她有恩于我,我不能放任她不管!
李蓮心一臉遺憾:“可你最終還是沒能把她追回來。”
父親李玄與西塞那位堂姑母李月娥關(guān)系密切,李月娥從長公主那兒偷看信件,得知公主下落,便與李玄聯(lián)絡,讓他將人拿下。
李玄則是將這事交給了張孝師來辦,但最后人是否已經(jīng)送到西塞,李蓮心并不知情。
而這次來晉陽時路過溿陽,原想與張孝師見上一面,但對方態(tài)度冷淡拒絕會面,因此她斷定張孝師已經(jīng)和李玄離心了,她也沒辦法深究公主的去向。
如今聽梨花說起這事,腦子里也在轉(zhuǎn)著,很快臉上就浮出了笑意,“說來慚愧,明月公主此次被劫持,雖不是我所為,但卻與沱東李家脫不了干系!
梨花聞言愣住了:“與你家有關(guān)?是沱東李家指使張孝師擄走公主?”
李蓮心解釋道:“梨花妹妹有所不知,我們李家有位堂姑母如今人在西塞,與長公主親密無間,實在是長公主想念明月公主得緊,我那位堂姑母一心想要討長公主歡心,便派人來沱東傳話,讓家父去你們村子接了人送去西塞。家父與張孝師交好,便將這事安排給他。”
“這么說,公主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送到西塞了?”
李蓮心卻搖了搖頭:“西塞那邊并沒有接到人!
“那意思是,人還在張孝師手上?”
“不,”李蓮心道,“公主人在沱東。”
梨花聞言,心中冷哼一聲,公主若是在沱東,那昨晚與自己翻云覆雨的是何人!
這個狗女人,十句話里能有八句真話都算多了。
但表面上卻裝作震驚,倏地站起身來,“公主還在沱東?”
“是,”李蓮心緊緊盯著她,“看來梨花妹妹對明月公主的感情非同一般呢!
梨花道:“這是自然,若是沒有她,便沒有今日的我,她之于我,可謂一切——心蓮姐姐,你能否幫我把公主找回來?”
李蓮心聽她再次把自己名字叫錯,再好的修養(yǎng)這會兒也全部崩塌,臉色也沉了下來。
“可以是可以,不過梨花妹妹覺得我憑什么要幫你這個忙?”
語氣也變得冷冰冰的,畢竟繞來繞去,總算抓住了一個把柄。既然已經(jīng)處在主動位置,自然不需要再小心翼翼,生怕獵物逃脫了。
梨花直白看著她,“心蓮姐姐想要什么條件?”
李蓮心臉色更臭:“我想要你!”
梨花這下是真的愣了:“為什么?我不過一個小小的村姑,如今只是運氣好才入了師父的眼擔任晉城守軍,手下也不過才一兩千人,這點人手這點能力對心蓮姐姐來說,不值一提吧。”
“你勁兒大,我就喜歡勁兒的。”李蓮心已經(jīng)沒空理會她的稱呼了,“那日你抬車的時候,那輛馬車是鐵木所制,再加上我們車上的物資,重達千斤,我那馬夫本就是個中好手武藝高強,他都無法撼動,可你卻輕輕松地就抬了起來。”
這下子輪到梨花迷茫了。
勁兒大有什么用?難道這個李心蓮真的看上自己了?
瘋了吧!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她忍不住問道。
李蓮心見她原本溫吞的表情這會兒終于有了反應,心中暗自得意,咯咯嬌笑起來:“當然是要你跟我回沱東去了,做我的人!
梨花實在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總覺得這女子笑得有些滲人,拿著手巾擦了擦手道:“我如今身為霧隱軍統(tǒng)領(lǐng),師父又安排了我一堆事,總不能一走了之,這事容我回去考慮考慮!
李蓮心輕哼一聲,“還需要考慮,想來你對公主的情意也不過嘴上說說罷了!
梨花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別人質(zhì)疑她對姐姐的感情,正要發(fā)火懟人,卻又聽到李蓮心說:“好吧,我給你時間考慮。不過如今公主在沱東的處境不是很好,可不要考慮得太久哦!
梨花沉沉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便出了春江樓。
……
從春江樓回來的時候,董蕓不在衙門,下地去了。
梨花抬頭看著外面火辣辣的天氣,問了她的位置后,騎著馬就去找人。
等到了地頭,見到兩老農(nóng)在爭論,董蕓站在一旁聽著,一言不發(fā)。
都是老把式,各說各的理,董蕓聽到路邊的馬蹄聲,轉(zhuǎn)頭望去,見是梨花,隨即將手頭的事情交給手下負責農(nóng)事的胥吏讓他跟進,自己則朝梨花方向走去。
梨花見到她,趕忙下了馬,將她拉到樹底下?粗潜粫竦猛t的臉兒,皺著眉頭道:“怎么這個點下田,都給曬蔫巴了!
董蕓笑笑:“總得來看看進度,讓大家知道衙門確實重視農(nóng)事,我雖不精通這些,但態(tài)度上要給予支持,如此好激發(fā)百姓投身農(nóng)事的積極性!
梨花朝遠處那位負責農(nóng)事的胥吏瞪了一眼道:“那么多時間,早點晚點不行嗎?非得安排這個點來,真是個不懂變通的家伙,回頭我說他去!
董蕓趕忙捏了捏她的手道:“好啦,我早上有別的事這才推到這個點,不關(guān)他的事,你別兇他。”
梨花哼了一聲,這才罷休。
她拿著手帕給董蕓擦了擦汗水道:“我自小就開始種地,懂的也不少,我去看看,看他們在爭些什么,你在這兒等著!
董蕓一聽,忙道:“來都來了,我與你一起去。”
梨花看了看天上的日頭:“行,我給你找把油傘。”
董蕓嗔道:“找什么油傘,哪有那么嬌氣。走吧,看看你腦子里的貨,能不能解決得了這些問題、”
梨花無奈,拉著她又朝那一群人走去。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見董蕓過來,老把式們更來勁兒,爭著到她跟前表現(xiàn)。
梨花將他們隔開了道:“說話可以,往樹蔭底下站,一個一個來,別人說的時候不可插嘴,說過的點就不要再提,書吏記下來,回去整理成冊!
那些老農(nóng)見她一臉兇神惡煞,又得知她是霧隱軍首領(lǐng),手刃過幾大土匪頭子,原本激昂的聲音頓時壓低了下來。
梨花吩咐下邊的人抬來幾把凳子,讓他們坐著說。
果然這下就好很多了,梨花站在一旁跟著一起聽,讓系統(tǒng)利用其浩瀚的知識庫,分析農(nóng)人說的是否對錯,倘若有錯,便及時提出疑問。
有幾個老農(nóng)人被她問得答不上話來,羞得老臉通紅,原本還想倚老賣老,利用衙門尊農(nóng)敬農(nóng)的機會撈點好處的,沒想到碰上了硬茬子,這下都不敢吱聲了。
但對于有特別好的意見,梨花也吩咐記錄下來。遇到有爭議的地方,她就提議在試驗田進行試驗,來年看成果再定奪。
如此一來,原本可能要持續(xù)到晚上的這趟活,一個多時辰就結(jié)束了。
不過這時太陽也跟著下了山,眾人紛紛散去。
梨花讓翠兒騎了自己的馬,自己則和董蕓鉆進馬車里。
車廂內(nèi)有些悶熱,但當馬兒奔跑起來時,窗外的清風徐徐吹進,送來一陣陣清爽,兩人瞬間都覺得清涼舒心了許多。
董蕓轉(zhuǎn)頭看著她,想起她一個下午的表現(xiàn),心中又忍不住多生出幾分歡喜。
再看她臉邊垂下來的幾根發(fā)絲,伸手就去幫她撩開。
誰知梨花卻一把握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
董蕓原本都還沒降下來的溫度又升了起來,耳朵熱乎乎的,沒有掙開,任由她握著。
隨口問道:“早上在造紙坊嗎?”
梨花搖頭:“去了春江樓,去見李心蓮去了!
“……”董蕓無奈道,“跟你糾正過多少次了,你把人家名字念錯了!
梨花這才恍然大悟:“那怎么辦?我早上跟她說話的時候,一連叫了她幾次心蓮小姐了……”
董蕓簡直哭笑不得,“那你下次不要再叫她名字,就叫李小姐李姑娘成不成!
“成,”梨花道,“那就按你說的這么叫,不過有件事我說了你可不要生氣……”
董蕓瞬間警覺,“我為什么要生氣。”
事實上,她已經(jīng)沒打算再繼續(xù)理會兩人的事,愛咋咋地。
可這人這時候卻突然來這么一句,倒是讓她有些心神不安起來。
梨花這才將早上和李蓮心的對話與她說了。
原本也可不說,但這件事畢竟涉及李蓮心來到晉陽的目的,而且與董蕓有關(guān),不說不行。
果然董蕓一聽到李蓮心提出的條件是要梨花這個人,瞬間沉下臉來。
原來當初自己的直覺沒錯,那個女人當真是對自己的小姑娘心懷不軌!
“她為什么想要得到你?是因為你長得好看?”
董蕓自小在宮中長大,身邊宮女和玩伴大多都是美人坯子,因此她看一個人已經(jīng)不怎么把容貌放在第一位。加上她現(xiàn)在與梨花朝夕相處,平日更不會特意去觀察她的外貌。
但不得不承認,這小丫頭其實是好看的。
可現(xiàn)在得知她被沱東來的李氏女覬覦,董蕓的心中頓時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快。
梨花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女人的臉色,輕聲說道:“她說是因為我勁兒大……”
董蕓聞言猛地坐直了身子,緊盯著梨花的眼睛:“她怎么知道你力氣大?你抱過她了?”
梨花趕緊握住董蕓的手,急切地解釋道:“我就只抱過你,還有芙寶和四丫她們這些小孩子,從來沒抱過別人。她是那天看到我?guī)兔μяR車,才看出我力氣大的!
董蕓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罵道:“不要臉的女人!”
梨花道:“興許不是那個意思!
“都說要你了,還喜歡你勁兒大,不是那個意思還有什么意思!”
梨花頓時啞口無言,看著董蕓氣得胸口劇烈起伏,趕緊安慰道:“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你明明就在我身邊,那個女人卻偏偏說你在沱東,可見她滿嘴謊話信不得。她所謂的交換條件也根本站不住腳!
董蕓余怒未消地瞪著梨花:“我要是當初沒被救回來呢?是不是她現(xiàn)在提出的這個條件,你就答應了?”
梨花沉默了一會兒,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當初若是沒能把你救回來,又實在沒有你的消息,她要是說你在沱東,我肯定會先假意答應她的要求跟她去沱東看看的!
“你——那她要你陪她上床,你是不是也要陪!”
梨花忙道:“當然不會,我會假意答應她的要求,先去沱東看看,見到你的人再說。等真的見到你人了,我自己會想辦法救你出來,怎么可能還任由她拿捏!
董蕓聽她這么說,氣稍稍順了一些,但還是極度不爽。
尤其是中午出來的時候,因為要見這些老農(nóng)人,更是把胸給束了起來,這會兒氣上了來,把她給弄得十分難受。
梨花見她額頭上冒出密密的汗水,坐立不安的樣子,忙問道:“怎么了,是哪兒不舒服了?”
董蕓委屈道:“緊,不舒服!
梨花這才看到她拉著胸衣的那個地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以往有些場合,董蕓也會束胸,眼下天熱,又裹了這么一個下午,也難怪她難受。
“好好好,解開就好了!
說著伸手去給她松。
董蕓這會兒看她尤其不順眼,不想假借她的手?車里就這么點兒地方,避也避不開,只得任由她伸手過來。
路上不平,馬車搖晃。
解到最后,董蕓仍是一臉不快,反倒是梨花被手邊一晃一晃的觸感蹭得心里小鹿亂撞。
實在忍不住,便一把將她抱住,手蹭了上去。
董蕓惱,掙著要將她的手掰開。
可這人的手勁兒豈是她的比得上的,不過梨花并不想對她使蠻力,對方掰開,她便讓她掰開,可掰下來后她又攏上去,如此反復,倒是趁著這期間吃盡了豆腐。
董蕓更是被她弄得氣喘吁吁,面色潮紅。
馬車的左右搖動,更是助長了這人的威風。
“好姐姐……”梨花溫聲哄道,“咱不理那個瘋子,下次她再邀我,我就再不去了!
董蕓一邊被她握著,一邊又聽到她提起那個女人,心里十分不痛快,但身子早就被她握得發(fā)軟,根本沒有力氣掙開。
更過分的是,對方更是趁著剛剛給她解束帶的時候,將她抱著坐在她懷里,這會兒當真是避無可避,只得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表示泄憤。
梨花輕嘶一聲,卻沒有躲開,讓她咬著,手卻也沒放開。
好半天,隨著馬車穩(wěn)了下來,周邊人聲越來越熱鬧,便是進城了。
梨花這才從她懷來抬起頭來,將衣裳重新系好,抱著她的腰,輕輕安撫。
董蕓抵著她的額頭,呼吸也慢慢地放緩了來。
梨花抬著下巴,親了親她的唇,道:“不氣了!
董蕓意識總算回攏,哼了一聲,“這個女人跟李月娥還沾親帶故,我不興要他們李家支持了,以后你不許跟她繼續(xù)往來!”
“好,不理她了。”
第136章 吃酒席
隨著晉城各項事務逐步走入正軌, 衙門各官吏的日子總算沒有剛開始時那么緊繃,至少不需要三天兩頭地加班,放衙后有了點自己的私人時間。
不過對夏尋雁來說, 日子并沒有多大變化。平日里依舊如往常一樣,盡心盡力地處理著衙門中的各項事務。
只不過, 稍微空閑一些的時候,就可以倚窗看自己喜歡看的書。若是遇上下雨天,那滴滴答答的雨聲能為她增添了幾分難得的雅興。
杏花給她端來一小盤子梨, 坐在一旁,將削好的遞到她手上。
夏尋雁接了過來, 嘗了一口, 汁水很多, 心情也不禁愉悅起來。
“今日學堂布置的功課都做完了?”
杏花來了衙門后,雖說是要服侍夏尋雁,但屋里已經(jīng)有了玉兒,雜事并不需要她插手。
前頭幾個月,衙門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夏尋雁也沒時間系統(tǒng)地教她學習, 不過隨著晉城女性官員掌權(quán),越來越多人提出了建設女子學堂的需求。
后來一經(jīng)商討, 決定將各處原有的學堂進行擴建,增加教職人員,執(zhí)行男女同校不同班原則, 開拓和增加女子念書途徑。
衙門附近也有學堂書院,杏花就被送去學堂念書。
其余時間, 完成功課后,都是圍著夏尋雁轉(zhuǎn)。
聽到夏尋雁詢問功課事宜, 杏花老老實實作答。
夏尋雁見她對答如流,顯然是用心學習了,這才放過她。
翻了翻手上的游記,最后遞給她道:“這本看完了!
杏花忙接過來道:“好,回頭我再和錦兒姐姐換一本新的!
夏尋雁酷愛游記,這些文字能夠帶她領(lǐng)略各地的風土人情,讓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與暢快。
可惜的是,好看的書籍不多,好看的游記就更少了,她走遍晉陽大小書城,也未能如愿淘到心儀的書籍。
但她知道慕容錦有,那個女人總能有辦法弄到一些千奇百怪的書籍,包括逸聞軼事,故事雜談和秘史大觀等等,就連她手上的游記也能有各種不同的版本。
但自從上次的事件后,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就變得有些微妙。
她不待見慕容錦,而慕容錦似乎也羞于接觸她,兩人雖然在同一間小院里,卻少有往來。
加上最近董蕓給那人安排了一堆活兒,她一天天都得往外跑,同樣忙得腳不沾地。
夏尋雁自然不會親自去找她借書,都是翻來覆去地看,杏花見了,會自動拿回去跟慕容錦換一本新的。
她透過窗戶,目光不經(jīng)意間落在了斜對面那扇緊閉的門上:“她還在外頭忙?”
杏花搖頭:“錦兒姐姐去吃酒席了!
夏尋雁道:“這個月她都去了三四趟了,怎么晉城有這么多酒席要她去吃?”
杏花笑了:“您不知道,現(xiàn)在晉城的百姓都傳開了,說是城內(nèi)城外但凡有紅白喜事,請?zhí)粗粒偣废鹊!?br />
夏尋雁好奇追問,“這是何意?”
“是說錦兒姐姐熱衷吃酒席,不管哪家辦酒,她尋著味兒就去了。”
“可為何把她叫做瘋狗?”
“錦兒姐姐有個外號叫追風女俠,這些年來她行俠仗義,深得晉城百姓喜愛。不過也因此得罪了一些地痞流氓,那些人懼怕她,便惡意中傷,說她見人就咬,活脫脫就像一條瘋狗。后來錦兒姐姐知道了這個叫法,卻不以為意,反倒以‘瘋狗’自稱,隨便百姓叫喚,久而久之,就傳成了這樣!
夏尋雁愣住了。
她向來清高自持,旁人卻以為她淡薄,可事實上她對名譽極為看重,尤其珍惜羽毛,極不愿被人污名化。
可居然有人以瘋狗自居,著實讓她大開眼界。
“她家里又不是沒吃的,干嗎那么熱衷去吃別人酒席?”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喜歡熱鬧吧,她自詡江湖兒女,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在家里,被江姨拘著可能覺得不夠暢快,在酒席上搶著吃,那才叫一個香!
瘋狗?錦狗?
夏尋雁舌頭微微彈了彈,這兩個詞在她舌尖上跳躍。
好像叫起來還挺順口?
正說著,大院門口搖搖晃晃走來一個身影。那人扶著墻,步履蹣跚地走向隔壁的屋子。
遠遠望去,臉上兩坨紅紅的,格外顯眼。
杏花眼尖,小腦袋立刻從窗口探了出去,清脆地叫喚道:“錦兒姐姐——”
聽到杏花的呼喚,夏尋雁下意識轉(zhuǎn)過頭,背對著窗口。
慕容錦聽到杏花的聲音,努力轉(zhuǎn)過頭來。
她瞇著眼睛,費了好大勁才看清楚窗口上探出的小腦袋,笑道:“呀,杏花啊,你吃了沒有?你錦兒姐今天不小心喝多了,忘記給你打包大雞腿了——”
說著狠狠地打了個嗝。
杏花捂嘴偷笑,“我吃過了,錦兒姐姐下次吃酒也帶上我一起嘛,我也想見識見識那大場面。”
慕容錦一擺手,豪氣萬丈道:“行,下次帶你!
說著,踉踉蹌蹌進了屋,啪的一聲又把門給關(guān)上了。
夏尋雁見慕容錦進屋了,這才又直起身子。
看著緊閉的房門,心道:這瘋狗一點都不瘋,至少每次喝酒回來,從不說醉話,關(guān)起門來倒頭就睡,也不鬧,好喝酒的人還能保持這份體面,可真是難得。
杏花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夏尋雁道:“夫子,下次要是城里有酒席,讓錦兒姐姐帶咱們一起去嘛,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夏尋雁對杏花這小姑娘是當真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那日她和慕容錦出來,打開包袱后,看到她在包袱里給自己偷偷塞了碎銀子,當時就忍不住落了淚。
但這孩子從不索取,夏尋雁想對她好,也不知道從哪里下手,只能在學業(yè)上盡量給予她指導和幫助。
如今見她難得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便毫不猶豫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
原以為慕容錦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時隔不過一天,她竟然真的來邀請二人去吃酒席了。
杏花一臉興奮,好奇地問道:“錦兒姐姐,是紅事還是白事,可有請柬?”
慕容錦干笑一聲:“當然是紅事啦!我怎么可能請你們?nèi)コ园资碌南?至?#8204;請柬嘛,我慕容錦一去,那就是蓬蓽生輝,哪里還需要什么請柬!”
夏尋雁聽到這里,突然有些后悔昨天答應杏花的事情了。
但她向來做事一板一眼,答應了就是答應了,出爾反爾不是她的風格。于是換了一身稍微沒那么素的衣裳,跟著一起上了馬車。
今日辦喜事的是城北的一個賣魚攤老板的兒子,擺了大概十幾桌的席面,飯菜算不上豐盛,但是有葷有素有酒,算得上喜慶。
下了馬車,卻見路邊早已站著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女,見到慕容錦一冒頭,立刻沖著她招手。
“慕容錦,這里——”
慕容錦見到她,笑瞇瞇回應道:“來啦來啦。”
前來參加喜宴的賓客們聽到這一喊,紛紛轉(zhuǎn)過頭來。有人竊竊私語:“咦,瘋狗來了——”
慕容錦可不在意這些,指著那位少女對夏尋雁介紹道:“這位是錢璟,我剛認識不久的新朋友。”
又對錢璟說:“這位是夏尋雁夏夫子,我跟你提過的!
錢璟沖著夏尋雁甜甜一笑:“夏夫子好!經(jīng)常聽錦兒提起你,如今見到真人,果然是位氣質(zhì)出眾的冰美人呢!
夏尋雁不知道慕容錦在別人面前提她什么,也不在意,倒是聽了錢璟的話后好奇問道:“聽錢小姐口音,似乎是沱東一帶?”
錢璟笑道:“夫子好耳力,我正是沱東錢家人士!
“不知錢應隆錢老是?”
“是我祖父!
夏尋雁眼睛多了點喜意:“我祖父早些年與你祖父有過一面之緣,每每提起,都說沱江錢氏是生意人里少有的實誠人,不知錢老最近可好?”
這樣的話哪個人不愛聽,錢璟瞬間滿臉是笑:“承蒙掛念,我祖父如今身子還很硬朗,可惜年事已高不便出游,否則定要去尋夏相再見上一面不可!
正說著,魚老板滿臉喜色迎了上來,道:“慕容小姐,諸位小姐,快快里邊請,給您幾位留了上座!
站在門口迎客的新郎官看向這邊,眼神閃閃躲躲。
慕容錦大搖大擺從他前面走過,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娶了媳婦了,往后可得好好過日子,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新郎官一聽這話,趕忙討?zhàn)埖溃骸鞍盐梗笮〗悖裉焓俏掖笙驳娜兆,您能不能別再訓我了!”
慕容錦眉頭一挑:“我訓你了嗎?明明是寄予厚望好吧!
說著,她拿出紅包在新郎官眼前晃了晃,又塞回了袖子里。
新郎官一見紅包,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趕忙換上一副笑臉道:“是厚望是厚望,剛剛是我聽錯了,掌嘴掌嘴,大小姐訓得對,我以后一定照辦,好好過日子。”
“哼,算你識相!”
這才將手里的紅包遞給他。
新郎官一捏,沉甸甸的,頓時喜笑顏開,連連躬身道謝。
錢璟家里就是做生意的,這種場合自然不會空手而來,也送上了紅包。
這可把前頭帶路的魚老板和新郎官給喜得見牙不見眼。
但沒想到的是,夏尋雁也掏出了一個紅包。
慕容錦見狀,趕忙上前將紅包搶了過來,塞回給她道:“你不用給紅包,你們兩個是我?guī)淼募覍,帶著一張嘴來吃就?#8204;了!
夏尋雁被她這口無遮攔的話語給羞得耳朵發(fā)熱,她如今可是有俸祿的人,而且還不少,禮錢她還是能給得起,哪里能來吃白食。
她瞪了慕容錦一眼道:“放手!”
慕容錦見她堅持,哪敢忤逆她,只得噘著嘴放了手。
拿了三人的紅包后,新郎一家子笑得合不攏嘴,來了一群好看的美人不說,給的紅包還又大又沉,簡直是賺大了。
魚老板畢恭畢敬地將她們引向前方的主桌,畢竟是城主親閨女,身份不可謂不貴重。她身旁那幾位女子,更是氣質(zhì)高雅、容貌出眾,絕非泛泛之輩,絕對不能有半點馬虎。
不過慕容錦卻拒絕了他的安排,“隨便一桌子就行,不坐前頭!
主桌上坐的要么是里長,要么是德高望重的長輩,她是來享受美食和美酒,可不是來應酬這些繁瑣禮儀。
說著,帶著幾人徑直朝邊上的一張桌子走過去,那里坐著的有年約五六十歲的老嫗,也有稚氣未脫的十幾歲少年,真可謂是五花八門、混雜一堂。
“就這兒吧,挺好的。”慕容錦滿意地點點頭。
夏尋雁自然沒有異議,她對這些要求不高。
而錢璟作為世家之女,以往參加喜宴都是與高門貴女同席,哪里和這些普通百姓一桌過,不禁覺得新奇,笑意盈盈坐了下來。
杏花自然是姐姐們走哪里她便坐哪里,她和大姐梨花一樣,對這種熱鬧的場合尤其喜歡。
就在眾人剛落座之際,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突然指著慕容錦大聲嚷道:“奶奶,快看!瘋狗坐到我們這桌來了!”
老嫗嚇得臉色發(fā)白,平日里大家伙背后說說也就算了,這孩子怎么能當著人家的面這么無禮!慌忙拉起孫子準備換桌。
慕容錦笑道:“老人家別走,一起吃罷了,我不與他計較就是!
錢璟這才知道這些百姓私底下竟是這般稱呼慕容錦,頓時樂不可支,笑得前俯后仰。
那小孩見幾個女人并無發(fā)火的樣子,膽子也大了起來,道:“奶,別換桌了!我要跟她一桌!明日去跟豹子三狗子他們說起來,老威風了!
老嫗小心翼翼地看了幾眼慕容錦,見她當真沒有生氣,抬起的屁股又黏到了板凳上。
說真的,能和城主女兒共吃一餐桌,那得多大的榮幸啊。
旁邊的幾個少年郞也是面色潮紅,眼底都是興奮。
幾個膽大的女孩兒見這一桌還沒坐滿,趁機湊過來,插了進來,不過眨眼之間,滿滿登登坐了十個人。
慕容錦笑道:“好好好,人齊了,來來來,動筷。”
換作以往,小伙小姑娘早就朝著那盆扣肉下筷子了,不過當著幾個美人的面,反倒矜持了起來,一個個只敢縮手夾著眼前的那一盤素菜。
慕容錦去了那么多酒席,早就習慣這樣的場面,站起身,沖著老嫗道:“老婆婆,舉碗來,第一塊扣肉先孝敬你老人家。”
老嫗沒想到還有這般待遇,趕忙捧著碗起身。
慕容錦筷子一插,直接從中間開破,夾了一塊又肥又厚的放到老嫗碗中。
老嫗喜得雙手顫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其他小伙直咽口水。
慕容錦緊接著在邊上夾了一塊瘦一點的放到夏尋雁碗中,道:“尊師重道,第二塊自然是給咱們夫子!
其他人聽聞眼前女子居然是教書先生,哪敢有異議。
更何況夾的可是瘦肉,誰興吃瘦肉,也就這些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們才喜歡吃不帶葷腥的。
慕容錦又繼續(xù)夾了另外一塊瘦的放到錢璟碗中道:“客人遠道而來,這第三塊,自然是要招待貴客。”
錢璟笑著抬碗接了過來。
其他人眼巴巴地看著她。
慕容錦這才笑道:“好了,剩下的自己夾吧,一人一塊,夾多了可要吐出來的哦。”
聽到這話,眾人紛紛起身搶肉,場面頓時變得熱鬧非凡。
慕容錦轉(zhuǎn)頭看向杏花,發(fā)現(xiàn)她正愣在原位,趕忙催促道:“傻杏花,你還愣著干什么?快搶!是不是也想讓錦兒姐姐夾給你?”
杏花甩頭:“才不要!
她本就是鄉(xiāng)下姑娘,酒席搶吃的本領(lǐng)可是一流,論起來,這些巷子里的人都不是她對手。
只見她眼明手快,筷子從一眾竹筷中間插進去,左挪右晃,一下子就夾了一塊半肥瘦的。
她將那扣肉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又往嘴里扒了兩口米飯,心滿意足地咀嚼著。
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剩下的肉藏在米飯下面,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夏尋雁見狀,看著自己已經(jīng)咬了一半的扣肉,猶豫著問道:“要不要我把剩下的這一半給你?”
慕容錦一聽,忙起身道:“夏姐姐吃,我這塊還沒咬,小杏花要吃就吃我這一塊!
杏花耳朵一熱,趕忙擺手道:“不要不要!還有很多菜呢,你們走開,別擋著我,我自己夾,別影響我發(fā)揮。”
眾女聞言,忍不住一陣發(fā)笑。
連平日里總是淡淡的夏夫子此刻也眉眼彎彎,嘴角都壓不下來。
不得不說,整個婚宴現(xiàn)場,就數(shù)她們這一桌最歡樂,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有這條“瘋狗”在。
慕容錦家里開鏢局,雖說不是大富大貴,但也絕對是小康之家,少不了她吃喝,她來混人家酒席,自然不是為了那幾塊肉幾碗飯。
她游刃有余地應付著一桌子的人,老的小的年輕的,與他們談笑風生。
吃到一半,更是招呼上酒水。
魚老板滿臉堆笑,親自捧著美酒走了過來。
慕容錦接過酒壺,給老嫗和另外兩女斟上了酒。
那小孩哥眼巴巴地看著她:“大小姐,我也要喝酒!
“當然可以,”慕容錦笑瞇瞇道,“去那邊翻三十個跟頭,能翻得過來,我親自給你斟酒!
小孩嘟著嘴,悻悻坐回椅子上。
慕容錦拒絕完小朋友,環(huán)顧桌上其他人道:“你們自己掂量自己的酒量,別逞強,誰要是喝醉了耍酒瘋,我就揍人!”
幾個小伙子小姑娘一個看一個,有的偷偷地將酒杯藏了起來,有的則起身自行斟酒。
慕容錦沖著老嫗道:“老婆婆,來來來,這么大個晉陽縣,我們能坐在同一桌上,真是難得的緣分。來,咱走一個!”
老嫗年輕時候是個能喝,見她這么說,登時來勁兒,起身與她酒杯相碰道:“老婆子再年輕三十年,定要把你喝趴下!”
慕容錦哈哈大笑:“爽快!你老要是再年輕二十年,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
說完,她一仰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老嫗也毫不示弱,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烈酒,感慨地說:“這杯美酒下肚,連神仙也要羨慕我啊!
慕容錦笑著接口:“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喝完一杯,又再續(xù)杯。
夏尋雁已經(jīng)吃飽,看著這一老一少如此形骸,不知為何,心中竟生出了一絲隱隱的羨慕。
……
在李記糟坊深邃的后院里。
李蓮心跪在地上,低著頭。
而她身前站著一個藍袍男子,臉色如同烏云壓頂,滿是陰霾。
“這么多天過去了,慕容九天那邊一點進展都沒有,糟坊的生意被人搶了個精光,連晉城衙門曲轅犁的合作事宜都被錢家捷足先登。你就是這么回報阿父的信任?”
李蓮心抬起頭,“晉城如今百廢待興,慕容九天忙于事務,我多次邀約,也未能如愿——”
“狡辯!”李文通粗暴地打斷她的話,臉上露出鄙夷之色,“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怎么不學學你母親,衣服一脫便萬事成?慕容九天一介莽漢,難道你還拿不下他?”
李蓮心面無表情地聽著這些刺耳的言辭,聲音依舊平靜如水:“堂堂沱東李家為了拉攏一個小小城主,還需要將女兒送到人家的床上,大兄若是覺得這事傳出去很光彩的話,妹妹倒是沒什么問題!
李文通冷哼一聲:“真是長著一張巧嘴,跟你那母親一樣,迷得男人為她逼死嫡妻,生下你這個孽種!”
李蓮心聽他屢屢提起母親,眼底閃過恨意,道:“殺人奪妻,囚于銅樓,卻反倒被大兄說成是我母親的錯,如此不分青紅皂白,大兄想說什么便說什么罷了!
她的話音未落,李文通便怒不可遏地跨前一步,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臉上。
“你這個賤種,也敢跟我頂嘴?付雪那個賤貨,如果她不是蓄意勾引我父親,我母親怎么會郁郁而終?如果不是她,沱東李家何至于被外人談論時只記得那陳年艷史,而不是祖祖輩輩辛苦打造的數(shù)百年基業(yè)!
李蓮心冷冷地笑了笑,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恨意:“你父親自己造的孽,你卻要怪罪在我母親頭,大兄當真是偏心得很!若非當年李玄橫插一腳,我母親現(xiàn)在指不定過著怎樣的神仙日子呢。”
李文通頓時滿面扭曲,“什么你父親我父親,你我都是一個爹,而我是正統(tǒng)的種子,你不過是個下賤的賤種,父親再怎么荒唐,但沒有他就沒有你這個賤種,你想活下去,還得看他臉色,看我這個大兄的臉色!你最好搞清楚自己在這個家里的位置,管好自己那張破嘴!”
李蓮心低下頭,眼底盡是諷刺:“是,妹妹明白,大兄教訓的是。”
李文通看她左右不順,罵罵咧咧出門去了。
跪在身后的仆女見他離去,不禁松了口氣,趕忙上前攙扶著李蓮心,將她攙到椅子上坐好,拿起手巾輕輕地擦拭著她紅腫的臉龐,心疼道:“主子,大公子太過分了!”
然而李蓮心卻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淡淡道:“他又不是今天才過分。”
仆女跺了跺腳:“平日在家中這樣也就罷了,在外頭還是如此,一點面子都不給您留,當真讓人心寒!
李蓮心只是搖了搖頭:“心寒有什么用,李玄若是死了,以后這個家還是他當家,只要我們在這個家一天,就得看他臉色,心再寒,也無濟于事!
仆女不禁鼻子一酸,“大公子對主子尚且都是這個模樣,對文昭公子就更不用說了,往時主子在,還能護著文昭公子,您一走,他就是個受氣包。”
李蓮心嘆了一口氣,“好在李文通現(xiàn)在出來了,阿昭在家里,也能好受一些。”
第137章 隱情
大柳樹村。
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騎著馬沖進村子。
村口有人已經(jīng)在收稻谷了, 男人見到路邊有村民,瞬間勒住韁繩,那匹駿馬高揚前蹄, 一聲長嘶劃破午后的寧靜。
男人目光如炬,盯住眼前的村民問道:“這里可是大柳樹村?”
張春生剛從稻谷堆中直起身, 手中還抓著一把黃澄澄的稻谷。他抬頭一看,被那男人的氣勢震懾,不由自主地回答:“此地正是大柳樹村, 客要找何人?”
男人眉頭緊皺,聲音急切:“先前有一個叫做夏尋雁的女子, 曾在此村執(zhí)教, 她人現(xiàn)在何處?”
張春生瞬間警覺起來。
自從出了公主被反賊張孝師騙走一事后, 大柳樹村村民對外來打探公主和夫子下落的人都尤為警惕。
他輕描淡寫道:“哦,那女子啊,早幾個月前已離村而去了!
男人一聽,神色立即變得焦躁。
“她去了哪里?”
張春生搖了搖頭:“這咱也不知道啊,她走的時候也沒跟大伙兒說!
男人咬牙追問:“她為什么要走?她在這里教書不是教得好好的嗎,怎么突然要走, 是不是你們村子里的人欺負她了?”
張春生瞬間就不高興了:“你這人怎么說話,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責備我們村子里的人, 她腿長在身上,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我們又攔不住她!”
男人的手緊握成拳, 關(guān)節(jié)發(fā)白,眼中徒生出一股戾氣, 突然跳下馬來,大步走到張春生面前, 一把拎起他的衣領(lǐng),低喝道:“她性子沉穩(wěn)淡薄,干得好好的怎么會走,定是你們做了什么事惹了她不快,她這才走的!”
張春生個子矮小,被他如提小雞般拎起,雙腳離地亂蹬,嚇得大呼小叫。
他妻子兒子見狀,急忙沖上前來,附近的村民也聞聲圍攏過來。
“你想干什么,進了村子就想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有村民罵道.
男人瞪圓了雙眼,怒吼道:“我乃凌州鎮(zhèn)南將軍孫遷,來尋我妻子夏氏,誰敢攔我!”
說完將張春生往地上一丟,掃視周圍這群人一眼,“關(guān)于夏氏的事,爾等若知情不報,就是與朝廷為敵!”
村民們被他的氣勢所震住,一時間鴉雀無聲。
倒不是因為他有官爵在身,就算是有官爵在身又怎么樣,他們見過更大的,鎮(zhèn)南將軍又怎么樣,能大過公主嗎?
很快便有人壯著膽子反駁道:“夏夫子明明是寡婦之身,何來丈夫一說?”
孫遷一聽,臉色一沉如同烏云壓頂,聲音冰冷:“我當年奉命出征北蠻,被困敵境,手下尋不見我,這才誤傳我陣亡消息,但是我沒死!我今日回來就是要尋吾妻回去!”
眾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這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仍心懷警惕。
有人出聲道:“鎮(zhèn)南將軍,夏夫子已經(jīng)不在我們大柳樹村了,你還是去別處尋她吧。”
孫遷臉色依舊陰沉沉的,“據(jù)我所得消息,她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就是你們大柳樹村,除了這里,我還能去哪里找?”
“那也沒辦法啊,我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兒!贝迕窕氐馈
孫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最后問道:“她先前在村子里的時候,與誰家走得最近?”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無人敢答。
孫遷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寒光,他猛地拉過離他最近的一個村民,手中佩刀出鞘,抵在那人的脖子上,厲聲道:“說!不說我就殺了你!”
那人被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其他村民見狀,紛紛指向東山腳的方向。
孫遷得了答案,收了刀,將那人推開。翻身上了馬,朝東山腳方向奔而去。
大根和熊氏在地里割稻谷,芙寶在樹蔭底下逗著大黑狗玩,不時發(fā)出咯咯的笑聲。
見到有馬蹄聲傳來,夫妻二人循聲望去,遠遠看上去是個陌生人。
芙寶抬頭一看不是梨花,失望地低下頭去。
大根怕是城里來捎信的官差,連忙對熊氏說道:“我去看看!
說著便收起鐮刀,朝家的方向走去。
熊氏看了一眼天上的日頭,也收拾了一下農(nóng)具,喚上芙寶一起回家。
鄉(xiāng)下沒有關(guān)院門的習慣,男人徑直入了內(nèi),叫了幾聲不見人影,正要轉(zhuǎn)身往外走,卻見到門口走來一個漢子。
便開口問道:“凌州鎮(zhèn)南將軍之妻夏氏,先前是不是住在你們家里一段時日?”
大根看著他,問道:“你是何人?”
“我便是鎮(zhèn)南將軍孫遷,夏氏的丈夫,特來尋妻歸家!
大根一聽,和先前村民的反應一樣,驚訝不已,但沒辦法驗證對方的身份,也斟酌著回道:“夏夫子來鄞州,被賊寇劫持,為我女兒所救,確實住過我們家里一段時間。后來村里得知她是夏相孫女,請她去給孩子們教書,自那以后她就搬到學堂去住。不過夏夫子三個多月前已經(jīng)走了,具體去了哪兒,我們也不得而知!
孫遷卻很快抓住了重點,問道:“你女兒呢?”
大根道:“孫將軍要找夫子便自行去找便是了,無需再尋我女兒,我已經(jīng)將我所知告知——”
“我問你,你女兒呢!”孫遷看著大根,咄咄逼人。
正在這時,芙寶從外頭噠噠噠地跑了進來,孫遷見狀,一把撈住小姑娘,那如鷹爪一般的手指就扣在小團子細嫩的脖子上。
“回話!”
芙寶嚇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大根大驚失色,連忙喊道:“你做什么對一個孩子動手——”
孫遷卻置若罔聞,冷冷地看著大根道:“讓女兒出來見我!否則我就摳爛她的喉嚨!”
“我數(shù)到三——”
大根瞬間慌了神,連忙說道:“我女兒在青梅莊,她是霧隱軍的領(lǐng)隊——”
孫遷這才將芙寶放下。
熊氏在外頭聽到孩子哭聲,趕忙沖了進來,只見孫遷那只如鐵鉗般的大手剛剛松開芙寶細嫩的脖子,孩子正驚魂未定地大哭著。
她雙眼瞪得溜圓,仿佛要噴出火來,就要上前去推搡孫遷,卻被大根一把抓住了胳膊。
見男人把芙寶放下,大根這才放開她。
熊氏再顧不得其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緊緊將芙寶摟進懷里,不住安慰。
孫遷得知了所需的信息,不再理會其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出屋子,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熊氏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齒,“這天下怎么會有如此喪心病狂之人,竟然拿一個孩子來威脅人!這種人死了都比活著強!夏夫子那么善良的人,怎么會嫁給這樣一個惡魔!”
說著轉(zhuǎn)頭瞪向丈夫大根,催促道:“你還愣著干什么?快去告訴女兒這個消息!萬一出了什么大事,那可就糟了!”
大根聞言,如夢初醒,趕忙跑去牛棚牽馬。
先前為了方便和村子聯(lián)絡,梨花給家里也留了兩匹好馬。
上了馬后,大根小心翼翼地避開平日進城的大道,抄了一條小路朝著青梅莊方向跑去。
馬是好馬,二十多里路跑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不出意外他會比孫遷先到達青梅莊,畢竟那男人人生地不熟,多少要停下來打聽一下位置。
然而到的時候,卻得知梨花不在青梅莊。
大根心中一緊,趕忙吩咐門口的守衛(wèi):“若是有人來找梨花,就說她不在莊內(nèi),要找人就讓他等著!”
守衛(wèi)是荷村的人,自然認得大根,一口應承下來。
大根不敢耽擱,又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城里方向奔去。
好在梨花今日就在衙門,見到老父匆忙趕來,忙問怎么回事。
大根當著她和董蕓的面,把孫遷前往大柳樹村尋找夏夫子的事說了一遍,包括他如何拿芙寶作為要挾的細節(jié)也沒有遺漏。
董蕓聽完之后臉色驟變,“當初阿雁是為了救我才委身于孫遷那個畜生!如此乘人之危的惡賊,原想著死了更好,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回來!”
夏尋雁嫁鎮(zhèn)南將軍的內(nèi)情,梨花先前并不十分清楚,如今聽到死去的人活著回來,不禁擔心道:“可不管怎么樣,他名義上仍是夫子的丈夫,若是他要求夫子跟他回孫家,那該如何是好?”
董蕓冷笑道:“阿雁嫁給他之后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因為沒能攔截住我,孫遷被降了一爵,更是被派去北邊平亂。直到戰(zhàn)死的消息傳來,孫家便認為阿雁是不祥之人,將她逐出家門劃出族譜,她的貼身衣服、被褥及所用首飾等一切用具被盡數(shù)丟出府外,任由那些乞丐瘋搶……孫家這樣的人家,她如何還能回去?”
“從孫家出來后,她孤身一人,無處可去。京都夏家,夏相致仕歸隱,又被宇文敬隨時監(jiān)控,對她無暇顧及。她自幼母親就去世,父親續(xù)弦納妾后對她漸漸地不聞不問,又因她年少才情出挑,被庶弟庶妹所嫉妒,樂得見她不好,又豈會管她死活!
先前因和公主通信的事,董蕓與夏尋雁細聊了分別之后的境況,盡管對方避重就輕不過寥寥數(shù)語,可董蕓又如何不知道她當時處境艱難。
也就是那時候,長公主的人偷偷悄悄找到她,幫她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
再后來,長公主派她南下,她便來了。
董蕓咬著牙道:“她這輩子不可能回孫家,也不可能回夏家,她就跟著我們,哪兒也不去,誰也休想從我手里把她要走!”
梨花此刻方知夫子的全部遭遇,心中如同被巨石重壓,難受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既然是這樣,萬萬不能不讓那人知道夫子下落!
說完沖著大根道:“爹,這事就交給我們,你先回去,明早再辛苦一趟,把芙寶送到衙門來,免得那個瘋子又跑咱家威脅去。”
“還有啊,吩咐村里的百姓,務必保守夫子和公主的秘密,絕不能泄露給任何人。”
大根連忙點頭,轉(zhuǎn)身便去牽馬。
梨花這才轉(zhuǎn)頭沖著董蕓道:“姐姐,姓孫的此刻恐怕已經(jīng)到達青梅莊了,我現(xiàn)在得趕過去看看。”
董蕓叮囑道:“你先暫時將他穩(wěn)住,若能將他打發(fā)走最好,那人當年見過我的畫像,我暫時不便露面。”
梨花點頭表示明白,又咬著牙道:“此人若是當真冥頑不靈,我便殺了他!”
董蕓見她此刻目露兇光,竟覺得安心極了。
有些人,不值得跟他們講道理,以暴制暴就是最好的選擇。
但仍提醒:“孫遷既然能鎮(zhèn)守一方,必然有些本事。你要量力而行,不可魯莽行事。”
梨花冷哼一聲:“再厲害的人,到了晉城也得給我趴著!”
……
等她到達青梅莊的時候,孫遷果然已經(jīng)在那里了,正與十來名霧隱軍士兵打得難解難分。
他出手極為兇狠,每一擊都直取要害,幾名士兵已經(jīng)口鼻出血,身受重傷,在地上痛苦掙扎。
梨花見狀,再想到夫子在孫家所受的屈辱,熱血上涌,大喝一聲,身形如箭般從馬背上掠起,直撲孫遷。
孫遷正打得興起,忽聞背后風聲呼嘯,他下意識地轉(zhuǎn)身舉刀格擋。
然而,梨花這一棒猶如泰山壓頂般洶涌而至,力道之大,讓他兩臂發(fā)麻,心臟也跟著劇烈震顫。
他腳下一軟,竟已陷入地面半尺有余。
孫遷大驚失色,他征戰(zhàn)沙場多年,能將他逼入如此境地的對手寥寥無幾。在這小小的晉陽縣,竟會遇到如此高手。
等他抬起頭來,只見眼前一個俊俏的少女長槍正沖著他的面門而來。
孫遷來不及多想,趕忙側(cè)頭躲過,再將大刀向左一劈,將長槍擋開。
眼看逼退了梨花,孫遷冷笑一聲,“小小的女子,竟也敢當一縣守軍統(tǒng)領(lǐng),晉陽縣的男人是死光了嗎?”
梨花道:“你連接我一槍腿都發(fā)顫,還膽敢在這里大放厥詞,當真是大言不慚!”
孫遷被她如此嘲諷,羞惱極了,二話不說,舉刀就沖著她的方向劈了過去。
梨花身形靈活,輕飄飄地一側(cè)身,便躲過了他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同時手中長槍一挑,如靈蛇般疾速探出,直取孫遷下腹。
孫遷沒想到她動作竟如此敏捷,趕緊收腹后退,同時大刀一橫,護住身前。
但梨花的長槍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改了方向,攻向下盤,逼得他后退兩步。
孫遷越打越心驚,他原本以為這晉陽縣的守軍統(tǒng)領(lǐng)不過是個花架子,沒想到竟然如此厲害。
可越是如此,他心中越是涌起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憤怒,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赫赫有名的將軍,居然連一個縣守軍統(tǒng)領(lǐng)都打不過!而且對方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兒!這要是傳揚出去,他顏面何存,還如何在軍中立足!
想到這里,他心中一橫,決定使出自己的殺手锏。
這一招殺手锏對地形要求極高,而眼前的環(huán)境恰好符合。
只見他身形一晃,長刀猛然劃地,頓時塵土飛揚,像是一大片巨大的幕布遮天蔽日,浩浩蕩蕩向梨花卷去。與此同時,他的身影也突然變得模糊起來,似乎失去了蹤影,但又無處不在。
梨花果然尋不到他真身,舉槍茫然四顧。
而就在這時,孫遷眼看時機已到,手中的大刀在一瞬之間化作一片刀影,夾在這一片煙塵之中,鋪天蓋地般向梨花攻去。
每一刀都蘊含著驚人的力量與速度,仿佛要將梨花置于死地。
但他不知道,梨花的耳朵比眼睛更敏銳,刀鋒將至,卻已被她所覺察。
但她仍不敢大意,暫避鋒芒迅速撤退幾步,躲過這一陣虛虛實實的攻擊。
繞是如此,也耗費了她巨大的精力。
眼看煙塵散去,勢頭一過,孫遷的刀勢已老,她這才趁機出槍,逼了上去。
孫遷見自己的殺手锏沒能對對方帶來任何傷害,臉色扭曲得不行,但也只得咬牙持刀繼續(xù)應戰(zhàn)。
刀光劍影交織在一起,發(fā)出“叮叮當當”的金鐵交鳴之聲。
就在兩人激戰(zhàn)正酣之際,一個聲音從幾丈之外傳來:“住手!”
二人哪里肯輕易罷手,正欲繼續(xù)再戰(zhàn),卻見一道刀光凌空劈來,二人不得不讓開,各自后退了兩三丈的距離。
這才發(fā)現(xiàn)是慕容九天來了,跟隨的還有一襲紅衣的慕容錦。
原來剛才孫遷前來大營門口糾纏,守衛(wèi)早就派人去通知了城主府。
慕容九天下了馬,沖著孫遷抱了抱拳,臉上露出客套的笑:“原來是鎮(zhèn)南將軍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孫遷瞪了梨花一眼,冷哼一聲:“貴縣的待客之道確實讓人不敢恭維!”
梨花對他的印象本就差到了極點,此刻更是毫不示弱地回敬道:“那就要看來的是客人還是無理取鬧的莽漢!若是有人來尋釁滋事的,那也別怪我們不客氣!”
孫遷被梨花的言辭激怒,罵道:“好你個賤婦,你算什么東西,竟敢這樣跟本將說話!”
慕容九天見狀,趕忙上前打圓場:“將軍息怒,將軍息怒。何必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不知將軍路過本縣,有何要事?怎會與青梅莊的霧隱軍發(fā)生沖突?”
孫遷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他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說道:“我來找我妻子夏氏。據(jù)傳聞,她之前被你們霧隱軍的這位小統(tǒng)領(lǐng)所救,我特地來向她要人!”
身后的慕容錦聽到這話,如遭雷擊,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梨花則冷笑道:“人確實是我救的沒錯,但她后來自己走了。你來向我要人,我去哪里給你找?還有,我好心好意救了人,你倒好,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這到底是誰的不是?我們守軍哪里招惹你了?”
慕容九天聽梨花這么說,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大概。
他沖著孫遷道:“尊夫人之前在大柳樹村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就像梨花所說,她若是要走,我們也攔不住啊。將軍何不往別處去找找看?”
孫遷卻不肯罷休:“既然你們都知道她是我們孫家的人,那當初救下她之后,為何不直接將她送往將軍府?反而讓她孤身一人離開?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們也難辭其咎!”
聽到這番無恥的言論,圍觀的人面面相覷,皆是無語狀。
梨花道:“據(jù)我所知,自從將軍陣亡消息傳來,令尊令堂,將軍府上下所有人都視夫子為不祥,將她逐出家門,更是將她貼身衣物首飾被褥及一切用器丟到大街上,任由乞丐瘋搶,你們孫家已經(jīng)不要她了,你還來尋她做什么。恕我直言,她如今已經(jīng)不在你們家的族譜上,請不要再口口聲聲說她是你的妻子,免得污了夫子的名聲!”
孫遷被梨花揭了短,頓時惱羞成怒,“她進了我們孫家門,活著就是孫家的人,死了就是孫家的鬼,只要不是我親手休了她,她就必須是我的妻子!”
梨花道:“那好吧,你自行找你的孫家的鬼去吧。”
“你——”孫遷大怒,又想對她動手,但此時唯一的線索就在眼前這女子身上,只得又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威脅道,“識相你最好把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否則我不敢保證為了找到人,我會做出什么樣的事來!
梨花瞇著眼睛看著他:“我憑什么告訴你,別說我不知道夫子在哪兒,就算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
“好你個膽大女子!”孫遷怒喝一聲,聲色俱厲,“你還想不想當晉城守軍統(tǒng)領(lǐng)了?我命令你如實答話,若有半點不從,軍法處置,絕不姑息!”
梨花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不畏懼地迎上孫遷的目光:“將軍又不是掌管鄞州地區(qū)的主官,更不是我上峰,有何資格調(diào)令我做事?再說了,區(qū)區(qū)一個守軍統(tǒng)領(lǐng)的職位,我不當就是了,這有何稀罕的?”
她說著,轉(zhuǎn)頭看向慕容九天,神色淡然:“城主大人,既然這位遠道而來的鎮(zhèn)南將軍不愿我做這個統(tǒng)領(lǐng),那我今日卸任便是!
言罷,她從腰間摘下令牌,隨手往慕容九天懷里一扔,轉(zhuǎn)身上馬,揚長而去。
慕容九天看著手里的令牌,頓時傻眼了,他苦著臉看向?qū)O遷,焦急地解釋道:“鎮(zhèn)南將軍,這這這——哎呀你有所不知。〔皇侨思仪笾乙斶@個統(tǒng)領(lǐng)的,而是我求著人家當?shù)!?shù)月前山匪圍攻晉城,是她率領(lǐng)百姓和部曲前來馳援,晉城才得以脫困啊!她這一走,手下士兵豈不是群龍無首、各自散去?到時候土匪卷土重來,我這個縣還要不要守了?我這個城主還要不要當了?”
孫遷是萬萬沒想到會來這么一出,一張臉頓時垮了下來。
“既然如此,本將不該干涉你們縣內(nèi)諸事便是。”
說著,臭著一張臉,也上馬走人了。
第138章 捷足先登?
男人到一個新地方, 辦完事后就想去尋樂子。
李文通和其他男人并無二致。
可惜的是,走遍了整個晉城,愣是沒找到一家妓院, 不由得滿腹狐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說,這個時候的百姓最缺錢, 皮肉生意應該是最紅火的才對,難道這些人都不想掙這份錢了嗎?”
身邊小廝忙道:“大公子,我這就找個人問問!
不要一會兒, 還真讓他給問明白了,屁顛屁顛地跑回來跟李文通匯報。
“聽人說, 在匪患還未鬧騰之前, 城里最大的那家妓院遭人搶劫, 還被人放火燒了個精光,姑娘們也都不知所蹤。后來陸陸續(xù)續(xù)地,其他幾家妓院也都接二連三地遭殃,不是錢財被盜就是發(fā)生命案。大家都覺得在晉陽做這一行不吉利,就都紛紛改行了!
李文通聽后,臉上露出不屑之色:“晦氣?這世上哪有什么晦氣的行當, 分明是有人在暗中作梗,不讓他們繼續(xù)營業(yè)。這些店家難道就沒有去報官嗎?”
小廝忙道:“那肯定報了的, 可這年頭衙門辦事能辦成幾件?不過大公子,我聽說晉城的佐官是個女的,會不會就是這個女人在背后搞的鬼。”
李文通嘖了一聲:“還真當自己是活菩薩了, 老子偏不信這個邪,你和李四明天就給我去找個大點兒的鋪面, 我李文通就要在晉城開一家最紅火的妓院!”
小廝聞言眼睛一亮,立刻獻媚道:“大公子英明!小的聽說二小姐之前也買了幾個鋪子, 不如就跟她拿?”
李文通斜睨了他一眼,“你小子果然腦子靈活!咱們就要最熱鬧的那條街上最大的鋪面!”
小廝被夸,笑得一臉諂媚,又道:“大公子,剛剛那人說,雖然沒有妓院,但有些暗娼,在石頭巷子那邊,……只不過嘛……嘿嘿……”
“只不過什么?別吞吞吐吐的!”
“只不過……就是那里的貨色實在是有些不盡如人意……”小廝小心翼翼道。
行鋪經(jīng)營要收稅,即便是妓院賭場也皆是如此,沒有登記的就不能經(jīng)營,妓院辦不下去,但有些人還是想做皮肉生意,于是便又衍生出了這個行當。
可既然是不合法合規(guī),只能偷偷摸摸做,也不敢大張旗鼓找姑娘,質(zhì)量就一言難盡了。
李文通正在興頭上,哪管那么多,手一揮道:“走,去看看!
等到了石頭巷,那沿街舊屋子里邊聽到腳步聲,陸陸續(xù)續(xù)探出一些個腦袋來,李文通只看一眼便直接萎了,又不死心地繼續(xù)往前走,期待能看到一個合眼緣的。
左看右看,一個不注意,和迎面走來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正要開口罵人,但眼睛一瞟,入眼的卻是對方腳下的靴子,那明顯是將軍級以上官兵才能縫上的標記,再瞧見對方這宏偉體格,便知道其身份不凡,迅速換上一副笑臉,滿臉堆笑地說道:“對不住,實在是小弟沒注意看路,沖撞了兄臺,還望海涵!
伸手不打笑臉人,男人嗯了一聲,就要越過去。
沒想到李文通卻將他叫住,“兄臺也是要找快活的吧,我剛從那頭過來,沒一個能入得了眼的。”
男人睇看他一眼,總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也忍不住抱怨道:“這什么破城,連一家像樣的妓館都沒有。”
李文通聞言,頓時來了精神:“可不是嘛!不過我已經(jīng)決定了,明日便著手在晉城開一家,大概籌備一個月,到時候兄臺若是還在晉城,可一定要前來捧場!
男人打量了一下李文通,見他衣著光鮮亮麗,顯然是個有錢的主兒,便點了點頭道:“若還在晉城,必定登門捧場!
李文通這才順勢拱手道:“小弟沱東李氏李文通,不知兄臺尊姓大名?”
男人微微一愣,回道:“原來是沱東四大家族的人,在下凌州鎮(zhèn)南府孫遷!
李文通一聽“鎮(zhèn)南府”三個字,就知道自己方才所猜測的沒錯,但先前聽說此人已經(jīng)戰(zhàn)死,如今居然出現(xiàn)在眼前,看來是另有奇遇。
趕忙一揖到底:“哎呀,原來是鎮(zhèn)南將軍!小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小弟久仰將軍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如果將軍不嫌棄的話,就由小弟做東,咱們上酒樓喝兩杯如何?”
孫遷本來對這巷子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聽李文通這么一說,便欣然應了下來。
半個時辰后,兩人已經(jīng)坐在了酒樓的雅間里交杯換盞了。
幾杯酒下肚后,話匣子打開。
李文通驚訝道:“原來孫兄從敵境歸來,第一時間就來晉城找尋夫人,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癡情種。
兩人剛從那種地方出來,坐下來張口就是癡情種,竟也不覺得害臊。
或許在二人眼中,喜歡一個女人,能將其捧上正妻之位,便已經(jīng)是這世上唯一一份獨有的愛了,犯不著要為她守身如玉。
畢竟在他們看來,身心毫不相干。
更甚者,有些人根本就是無心,做個樣子罷了。
“不瞞孫兄說,小弟我這次來晉城也是為了女人!
孫遷瞇著眼看著他,“哦,卻不知是為了哪家姑娘?”
“也是沱東的,沱東錢家。孫兄有所不知,沱東之所謂能被四大家族一直牢牢把控,多少人想插上來分一杯羹,都沒門,那是因為四家之間都是各有聯(lián)系。就好比家母就是吳家正房次女,而我姑母則嫁給了顧家的三老爺,相互之間都扯在一塊,誰也離不開誰,誰也插不進來!
孫遷點頭:“原來是這么回事,看來這四家當中,李家和錢家的關(guān)系弱了點兒!
李文通道:“正是,李家和錢家兩代人沒有通婚了,原本兩家說好,把錢家的小女兒許配給我,小弟我等了幾年終于等到她及笄了,可誰知上門提親,那邊先是一拖再拖,后來直接拒絕了!你說這誰能忍得下這口氣?”
孫遷道:“看來賢弟果然喜歡那錢家女,不然也不會追到這兒來!
李文通咬牙切齒道:“老子又不缺女人,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想著找個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這臭丫頭!當然那要是能把她弄到手,定要好好折辱她一番,看她還敢不敢那般心高氣傲!”
孫遷聽到心高氣傲這個詞,似乎也想起某個女人,臉色也不怎么好起來。
……
李文通說要開妓院,還真不是玩笑,第二天就從李蓮心那里要走了一個超大的鋪面。
商鋪要營業(yè),就得先報官署批準,領(lǐng)取“牙貼”。
而這“牙貼”,說白了就是衙門里的一張紙,可想要它,卻得在衙門里走走關(guān)系,拜拜碼頭。
自從這晉城歸了慕容九天管轄,衙門對牙貼發(fā)放條件寬容的許多,普通商貿(mào)只要手腳干凈,條件符合,基本上就是一路綠燈。
李文通這邊把材料交上去,心想著就是走個過場,可誰知道那牙貼就像被卡住了脖子似的,一連五六次都沒能下來。
新聘請的掌柜只得哭喪著臉來向主子訴苦。
李文通一聽,火冒三丈,“飯桶,真是一群飯桶!”
他原以為在晉城開個妓院就像捏泥巴一樣容易,怎知這第一步就邁得如此艱難狼狽。
“不是說這晉城的牙貼最容易申請嗎?怎么到咱們這兒就這么難?”
新掌柜小心翼翼地回應道:“大公子有所不知,這晉城對妓院的開設條件確實嚴苛得緊。依小人看,定是因為那佐官是女的緣故。女子為官,最想取締的就是妓院這種地方。咱們這算是撞上了……”
李文通一聽更來氣了:“什么狗屁佐官!本朝律法上沒有規(guī)定禁止開設妓院,那就是能開的!她不讓我開?我偏要開!一個小小的佐官而已,裝得跟天皇老子似的。去!給慕容九天下拜帖!本公子親自去找他說理去!憑什么不給我開設妓院!”
掌柜見他親自接手,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退了下去。
拜帖當即就送過去,很快就有人上門回帖。
和上次接見李蓮心一樣,董蕓這次也來了城主府。
李文通原以為傳說中的女佐官必定是一位皮膚黝黑不茍言笑的老女人,可當他看到眼前這位貌美膚白、氣質(zhì)高雅的年輕女子時,頓時驚呆了。
他甚至覺得這位女佐官比起曾經(jīng)要許配給自己的那位錢家女還要更勝一籌。
只一眼就墜入了情網(wǎng)。
慕容九天重重咳了一聲,李文通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原本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也一秒鐘變了臉,上前躬身揖禮,生生裝出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寒暄過后,慕容九天道:“數(shù)日前,晉城陷入困境,幸得令妹仗義援手,不僅慷慨送鹽,還助我們穩(wěn)定了鹽價,這簡直是雪中送炭!”
李文通聞言,忙不迭地回應道:“這本是我的意思。舍妹來之前,我便已知曉晉城的困境,因此特意囑咐她,到來之后便要如此行事。能幫上城主的忙,我自然也是欣慰之至。”
“大公子大義,我替晉陽百姓向你道謝。”
李文通慌忙起身回禮道:“城主言重了,這乃是我等世家子弟應盡之責!
賓主雙方相談甚歡,氣氛愈發(fā)融洽。
慕容九天好奇地問道:“昨日拜帖上說,大公子有事相商。不知是何要事?”
李文通此行的目的本是為了開妓館一事,希望慕容九天能通融開具牙貼。
然而,面對一旁那位貌若天仙的佐官,突然覺得難以啟齒。
尤其美人一雙眼睛出神望著自己,關(guān)于開妓館的話哪里還能說得出口?
他支支吾吾地回應道:“其實……也并無要事,只是聽聞晉城衙門研制出了一種適合小地塊耕種的曲轅犁。城主也知道我們沱東的地形,丘陵多、水田小片,耕種起來十分不便。因此,我想購買一批曲轅犁帶回沱東,以解鄉(xiāng)親們的燃眉之急!
慕容九天聞言哈哈大笑,豪爽地說道:“大公子當真是誠實之人。這曲轅犁如今已在晉陽廣泛流通,你只需去市面上隨意購買即可。帶回沱東后,讓當?shù)氐蔫F匠木工仿制建造,便可造福一方百姓。何須特意來征求我們的同意呢?”
李文通趕忙道:“曲轅犁乃貴縣雇人研制出來的利民之物,耗盡心血,我若直接拿去使用,豈不是厚顏無恥之舉?”
慕容九天擺了擺手:“新犁是佐官派人研制出來的,這也是佐官的意思。”
董蕓點頭:“改造新犁乃是利民之事,天下百姓同為我朝子民,不分晉陽還是沱東,只要百姓能靠著這把新犁吃得上飯,那便是最幸運的事了!
李文通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起身一揖到底:“佐官大人如此大義,當真令李某欽佩不已。既然二位如此慷慨,那新犁一事我便笑納之了。不過我也不會白拿,李記愿出銀千兩捐贈給貴縣的農(nóng)具坊以示謝意!
給錢不要是傻子,慕容九天和董蕓起身道謝,一時間雙方交談甚歡。
李文通問道:“小侄有一事不明,還想城主大人解惑。”
“大公子請講無妨!蹦饺菥盘煳⑿χ貞。
“大人當初為何會想著要請封城主,自治晉陽?自小侄到晉城以來,就聽說城主下令免了今年的糧稅,又降了明年往后的稅,如此一來,想要湊足朝廷的定額稅款,那可是難上加難啊。”
慕容九天深深嘆了口氣:“當初此舉,實屬無奈。我自小生長在晉陽,看著這里的百姓一年年受苦,朝廷的稅賦卻逐年加重,心中實在是痛心疾首。我若不走鏢,恐怕也會和他們一樣,為生計而日夜發(fā)愁。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就想著能夠盡一己之力,為鄉(xiāng)親們謀求一些福祉!
李文通聽后,眼珠子一轉(zhuǎn),道:“看來城主對上邊很是不滿呢!”
見到慕容九天正要開口,他伸手制止道:“不僅城主不滿,我們沱東四家也不滿得緊!”
慕容九天與董蕓對視一眼后,問道:“大公子此言何意?”
李文通道:“實不相瞞,方才那番話,讓我深感城主既心掛百姓,又對上頭所為一片忿恨,這才斗膽出言,若城主無意于此,便當我沒說過罷。”
慕容九天余光瞥見董蕓微微頷首,隨即開口道:“誠如大公子所言,我對朝廷的確有諸多不滿,只盼能為晉陽百姓謀求更多福祉。大公子有何高見但說無妨,今日之事,只有我們?nèi)酥?#8204;,絕不外傳!
李文通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如今天下看著仍是一人之天下,但事實上早已四分五裂!
“除開西塞之外,東邊中原及以北地區(qū)才是宇文敬的絕對掌控地帶,但眼下正和國舅斗來斗去,鹿死誰手還說不定;而剩下的就是咱們沱江以南的這一帶,鄞州位處中南部地區(qū),東部沿海是我們沱東四大家族管轄地帶,雖然表面還是宇文敬的地盤,但如今他鞭長莫及,很多地方已疲于管控。城主若是個明白人,可以做兩手準備!
慕容九天聽著這么一說,斟酌著道:“大公子的意思是,想讓我們晉陽追隨沱東四大家族?”
李文通微微一笑:“非也。沱東四大家族雖勢力龐大,但尚不具備號令天下的資格,我說的是西塞李氏一脈!
“西塞李氏和沱東李氏原本是一家人,鎮(zhèn)西將軍李昊乃我堂叔公,他表面上是朝廷駐扎西塞的守將,但如今與長公主合作,早已不被宇文敬控制。加上沱東四大家族的支持,一旦再疏通沱南包括鄞州在內(nèi)的幾個地方,東、南、西三個方向聯(lián)合起來,便可形成一個強大的聯(lián)盟,直逼中原以北,宇文敬根本無以抗衡!”
董蕓在旁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她原本計劃拿下鄞州后,借助沱東四大家族的支持與宇文敬對抗,卻沒想到已有人捷足先登謀劃此事。
她還有機會嗎?
一時間心亂如麻,但仍面不改色道:“西塞那邊,算起來應該是長公主的地盤,可聽大公子這么一說,似乎李昊更勝一籌?”
李文通曖昧一笑:“佐官有所不知,我有位堂姑母,與長公主關(guān)系匪淺,說是生死之交都不為過。長公主無兒無女,視我堂姑母的兒子如親生,她的基業(yè),自然也是留給我堂姑母的兒子。”
董蕓微微一笑:“如此說來,西塞那邊,已是李昊將軍的天下。至于沱東這邊,看公子的樣子,另外三大家族也是唯公子一族馬首是瞻了?”
李文通點頭,“沱東四大家族向來同進同退,四族之間相互聯(lián)姻,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若是西塞李氏能出頭,沱東四大家族必定緊隨其后!
董蕓這才點頭表示明白。
慕容九天卻問道:“據(jù)我所知,先帝仍留有一女,算起來也是長公主的親侄女,大公子如何能確定長公主會將基業(yè)留給你堂姑母之子而不是自己親侄女呢?”
李文通:“實不相瞞,前些日子家父收到堂姑母的傳信,便讓溿陽張孝師去貴縣下轄的大柳樹村接宇文明月,送往西塞,如今不出意外,人已經(jīng)在我堂姑母手上了,這事城主應該知道了吧!
慕容九天恍然大悟:“原來大柳樹村一事,竟是你們弄出來的!
李文通臉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正是。如此,宇文明月便不再是問題,城主對我李氏是否又多了一份信心?”
慕容九天連連點頭:“這是自然。不過你也知道,我還有個兄長在南鎮(zhèn)撫司擔任指揮僉事一職。此事關(guān)乎重大,我還需與他商議后才能予公子答復!
李文通道:“這是應該的。如果城主能夠說服僉事大人一起加入我們的大業(yè),那么劍指中原以北指日可待。屆時,我必定會上報家父及西塞的李叔公,為城主您請功!
慕容九天笑道:“哈哈哈,好!那就有勞大公子等我消息了。”
李文通雖然今日沒有辦成開設妓館的事情,但卻成功地將李玄交代的重要任務完成了一半,又遇見了董蕓這么個尤物,心中暢快不已,帶著滿滿的成就感離開了城主府。
待他走后,慕容九天這才轉(zhuǎn)頭看向董蕓,神色凝重地說道:“公主,看來我們的計劃被人捷足先登了。”
董蕓卻搖了搖頭,“莫慌。沱東李氏和西塞李昊有關(guān)聯(lián)這件事情,我早已知曉。但此人所說的話并非完全可信。至少我本人并沒有落在李月娥的手中,而張孝師也已經(jīng)成為我們的人了。至于沱東四大家族是否真如鐵桶一般堅固,還有待我們?nèi)ヲ炞C。”
“還有,長公主……是否當真愿意為他們做嫁衣裳,我們也不得而知!
……
董蕓回到衙門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下衙的時間,再無心工作,直接就往后院走。
隔壁夏尋雁和慕容錦的院子熱熱鬧鬧的,不知道在干什么,隱隱約約傳來芙寶的笑聲。
不得不說,李文通提的那件事讓董蕓突然之間覺得有些疲倦。
梨花讓系統(tǒng)留意董蕓回來的時間,故而人剛一進院子,她后腳就跟了進來。
見她一臉倦容,趕忙拉著她進屋,換了一身比較輕快涼爽的衣衫。
“隔壁在做什么?那么熱鬧!倍|問道。
梨花回道:“師姐請了個朋友過來玩,在烤肉呢!
“這丫頭,又交新朋友了。孫遷那邊有什么動靜嗎?”
“暫時沒有什么大動靜。”梨花回答道,“我派人留意著他,他似乎認定我知道夫子的下落,這幾天一直圍著衙門轉(zhuǎn)。我去哪里,他就遠遠跟著!
董蕓皺了皺眉,“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轉(zhuǎn)頭又叮囑道:“這幾日讓阿雁別出門了,好好待在衙門里。孫遷的事也別跟她說,免得讓她終日惴惴不安!
梨花點頭應允,看著女人有些疲憊的臉龐,心疼道:“姐姐看著有點累,要不要躺一會兒?等肉烤好了我拿過來給你吃?”
董蕓想了想,道:“算了,過去看你們烤吧,我不動手就是,錦兒難得有朋友過來,我也去看看。芙兒剛接過來,這幾日一直在忙,沒能跟她好好親近,對我都是生疏了不少。”
梨花大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看你蔫巴的樣子,都想抱你過去了!
董蕓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就在隔壁院子,抱來抱去成何體統(tǒng),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見到她滿眼擔心,不禁心里發(fā)暖,主動伸出手去,摟住她的腰,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
梨花能看得出來她心里有事,便一把將她正面抱起,坐到榻邊上,讓她分腿跨坐自己膝蓋上,環(huán)著她的纖腰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跟我說說。”
董蕓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吮了一下,道:“不是什么大事,晚點再跟你和阿雁一起說,再可能是今日天氣太熱了,有點兒中暑!
梨花感覺她鼻口氣息都是燙呼呼的,輕吻一下回去,道:“杏花熬了點綠豆湯,喝了能消暑;仡^我再讓人去抓點去暑氣的藥,睡前熬了喝,明日便好!
董蕓沒有拒絕,抱著她的脖子道:“好!
兩人靜靜依偎在一處,直到隔壁傳來芙寶的叫喚聲,梨花這才蹭了蹭她的脖子問道:“這會兒好點了嗎?”
董蕓點頭,梨花將人放下,牽著她的手出了門,往隔壁院子走去。
芙寶遠遠看到母親也來了,蹦蹦跳跳地朝門口跑來,往她懷里撲。
梨花心疼董蕓,將小團子攬住道:“娘親剛剛忙回來,可累了,梨花抱就好,行嗎!
芙寶一聽說母親累,哪里還舍得讓她抱,抬著頭仰望著母親道:“娘,你坐下來,芙寶給你捶背!
董蕓笑了,蹲下來,對上女兒一雙擔心的大眼睛,道:“娘不用捶背,娘需要芙寶的親親就不累了!
芙寶一聽,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嘟著嘴就往她臉上蓋章。
董蕓頓時哭笑不得,在她小鼻子上也碰了一下道:“好了,夠了,再親下去娘親臉上就全是你的口水了!
芙寶這才笑嘻嘻地放開她。
董蕓站起身來,目光掃過院子。看到了站在慕容錦身邊的年輕女子,大約十八/九歲,身姿婀娜、容貌秀麗,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很是可人。
見她望過來,女子俏生生地上前一步,盈盈一福,道:“沱東錢氏女錢璟見過佐官大人!
董蕓微微一愣。
沱東錢氏?
這才想起前兩日阿雁和自己說過的,錦兒交了個新朋友,正是沱東錢氏錢應隆的孫女,她當時還想著要與她接觸一下,這兩日忙著,尤其又撞上孫遷那個事,竟忘了這廂。
現(xiàn)在好了,人自己上門來了。
她上去伸手將人扶住道:“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縣份佐官,甚至不列入品級,沱東錢氏乃世家大族,對我如此客氣,倒是折煞我了!
錢璟看著她,眼冒星星,“大人謙虛了,如今晉城能有此變化,全賴大人運籌帷幄,就連錢氏在沱東,也有所耳聞,全家上下,對您皆欽佩不已。”
董蕓只覺得這話里有話深意難測,眼睛微微一瞇,隨即笑道:“承蒙看重,既是錦兒的朋友,便也是我的妹妹,和錦兒一起,叫我阿姐就好。把這兒當成自家,不必拘束!
錢璟聞言,乖巧一笑:“一切聽玥姐姐的。”
第139章 沱東四族
因為錢璟的到來, 又有一個小奶娃在中間跑來跑去,這頓烤肉也變得熱鬧起來。
梨花給董蕓搬了個舒服的椅子,讓她在一旁坐著, 又端來綠豆湯。
董蕓喝了兩口,清清甜甜的, 瞬間覺得暑氣散了不少。
芙寶跟個小松鼠似的,一會兒鉆到慕容錦和玉兒幾人中間,也要跟著要一起烤肉, 一會兒又跑到母親旁邊,膩在她膝頭撒嬌賣萌。
董蕓許久不見她, 自是憐愛不已, 滿眼都是溫柔的笑意。綠豆湯自己喝了一口, 又喂她一口。
小團子那細嫩脖子上,紅紅的印子依舊觸目驚心,那是被孫遷那惡賊給掐的。
董蕓看著那印子,又轉(zhuǎn)頭看著正和翠兒她們一起穿肉的夏尋雁,原本的笑意又沉了下來。
錢璟站在慕容錦的旁邊,一邊烤著肉, 一邊偷偷用余光瞄著董蕓。
慕容錦離她最近,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
歪著頭, 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看什么呢?”
錢璟被抓個正著,頓時有些尷尬。
偷偷瞪了慕容錦一眼, 示意她別多嘴。
慕容錦一挑眉頭,只當自己皇姐魅力無邊, 惹得新來的朋友都忍不住偷瞄。
吳九奉命從酒坊提來了兩壺新釀的美酒,臨走前, 翠兒給他遞了兩串烤肉,他道過謝,笑瞇瞇地離開了。
系統(tǒng)提供的蒸餾釀酒法,如今已經(jīng)出酒了,除了梨花以外,其他在座幾人都沒嘗過。
她將這兩壺酒提起來,在大伙跟前晃了晃道:“這是酒坊新釀的兩種酒,一壺是果酒,口感微甜;另一壺是米酒,口味相對較烈。不過現(xiàn)在糧食不多,米酒主要是實驗用,暫時不售賣,大家可以嘗嘗鮮!
聽到有新酒品嘗,大家伙都圍了上來。
玉兒等丫鬟們麻利地拿來酒杯,為眾女一一斟滿。
新酒入杯,頓時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與以往的老酒相比,新酒清澈透明,宛如瓊漿玉液。
這邊的烤肉也烤好了一輪,肉塊被切成適口大小,整齊地擺放在桌上,香氣撲鼻,令人垂涎三尺。
董蕓見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似在等她開席呢,于是便笑著舉杯道:“既然大家都不愿起這個頭,那我就先替大家嘗嘗,看看新法子釀出來的美酒,與以往有何不同!
說著,將酒杯湊近嘴邊,輕抿一口。
酒液初入口時,帶著微微的苦澀。
然而隨著酒水穿腸過肚,一股火辣辣的感覺在腹中升騰而起,直沖腦門。
董蕓那白皙的臉色也在一瞬間染上了一抹動人的緋色。
她忍不住驚嘆道:“這酒……好大的勁兒!”
說話間眼淚都快被激出來,但那股烈勁過后,齒間喉間便充斥著醇厚綿長的酒香,綿綿不絕,讓人回味無窮。
眾人見她這般模樣,哪里還能等得下去,紛紛抬杯傾酒入喉。
而幾人的反應也是各不相同,像慕容錦這種好酒之人覺得烈度恰到好處,而夏尋雁這種不善飲酒的,一杯下去,隨即上頭。
但無一例外都對新酒的口感贊不絕口。
慕容錦一飲而盡,又迫不及待地為自己斟滿第二杯,咂巴著嘴贊嘆道:“這米酒真是絕世佳釀,一旦上市,必定讓天下好酒黯然失色。阿姐,我不想當衙役了,我要去賣酒。”
董蕓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就這點出息。”
慕容錦吐了吐舌頭。
當大家再嘗到果酒時,卻又是另外一種味道,但口感同樣出色。
果酒入味道綿密豐富,淡淡的酒香與甜甜的果味交織在一起,令人陶醉不已。
夏尋雁原本因為那一口烈酒而皺起的眉頭,在喝了第二杯果酒后,終于舒展開來。
慕容錦轉(zhuǎn)頭,將這一小表情給看在眼里。
董蕓則點頭贊嘆:“兩種酒各有千秋,無論是獨酌還是待客都是上佳之選!
錢璟則趁機提議道:“如此好酒,玥姐姐要是騰不出手來銷售各地,錢家很愿意效勞。我們在各地都有酒莊和店鋪,定能讓這美酒名揚四海!
董蕓笑道:“正愁如何打開銷路呢,璟妹妹這番話可真是及時雨!”
錢璟臉色微微泛紅,“怎敢當,承蒙姐姐不嫌棄我厚著臉皮湊上來分一杯羹,我回去這就捎信給祖父,派人前來運酒!
董蕓打趣道:“看來你在你們家還挺有話語權(quán),錢老爺子都還沒嘗過我們的酒呢,你就已經(jīng)先斬后奏了?”
錢璟干笑,“嘿嘿,不瞞玥姐姐說,我嘴甜最會哄祖父開心了,這點小事兒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一旁的梨花道:“米酒可能還得再等一兩個月,雖然眼下已經(jīng)是秋收,但今年以來,糧食虧得厲害,得先緊著吃,至少縣內(nèi)今年應該沒多少人賣米,看看糧價下調(diào)后,能不能從其他地方調(diào)運一些過來!
錢璟立刻表態(tài)道:“無妨,米酒果酒都行。沱東今年沒有遭災,糧食充足。如果需要的話祖父派人來的時候可隨行調(diào)運一批糧過來!
梨花聞言大喜過望,“如此甚好!
這三言兩語之間就談成了一筆生意,幾人都很高興,烤肉也吃得十分盡興。
芙寶眼睜睜地看著大人們品嘗那神秘的液體,一個個臉上流露出贊賞的神色,她的小嘴也不禁開始分泌著唾液。
跑到母親身邊央求道:“娘,芙寶也好想嘗嘗那個呢!
董蕓低下頭,帶著一絲戲謔看著女兒:“哦?你想嘗嘗哪個呢?”
芙寶望著桌面上的兩大壺酒,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隨手指了指其中一壺,“喝那個甜甜的!
董蕓卻故意逗她:“這里沒有甜甜的,都是苦苦的!
芙寶一聽,立刻嘟起了小嘴,雙手叉腰,生氣地嘟囔:“哼,我才不信呢!”
董蕓見狀,笑著拿來了兩個杯子,兩邊分別倒了一些酒,然后遞給她:“那你自己嘗嘗看吧!
芙寶看著眾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猶豫了一下,畢竟剛剛大家喝的時候,也不全都是贊不絕口。
就比如雁姨姨喝的時候,眉頭皺得都能夾蒼蠅了,于是心里不禁開始打鼓。
畢竟是顆聰明的小團子,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指頭,蘸了蘸杯中的液體,然后迅速點在了舌尖上。
一剎那,苦味瞬間充斥了她的口腔,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仿佛一顆小苦瓜。
要哭不哭,委屈極了。
董蕓又心疼又好笑,把她抱過來道:“還要試另外一杯嗎?”
芙寶瘋狂搖頭,小腦袋搖得像小撥浪鼓一樣,無論如何都不愿了。
可嘴里還是苦的,就更難過了,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
又覺得丟臉極了,明明是自己非要喝的,現(xiàn)在卻沒出息成了這個樣子。
小腦袋埋到母親懷里,將淚水和鼻涕悄悄地蹭到了董蕓身前的衣襟上。
眾女把她這小動作給看在眼里,不禁憋笑。
一旁的夏尋雁從桌上拿了塊梨片遞到她嘴邊。
芙寶口中苦如黃連,看到梨片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毫不猶豫就張嘴吞了進去。
甘甜的梨汁瞬間驅(qū)散了口中的苦澀,小姑娘破涕為笑,眾女也跟著哄笑起來。
董蕓親了親她紅通通的小鼻子。
可剛剛喝過酒,呼吸難免帶著淡淡的酒味。
芙寶嘗過了酒的苦,對這玩意排斥得很,她別過頭去,伸手將董蕓的臉推開。
“娘臭臭,酒臭,不給親芙寶!
董蕓道:“那在場的都喝了酒,大家都臭!
芙寶一雙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掃了一圈,哼了一聲,嘴巴噘起來,不說話了。
倒是翠兒笑瞇瞇道:“小小姐來跟翠兒姐姐玩,翠兒沒喝酒!
這么大一個臺階橫在那兒,芙寶順驢下坡,從母親懷里掙出來,高高興興地朝翠兒跑去,小屁股扭啊扭,小短腿跑啊跑,轉(zhuǎn)眼間又變成了一只歡樂的小百靈鳥。
一段小插曲輕松掠過之后,眾女子重新圍坐下來,繼續(xù)飲酒吃肉。
董蕓輕抿一口酒,目光轉(zhuǎn)向錢璟,好奇地問道:“聽說沱東四大家族之間,聯(lián)姻關(guān)系錯綜復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真的嗎?”
錢璟微微點頭,肯定道:“確實如此!
“這么說來,你們錢家和李家之間,也是有婚姻往來?”
錢璟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遲疑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原本,與李家訂婚的應該是我……”
幾人聞言,紛紛朝她看了過去。
錢璟臉色一紅,“但是我拒婚了!
“哦?這是為何?”慕容錦的好奇心被點燃,迫不及待追問道。
錢璟沉思片刻,回答道:“那李文通并非能托付終身之人,我不愿嫁給他。幸好祖父向來疼愛我,便依了我的意愿。”
董蕓眼中閃過一絲興味,饒有興趣地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李文通不是好人的?還有,李文通有個妹妹叫李蓮心,你可認識她?”
錢璟臉上頓時露出復雜的表情,“這件事說來話長,我之所以退婚,與李蓮心也有莫大的關(guān)系。”
此話一出,眾女好奇心更是被吊到了極點。
慕容錦眼珠子一轉(zhuǎn),脫口而出:“莫非是那李蓮心喜歡上了你這位未來的嫂子,從中作梗,導致你們的婚禮黃了?”
董蕓瞪了慕容錦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不會說話就閉嘴!”
慕容錦悻悻合上嘴巴。
錢璟道:“其實,那李蓮心也是個可憐之人!
董蕓和梨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奇。
“不知你們是否聽說過當年沱東的雪女?”錢璟道,“這個悲劇就是從雪女身上開始的。雪女原本出身于一個小戶人家,她天生麗質(zhì),美貌動人,因此引來了無數(shù)男人的覬覦。幸運的是,她自小就與沱江州郡一位小官的兒子定了親,在她及笄之后,兩人便迅速成了婚;楹笏罹雍喅,與丈夫恩愛有加,日子倒是過得幸福美滿。”
“壞就壞在有一回,這小官宴請了沱東四大家族,李玄作為李氏的嫡長子,代替他的父親赴約。他和顧家的次子顧沖二人因醉酒誤入了內(nèi)院,撞見了雪女,這一見便埋下了禍根。”
“后來那小官莫名其妙地被奪了官職、下了大獄,家產(chǎn)也被抄沒,家眷更是被充為了官妓。”錢璟繼續(xù)說道。
眾女聞言,瞬間神色各異。
“可后來,人們卻在李家看到了雪女,而她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李玄的妾室——雪姬。眾人紛紛猜疑是李玄利用關(guān)系,誣告小官,方便奪人之妻。最憤慨的便是顧沖,不知是為雪姬不平,還是因為自己搶不過李玄,到處放言是李玄暗中操作,葬送小官一家性命,兩家人因此鬧得不可開交!
“而近十多年來,李家實力大增,漸漸居于另外三家之上,李玄也越加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他建造了一座銅樓,美其名曰銅樓藏嬌,將雪姬關(guān)在里面,平日不得見旁人,若有客來,才放其出來與人見面,好做炫耀。”
眾人聽到這里,倒吸了一口氣。
慕容錦罵道:“當真是個變態(tài)的老東西,若是見他,定斬下他的狗頭!”
錢璟接著講述:“這些年來,雪姬誕下一女一子,那個女兒便是李蓮心,兒子叫做李文昭,自小體弱多病,是個文弱的公子哥!
董蕓聽到此處,眼睛微微瞇起,腦海中浮現(xiàn)出李蓮心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xiàn),若有所思。
慕容錦好奇地問道:“李文通是李玄的嫡長子嗎?”
錢璟點頭:“沒錯,李文通是李玄和正妻吳氏所生的兒子。而吳氏,就是現(xiàn)任吳氏家主吳必先的妹妹。自從李玄把雪姬接回來之后,吳氏第二年就病逝了。具體是得了什么病,外人也無從得知。吳氏死后,李文通就對雪姬以及她所生的兩個孩子恨之入骨。雪姬被關(guān)在銅樓里,他奈何不了她,但對付那兩個庶出的弟妹卻是方便得很!
慕容錦感嘆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過,李蓮心和李文昭這兩個孩子也真是可憐。生活在那樣的家族里,時間久了,也會生出扭曲的心態(tài)吧!
錢璟嘆息道:“是啊,為了維護世家的地位,聯(lián)姻是最常見的手段。盲婚啞嫁,誰又能去計較對方的人品呢?不過,李蓮心找上我,一一列舉李家的罪證,并不是因為她想幫我,而是不愿讓李文通李家得逞。李錢兩家近二十年來已經(jīng)沒有聯(lián)姻過了,他們需要娶一個錢氏的女子,來確保李家能夠在四大家族中繼續(xù)保持以前的地位。李蓮心直言不諱地說她不愿意看到李家得勢,凡是他們想要達成的事情,她都要想盡辦法去毀掉。她甚至還威脅我,如果我不聽勸告還是要嫁過去的話,就連我一起收拾!
董蕓看著她:“那你究竟是怕她收拾你呢,還是別有原因,才不愿意嫁過去的?”
錢璟笑了笑:“兩者都有吧。反正還沒怎么樣呢,就已經(jīng)鬧得一地雞毛了。我討厭麻煩,所以就去央求祖父拒絕了這門親事。只是這門親事是我三歲的時候就定下來的,就這么悔婚,李家自然是氣急敗壞。這幾年來,他們一直看我們不順眼,處處與我們作對!
董蕓聽到這里,心中便有了數(shù),又問道:“當年顧沖和李玄二人爭搶雪姬,最后沒搶到。想來這些年來顧家對李家或許會有些許怨言?”
錢璟回答道:“顧沖確實想跟李家鬧掰,但他并不是顧家的家主,家主是他的長兄顧頜。目前來看,表面上還是風平浪靜。但顧沖不管去哪兒,都不忘給李玄找不痛快,將當年的事情一提再提。要是讓他抓住了李玄的什么把柄,他更是要添油加醋地大肆宣揚一番。如果說在沱東有誰與李玄最不對頭的話,那便是非顧沖莫屬了!
“原來如此,”董蕓點頭,沱東四大家族也不是鐵板一塊嘛。
原本壓在心口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也慢慢地移開了。
直到晚上睡覺,人也變得主動了起來。
芙寶被接來兩天,這兩天也黏人得不行,加上白天二人都有事,晚上回來她非要三人一起貼貼睡覺。
翠兒畢竟懂主子心思,提議說孩子大了,要培養(yǎng)獨立性,不能一直跟著母親睡,問要不要單獨打個小床或是干脆分房睡。
董蕓不想一下子步子邁得太大,反正小姑娘晚上都是一覺到天亮,睡前要是想做點什么,等她睡著了抱到一邊去就行,并不費事。
于是屋里就多了個小床,挨著大床。
起初芙寶對這個自己的專屬小床還是挺滿意的,還美滋滋地宣布要自己睡,只是睡了一晚之后,新鮮勁兒就過了,還是想念娘親身上香香的味道,又賴上大床來。
兩個大人沒敢輕舉妄動,克制了幾個晚上。
今晚從錢璟那里獲得了關(guān)于四大家族的詳盡情報,董蕓心頭煩惱解開,整個人便放松了下來。
一旦放松,其他心思就開始活絡起來,心里像是有一只貓爪在那兒撓啊撓。
然而今晚的芙寶格外鬧,遲遲不肯入睡。在兩人中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會兒找這個說話,一會兒找那個說話,仿佛有無盡的精力需要釋放。
董蕓喝了點小酒,微醺,這種狀態(tài)就越渴望得到慰藉。
看著翻來覆去的女兒,第一次覺得頭疼了。
但也只能暫時先忍著欲望,找點正經(jīng)事和梨花說說,把女兒熬睡過去了再說。
于是便開口問道:“錢璟說的四大家族的那些事,你怎么看?”
梨花卻答非所問:“我怎么覺得錢璟對你格外關(guān)注呢?”
董蕓:“難道不是因為我好看嗎?”
梨花頓時語塞,畢竟這是不爭的事實,畢竟美人誰不愛看呢?
董蕓伸腳在她小腿處搔了兩下,道:“吃味兒了?”
梨花被她這一搔,心跳快了兩下,道:“她現(xiàn)在只是遠遠欣賞還好,要是再挨過來,我可不管她是誰,定要揍她不可。”
董蕓笑道,“問你正經(jīng)事呢。”
梨花哦了一聲,回道:“看錢璟展示出來的誠意,錢家似乎還是挺好拉攏的。但她畢竟不是錢家的話事人,最終還是得找錢老爺子談。不過既然是做生意的人家,單單是酒坊就能為咱們拉了不少好感,更不用說到時候紙坊那邊要是能生產(chǎn)出好紙來!
“至于顧家這邊,因為顧沖的關(guān)系,和李家之間早有間隙。只要咱們展現(xiàn)出足夠的實力,不用刻意拉攏,他們自然就會站在咱們這一邊。吳家嘛,吳氏是李玄正妻李文通的親生母親,有這層關(guān)系在,不太好說。不過李玄將雪姬接回來后,又建造銅樓圈養(yǎng),次年正妻便香消玉殞,想來吳氏一族也定會有所不滿。但這個家將來會交到李文通手里,比起李玄,吳家和李文通會更親近,或許會一如既往支持李家!
說完自己的想法后,梨花問道:“剩下的這個李家,姐姐想好要怎么對付了嗎?”
董蕓想了想:“明日你去約李蓮心,我與她私下見上一面,先前的事,或許背后還有隱情,只有挖出她真正的意圖,才好對癥下藥。”
梨花嗯了一聲。
卻聽董蕓道:“我明日倒想親耳聽聽,她喜歡勁大的女孩,是想有什么用處?”
梨花臉一熱,看著兩人中間已經(jīng)撐不住眼皮子的芙寶,輕聲問道:“姐姐不也喜歡我勁兒大嗎?”
董蕓嗔道:“我何時說過喜歡你勁兒大了,若真喜歡,那肯定是想讓你做苦力,將我背上背下,省得我不用走路受累!
梨花伸手,包住她放在芙寶身上的那只手背,大拇指輕輕摩挲了兩下,道:“有我在,自不會讓你受累!
而此時的芙寶,呼吸變得綿長均勻,小肚子一上一下的,總算是睡了過去。
梨花坐起來,俯身抱起小團子,下了床,輕輕放到小床里。
她動作輕柔,走得穩(wěn),芙寶沒被到,眼皮子都沒睜開過。
梨花幫她蓋好被子,并將兩張床中間的帷帳拉了過來,擋了個嚴嚴實實。
董蕓看她這一動作,身子便已經(jīng)開始泛癢,待對方剛坐到床上,便迫不及待地直起身子去吻她。
梨花摟著她的腰道:“姐姐今晚好著急。”
董蕓輕哼一聲,咬著她的唇道:“給我!
梨花伸手往下一探,早已是一片汪洋。
頓時一股熱氣往上沖。
姐姐這是什么時候就開始動情了,芙寶還在鬧的時候就想了吧。
梨花吮了她兩下,道:“我先去滅燈!
董蕓卻拉著她不放,“不滅,就亮著燈弄,我想看平日你都是如何弄我……”
梨花一聽,頓時渾身發(fā)緊,抑制不住輕喘一聲,湊上去,堵住了她的唇。
第140章 反戈
李文通自從和孫遷結(jié)交后, 為了巴結(jié)這位鎮(zhèn)南將軍,三天兩頭約他去酒樓喝酒。
這日剛在雅間落座,店小二便滿臉堆笑地湊了上來:“兩位爺, 近日有個好消息,城中的福臨酒坊即將開業(yè), 店家提前出酒預熱。小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從長龍般的隊伍中搶到了幾斤,兩位爺要不要嘗嘗鮮?”
這店小二眼力見兒極佳, 見二人衣著華貴、出手闊綽,便知是貴客臨門, 自然竭力奉承。
酒樓倒是想將這酒偽裝成自家釀制, 但福臨酒坊的酒實在是與眾不同。那酒色如琥珀, 清澈透亮,不帶一絲雜質(zhì);酒香濃郁,甘醇烈美,僅是嗅上一嗅,便讓人心曠神怡。這樣的佳釀,天下獨一份, 冒充不得。
好在酒坊如今售量不多,他們愿意花這個人力去排隊, 回來賣個差價。
李文通一聽說有好酒,頓時雙眼放光:“那還等什么?快拿上來讓我們嘗嘗!”
店小二應了一聲,屁顛屁顛地跑去拿酒了。
很快, 佳肴上桌,美酒斟滿。
舉杯相碰, 各自飲了一杯。
酒液甫一入喉,兩人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好酒!”孫遷大聲贊嘆道。
他身為行軍之人, 最愛的便是這種烈酒。
而這酒不僅烈性十足,還帶著一股醇厚的甘美之感,讓人回味無窮。
李文通也是喜笑顏開,看著眼前的一小壺酒,只覺得遠遠不夠喝。他招手叫來店小二:“再來一壺!”
店小二面露難色:“爺,實在是對不住。那酒坊排隊的人太多了,他們限量銷售,一人只能買一壺。我們酒樓派了三個伙計去排隊,也只搶到了兩壺。這一壺已經(jīng)給您二位爺了,另外一壺已經(jīng)分給其他客人了。”
李文通一聽這話,頓時有些不悅:“這是什么破規(guī)矩?難道是故意吊人胃口不成?”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丟給店小二:“明日多叫幾個人一起去排隊搶購,給我和孫將軍每人留一壺!
店小二接過銀子,頓時眉開眼笑,連聲答應著退了下去。
李文通又轉(zhuǎn)頭吩咐身邊的小廝:“去打聽一下那個福臨酒坊背后的人是誰!
小廝領(lǐng)命而去。孫遷好奇地問道:“李老弟這是想做酒的生意了?”
李文通笑著點頭:“孫兄真是聰明過人。不瞞你說,我長這么大還沒喝過這么好的酒。若是能與這酒坊老板合作,將這美酒運往沱東銷售,那利潤可就相當可觀了。”
孫遷又問:“上次你說要開妓館的事情進行得怎么樣了?”
李文通一提到妓館的事情,腦海中便浮現(xiàn)出董蕓那張絕美的臉龐。心里不由得撓了兩下,含糊道:“那處地方正在裝修呢,也已經(jīng)去衙門申請了牙貼。不過你也知道晉城對妓館賭場的監(jiān)管十分嚴格,所以可能還得等一陣子才能開業(yè)!
這頓酒喝得挺久,小廝回來的時候兩人才準備結(jié)束。
見到小廝露面,李文通問道:“可查探清楚了?”
小廝氣喘吁吁地點頭:“回大公子,這個酒坊是衙門督建的。據(jù)說晉城給百姓降了稅,收入銳減,就打算從商貿(mào)經(jīng)營方面找補。慕容九天的女兒慕容錦在匪患之后就大肆收購商鋪和生產(chǎn)資料,看來他們早已有了周全的計策!
“原來如此,”李文通摸了摸下巴,“怪不得我說慕容九天有那么大的膽子,接了這么個爛攤子,還敢給百姓免稅,原來是想從這里弄錢!
孫遷接口道:“這慕容九天能研制出如此佳釀,也難怪他敢有恃無恐了!
李文通卻搖了搖頭:“我看這釀酒方子未必出自他手。我總覺得他背后的那位女佐官才是真正的幕后高人。衙門里的大小事務,慕容九天幾乎從未插手,全都是那位佐官在打理。這女子不簡單啊,先是穩(wěn)住了鹽價,又不知從何處請來了能工巧匠制造出曲轅犁。如今這新酒問世,十有八九也是她的功勞!
孫遷聽聞晉城佐官是位女子,但并未多加留意。此刻聽李文通如此夸贊,心中不由警覺起來。他苦苦尋覓的那人也是聰明絕頂、滿腹經(jīng)綸,難道這位佐官就是他要找的人?
“賢弟可曾見過那位佐官?”孫遷試探著問道。
“那是自然,”李文通得意地笑道,“那佐官長得跟仙子下凡一般,氣質(zhì)高貴清冷,又豐潤絕美,真是人間絕色啊!
孫遷聽他描述得如此生動,心中卻感覺有些不符。
他正要細問,卻見李文通又沖著小廝吩咐道:“你再去打聽打聽,那位佐官芳齡幾何,可有婚配?”
孫遷錯愕:“賢弟這是看上那女佐官了?恕我直言,沱東李家乃是名門望族,你若娶嫡妻,理應選擇門當戶對的女子。這位佐官雖然才華出眾,但拋頭露面在外,而且慕容家族也不是什么顯赫家世,父母雙亡不說,就算是慕容九天這個遠方叔父,早之前也不過是個跑鏢的而已,實在不是良配!
李文通卻滿不在乎地說道:“這有什么要緊的?若是成了親,不讓她當佐官便是。我又不是養(yǎng)不起她,何需她一個女子在外拋頭露面?至于家世嘛——”
話音未落,一旁的小廝忍不住插話道:“大公子有所不知,那位佐官據(jù)說已經(jīng)有個三歲大的女兒了……”
“什么!有孩子了?”李文通大驚失色,“看她那身段,哪里像生過孩子的人?她丈夫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娶到如此尤物?”
小廝呃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道:“這個……據(jù)說孩子的父親不詳。沒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死了,也可能……呃……”
李文通聽到這話,頓時怒不可遏地罵道:“真是作踐自己!看著一副清高的模樣,沒想到竟是個未婚有孕的賤人!我還對她念念不忘呢,真是瞎了眼了!”
孫遷聽到佐官有孩子了,而且孩子還已經(jīng)三歲多了,便覺得應該不是他要找的人。
此刻見到李文通如此失態(tài),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李文通雖然嘴上罵罵咧咧著,可一想起董蕓那花兒一般的容貌,仍是心心念念,根本無法放下。
……
晉城縣衙。
董蕓正埋頭辦公,卻見門口處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隨即傳來吳九的聲音,“大人,城主來了!
慕容九天行色匆匆,進屋就把門關(guān)上,沖著董蕓行了禮,道:“公主,那李文通居然膽大包天,跟我提親來了!
董蕓眉頭一皺,問道:“他是想娶錦兒為妻?”
“不不不,”慕容九天連忙擺手,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他……他提出要娶公主您!
說到此處,他支支吾吾,聲音也低了下去:“而且,還是以平妻的身份!
董蕓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將手上的竹簡重重摔在桌子上。
“豈有此理!”
慕容九天惶恐不已,趕忙低頭道:“公主息怒,我已當場拒絕了他。別說他沱東李家嫡子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公主,他竟還敢以平妻之位來侮辱公主,我若不是顧及身份,早就將他轟出去了!
董蕓冷冷地吩咐道:“以后不要再見他了,也斷絕與李家的一切合作和生意往來!
慕容九天趕忙應下,又聽著董蕓安排了接下來的一些事項,這才轉(zhuǎn)身退下。
誰知才走到門外,就碰到剛從外邊回來的慕容錦,嘟著一張嘴很不高興。
本就是寵女狂魔的慕容九天忙問道:“閨女,這是怎么了?一臉的不開心!
慕容錦看著夏尋雁這幾日郁郁寡歡的樣子,想帶她出去吃酒席,但外頭又有個孫遷在,她不敢輕舉妄動,給郁悶得不行。
“爹,那日在青梅莊,您就不該攔著梨花。若是讓她把那莽夫給殺了,也不會有今日的煩惱。”慕容錦抱怨道。
慕容九天一聽這話,嚇得環(huán)顧四周,見無人注意,這才壓低聲音道:“你這臭丫頭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你可知那東西南北四鎮(zhèn)將軍是什么品級、什么身份?與皇帝又是什么關(guān)系?這些話若是傳出去,咱們慕容家可就完了。”
“管他什么品級、什么身份,”慕容錦不以為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誰能知道?”
慕容九天臉色一沉,嚴肅地說道:“錦兒,此事非同小可,切不可胡來。那四鎮(zhèn)將軍在我朝是二品武將,位高權(quán)重,爹我連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更何況,孫家與皇室關(guān)系密切,孫母算起來也是皇帝的姨母,不然你道為何當年孫遷放過公主之后卻只降兩個品級?”
“夏小姐在晉陽縣的事,太子上次來了與她碰過面,北鎮(zhèn)撫司來查案的時候,那些校尉都見過她,京都方面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孫遷來之前,不可能誰都不告知,一旦死在咱們的地盤上,京都必定派人前來查辦,不論是誰來,佐官不可能避而不見,屆時你阿姐的身份就會立刻曝光,你爹我也難辭其咎,咱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這一點點優(yōu)勢,就會付諸東流!”
慕容錦這才有些后怕,但仍不服氣道:“難道就任由他就這么一直盯著嗎?”
慕容九天嘆了口氣,“想要弄死他可以,至少要得把咱們摘出來。你不是他對手,別去招惹他!”
慕容錦哦了一聲,悶悶不樂地走了。
慕容九天看著女兒那耷拉的背影,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出門去了。
慕容九天走后,董蕓越想越氣,直接回后院找梨花,梨花不在,她就讓人去把她給找回來。
梨花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心急火燎地就趕了回來。
剛進屋就見到公主大發(fā)脾氣摔東西,趕忙上前去抱住她腰道:“怎么了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跟我說說,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也沒細想晉城誰敢欺負自家公主的。
董蕓這才停手,把慕容九天剛剛來說的事跟她轉(zhuǎn)述了一遍。
這回輪到梨花生氣了,提著刀就要去殺李文通。
換到董蕓攔住了她。
“就這么殺了他,那可真太便宜他了。”董蕓見了她,心情也逐漸緩和了下來,站在窗口負手而立,開始琢磨起來。
但讓她們沒想到的是,原以為拒婚了之后,這個李文通會自討沒趣銷聲匿跡,誰知道這人竟恬不知恥地貼了上來。
次日董蕓下田跟進先前的農(nóng)事項目,傍晚回來時,馬車卻被攔住了。
只聽外頭有男人的聲音道:“沱東李家大公子李文通請求見佐官一面。”
董蕓昨晚發(fā)了火之后,又被梨花翻來覆去地疼愛了一晚上,這會兒火氣早就消了,剩下的就只有對這個男人的惡心。
她隔著簾子淡淡道:“本官有政務要忙,無暇顧及工作以外的事,李大公子請便吧!
李文通急了,他連忙道:“佐官,何必急著回絕呢?昨日和慕容城主所提之事,若是你有任何不滿,我們都可以面對面地言說清楚。或許,有些條件也不是不能商量!
董蕓這才撩起簾子問道:“不知道李大公子所說是什么條件?”
李文通看著簾子后面一張因為天氣炎熱而泛起紅暈的臉兒,那豐潤的紅唇,美得不可方物,更是心癢難耐,道:“我知道你有孩子,我不計較她父親是誰,我愿意把她當成我親生女兒看待,將她視為李家的嫡長孫女——我也不介意你的家世和過去,只要你今后跟我好好過日子就行。還有,既是平妻,便事事平等,即便有正妻,你也不用拜她,我萬事以你為先,定不會厚此薄彼——”
董蕓靜靜地聽著他的陳述,臉上沒有一絲波瀾。等他終于停下來,她這才淡淡地問道:“你說完了?”
李文通點點頭,滿眼期待地看著她。
董蕓靠在車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輕啟紅唇:“抱歉,我已經(jīng)有了中意的人,輪不到你了!
李文通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變得青白交加。他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不是說你眼下是一個人嗎?”
董蕓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你的人打聽消息的手段還差了點!
李文通不服氣,問道:“他是誰,可是出身世家?他的財富有沱東李氏的財富多嗎?”
董蕓漫不經(jīng)心道:“你打聽那么多做什么,莫非你也想跟你父親一樣,知道了我那相好的身份,使點小手段,害死我相好一家,好建造一座銅樓把我給監(jiān)禁起來?”
李文通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
……
李蓮心消失了三天,梨花第四天才聯(lián)系上她。
見到梨花出現(xiàn)在她面前,李蓮心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調(diào)侃道:“怎么了,是不是終于想通了,準備答應我的條件,跟我一起回沱東了?”
梨花搖了搖頭:“不是我要見你!
“哦?”李蓮心眉梢一挑。
梨花沒有多言,帶著她來到了一間幽靜的茶樓。
當包間的門被推開,李蓮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里面的董蕓,明顯愣了一下。
“原來是佐官大人想見我,不知道有何要事?”
董蕓微微打量了她一番,隨后才開口道:“聽說你想要梨花跟你回沱東?”
李蓮心鼻子里輕哼一聲,“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講!
“那是自然,”董蕓淡淡一笑,“她對我從無隱瞞!
李蓮心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是名花有主了,我現(xiàn)在是成了半路的摘花賊了是吧?”
董蕓意味深長道:“是,也不是!
“此話怎講?”
董蕓緩緩開口:“你的條件,還不足以讓她跟你去沱東!
李蓮心聞言笑了,“哦?她可是親口跟我說了,公主是她最重要的人,非救不可。而我,是目前唯一能幫她救出公主的人。她不接受這個條件,那是不是說,公主對她來說,或許也沒那么重要?”
董蕓搖頭:“當然重要,不過公主人不在沱東!
李蓮心聞言,目光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你這是在詐我呢!公主不在沱東,那她能在哪兒?總不能是在西塞吧。你盡管派人去打聽打聽,如果公主真的在西塞,我把腦袋摘下來讓你當球踢!”
董蕓依舊搖頭:“公主也不在西塞!
李蓮心嘖了一聲,玩味道:“看你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好像你真的知道公主的下落似的。”
董蕓點頭:“我確實知道!
“哦?那你說,公主在哪兒?”
“就在這兒!”
“就在這兒?”李蓮心瞪大了眼睛。
董蕓看著她驚訝的表情,微微一笑:“沒錯,我就是宇文明月。”
李蓮心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她突然想起之前和仆女的對話,那時她說,佐官如此厲害,若是說慕容九天為了她請封城主也不是不可能……
再聯(lián)合晉陽縣最近的各項政令措施,一個普通的女子是不可能有這樣的眼界和謀略,她必須站得足夠高,但同時又深入百姓之中,了解上、中、下層之間需求和矛盾,具有針對性地謀劃出一系列的政策出來。
公主自小長在宮中,接受大儒教導。少女時期流落民間,她知道底層百姓的疾苦。如今又和慕容家這樣的大小家族往來,她有這樣的經(jīng)歷和眼界!
能頒布那樣的政令就更不足為奇了。
還有第一次見面時候雙方的相互試探,以及慕容九天對董蕓那不易覺察的恭順,這些問題,在這一刻全部得到了解答。
李蓮心心跳得很快,似乎一瞬之間就理清了一切,她趕忙起身跪地道:“是民女一時糊涂,假傳公主人在沱東的消息,罪該萬死,請公主恕罪。”
董蕓道:“我這個公主如今已經(jīng)被宇文敬打成妖女,舉國上下通緝,你為何還跪我?”
李蓮心抬頭道:“公主被稱為妖女,不過是宇文敬無能昏庸,無法穩(wěn)固江山,便將罪名強加在您的身上罷了。這世間,男人們?yōu)榱藱?quán)力、私欲,往往不擇手段,可最后卻將污水潑到女人的身上。這樣的事,我見得實在太多,并深刻體會公主之痛。”
董蕓目光深邃,微微點頭:“起來吧!
李蓮心這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垂手而立。
“坐!
她方才坐下。
董蕓問道:“你讓梨花跟你回沱東,所為何事?”
李蓮心這時候哪里還敢跟她玩花招,老老實實交代道:“我母親被李玄囚禁于一座銅樓之中,美其名曰銅樓藏嬌,實際上卻是將她當作炫耀的工具。當有客來,他才會大發(fā)慈悲放她出來為客人撫琴,堪比玩物。數(shù)年來困于牢籠,幾乎不見天日。我身為女兒,無時無刻不想著把母親救出來!
說到這里,李蓮心的眼眶已經(jīng)微微發(fā)紅,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道:“那座銅樓建在湖中的小島上,共有三層,每層都有一扇堅固的鐵門把守,而每扇門的鑰匙都各不相同。李玄將鑰匙隨時帶在身上,讓人根本無法得到。”
“我自六歲就開始練習水性,多次偷偷潛往湖心島,但無奈沒有鑰匙,每每總是無功而返。但還是讓我找到了一處破綻,銅樓下方排水道口,有一處斷龍石,只要將它抬起便能進入銅樓中心的天井。順著天井往上爬可爬到三樓,直接從凈房進入房間,只要進了房間,就可利用繩子將人吊下來,原路返回即可!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能夠搬動那塊斷龍石的女子,直到前些日子偶遇梨花統(tǒng)領(lǐng),見她小露一手,便覺得或許她能幫我完成任務,這才使出下策,冒犯了二位!
雖然已經(jīng)從錢璟那里得知大致的情況,如今再聽到里面新描述細節(jié),董蕓不禁為雪姬遭遇所悲,對李蓮心更是刮目相看。
但還是提出了疑問,“為何非要選女子不可?你要知道,這世上男人的力氣總歸要比女人大上許多,找一個力氣大的男人,比找一個力氣大的女人,要容易得多了!
李蓮心解釋道:“實在是那排水口很小,男子力大,身形必定偉岸,女子身子嬌小,剛好能順利通過!
董蕓總算了然,隨即叫了一聲梨花。
梨花推門而入。
“剛剛她說的你都聽到了嗎?”
梨花點頭,道:“其實無需那么麻煩,我可以開鎖!
上次從獎勵商城抽獎抽到的那把萬能/鑰匙還沒用過呢,沒想到這時候可以派上用場了。
李蓮心卻不信,“那三個鎖頭是李玄請了三名不同的鎖匠耗時一年的時間打造出來,結(jié)構(gòu)之復雜難以想象,恕我直言,這天下沒有人能解開那三把鎖!”
梨花道:“我能開鎖!就算你不相信我,不是還有第二個方案嗎?”
李蓮心這才閉嘴。
董蕓則緩緩開口:“那么,現(xiàn)在輪到我來問你了,我們?yōu)槭裁匆?#8204;幫你?”
李蓮心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是啊,自己如今一無所有,即便在李家也不過是一個沒什么話語權(quán)的庶女,更何況還是那被視為玩物的雪姬的女兒,自己對她們二人有什么價值?
見李蓮心沉默不語,董蕓又道:“你原先打算救出你母親后,有何計劃?”
李蓮心低垂著眼簾。
“原想帶著她和弟弟文昭遠走高飛,今生不再踏入沱東一步!
董蕓聞言輕笑一聲,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嘲諷:“你以為你能逃得掉嗎?作為一個一直在逃亡路上的人告訴你,逃是永遠逃不開的,總有被找到的時候,而在那之前,你將日日過著提心吊膽的生活。你讓你母親逃出了一個牢籠,又陷入另外一個困境,你覺得這樣值得嗎?”
李蓮心看著董蕓,也從她剛剛的那一番語中聽出了某種深意,又撲通一聲下跪。
“請公主為我指條明路。”
董蕓道:“我問你,如果沒有李文通,誰會是沱東李氏的第一繼承人?”
李蓮心渾身一顫,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她心中呼之欲出。然而,她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喃喃道:“可是李文通他還好好地活著——”
“我只問你,”董蕓的聲音冷冽,“如果沒有李文通,誰將會是沱東李氏的第一繼承人?”
李蓮心咬了咬牙,大聲道:“是我親弟弟李文昭!
她緊緊盯著董蕓道:“只要李文通死,文昭順理成章成為繼承人,待扳倒了李玄,沱東李氏被我姐弟二人收入囊中,公主想要什么,只要我們姐弟能給得起,必定雙手奉上。”
“好,記住你今天的這句話!
董蕓站起身,帶著梨花走出了包間。
李蓮心跪在地上,望著門口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