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安然收到回復, 開開心心去廚房拿菜，還剩下很多，都是他一時興起買的, 陸哥家就在對面, 安然想了想，也就不換睡衣了。
門被敲響，陸承野捏著手機起身，門外, 小恐龍少年眉眼彎彎, “陸哥, 我來了。”
“嗯，進來吧。”陸承野順手接過安然手里的超大號購物袋, 有點頭疼，“怎么買了這么多？”
“我當時還以為煮飯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就一不小心買了好幾天的分量。”
陸承野：“……”
不是嗎？
青年不動聲色關掉了依舊亮著的手機搜索界面, 走進廚房，安然跟著他進來。
陸承野家的結構和安然租的房子差別不多, 但裝修設計之類卻是截然不同, 安然在這里完全看不見一點和他現在的家相似的痕跡。
顯然陸承野對自己的私人空間掌控欲很強，就連門口鞋柜的拖鞋都只有他自己的，是一種隱秘的對外人的疏離。
進了廚房, 明凈整齊, 餐具櫥柜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地板瓷器上晃著燈光，就和新的一樣。
安然：“陸哥, 你的廚房好新呀！你平時煮飯多嗎？”
陸承野：“不多。”
現學的。
難怪。
安然點點頭：“那陸哥這些菜就托付給你，我先回去啦！”
陸承野：？
陸承野叫住他：等等。
安然停下來：“怎么啦陸哥？”
陸承野面無表情：“你不一起？”
安然眼睛一亮, “可以嗎？”
和宿舍不一樣，來到陸承野的家里，來到這個對方的私人領地，安然還是有點拘謹的，像弱小的動物到了猛獸的地盤上，多了分小心。
陸承野頓了頓：“太多了，一個人吃不完。”
安然想了想也是，“沒想到我還能吃上陸哥做的飯，感覺好期待。”
陸承野：“你先到外面等……”
安然已經自告奮勇：“陸哥，我幫你洗菜吧！”
“……”行吧。
陸承野來到灶臺前，想起什么，又脫掉了外套，剩下一件單薄的襯衫，灰藍色的，將袖子挽起一半，手臂線條流暢，骨節分明。
安然正在一根一根剝玉米須，過程中抬頭，見陸承野正在一件一件取出消毒柜中的鍋碗瓢盆，青年身形頎長，肩背寬闊，腰身比例近乎完美，藏在衣服下的肌肉緊實、有力量感，可整個人卻不顯壯，反而勁瘦如蒼竹。
皮帶下，被束縛的腰身隨著彎腰，弓成了曲線，灰藍色的襯衣緊貼著背，顯露隱隱的肌肉輪廓。
陸哥的腰好細呀，看起來就像繃緊的弦。
安然看著看著，不小心剝下了一顆玉米粒，他回過神來，“陸哥，你家里好像沒有圍裙？”
墻上沒看到，陸哥之前煮飯都不怕弄臟衣服嗎？
“沒有。”陸承野垂眸擺弄，還在比對調料，安然突然洗凈手出去，再回來時手臂上多了一件白色圍裙。
“陸哥，用我家的吧，這樣衣服不會弄臟。”
因為洗菜，安然同樣挽起袖子，少年雙臂白皙，陸承野接過圍裙，忽然視線一頓，落在本該白玉無瑕，卻出現許多透明水泡和紅斑的地方。
大手猝然握住少年纖細的手腕，“這些是怎么了？”
安然也才注意到，他回憶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昨天炒菜的時候，被油濺的，有的還沒好。”
滾燙的油和少年薄薄的皮膚，陸承野皺了皺眉，“過來。”
“……”安然跟著他來到了客廳，坐在灰色的沙發上，陸承野整套房子的裝修風格就是以灰白為主，色彩暗沉，如果窗簾再拉上的話，安然簡直不敢想這里要暗成什么樣子。
陸哥怎么會喜歡灰色這種顏色。
他好好坐著，因為有點冷還戴上了帽子，陸哥連暖氣都不開一個，果然是身強體壯，令人羨慕。
安然晃著腳上的毛絨拖鞋，見陸承野從其中一個房間走出來，手上提著一個箱子，安然推測那應該是藥箱。
等陸承野將箱子放在桌上并且打開時，果不其然，里面分類擺好了各種藥物，大多數都沒有開封。
安然的手再次被拉起來，他同樣看著自己的傷口，“陸哥，其實我覺得這些不用涂藥也會好的。”
白生生的手臂，大小不一的紅斑和透明小水泡看起來驚心動魄，少年卻還能這樣不在意地說出這種話，陸承野收回自己之前的猜測。
這不是生長在溫室的花，是一株風吹雨打下懵懂生長的小蘑菇。
“炒個菜把自己炒成二級燙傷，誰教你的？”
【……】系統安靜看戲，莫名膝蓋中了一槍。
“我不知道那些油溫度這么高，還一直跳出來。”安然作為受害者，很有自覺地控訴，“感覺以后炒菜得穿隔離衣，再戴個面具才夠。”
“那是炒菜還是投毒？”陸承野用棉簽沾了碘伏，要開始進行消毒時，突然想起什么，淡淡道：“手法可能比不上醫學生，疼了就說。”
安然沒聽出話外音，溫和笑道：“沒事的陸哥，我不怕疼。”
“……”陸承野半蹲在地上，聞言抬頭看了眼安然。
藥膏涂上之后冰冰涼涼，安然舒服地瞇起眼睛，看到了對面電視機黑色屏幕里照出的兩人。
自己坐在沙發上，神色愜意，陸哥卻蹲在地上，眉目低垂。
“……”
有什么東西在腦海中一閃而逝，安然微微出神，陸哥最近對他是不是比以前還要好了？
門鈴在這時候響起，陸承野簡單整理好垃圾，去開門。
“爺爺？你怎么來了？”
陸老爺子拄著拐杖，旁邊寧軒正扶著他，接觸到陸承野涼涼的眼神，寧軒空著的手摸了摸鼻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陸老爺子矜持道：“來看看你。”
陸承野退開一步：“看我？”
他這套房子高中買到現在，陸老爺子來過的次數不超過三次，現在這句看他含金量可謂一般。
陸老爺子：“你不回去，我過來，你還不滿意？”
“沒有。”
寧軒一進來就開始找拖鞋，結果鞋架上空空如也，半雙多余也沒有，見陸老爺子已經走進去，趕緊跟在后面，眼睛打量房子內部。
陸老爺子走在前面，“聽張嬸說你今天要自己煮飯的？怎么突然想下廚了？”
陸承野沒吭聲。
陸老爺子自顧自：“你第一次下廚，就不打算讓我過來……然然？你怎么在小野家里，寒假沒回去嗎？”
像看到親孫子一樣，陸老爺子原先嚴肅的面容笑意浮現，渾濁卻銳利的眼神在安然和陸承野之間掃了圈。
臭小子難怪死活不回去，都把人帶到家里來了。
安然看見來人，連忙站起來，“陸爺爺。”
陸老爺子誒了聲，光顧著和安然聊天，沒注意到身后半步，另一個外孫吃驚的眼神。
倒是陸承野看了寧軒一眼。
安然：“我寒假不回去啦，就待在這里。”
陸老爺子：“這樣啊，所以你這幾天是和小野住一起是嗎？”
想到昨晚他問起安然現狀時，臭小子那句不知道，陸老爺子趁安然不注意，瞪了真孫子一眼。
安然：“不是的，我住在陸哥對面。”
陸老爺子不是很滿意：“干嘛還自己租房子？反正你們也是……舍友，小野這里房間也多，直接在這里住不更好？浪費那個錢！”
寧軒在后面看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安然和外公的關系這么好呀？怎么認識上的？不過關系好……那豈不是說明，他們的事，外公更不會攔著？
寧軒的目光落在安然白凈的小臉上，又看了眼他脖頸后的小恐龍帽子，難不成，他們真的是天生一對？他的睡衣也是小恐龍誒——
“去洗菜。”耳邊驀地出現一道冷沉的聲音打斷寧軒的天馬行空，聽清楚內容，寧軒：？
“不是，憑什么讓我去洗菜？”
叛逆高中生紅發一炸，滿臉不服氣。
陸承野：“不是來蹭飯的？”
寧軒：“……”
說得好像這飯他很想吃一樣……雖然確實好奇。
寧軒氣呼呼去洗菜了，而陸承野看了眼聊得開心的“爺孫”，剛坐下，就瞥見自家爺爺忽然僵硬的臉。
陸老爺子：“……等等，然然你剛才說你就住在對面，隔壁？”
安然：“是呀，怎么了陸爺爺？”
陸老爺子再次確認：“你一個人租的房子，沒跟別人合租吧？”
安然搖頭：“沒有。”
陸老爺子：？
老人往旁邊看，沒看到想找的身影，心里不好的預感卻越來越大。
他們陸家可一點都不狗血，那些個什么兄弟相爭的戲碼可千萬別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安然歪了下腦袋，看著突然陷入怔愣的老人，不明所以。
安然：“陸爺爺？你怎么了？”
陸老爺子回神，看了眼安然旁邊靜靜坐著的孫子，陸承野對上自家爺爺的目光，還沒說話就聽后者道：“老了，年紀大了有點不抗餓。”
“小野第一次下廚，當爺爺的好奇，就專門留了肚子過來嘗嘗。”
第一次下廚？
安然眨了眨眼。
陸哥不是說他會煮飯嗎？
陸承野倒是沒有被拆穿的慌亂，爺孫兩互視一眼，陸承野在心里探究老頭子的來意，一邊懶懶道：“別急，等菜洗好。”
對于老頭子口中的留了肚子，陸承野半點不信。他那表弟嘴角的醬汁都沒擦干凈。
安然立刻想起來：“對哦，我剛才是在洗菜！我現在就去。”
少年剛站起來，后面的小恐龍帽子就給陸承野揪住，“有人在洗了，手涂了藥，別蹭到。”
陸老爺子在對面：“……”嘖。
當得知洗菜是為了安然而洗時，寧軒滿腔不服氣頓時像破了洞的氣球，一下子全消了。他來到陸老爺子身邊，還沒聽清楚情況就先聽到了陸老爺子對安然的邀請：
“然然，你寒假不回去的話，過年一個人住這里那得多冷清，不介意的話你就跟著小野一起回去好了，正好爺爺也想多看看你。”
寧軒：？？？
寧軒：！！！
爺爺這就直接邀請安然去家里了？
他都還沒有做好自己喜歡上男人的準備呢……
去陸哥家里？這是安然從來沒想過的選項，他忍不住看了眼陸承野，后者坐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家爺爺。
接觸到安然的視線，陸承野沉默片刻：“可以。”
安然抿了抿唇，“系統，去別人家過年會不會不好呀？”
【如果他們很歡迎的話，另說。】
第 32 章
飯桌上, 安然還在想這件事。
四人圍坐，寧軒看著桌上的菜，納悶了, “表哥, 你這桌上的菜都這么重口味嗎？”
陸承野不是向來飲食清淡嗎？怎么自己炒出來的菜都一堆帶辣的，青椒肉絲、辣子雞、鍋巴土豆……
最主要的是，看賣相竟然還不錯！
他這個表哥，能力上就不能有點殘缺嗎？
“不想吃就回去。”陸承野吃相優雅, 從小到大的教養已經刻在骨子里, 哪怕是說著趕人走的話, 也不會給人刻薄感。
相比起來，一頭稍顯褪色的紅毛, 發根處紅黑相間，如果再把身上私人訂制的衣服換成皮褲黑背心，妥妥的不良少年。
寧軒：“……”
兩兄弟日常拌嘴, 外孫日常被懟，陸老爺子早已習慣, 根本沒想理會, 他身前的碗沒怎么動，而是拿起公筷給安然夾菜。
“謝謝陸爺爺。”安然抬起頭。
少年唇紅齒白，每一根頭發絲都在散發乖巧, 陸老爺子越看越喜歡, 也不知道這樣的孩子是怎么養出來的。
“多吃點, 太瘦了。”陸老爺子笑瞇瞇道。
安然：“嗯。”
陸老爺子：“考慮得怎么樣了？”
安然終究還是忍不住人多的誘惑，不好意思地點頭：“想去。”
陸老爺子：“那就去！想待多久待多久！要不要今天就跟爺爺回去？”
陸承野在一旁低頭吃飯, 終于忍不住道：“太早了。”
“又沒讓你現在回去。”陸老爺子瞥了眼，“然然等會可以先跟我走。”
“……”陸承野沉默與之對視, 無言間似乎有一些對話在憑空進行，“爺爺，有這時間，你不如多去催催你兒子的二胎，別老惦記別人家的。”
“臭小子，你這話什么意思？”
陸承野：“字面意思。”
他知道陸老爺子的態度，但他的立場也很清晰，不希望陸老爺子白費力氣，干擾人家。
陸老爺子氣笑了，不知道孫子在想什么。
哪有人會白白將喜歡的人讓出去，還不允許別人助攻的？這肯定不是他們陸家的基因。
不過，這小子現在倒是不嘴硬了。
他自己不要老婆，他還想要孫媳婦呢。
飯桌上的氣氛無聲無息來到一個緊繃的節點，寧軒咬著筷子，不敢插嘴這兩人吵架，安然也有點緊張，甚至還懵著。
吵架的雖然不是他，但引起這場吵架的源頭話題卻是和他有關。
安然將嘴里的米飯咽下去：“陸爺爺，我還是到時候和陸哥一起回去吧。”
在一個更加陌生的地方，安然還是下意識尋求安全感，而且，那是陸哥的家，他去得比陸哥還早，不用問系統，安然都知道這樣不合適。
安然這么說了，陸老爺子便沒再勸，他和寧軒吃過了便走了，全程什么都沒做，就好像真的只是單純來吃頓飯的。
安然本來還要幫忙洗碗，也被拒絕了，最后只是站在水池邊當監工，主打陪伴作用，然后打道回府。
……
一連幾日，安然的飯都是和陸承野一起吃的，有時候張嬸來送飯，見到了安然，還會告訴他陸老爺子一直在念叨著，希望他能早點過去。
一周后，難得的晴天，安然拉著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箱，和陸承野一起出門。
與此同時，陸家老宅大門處，一輛出租車緩緩停下。
身穿白色風衣的青年下車，對著安保微笑：“你好，我是寧軒的補習老師。”
安保核對了信息：“方先生？”
方輕塵：“是我。”
安保打開大門，順便幫忙指了路，方輕塵說了聲謝謝，隨后順著來到了陸宅。
安保剛將大門關上沒多久，又見到了山路盡頭出現的熟悉的車影，是他們少爺的車。
邁巴赫一路暢通無阻，安然望著車窗外的景象，懷疑陸哥家是把公園買下來了，車子停在一棟大別墅前，有中年男人過來幫忙泊車。
安然站在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上，抬頭仰望眼前的大房子，難怪陸爺爺覺得自己在家里孤單呢，這么大的房子，就是大喊一聲，同一個屋檐下的人也不一定能聽到。
管家應該是得到了消息，從里面走出來，滿臉笑意：“少爺，你終于——帶著同學回來了！”
他打量安然的眼神比起陸老爺子也不遑多讓，中年男人長相儒雅，視線也不會令人不舒服。
安然抬著頭，等陸承野給他介紹。
“林叔。”
安然連忙也跟著喊：“林叔。”
管家誒了聲，等兩人進去后走在后面，“老爺正在寧少爺的書房，幫寧少爺請的補習老師剛剛也到了。”
陸承野并不在意：“嗯。”
管家順便提了一嘴：“之前寧少爺要求不要那些自詡名師的自薦者，這次老爺專門幫他找了一個省狀元，好像跟你們還是一個學校的。”
陸承野：“房間在哪？”顯然并沒有聽進去。
管家也就不再多說，帶著兩人去了收拾出來的客房，就在三樓，和陸承野的房間相鄰，只隔一堵墻。
“二樓的客房前一批客人住過，還沒來得及打掃，只好將安然同學的房間安置在三樓，少爺，你看有問題嗎？”
陸承野還沒說話，就見管家笑瞇瞇對安然道：“三樓一向是少爺的私人領地，他不允許來做客的人住，這次也是實在空不出房間了，不過，你是少爺帶回家的第一個朋友，少爺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陸承野看了眼管家。
察覺陸承野不悅的信號，管家也沒多待，笑著離開，將三樓的空間留給兩人。
安然拖著行李箱，“陸哥，那我先進去啦。”
陸承野：“嗯。”
青年站在原地，目視安然進去，隨后轉身。有些話，他該早點和爺爺說清楚。
·
雖然說是客房，但等安然進去后，才知道這個所謂的客房有多大，簡直快要趕上一個客廳了。
里面生活用品一應俱全，安然將行李箱橫倒，一一取出里面的東西，大多都是衣服，幾乎和他從宿舍帶出來的那些一模一樣。
將衣服耐心掛進衣柜中，安然這才像是小動物巡視新家一樣，逛遍整個房間，熟悉環境。
藍白色調為主，地上鋪著柔軟又保暖的地毯，小型軟沙發和小圓桌，一張大床。安然目光落在床上，忍不住上去滾了一圈，感覺身下像棉花一樣柔軟，幸福地起身。
不知不覺，墻上的時鐘來到了正中，十二點了，該去覓食了，想到這，安然拿起手機，剛好看到上面陸承野喊他吃飯的信息。
熱乎的。
安然順著記憶，沿一模一樣的走廊找剛才上來的電梯，想到剛才管家說的，三樓一般不會有人上來，安然打消了先找人的想法。
實在不行，再讓陸哥上來接他。
迷宮一樣繞了三圈，安然沒找到電梯，先找到了樓梯，吃飯重要，先不糾結了。才剛走下一級臺階，安然向下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
手機屏幕亮了幾下，安然沒注意，眨著眼睛又繼續看樓下的人，對方在接電話，聲線清晰，“哥哥中午不回去了，你自己在家記得好好吃飯。”
青年立在扶手旁，眉眼淡淡笑意，眼尾的小痣因此飽滿生動。
沒看錯，真的是方學弟誒。
系統不是說寒假期間劇情不會有進展嗎？
系統立刻聽到了宿主內心的腹議，【那是原劇情。】
系統強調：【現在的劇情線走向連我也掌控不了。】
安然理解點點頭，不過能夠看到方學弟真是太好了，方學弟也在陸家，和陸哥就能夠經常見面，感情也更容易發展。
而他也在這里，就能夠趁機好好蹭積分了。
想到這，安然小跑下樓，想著去打個招呼，腳步聲在樓梯間晃蕩，沒等他出聲，掛了電話的青年先抬頭發現了他。
青年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后反應過來：“安然學長？”
安然走到他身前，“學弟，你怎么在這里？”
方輕塵：“你也在這里？”
同時出聲又同時停下，互視片刻，方輕塵眼角笑意更深，“我是寧軒的補習老師，今天剛開始，你呢？”
安然恍然大悟，原來早上林叔說的省狀元補習老師就是方學弟啊，“我和陸哥過來的，我寒假沒回去，來這里蹭吃蹭喝。”
“原來是這樣。”方輕塵嘴角緩緩壓平。
“學弟，你正要下樓嗎？”安然問。
“是啊。”
“那我們一起吧？”安然眼睛一亮，方學弟一看就是很細心的人，肯定不會像他這樣連路都忘了記，一路光顧著欣賞了。
“好。”
兩人順著樓梯慢慢走，一邊聊著天，此時的三樓，陸承野站在安然的房間再次撥打電話，一分鐘后自動掛斷。
青年微微皺眉，想不通好好的人在家里也能失蹤的。
想了想，他坐著電梯再次來到一樓，餐桌上，張嬸正在一道道端菜過來，寧軒坐在右邊第一塊椅子，無聊正用筷子隔空敲碗，陸老爺子則是看報紙，盡管現在電子設別普及，他還是更喜歡紙質化閱讀，習慣了。
發現他，陸老爺子看向他周身的空氣，“然然呢？”
陸承野：“沒找到。”
陸老爺子：“平時看著挺精明一人，怎么到然然身上總犯蠢。”
寧軒：？
學了一上午頭暈腦脹的少年覺得這話話里有話。
沉默期間，寧軒忽然眼前一亮，忍住站起來招手的沖動，陸老爺子同樣在看，陸承野一頓，轉身。
電話失聯的少年正和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地下來，兩人是不同類型的好看，走在一起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當然，也有不覺得賞心悅目的。
陸承野盯了好一會兒，在安然看過來時移開視線。
寧軒最先忍不住，“你們兩認識呀？”
陸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陸承野，陸承野轉回的視線同樣看過去。
陸承野：？
陸老爺子視而不見：和他有什么關系？誰讓你不給你弟弟補習。
第 33 章
最開始陸老爺子找補習老師的時候也是絕對想不到會出現今天這一幕。
他當然認出了方輕塵, 當初在醫院時還調侃過。
“然然下來了，本來還想讓小野上去帶你下來。”陸老爺子作為久經風雨商場大亨，只要他不想, 基本不會有人能夠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安然看向陸承野, 不過青年已經徑直走到主位左邊第一個位置坐下。
安然笑了下，“陸爺爺，你家太大了，我一出房間就迷路了, 在樓梯間遇到學弟, 就一起下來了。”
陸老爺子也笑了：“沒事, 多住幾天就認路了，一會兒吃完讓小野帶你和方同學好好逛一逛。”
安然正要說好, 飯桌上的冷臉青年驀地蹦出兩字：“不去。”
安然連忙也跟著道：“不用麻煩陸哥啦，我待會隨便走走就行，陸哥這么忙。”
方輕塵也在這時說：“我和你一起吧。”
因為陸家老宅建在離市區比較遠的地方, 又是山上不好打車，所以最初說好的補習計劃就是一整天, 甚至包吃包住。
方輕塵晚上不在這里住, 但中午肯定是不想來回折騰，熟悉環境也是必要。
兩人正好有個伴沒錯，但真這么做明顯不合禮數, 陸老爺子正要將這事交給管家, 寧軒舉手：“加我一個？”
陸老爺子看向寧軒, 寧軒義正嚴辭，“怎么說也是我的補習老師, 應該的。”
陸老爺子擺擺手，“難得你有這份心, 那然然和方同學就交給你了，吃飯吧，都來坐，不用客氣。”
寧軒嘴角咧起，又覺得掉價，努力壓平。
安然和方輕塵入座，開始吃飯時餐桌上很安靜，安然坐在陸承野旁邊的位置，應該是吃得最香的一位。
沒多久，陸老爺子先走了，將空間留給剩下的三個年輕人。
他一走，寧軒立刻活躍，“嘿！”他嘿了半天，斜對面的少年埋頭干飯，不得已，他又喊：“安然！”
安然抬起頭：？
寧軒面色稍顯扭曲，像是由十分復雜的情緒雜糅而成的一張臉，單看臉的話，寧軒生得俊俏，基因條件也是不錯的。
寧軒看了眼另外兩位不說話的高冷怪——
陸承野自不必說，冷臉就是常態；補習老師雖然好像時常在笑，但給人的感覺也是不好接近。
“安然安然！”寧軒一開始還不順口，越叫越香：“你們三個都認識啊？”
安然：“認識呀。”
寧軒：“啊？那這個桌上豈不是就我和你不熟。”
安然笑了笑，寧軒脫口而出：“你笑起來真好看！”
安然：“寧軒，你的頭發也很特別。”
寧軒從來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名字能被喊得這么好聽，少年嗓音柔和，叫起人來就像一團棉花，軟軟的，絲絮又會不經意勾住人的心緒。
以后這就是他的永久性發色了！
心神蕩漾間，寧軒忽然感覺到有什么視線在看他。
陸承野將筷子放在碗上，碗筷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響，引得三人看過去，寧軒表面反應最強烈，他懷疑剛才那道視線就是來自他的表哥。
除了他表哥，還有誰能夠釋放出那么冷的壓迫感。
不過表哥沒事干嘛瞪他？
搞不懂。
寧軒懶得管，繼續和安然說話，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甚至戰勝了自己的羞恥心和長久以來的自尊心，“真的嗎？嘿嘿，不過最近有點褪色了，改天我再去染一下。”
安然好奇：“什么顏色都可以染嗎？”
寧軒快速點頭：“當然，只不過要選擇好的染發劑才不會傷頭發，我常去的那家就是，安然，你想不想染？想的話我明天帶你去！”
說到這，寧軒腦袋里已經開始幻想安然其他發色的樣子了——
白色，這是他第一個想起來的顏色，安然皮膚很白，瓜子臉，大眼睛，鼻子小巧，唇紅齒白，要是能擁有一頭白色的頭發，不知道會有多漂亮！就像那游戲里的精靈天使一樣……
安然最后還是搖搖頭，“還是算了。”
寧軒很遺憾：“好吧。”
對面忽然傳來一聲嗤笑：“不是你認錯人的時候了？”
被揭了不愿回想的事，寧軒面色倏地漲紅，像煮熟的鴨子，支支吾吾：“當時我不太清醒……”
安然大大方方的：“沒事啦。”
寧軒一靜，這片空間瞬間跟著安靜，安然吃完最后一口飯，對面，一直在等他的方輕塵出聲：“學長一會兒要午睡嗎？”
安然一直有午睡的習慣，“嗯，我可能需要先去睡一覺再下來。”
“好，下午的課兩點開始，那我也先上去了，等你醒了，我們再一起去。”
安然答應下來，在他起身的前一刻，陸承野先一步離開，安然看了眼，連忙跟上。
還不知道電梯在哪里呢。
這一次，安然認真記路，“陸哥，你下午真不和我們一起嗎？”
只有他還沒什么關系，可是，還有方學弟誒。
少年左顧右盼，忙著記路，沒注意到前面的青年不知何時停下來，腦門直愣愣撞上去。
輕微的悶響，不疼，鼻尖是對方身上一貫的味道，冷冽。
安然睫毛顫了顫，掃在滾動的喉結上，片刻，一只手繞過愣住的少年肩背，頓一秒，隔著領子放上去。
“撞傻了？”
安然反應過來，后退兩步，“陸哥，你干嘛偷偷停下來。”他摸摸自己的額頭，陸哥的下頜棱角分明，好看是好看，就是撞上去有點硬。
“是你不看路。”
“……”他看了，只是看的不是前面的路。
陸承野垂眸，看著少年微紅的額頭，“再說吧。”
從斬釘截鐵的不去變成再說吧。
那不就是改主意的意思？
安然笑了笑：“那我到時候喊你！”
陸承野：“嗯。”應完，他抬眼，看向后面站著的兩位。
寧軒滿臉探究：“表哥，你們這是在干什么？”靠那么近，跟抱著一樣。
陸承野什么時候能接受和男的搞這么近了？不恐同了？？
方輕塵站在他身邊，表情算不上好看，臉上微笑如同只停留于表皮，靜靜不說話。
“能干什么？”陸承野語氣淡淡。
寧軒：？
不是，什么叫能干什么？
大庭廣眾確實干不了什么，但你不覺得你反問這句話有歧義嗎？你真想干點什么啊？
男高是比較愛腦補的，寧軒短短瞬間已經將四個字解讀出好幾個意思。
安然解釋：“剛才陸哥說等下要和我們一起去。”
不是吧？怎么又改主意了。
寧軒撇嘴：“又不是小學生春游，要那么多人干什么，不用麻煩表哥了吧，我一個人就夠了。”
方輕塵適時道：“陸學長如果有其他事，可以不用管我們的。”
兩人一唱一和，陸承野頓時有種腳下踩著別人地盤的驅逐感。
面色冷淡的青年驀地露出一個笑，只是開心愉悅感覺不到，反倒迎面而來被挑釁后的鋒芒，“你不是要補習？那么點時間逛得完？”
寧軒：“這不是補習老師也在嗎？時間是可以協調的。”
“是嗎？”
方輕塵微笑點頭。
陸承野扯了下唇，笑意更深，“還是一起吧，我突然覺得，不去有點不合群。”
寧軒沉默了：“……”
“……”
陸哥平時和表弟說話都這么……針鋒相對嗎？
困意上涌，安然打了個哈欠，杏眸頓時充盈水花，“是呀，一起一起吧。”
“走吧，上樓。”陸承野說。
安然點點頭。
“這個陸承野真是越來越奇怪了。”兩人走后 ，寧軒吐槽。
方輕塵笑著問：“陸學長和安然只是普通朋友嗎？”
寧軒：“？老師，你什么意思？”
不是普通朋友難道還能是男男朋友？？不可能……的吧，陸承野誒！他怎么可能會喜歡男的？
哪怕自己也從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寧軒還是不相信陸承野會和他一樣。
方輕塵：“沒什么，就是問一下。”
寧軒敏銳：“真沒什么你會問這種問題？嘶——老師，你不會是……”
方輕塵點頭：“我喜歡男的。”
寧軒下意識后退一步，方輕塵見此，“你會介意這點嗎？如果介意的話，現在換一個補習老師還來得及。”
他有什么資格介意！
寧軒反應過來，站直身體，眼眸瞇起，審視：“所以，你該不會也喜歡安然吧？”
他沒有方輕塵高，但差不了多少，他還能長呢。
方輕塵：“也？”
“呵！”
寧軒差點說漏嘴，他閉上嘴，態度急速下降，趾高氣揚地回房。
方輕塵沒理會男高幼稚的挑釁，自言自語：“還只是普通朋友嗎？挺好。”
……
睡了一覺，滿血復活。
安然從被子伸出手在床邊桌摸索，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12:58
解開鎖屏，好幾個來電通知和消息跳出來，安然見到備注，慌忙點開。
陸哥是有什么急事嗎？怎么給他發了這么多消息……
【陸哥】：吃飯
一看時間，是吃飯前發的，那會兒他正在迷路，后來遇到方學弟，沒注意到。
安然將靜音模式改成正常，猶豫了下要不要解釋，應該不用吧？
都已經在一張桌上吃過飯了。
只是安然看著聊天記錄上孤零零的一條消息覺得刺眼，連續發了三個表情包，將那條消息刷上去。
【陸哥】：起了？
【安然】：起了起了，陸哥，你現在有空嗎？
【陸哥】：出來吧。
安然下床，一開門出去就見到一個靠在墻面的身影，陸哥已經在等他了呀。
“領子亂了。”
安然下意識低頭，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替安然整理好，收回去又停住，落在左肩，撿起一根金棕色發絲。
“謝謝陸哥。”安然笑著道謝。
陸承野手里捏著頭發，攥在掌心中，黑眸深邃，忽然道：“談過戀愛嗎？”
安然搖頭：“沒有誒，怎么了嗎，陸哥？”
“沒什么。”陸承野，“隨便問問。”
陸哥不會有什么戀愛上的問題想請教他吧？安然猜測。
【一般，一個人問出和自己不相符的問題，就說明他正在這個問題困擾。】系統給安然傳授經驗。
安然眨了眨眼睛，得出結論：“所以，陸哥是想談戀愛了呀？”
和誰呀？
第 34 章
陸哥想談戀愛的對象, 除了方輕塵安然想不到其他答案。
之前陸哥都沒有問過這個問題，現在家里多了一個方學弟，陸哥忽然就想談戀愛了, 還會有第二個答案嗎？
得出這個結論, 安然本應該歡呼雀躍，起碼偏離劇情的主角人物之一終于要自我修正，但事實上，他好像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開心。
安然困惑地將手搭在左胸前, 這里, 好像有一點怪怪的。
身邊的青年注意到他的異樣, “心臟不舒服？”
安然聲音帶著點飄忽：“沒有。”
“沒有？”陸承野挑眉：“那是想到什么了？”
“你不會，又有喜歡的人了？”
聽到這個, 安然心臟的怪異感立刻消失了，不答反問：“陸哥，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嗯？”
安然：“真的有嗎？是誰呀？”
“有什么啊？”正好到了一樓, 迎面走來寧軒，他似乎也剛睡了一覺, 一個接一個哈欠打, “我好像聽到什么喜歡，誰的八卦呀？”
“……”面對疑似未成年人，安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但寧軒顯然并不想輕易被糊弄, 喜歡, 多么敏感的字眼, 無論是誰喜歡，答案對他來說都很重要。
“安然安然！”寧軒對著招招手, “你過來一下！”
安然走過去，寧軒立刻自來熟一樣攬過他的肩——
似乎滿腔的羞恥心已經通過一個閘口慢慢流失, 至少相處中已經收放自如，寧軒紅著脖頸，靠近安然的耳畔：“你知不知道我表哥很討厭男人啊？”
少年雪白的耳朵近在咫尺，耳垂圓圓肉肉，耳尖因為他的靠近和吐息出現細微的變化，像貓科動物的飛機耳一樣動了動。
寧軒看得入迷，“你還和他靠那么近，不怕他——”打你啊！
高大的陰影覆蓋下來，沉沉的，壓在正在說悄悄話的兩人身上。
“你說得對，”陸承野微微瞇起眼，什么都沒做，只是簡單站著，就充滿了一股潛在危險性，下一秒就能隨時動手的錯覺：“今天就讓你知道造謠的后果。”
寧軒條件反射松開手，整個人遠離好幾步，目光戒備。
陸承野還要繼續走近，寧軒一邊退一邊道：“不是，這也算造謠啊？你不是恐同嗎？我只是怕你和男的靠太近不舒服，幫你提醒一下安然而已。”
“你過來，我謝謝你。”
“……”寧軒敢過去嗎？除非他腦子當場撞壞了。
砰地一聲，寧軒腳后跟被大盆栽絆倒，摔了一個屁股蹲。
安然站在后面，聽寧軒哎呦哎呦的叫喚，還想過去幫忙扶一下，順便勸個架。
沒想到陸哥在學校里那么沉穩，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在家里還挺記仇的。
“陸哥，你別和小孩子計較。”安然剛開了一個頭，地上的寧軒一下子爬起來，“什么小孩子！我成年了！”
“……”
清雋身影從二樓過來，看到眼前凌亂場景，“抱歉，我來晚了，寧軒，你怎么了？”
見到情敵，寧軒立刻整理形象，“沒有。”
男高的自尊心就像底褲，完全拋舍不掉的存在。
安然見人到齊了，拉開話題：“那我們可以開始了？陸哥，你們家讓我覺得來到了傳說中的博物館一樣，好多房間和貴重物品。”
一些壁畫、大件小件的擺設、各種家具，都是外行人能看出來的貴。
“那可不，我爺爺就愛收集那些什么古董壁畫。”
都夠開一個小型博物館了。
四人逛了半小時，隨后又去參觀了棋牌室、私人電影院、室內泳池……
“可惜現在是冬天，游不了。”離開時，寧軒不無遺憾。
……
假期時間飛快。
一開始，安然還以為每天都會像第一天一樣，吵吵鬧鬧的。可事實是，寧軒和方輕塵每天在書房中補習，只有吃飯的時候大家才會見上面，拌幾次嘴。陸承野經常把自己關在書房，十分繁忙。
只有他，每天跟著陸老爺子釣魚、聊天，喝張嬸給他們泡的養生茶，提前步入老年生活。
今天是除夕，十分重要的節日之一，早早的，所有人就開始忙碌，繼續昨天未完的布置，采購。
寧軒磨破嘴皮子，才說服今天暫時放假。
寧軒攔住要如往常一樣去他書房的人：“外公已經同意我了，今天可以不用學，你想回去的話可以現在提前下班。”
方輕塵今天穿得比平時更厚點，脖子上罕見圍了條圍巾，黑色的，做工并不精細，可以說得上粗糙，線條一抓一大把，甚至令人懷疑，平攤開會不會是標準的矩形。
方輕塵：“我沒有提前這么多時間下班的習慣。”
寧軒擺擺手：“隨便你。”
自從得知兩人的另一層關系后，他對方輕塵僅有的尊敬也隨之消失。不至于補課的時候發作，但課后，他總會暗暗觀察方輕塵，將自己與之對比。
得到的結果不盡人意，使得寧軒越來越不滿。
寧軒邁步正要離開，方輕塵叫住他：“你去哪？”
“我當然是去找——”寧軒說到一半哽住，氣沖沖的：“關你什么事！你不想下班的話就自由活動就好了。”
方輕塵走到他身邊，態度誠懇：“我的工作環境不就是你身邊？”
“你！”寧軒咬了咬牙，“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安然跟著陸老爺子剛回來，就聽到一句變聲期少年的：“我警告你，最好別跟著我！”
重新燙染完紅發的少年少了黑紅交接的尷尬期，倒是顯得眉清目秀，桀驁不馴，像漫畫里的人物。
反派人物。
陸老爺子被安然扶著，本來懸空的拐杖蹬了下地板：“寧軒，你小子對補習老師就這種態度？”
不論他私心里對方輕塵持什么態度，但公私分明，不是沒有格局的人。
寧軒轉身，這才看到一老一少，氣焰頓時消了。
“外公，我只是不想讓他跟著我，不然會給我一種沒放假的錯覺。”
陸老爺子：“那你不會好好說話？”
寧軒：“……”
分明是這家伙的笑太氣人了，他能忍住沒動手已經好脾氣了。
眉眼清雋的青年在這時出聲：“沒事的老爺。”
陸老爺子對他說：“我早上都讓這臭小子跟你說不用來，一點都不靠譜。”
方輕塵看向寧軒，寧軒視線直接偏九十度，他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樣。
陸老爺子看不下去：“你跟我來書房一趟！”
兩人走后，安然想了想，“學弟，那我也……”
方輕塵：“安然學長，你剛從外面回來嗎？”
安然點點頭：“是呀。”
方輕塵輕聲：“不知道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
“當然可以。”安然很少聽方輕塵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越是禮貌的人，越不會輕易尋求別人的幫助。
安然答得干脆。
“我答應了弟弟，今天要給他堆一個雪人，再將這條圍巾搭在雪人身上，拍照片給他看，但我沒堆過。”他指了指脖子。
堆雪人嗎？
前幾天晚上安然和寧軒一起堆過，而且堆得比寧軒還圓，被夸厲害。
“好！我和你一起！”安然笑起來，保證道：“一定幫你堆得又圓又可愛。”
想到方學弟的弟弟可能就是那天在醫院遇到的小男孩，這么漂亮的雪天卻不能出來玩，安然就斗志滿滿。
“謝謝。”方輕塵笑著說，銀邊眼鏡下，黑色小痣落在白皙的皮膚，令人一眼就捕捉。
往外面走去，安然提議：“我們去后院吧，那里的雪多。”
后院地勢低平，最主要的是，站在陸哥的書房窗戶往下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后院了。
如果陸哥和方學弟有主角光環的話，一定會注意到彼此的吧。
“好。”方輕塵自然不會拒絕，他偏過頭，望著少年修長纖細的脖頸，皮膚薄得像是能看清下面脆弱的血管，若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劃過，一定會留下明顯的印記吧。
很難會有人能克制將一束光占為己有的妄念。
到了后院，一腳下去，整個人立刻下陷，白雪浸過膝蓋，鼻尖氣息冰涼，一張嘴先吐出的不是話，而是白霧。
安然出來穿得多，厚厚的棉服和加棉靴子、圍巾、手套、耳罩，整個人幾乎成團，大比例的下半身，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顯得臃腫，但他不一樣。
精致秀氣的五官，小臉尖下巴，形成強烈的反差，這樣的少年，大概就算胖了，也會被人夸做可愛。
安然彎下腰，先收集雪，手套不如雙手靈活，但捧起雪來卻效率奇高，偶然間抬頭，卻見方輕塵正好也在看他。
“學弟，你想堆一個什么樣的雪人呀？”
“嗯……可愛，白白胖胖，喜歡笑，”方輕塵邊說邊走過去，和安然一起捧雪。
安然在頭腦想象，覺得好像不難，胖不就是圓嗎？他堆出來的雪球很圓。
安然看著細雪從青年蒼白的指縫中流失大半，“學弟，你怎么不戴手套。”
“不冷。”
怎么一個個都不冷的，就他穿得厚。
安然正想著，面前的青年忽然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掌紋清晰，“學長，你看。”
看什么？
安然困惑著低頭，學弟的手很好看，不同于陸承野帶給人的力量感，這是一雙更加偏向于藝術的手，若是拿上手術刀，應該也是極穩的手。
他正想，這雙穩穩的手忽然輕微動了動，一絲冰涼迎上面孔，安然后知后覺，那是雪。
睫毛顫動，依舊有雪水停留，半掛在濃密長睫上，像清晨凝結的露水。
“……”
安然抬頭，一雙淺淡的杏眸睜圓，控訴不解。
方輕塵垂眸看他，眼尾閃過一絲笑意，“學長，你討厭男人嗎？”
……
和安然不同，陸承野辦公時不喜太亮的環境，通常窗簾都是拉上的，只開燈。
白熾燈下，青年眉眼冷冽，他合上電腦，往后一靠。
“你說然然喜歡的是女孩子，讓我別做多余的事？臭小子，是你不清醒還是我不清醒？”
“老婆是追來的，不是等來的。你怎么就知道然然一定不喜歡男人？”
“再說了，我可沒打算強迫然然，只不過是幫你制造點機會，然然要是不松口，我又能怎么樣？”
陸老爺子重新拿起報紙，余光看著站在他面前不說話的青年，“行啊，既然你不領情，爺爺也不做惡人了，以后呀，爺爺就當多了一個孫子，你和然然就當兄弟相處吧。”
“隨你去了。”
“然然說他沒地方回去，以后呀，爺爺就讓他將孫媳婦也帶回來，你到時候就做好心理準備，別像現在這樣冷著一張臉趕人就行。”
陸承野：“……”
“哦對了，爺爺看那個小方好像對然然也有點意思，人家看起來可不像你，人也不比你差，說不定啊，以后然然和小方成了，咱們這個清冷的大房子又多了一個‘孫子’。”
言盡于此，陸老爺子瞪著他：“還杵在這干嘛，看著礙眼，你說的我知道了，出去吧。”
不是第一次想到了，原本就不夠堅定的青年逐漸質問自己。
他真的能做到不打擾嗎？
陸老爺子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想到以后少年可能會和人擁抱、親吻、共枕，會對其他人笑，向其他人訴苦，甚至是……更加過分的事。
會和別人一起回來，十指相扣，就在他面前。
而他卻只能扮演一個哥哥的身份。
手掌不知何時緊握成拳，指節骨骼因為用力出現咯吱咯吱、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僅這些想象，便足以將陸承野的冷靜自持粉碎，揭開平靜下的驚濤。
答案早已清楚，不是嗎？
他一點也做不到，一刻也忍不了。
他不愿將少年拉入泥潭，但如果泥潭之下，是他為他鑄就的家呢？
他會愿意嗎？
所有的心煩意亂，所有的不堅定在這一刻化為洪流，沖刷大腦，強烈的情感使得青年根本無法繼續坐在椅子上。
想立刻走出這扇門，想立刻出現在少年的面前，想立刻說出……
陸承野起身，血液中迅速分泌的腎上腺素令青年心臟跳動加快，一種幼稚的小學生沖動一樣的情緒正和理智分庭相抗。
太暗了。
在黑暗中，情感似戰無不勝的巨獸，理智卻不斷被削弱。
青年黑眸深邃，像吞噬深淵，他這樣，會嚇到少年吧。
得冷靜一下。
唰地一聲，窗簾被一下子拉開，青年瞳孔驟縮。
第 35 章
皚皚白雪, 陸老爺子令人空運過來的名貴植物染上白發，鳥雀因為太冷，也不愿外出, 風聲漸緩。
你討厭男人嗎？
低下眉眼的青年眸光似天外銀河, 細碎微光閃爍其中，眼神令人挪不開眼。
安然直視著他，迷茫于問題本身，“當然不討厭呀。”
方輕塵：“那你會討厭男人……吻你嗎？”
“……”
生理性羞恥蔓延上臉, 安然抿唇, 說話都不順暢了：“學弟, 你，你在說什么？”
方輕塵只是問：“會嗎？”
安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再次聽到這個問題，腦袋里想的竟然會是——
隔著一張充滿塑料味的紙牌，眉眼俊美冷冽的青年低頭, 那一瞬間，熱氣噴涌, 將他的呼吸緊緊掠奪。
他, 他在想什么？
安然像是突然失聲一樣，呆呆地張著嘴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怎么還能篡改回憶的？明明有紙牌隔著的……
而且, 陸哥的官配就在這里, 他當著方學弟的面想到這個, 也太壞了。這不就跟那些惡毒配角一樣了嗎。
心虛，躲閃。
少年不會掩蓋情緒, 方輕塵見此，自然是知道答案了。
只是這答案……
修長的指尖落在少年眼睫, 沾上雪水，避免其掉進眼睛引起不適，方輕塵維持著笑意，只是眸光轉冷。
他在想誰？
沉默在兩人中間傳遞，半晌，方輕塵笑著說：“你不討厭，對嗎？”
安然忍不住閉上眼睛，等方輕塵手拿開了，才睜開。
少年嘴巴微微張著，從青年的角度，能探見一點軟肉，紅潤得像草莓味果凍，思及此，哪怕手上溫度再低，似乎也無法再進一步，整個胸腔都是躁動的熱。
躁動得和青年平時的疏離仿佛兩個極端。
眸色變得極深。
安然看著對方的眼睛，良久，才找回聲音，悶悶的：“嗯……”
他好像，真的不討厭，甚至……
甚至什么呢？安然別開臉，不想承認那個事實。
別過的耳畔忽然多了一股灼熱的氣息，平日里溫和的聲線在一刻顯得格外魅惑，像是剝去外皮的狡詐狐貍正循循誘導迷途小羊，
“學長，想試試嗎？”
“就你和我。”
安然的耳朵其實很敏感，就算是有人趴在他耳邊說今天中午吃泡面，還是會很不習慣，現在，聽了話的內容——
腦袋忽然空白，驚訝甚至在一瞬間取代羞恥。
他聽錯了嗎？
學弟、邀請、他……接吻？
安然：？？
安然：！！
為什么？
遲鈍又不設防的少年只是在心里想想，嘴巴卻不自覺地問了出來。
【還能是為什么？當然是喜歡你。】
“一個gay想親另一個男人，還能是因為什么？”伴隨胸腔輕微共震的輕緩笑意。
因為——喜歡嗎？
方學弟……喜歡他？
“……”
安然本來就是彎著腰抬著頭，這會兒，少年像是突然失去了力量支撐，一骨碌坐在雪堆上，印出屁股的痕跡。
青年看著他微怔，安然卻沒停，而是在脫離某種掌控后，往后又坐了幾步。
“系統，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安然滿腹言語只能對著腦海里的系統傾訴，現實中，他退出三米的距離，而方輕塵只是站在原地看他，并沒有逼近。
安然松了口氣，大腦控制身體停下的指令尚未發出，脊背先碰上一股阻力，陰影投下。
眉眼沉沉的高大青年像沉默卻瀕臨爆發的火山，褲腿都仿佛在發熱，順著布料，傳到少年厚厚的外套上。
安然意識到不對，回頭，精神世界由空白轉向一片黑，“……陸哥？”
怎么這時候來了，陸哥他剛才……都看到了嗎？聽到了多少……
方輕塵直起身子，指尖的雪水已經化作濕潤，帶了熱度，他慢條斯理地扶了下眼鏡，“陸學長，好巧。”
“你們在這干什么？”陸承野黑眸如劍，語氣沉凝似流動的水銀，哪怕是零下的低溫也幾欲自燃。
隔著重重衣服，安然卻覺得自己脊背發麻，他捏了捏細白手指，很緊張。
與之相反，方輕塵語氣輕松自然：“我請安然學長幫我一起堆雪人。”
旁邊的雪地上確實有一小山雪和一個小雪坑，是安然一捧一捧積攢起來的，只是現在雪坑漸漸被飄下的落雪填埋。
“是嗎？”陸承野低眸，安然猶豫片刻，緩緩點頭：“嗯。”
來這里確實是為了幫方學弟堆雪人的，只是他沒想到中間會出現這樣的插曲。
“哦。不起來嗎？”陸承野伸出手，似乎沒有繼續追問的打算：“雪大，衣服要濕了。”
被他這么一說，安然立刻感覺到了屁股的涼意，他看著伸到面前的大手，原來冷白的膚色此刻卻泛著不正常的紅，像被壓迫久了的樣子，本該無暇的掌心也添了幾道深深的印記，月牙狀。
要不知道陸承野干的都是腦力活，最重的工具就是筆和鼠標，安然還要以為他剛做了苦力活回來。
安然抿緊了唇，將手放到陸承野的手上，一瞬間的燙意令他下意識抽回，卻被緊緊握住，隨后借力站了起來。
“去換件衣服吧。”低沉的聲音說道。
安然回頭看了眼，陸承野又道：“換完再出來繼續，待會著涼了。”
陸哥說得對。
安然點了點頭，連話都沒說，就慢吞吞地邁步。
可惡，全身都凍僵了，好麻，用不上力氣，好想走快點。安然只能在心里催促自己再快一點。
·
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純白中，雪地上的兩個男人也收回了視線。
死寂充斥整個空間，可惜眼神無法分出勝負。
不知過了多久，方輕塵輕笑：“陸學長，你好像有話想對我說。”
陸承野淡淡道：“你嚇到他了。”
“我喜歡他，想讓他知道，有錯嗎？”
“他不喜歡你。”
方輕塵笑著揚了揚指尖，“陸學長，我知道你和安然是好朋友，但朋友之間，似乎沒有立場來替他拒絕我。”
陸承野也笑了，“他聽我的。”
“……”方輕塵笑容收斂，“我記得學長你對外說不喜歡，甚至厭惡男人，我很好奇，如果安然也喜歡上了我，你會怎么想？”
“人是會變的，或許，你在安然心里并沒有你所想象得那么重要呢？再好的朋友，不還是要分開的，你能替他拒絕一時，你能替他拒絕一輩子嗎？或者說，他會一輩子聽你的嗎？”
青年語氣不急不緩，調里甚至帶著輕快，但所說的話，攻擊性極強。
“如果我說，我能呢？”陸承野勾唇。
“那就拭目以待。”方輕塵不再多言，轉身繼續一捧又一捧挖雪，筑雪堆。
感情從來都不分先來后到，而是能者居之。
也許現在安然的確更加信任陸承野又如何？當一切假紗揭開，所有人都露出獠牙，又是新的起點。
……
安然換上一件單薄的衛衣，站在全身鏡前，房間里的暖氣舒適溫暖，腳下的毯子柔軟，一如鏡中的少年。
身體逐漸回暖，少年的面色卻依舊愁眉不展。
【事已至此。】
安然又嘆了口氣，“本來覺得我剛才……有點對不起方學弟，可現在好像又對不起陸哥。”
【真是欠他們“夫夫”的。】
“……”安然差點被系統逗笑，緩了口氣，才道：“系統，現在這樣，主線任務會不會完全崩了？”
【宿主，你好像對我們工具人部門有點誤解。】
“什么誤解？”
【也怪我沒有培訓好你，我問你，你知道快穿者的首要任務是為了什么嗎？】
這個安然當然知道：“完成任務，賺取積分。”
【是完成任務重要，還是賺取積分重要？】
“積分！”他又不傻。
【是的，很多新手不懂，一開始將任務看得很重，但其實，任務只不過是快穿局為了最大程度得到世界核心能量而設置的最優路線，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得到世界核心身上的能量。】
【能量，是快穿局存在的根本動力，由情感轉化而成。】
【也就是說，你所接到的任務，其實都是為了掠奪主角情感而產生。反之，只要你能夠成功掠奪主角的情感，任務也就沒那么重要。】
“怎么才算是掠奪主角的情感？”
【只要能夠令主角產生所需的情感，只要我們在場，就會無形之中自發掠奪，如何掠奪和我們關系不大，如何產生才是我們的關鍵。】
安然這才知道，為什么只有他親眼見證，積分才能漲得那么多。
他慢慢理解，突然睜圓眼睛，“系統，你的意思是？”
【并非在鼓勵你不做任務，只是要學會順應局勢，你想想，這個世界的主線是什么情感？】
“愛情吶。”
【所謂工具人，只不過是被檢測出沒有擁有主角氣運，無法產生巨大能量的任務者，但如果出現像你這樣的罕見情況，又另說了。】
【若是主角對你產生了目標情感，我們所能獲得的積分將會更多，比如許多工具人無法在場的場面，特別是一些情感波動劇烈的時刻……】
安然聽懂了，“系統，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答應方學弟？”
那不是就像電視劇里的小三一樣了嗎？
【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
安然下意識覺得不可以，在他的觀念里，陸哥和方學弟是原定世界的官配，就是一對的，他雖然是小鬼，但也有自己的道德心。
并非非做不可，那就不做。
【如果我說，所謂的官配也只不過是快穿局依靠大數據匹配計算的結果呢？當小世界的人物作出了和提前計算好的劇情不一樣選擇，也就是所謂的劇情偏移，恰好證明，他們擁有了意識覺醒。】
意識覺醒？
對于安然來說，這又是一個新詞，但他聽到這里，已經聽懂了系統的解釋。
陸哥和方學弟擁有了自己的思想，往后他們的人生和選擇不會僅僅只在于快穿局所為他們計算出的命運。
站在任務者的角度，這樣不好，比如，安然以后接到任務時，可能再也不會得到該有的效果。
可對于他們兩人來說，相當于脫離了快穿局為他們所判定的未來，讓未來重新不可知。
安然以前所以為的命中注定，實際也不過是一種數據匹配。
自然算不上官配。
而他，如果愿意和方輕塵在一起，自然也不算是第三者。
這才是系統那句“不被愛的才是小三”的論據。
“那系統，如果我……”
【如果宿主不愿回應，且主角攻受依舊不相愛，及沒有愛上別人，身上的能量不能由愛情作為媒介被掠奪，那我們還是和之前想好的一樣，利用剩下的幾十年，努力收集普通人身上的情感。】
安然眨了下眼睛。
雖然心里總覺得有一點奇怪的抵觸，但安然知道什么才是任務者該做出的選擇。
總不能真讓系統陪他在這里辛苦工作幾十年吧？
安然拉上羽絨服的拉鏈到最頂端，遮住口鼻，呼吸間白霧浸濕拉扣，又戴上手套，看著鏡子里的人衣著整齊，這才出了房間。
走路無聊，安然抽空看了眼后臺，發現從剛才到現在，積分不知道為什么瘋狂在漲，時速能夠達到500 。
方學弟的積分漲得快安然尚且能夠得到解釋，陸哥為什么積分會比方學弟還多？
陸哥也產生了和愛情有關的情感波動，并且很強烈。
陸哥他剛才果然都聽到了。
剛做下的決定搖搖欲墜，安然抿了抿唇，如果他真的和學弟在一起了，這次陸哥不會再原諒他了吧。
他好像，真的很喜歡學弟。
【……】
【宿主，其實有沒有可能……】
“可能什么？”
【主角兩個人都覺醒了？】
安然：？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它不信主角攻還能忍多久。
……
安然剛走到一樓大廳，就和終于從書房解放的寧軒遇到。
當知道安然正要去后院堆雪人，并且是受方輕塵邀請時，寧軒立刻坐不住，要一起去。
路程十來分鐘，寧軒絞盡腦汁說著方輕塵的壞話，例如每次都一副清高的樣子，實際上坑他毫不留情；明明是拿錢補習，有時候心情不好就給他布置了兩倍三倍的作業等等……
和這樣的人交朋友，以后被賣了都還在幫人數錢。
總之，安然的耳朵沒靜下來過，有時候聽得他都忍不住幫方學弟說兩句話。
就這樣一路熱鬧，距離后院還剩一小段路，遠遠的，能夠看到清雋青年身旁已經堆積高高的雪山，顯然安然回去換衣服的時間里，他一直都沒停下來過，但也沒有下一步，只做準備工作。
安然腳步頓了頓，還沒有完全做好面對方學弟的準備。
“表哥？你怎么在這？”忽然，寧軒疑惑的聲音響起。
身形高大的青年冷著臉，不過在這樣的雪天下，除非表情劇烈，否則也很難令人的臉部不顯得僵硬。
安然愣了愣，這才看到陸承野，對方似乎一直在看他，“你來得正好。”
寧軒：“誰？”
陸承野：“你。”
安然正想指自己，“是……”他嗎？
黑眸移開一瞬，看向寧軒，再次重復：“你。”
寧軒：“……”
安然：“……”不是他呀。
寧軒無語了：“不是，你說話能不能對著當事人說？你以為我是神嗎，能聽懂你那莫名其妙的你。”
陸承野：“你不是最近最喜歡堆雪人，正好你老師遇到難題，去搭個手。”
寧軒：“不是，憑什么要我去？”
陸承野：“你不是正要去？”
寧軒：“是正要去，但不是去幫他的，我只不過是跟著安然去湊熱鬧的。”
陸承野：“安然和我一起出趟門。”
安然這才找到時機插話：“陸哥，去哪兒呀？”
“去了就知道了。”
“哦。”
“……”
安然轉頭看寧軒，“寧軒，你可以幫幫方學弟嗎？你的雪人堆得比我厲害。”
寧軒咬了咬腮幫子，這才勉強道：“行吧。”
反正，有他在，他是絕對不會給方輕塵和安然獨自相處的機會的。休想！
……
安然跟著陸承野走了回去，一路很是安靜。
直到重新回到暖氣下，前面的青年忽然停住，這次安然一直在看路，沒有撞上去，跟著站住。
安然抬起頭，一雙手伸過來將他的拉鏈拉低，露出口鼻，少年不禁冷，這樣防范鼻尖依舊被凍紅。
陸承野的手是熱的，就算不小心碰到了安然的肌膚，也不會引起不適，安然輕微地咬了下唇，更令他緊張的是陸哥的沉默。
“陸哥，我們不是要出去一趟嗎？”
“我騙他的。”陸承野承認得坦然。
“？”安然：“那……”
陸承野等了一會兒，見少年的鼻尖依舊是紅的，忍不住指尖落在上面，感受對方的體溫，“我有話想對你說。”
安然呼吸間都是對方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悶悶地說：“嗯。”
安然想挪開眼睛，鼻子上還有陸承野的手，以至于又不敢亂動，好像怕對方的手掉下去一樣。
“以后，離方輕塵遠一點。”
“……”果然要被警告了嗎。
安然視線落下，刻意不去看陸承野的眼睛，小聲地道：“陸哥，對不起。”
第 36 章
對不起？
一個似是而非的答復, 令陸承野腦中浮現剛才方輕塵帶著尖刺的話：“——或者說，他會一輩子聽你的嗎？”
陸承野神色不變，聲線卻有些發緊：“對不起什么？”
安然：“我可能, 不能答應你。”
“……”
“為什么？”陸承野收回手, 放在身側，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就像是熊熊燃燒的火堆，本該加一把柴，卻被一盆涼水澆滅。
安然默不作聲, 他本來以為自己已經做好決定了, 但真正要做出來, 說出來，還是猶豫的。
如同系統所說, 如果他和方學弟在一起，就算沒有陸哥，也能收集到足夠的積分。這是一條現下來說的快捷通道。
但為了任務和方學弟暫時在一起, 不論對陸哥還是方學弟，都是不好的。很自私。
而且, 他也不想看到陸哥失落的樣子, 不想和陸哥就此決裂。
很多電視劇都會出現這樣的三角戀，但很少有情敵能夠和諧相處。
安然并不想輕易和陸哥走到那個局面。
此時的系統空間，系統嗑著瓜子, 聽著宿主的內心獨白, 一陣又一陣地搖頭。佩服宿主的超強鈍感力。
少年不說話, 陸承野便自己找答案：“他喜歡你。”
安然：“……”
陸承野：“但你不喜歡他。”
安然：“……”
陸承野：“不喜歡卻不愿意保持距離，難不成, 他身上有你需要的東西？”
被說中，安下意識抬眼看他。
陸承野手勁也跟著放緩, 他追問：“是什么？”
安然能夠明顯感覺到陸承野的變化，聽到自己不喜歡方學弟，陸哥好像放松了許多。
他真的好在意。
安然像個悶嘴葫蘆，什么都吐不出來，系統瓜子都嗑不下去，替他著急了。
“有什么是只有他能給你的？”問出這句話時，陸承野自己反應過來都覺得荒謬。
不是只有……
不能透露任務內容，安然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來怎么說，睜著杏眸，“陸哥，你還是很生氣嗎？”
“是。”陸承野吸了口氣，道：“很生氣。”
“如果我不說，你會再也不和我說話嗎？”安然捏了捏指尖。
“不會。”
“你會因為這個討厭我嗎？”
“大概不會。”
不會不和他說話，也不會討厭他，懸在安然心底的一塊大石頭就這樣被輕飄飄掀開——
可他還是高興不起來。
“但我會一直生氣，氣到忍不住。”
安然怔了怔，對上陸承野的視線，“你會忍不住……打人嗎？”
“氣到失去理智的話，說不準。”
安然想到陸承野手臂的肌肉，再想想自己的脆弱身板，瑟縮了一下。
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安然還記得陸承野威脅他時那個兇惡的眼神。
除夕的晚飯，依舊只有他們三個，陸承野的父母都在國外沒有回來。
飯桌上，安然第一次選擇坐在寧軒身邊的位置，讓寧軒開心到現在，依舊暗喜。
主位，陸老爺子今天穿了紅色，并且勒令所有人都和他一起穿紅，安然和陸承野都很少穿紅色的衣服，穿上后給人的視覺效果也截然不同。
紅色顯白，安然穿著紅色衛衣，顯得脖子以上的色塊白得發光一樣，他正在笑，眼眸彎起，變成小半個月牙狀，嘴角掛著兩個小巧的酒窩。
天色漸晚，似是一聲信號，外頭陸陸續續響起煙花炸開的聲音，傳到餐廳依舊響亮。
陸宅建在郊外，特殊時期允許燃放煙花火燭，也會有很多人就為了這個，特意驅車從市中心來到郊外。
寧軒聽到外頭的吵鬧，眼底同樣閃著興奮的光，“安然，一會兒吃完咱們也去放煙花！”
安然點點頭。
他還不太知道煙花是什么，只能看到白天有人不斷往家里搬大大小小的紅色紙盒，有的很重，不讓隨便接近，說很危險。
但如果不去的話，陸爺爺去休息后，他就只能回房間里了，會無聊。
陸哥還在對面一直看他，安然想到他說的會一直生氣，有點害怕，不敢太過接近他。
誰知道，他剛以為能暫時不和陸承野待在同一個空間里，離開危險源，就聽到面色冷峻的青年也跟著開口：“我也去。”
安然：“……”
寧軒一聽，有點不爽：“往年你不是都嫌吵？”
好不容易有晚上和安然單獨約會的機會，還是看煙花這么浪漫的事，又要被插一腳。
陸承野不緊不慢地用紙巾擦嘴，“你自己無所謂，怕你操作不當，傷到我的人。”
寧軒瞪著眼：“你的人？？”
陸承野：“我帶過來的人。”
寧軒：“說話說清楚，別帶歧義誤導別人。”
安然埋頭用筷子夾剩下的米粒，偷偷點頭贊同。
明明白天還在威脅要打他，現在又說得這么好聽，陸哥這個男人，原來這么善變嗎？
想了想，安然抬起頭，“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
“哪里不舒服？”
安然：“可能是有點著涼了，肚子痛。”
剛說完，安然見陸承野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寧軒在一旁啊了聲，“讓景伯過來幫安然看看吧。”
“景伯是誰？”安然連忙問。
“是我們家私人醫生，隨叫隨到的那種。”寧軒解釋道。
“……”
大過年的，還要麻煩人家過來，安然立刻轉口：“不用了吧，好像也不是很難受。”
陸承野拿著手機，視線盯著安然，安然被他看得心虛，低下頭。
這一下，就算是極為心大的寧軒都意識到了安然和陸承野之間的不對勁。
不對，應該說，之前隱隱有察覺，但從小到大的固有印象，令寧軒很難隨意猜測陸承野。
“你們兩之間……”寧軒瞇起眼睛，“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
陸老爺子看戲也看夠了，笑瞇瞇打斷：“人家大學生的秘密，關你高中生什么事？”
寧軒：“……”
不是，他高中生怎么了？
……
前院的積雪被清掃過，到了晚上，地面也只穿上一層薄薄的雪衣，夜空月色高掛，與繁星的光芒都不如以往，被絢爛多彩的煙花覆蓋。
滿天星、加特林、星火燎原……
漆黑夜空中綻放各種各樣的不同色彩，照得人眸帶彩光，光芒耀耀。
安然第一次知道，原來黑色也可以很美。
見安然看得入神，寧軒笑了一聲，“這些算什么，我們這里可是有比這些都好看的藍色煙花。”
耳膜不斷震動，安然聽得不清楚，“什么？”
寧軒又重復了一遍，安然走向他，沒聽清幾個字，有人從身后走過來，將一個溫暖柔軟的東西戴在他的雙耳。
亂糟糟的聽覺中樞驟然安靜一個度，像覆蓋了一層厚膜，聽什么都悶悶的。安然回頭，見陸承野黑眸墜著彩光，正在看他。
不常出現的笑容在這會兒也毫不吝嗇，淡淡的弧度掛在唇邊，似乎說了句什么，但安然聽不清。
他想摘下耳罩，不過一雙同樣炙熱的手還放在上去，阻止了他的行動。
“戴好，別摘。”
這次安然靠著口型認出來了。
他點點頭，笑容燦爛：“謝謝陸哥！”
今晚的藍色煙花確實很好看，安然特地拍了照片，發了他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圈。
·
除夕過后，便是正月，少不得各路親戚朋友串門來訪。
得知這一習俗后，安然除了吃飯，一連幾日都待在房間里，陸老爺子害怕孩子把自己憋悶，不得已答應陸承野提出的離開。
哼，別以為他不知道臭小子的心思，不就是個醋罐子，見不得安然和小方說兩句話。
不過能把人刺激醒悟，陸老爺子還是很自豪的，想著以后這小子要真能把安然拐回來，到時候得天天讓他給自己親自制作魚餌作為報答。
對于大學生而言，一個月的寒假假期就像抓不住的流光，轉瞬即逝。
開學時期近在眼前，安然今天接了陸老爺子的電話，說讓張嬸做了他喜歡的菜，讓他一起來陸承野家吃。
張嬸今天煮了苦瓜炒蛋、紅燒豬蹄、糖醋魚、麻辣小龍蝦、和玉米排骨湯，整整四道菜，只有一道是陸承野以前的清淡口味，不過現在，其他三道菜他也習慣了。
如今安然和陸承野相處，心態已經再度放平，不再擔驚受怕。
他已經徹底說服自己，別再束手束腳，要做一個合格的任務者。
而且幾天時間不見，陸哥現在看起來情緒還是很穩定的，雖然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自己和他一起離開了陸宅，暫時見不到方學弟，使他沒理由吃醋。
以后就說不準。
甚至可能開學后這種平靜就會被打破。
但安然這次是真的決定好了，積分才是他來到這里的任務，如果陸哥還是這么不爭氣，不能改變方學弟的心意，讓他沒辦法正常收集主角的積分，那他只能狠下心，被迫當一個背刺朋友搶老婆的壞小鬼了。
安然冷酷地想，如果以后他真的代替陸哥和方學弟在一起，陸哥想打他，他也絕對不會還手的。
安然腹議完，想起自己的目的，問了句：“陸哥，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學校？”
明天就開學了，安然想著今天下午就回去，提前整理一下宿舍。這頓飯也是過來告別的。
對面的人說：“明天吧，我回去將行李搬回來。”
安然愣了愣，“陸哥，你不住宿了嗎？”
陸承野：“嗯。”
“……”
安然知道自己應該高興的，以后不用和陸哥同宿舍，更加方便他去蹭學弟的積分而不擔心被打。
也更好躲著陸哥了。
話題結束，安然安靜吃著飯，但陸承野卻有點坐不住，頻頻投來視線。
從陸宅回來，安然對他的熱情就呈急速下降，不僅沒有主動來找過他，消息回復也沒有一個表情包，敷衍的都沒有。
要不是知道安然確實真的不喜歡方輕塵，他都要懷疑自己被上了眼藥了。
難道看出他的心思，嚇到了？
安然低著頭，碗里面多了一塊排骨，他頓了頓，才夾起排骨。
“下學期的實習你想好去哪了沒？”
安然：實習？
【大四以后基本沒課了，但有實習要求，就是去上班幾個月。】
安然搖搖頭：“沒有。”
“我們公司有相關崗位。”陸承野清了清嗓子，似不經意說道。
陸哥這是打算將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監視了嗎？難怪他最近一點都沒說什么，原來已經想好怎么阻止他了。
安然想躲他都來不及，怎么還敢答應，他正要拒絕。
“公司離學校有點遠，但正好就在小區附近，不介意的話，你可以直接和我一起申請離校。”
安然：“……”
這已經不是眼皮子底下，是同一個屋檐下虎視眈眈了。
“不、不用了。”安然連連搖頭。
“你最近對我，好像有什么意見？”陸承野瞇了瞇眼，試探道。
“沒有。”
他怎么會對陸哥有意見，只是陸哥對他太好了，他配不上這個好，才想著以后少出現在他面前，淡化信任。
“沒有意見，為什么開始躲我？”陸承野直直看著安然，不放過任何表情變化。
“……”
“是因為那天的話？”陸承野道：“你在怕我？”
安然不小心咬到舌頭，輕輕嘶了聲，蹙著眉頭，“不——”
“咬到舌頭了？”對面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時候起身，一只手臂便將少年連帶椅子都轉向他，“我看看，咬破了嗎？”
安然抿著的嘴巴被青年有力的指尖抵開，口腔中潔白的貝齒和健康的牙齦一覽無余，左側舌尖處一個小破口，正在以十分緩慢地速度出血。
血液鮮紅，和口腔中的津液混合，染成粉紅。
安然下巴被捏了半天，手勁越來越大，是他都會有點難受的程度。
陸哥這是在光明正大懲罰他嗎？
安然睫毛顫動，琥珀色的瞳仁轉向一動不動的青年，差點陷進那雙眼睛極深的眸色中。
“……”
提示信息的鈴聲突然震動一下。
安然看著離他越來越近的臉，手忙腳亂推開，然后去摸手機。
手夠到桌子，還沒拿上，身后突然傳來悶響，安然嚇了一跳，看過去——
高大的青年正摔在地上，一只腿曲起，手臂搭在上面，五指自由垂落，有點沒回過神的樣子。
“陸哥！”安然睜大眼睛，沒想到自己慌亂中力氣那么大，“你沒事吧？”
“有事，你什么時候力氣這么大了？”陸承野垂下眸子，“反應也這么大干嘛？”
安然蹲在他旁邊，觀察他的雙腿。
一腿伸直，一腿曲起，完全看不出來哪一只腿傷到了，嘴里無意識解釋：“你剛才離我太近了，我不是故意推你的。”
“近嗎？”陸承野挑了挑眉，“那天王夢怡離你更近，怎么沒見你推她？見色忘義啊？”
安然回憶上次陳主任對他進行的體格檢查，忍不住上手，從小腿開始，“我沒有……我只是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少年漂亮纖細的手落在小腿上，像在跳舞一樣，令人愛不釋手，恨不得緊緊攥在手心里，十指相扣。
“需要什么心理準備？”陸承野另一手撐在身側，緩慢摩挲地面，力道足以生熱，他笑了聲，“又不是接吻。”
“……”
第 37 章
“……”怎么又是接吻。
不知道是不是沒怎么接觸到別人的原因, 安然總覺得這段時間這個詞總在頻繁出現。
他手指變得僵硬，有種負重的感覺，檢查起來的手法更顯瑕疵, 話題轉得生硬, “這里會疼嗎？”
“沒什么感覺。”
“這里呢？”安然轉向另一條小腿。
“不疼。”
“難道是大腿，還是……”安然眼睛看向陸承野坐著的地方，不會是屁股疼，陸哥不好意思說吧？
“咳……”隨著安然的目光, 陸承野頓了頓, “不是。”
那就是大腿。
安然點點頭, 隔空擺著手勢，兩只手掌心側著, 對著大腿的雙側，從膝蓋處慢慢檢查上去。
手下全是硬邦邦的肌肉，安然只能一直詢問, “這里會難受嗎？這里呢？這呢？”
“再上面就有點超綱了。”陸承野眼疾手快抓住安然的手腕，嗓音莫名沙啞, 掩飾般道：“被你這么一按, 又不怎么難受了，估計就是肌肉損傷，沒傷到骨頭。”
安然這才放心, 他掙了掙。
陸承野放開他的手腕, 安然說：“陸哥, 那我扶你起來吧。”
陸承野：“謝謝。”
安然低下頭，拉起陸承野的手臂往自己的脖頸放, 視線不經意一瞥，看到一處鼓鼓囊囊的地方。
安然：“……”
陸哥, 好強壯。
安然忍著臉紅費力將人“扛”起來，其實也就一開始費力，后面好多了，扶到沙發上坐下，安然喘了口氣，滿臉紅潮。
“很累嗎？”陸承野看著他虛脫的樣子，不由好笑，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過來休息一下？”
“……不累。”安然走到另一個沙發坐，“陸哥，實習的事情，我還是不去了，謝謝你。”
陸承野笑容一僵，方才的好心情頓時消彌。
“我下午就回宿舍了，陸哥，這個寒假在你家，我過得很開心，謝——”
“又謝？”陸承野皺眉，不悅：“我現在聽不得謝這個字。”
“那……”安然抿了抿唇，不跟他對視，目光忽然落在陸承野耳畔，陸哥的耳朵好紅。
“那什么？”
“那既然你沒事的話，我就先回去收拾行李了。”安然盯著發紅的耳朵說話。
“……”陸承野被氣笑了，“安然，你說話都不敢看我嗎？”
“你的耳朵很紅哦，陸哥。”安然說。
陸承野：“……”
“算了，你走吧。”
安然立刻起身：“喔。”活像是被扣押在這里一樣。
陸承野看著少年毫不留情的單薄背影，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耳朵，又去了鏡子前照，半晌，低聲地：“嘖。”
他是什么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嗎？
……
當天下午，隔壁人去樓空，陸承野早早洗漱完躺床上翻來覆去又難以入睡。
拿起手機，收到了楊佑的消息。
【楊佑】：沒想到，這個帖子竟然還在更新。
【楊佑】：陸哥，你想不想看？嘿嘿，和你和安然有關的。
陸承野瞇了瞇眼，什么帖子？
【L】：說
【楊佑】：你看完別拉黑我！
【L】：……
【L】：嗯
【楊佑】分享來自B市大學校園論壇匿名人一則帖子：高冷校草和可愛舍友的幸福番外……
很久過去，對面沒有任何消息，楊佑時不時要點進去帖子看一眼，確保帖子沒有被當事人舉報掉。
心中有點后悔，感覺對不起貼主的努力更新。
……
第二天，三人還在睡夢中，宿舍門打開，行李箱的滾輪走過地磚，來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個月沒回來，什么東西都還在原來的位置上，桌面、椅子、架子甚至衣柜和鞋盒卻一點灰塵都沒有。
陸承野拿起桌面上的耳機，上面似乎還縈繞著一股甜香，預示著來人的身份。
青年嘴角上揚，想到了什么，耳尖又開始緩慢變色。
他就這么干坐著，直到上面某一床傳來動靜。
安然迷迷糊糊地下來，頭發蓬松靜電，本來飄在空氣中，后來身體撞上一堵墻，像是找準了方向，一骨碌都跑到“墻上”去了。
安然半瞇著眼睛，感覺有人在摸他的頭發，伴隨著滋滋聲，像吸了一頭電一樣。
“……”安然揉了揉眼，這才看清楚“墻”。
陸承野一只手舉在他頭側，上面一撮撮的頭發像生長的菌絲一樣，附著在上面，輕微晃動。
“……”安然往后退了一步，頭發頓時如無根浮萍重新散開，“陸哥，你這么早就來了呀。”
早嗎？他特意等到七點。
陸承野：“嗯，真不和我一起搬出去？”
安然：“不去啦。”
陸承野沒說什么，開始收拾東西，他申請了校外居住，但原宿舍的床位依舊保留，不會有新的人住進來，也不必將所有東西都帶走。
安然見他只是帶了一些方便簡潔的東西，甚至衣服都只挑幾件，有一種他只不過是短暫出去，但隨時還會回來的錯覺。
動靜并不大，甚至陸承野合上行李箱時，其他兩人都還沒醒。
安然站在位置上，“陸哥，你要和他們打一個招呼再走嗎？”
陸承野：“不了。”
安然：“哦……”
陸承野手懸在行李箱拉長的拉桿上，“走了。”
安然笑著說：“陸哥再見。”
安然站在宿舍門，看陸承野進電梯，等到電梯數字變成1時，這才關上門。
【宿主，不開心？】
“統統，離開真是一件令人難過的事。”
【沒有人能夠永遠陪另一個人，更別提咱們這一行，宿主要早點習慣。】
“嗯，你說得對！”
安然看著蔚藍天空，今天天氣好，出太陽了，云層格外厚重，線條清晰，色彩濃郁，藍白之間分界明顯。
【離別是因為相遇，遇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安然笑：“統統，我真的還可以。”
【好。】
·
大四確實沒什么課程，只有兩個月的實習要求，和畢業論文及答辯。
安然沒有考研的打算，也就不像別人那么忙，但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還有一個大坑。
論文需要全英文，而他上學期因為沒有英語課，根本沒有學習過。
從頭學起。
安然倒在圖書館桌上，記單詞記得頭暈腦脹。
他記性好，只兩個小時便記了幾百個，但也因此超負荷，急需休息，埋頭睡在兩只擺在一起的手臂上。
剛開學，圖書館冷清，隔著好幾個位置可能才有人，安然沉沉睡了一覺，再抬起頭時，身邊多了另一個人的氣息。
“學長，你介意我坐在這里嗎？”
方輕塵撐著手臂正在看他，眸中帶笑。
安然晃了晃頭，粘在額頭的頭發還是牢固，手臂壓得發麻，渾身沉重。
一只手伸過來，指尖溫涼，落在安然睡紅一塊的前額，極輕微地揉開，安然頓了頓，沒躲，而是看了眼后臺的積分情況。
【積分+10，提供者：方輕塵。】
【主角都是心智堅定的人，除非什么重大變故，否則基本不會改變心意的。】
安然輕輕搖頭，“不介意。”
“學長，你這是？”安然睡醒，方才被掩蓋著的英語詞典露出，方輕塵怔了下。
初級篇，中學生必備3000詞？
安然清醒過來，“我最近在學英語。”
“看起來似乎學得不是很順利？”
安然看著他：“你怎么知道？”
“我英語不好。”安然想到當前的身份，給自己找補：“太久沒看，單詞都不會，想著從最基礎的開始復習。”
“我最近正好在給我弟弟講英語，剛好有一點心得體會。”方輕塵說，“關于如何快速記憶單詞。”
安然眼睛微亮，“你要教我嗎？”
“如果你給我這個機會的話。”
“……”安然睜著眼睛看他。
方輕塵意識到什么，“我是說，給我一個和你一起學習的機會。”
“可以呀。”
“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呢。”方輕塵一笑。看來某人在安然心里的分量也一般呢。
“學弟，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
“我有一個朋友，他不喜歡別人，但別人對他好他還是接受了，你說，我朋友他這樣，是不是對別人很不公平？”安然知道自己不應該這么問的，這和他的目的相悖。但一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還是驅使他問出來。
“這算什么？”方輕塵饒有興趣，“如果是這個原因，你……的朋友只管接受就好，沒什么不公平的。”
安然不解。
無端接受一個人的好意，哪里公平？他都被困擾很久了。
“如果這個別人和我想的一樣，即使不是喜歡，我也很愿意和喜歡的人成為朋友，對方給不了回應也沒關系，就單純將我當成朋友好了。”方輕塵說：
“不用覺得負擔，對待我，他可以任意接受，也可以任意拒絕，這是他的權利。”
“就像，可能我的喜歡也是會隨時收回的一樣，這才叫公平。”
安然被他的愛情觀震撼住了，慢慢回味，竟然覺得說得好有道理。
學弟真的是一個很清醒的人。
他不在意自己的愛意別人是否珍惜，但他保留了隨時收回的權利。
安然承認自己在聽到這樣的話時，像一個犯罪的人提前得到了受害者的原諒一樣慶幸，也因為方輕塵有這樣的理智而感到松一口氣。
十分難得的意識覺醒，不應該因為他的存在而影響自己
學弟能這樣想就好。
“現在呢？需要我教授你那個方法嗎？”方輕塵伸手比了個一，“獨家秘方，過期不候。”
“謝謝你，學弟。”
方輕塵：“不過，我想提個要求當作交換。”
安然好奇：“什么？”
對方忽然傾身靠近，干凈的洗衣液香味變濃郁，安然盯著他，學弟不會又提上次的要求吧。
安然緊張地抿了抿唇，但方輕塵并沒有過分靠近，停在了五公分的距離。
臉頰忽然被人捧住，好聽的聲音說：“以后可以不喊你學長嗎？我不喜歡這個詞。”
安然嘴巴被迫嘟起來，也沒什么脾氣，“那喊什么？”
“安然。”
安然抬起睫毛，陰影下琥珀色瞳仁輕微動了動，“這也算要求嗎？”
果然學弟還是那個學弟，一點都不會為難他。
“我叫你安然，你叫我輕塵，這就是我的要求。”方輕塵說著將安然手臂下的詞典挪到兩人中間。
“好！”安然點點頭。
……
【提示】：您關注的匿名人帖子又有更新啦～
辦公桌前，一身黑色西裝的俊美青年看了眼手表，正準備下班，就聽到提示音。
他垂眸點開。
【今日幸福番外：你更喜歡我還是他？】
校草雖然早就抱得美人歸，但該吃的醋一點也沒少過。
今日忙，沒辦法陪可愛的小妻子讀書，誰知道就這個間隙，就有狐貍聞著味來了。
校草紅著眼將小妻子抵在墻上，濃郁的男性荷爾蒙氣息和醋味往外冒，“今天你又去見了他？”
小妻子知道老公愛吃醋，支支吾吾，校草直接埋首在小妻子頸間，充斥著甜香，他眉眼舒展，嘴上卻道：“我都聞到了其他男人的味道，還不老實交代！”
“就是剛好遇見，沒做什么……”
“你有我一個還不滿足嗎？我不許你見別人，再有下次，干脆把你拴在我身上好了。”
小妻子鼓著腮幫子，“不……嘶，你咬我干嘛！”很委屈。
“蓋章！”校草舌尖舔了舔自己的作品，這才勉強平息醋意，他知道小妻子怕癢，耳朵格外敏感，便故意在上面說話，特意壓低了聲音，又低沉又磁性，性感十足：“說，你更喜歡我。”
“……”
如今陸承野已經能夠面不改色閱讀下去，他的重點放在今天，頓了頓。
帖子是實時更新，上面的今天不就是現在？
想到什么，陸承野面無表情進了學校論壇，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一張照片。
“呵。”
陸承野想了想，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
次日，安然今天下午和方輕塵約好了繼續學英語。
輕塵沒有騙他，他的方法背起單詞真的效率更快，而且記得更牢。
安然在腦海里默背，路過學校門口包子攤，買了一個大肉包。
剛咬下一口包子，一個西裝齊整的人來到他面前，并且遞出一張打印紙：
“你好同學，請問你在這學期是否有實習的打算呢？”
安然停下來，目光落在宣傳單上，“飛鳥集團？你是？”
“哦，是這樣的，我是飛鳥集團的人事部，小齊，想問一下你是否愿意來我們集團實習呢？”
現在公司這么缺人嗎？連實習生都要人事部出來拉？
“咳……”應該是猜到安然的疑惑，小齊輕咳一聲，“我們集團去年才剛成立，不過你放心，福利待遇什么的都有保障，平時絕不強迫加班，也不喜歡雙休日舉行活動什么的，還有誒，哦對了，我們老板帥氣多金，年輕有為，也絕對不會刁難員工……”
小齊滔滔不絕，安然也大概了解情況。
難怪連實習生都要親自出來招攬，原來是新公司啊。
安然點點頭表示了解，“請問，你們公司在哪里呀？”
小齊說了一個地址，和學校離得有一段距離，安然猶豫了下，他雖然對實習公司沒什么要求，但如果離學校太遠，平時他回來學習就有點浪費時間。
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見安然想走，小齊想起老板的話，連忙追上去：“同學同學，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們公司真的很好，你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可以說一下，方便以后我們改進！”
安然不好意思道：“沒有不滿意，就是離學校有點遠。”
小齊：“包宿舍的！”
安然搖搖頭：“但我還要回學校圖書館學習。”
“我們公司工位寬敞，不影響學習！”小齊像一個極力吆喝推銷的商家，安然盯著他看了又看，都有點覺得他像騙子了。
真有這么好的待遇，還會招不到人嗎？
“咳咳……我們老板什么都好，就是眼光高，就要B大的學生。”
小齊眼神真摯，甚至帶著一絲懇求，安然最后還是答應了，打算明天就去簽合同。
“現在就可以去了。”小齊說。
“你不用繼續等其他人嗎？”安然問。
小齊搖了搖頭，“公司規模還小，目前能招到一個就夠用了。”
安然沒忍住問系統：“統統，他不會真的是騙子吧？”
莫名有一種被鎖定目標的感覺。
【應該不是。】
“應該？”
【新公司，規模不大，不過宿主放心，前景不錯。】
畢竟是主角攻的公司。
聽到系統的保證，安然這才放心：“好吧。”
……
安然以為去新公司應該搭的公交車，已經開始默默在地圖軟件上搜索路線，沒想到沒多久后，就有一輛專車停在他們兩個面前。
對此，小齊的解釋是，這是公司專車。
看起來，好像確實待遇很好，連出行都能接送。
到目的地后，安然抬頭仰望面前的高樓，又往旁邊看，最終發現了一家四層樓，正想說什么，沒想到小齊已經徑直走進整個片區氣勢最足的大樓，“齊哥……”
小齊往后看一眼，“怎么啦，同學？”
“沒有。”安然見他沒走錯，沒有問了，而是跟在他后面。
心里越發疑惑，這真的會是一家新公司嗎？資金這么充足，還需要自己出來招實習生。
簽約很快，安然拿起屬于他的合同，小齊又道：“同學，恭喜你成為了我們飛鳥集團的一份子，我先帶你熟悉一下公司內部，還有你的工位，以及后面的工作要求。”
安然嗯了聲，跟著小齊開始逛起來，不愧是帥氣多金，剛創業就包下市中心最繁華一層大樓的老板，不論是環境還是員工都令人挑不出錯，寬敞、大氣。
到了食堂，安然聽著小齊給他介紹，最后一絲動搖徹底消失。
“咱們的伙食是不是很不錯？”小齊見安然的樣子，像是終于找到了靶心。
安然這次反應很給力，用力點點頭。
“剛好也飯點了，要不就先吃個飯再繼續吧。”
“好！”
各自點了菜，中途小齊偷摸摸拍了一張照，發送給詢問情況的老板，附上這個月獎金加倍要求。
飯后，小齊清了清嗓子，“安同學。”
安然擺擺手，“齊哥，你喊我安然就好了。”
小齊：“哈哈，好，安然，吃飽了嗎？”
安然：“嗯。”
小齊：“我現在帶你去工位，再給你講一下注意事項。”
大廳，準備下班的同事早就注意到小齊正在帶新人，見安然又過來了，紛紛出聲調侃：“誒，小齊，這是哪里來的可愛弟弟呀？咱們公司新人嗎？”
小齊笑容神秘：“是新來的實習弟弟，安然。”
“太好了，明天和安然一起工作，姐姐的效率又要高回來了。”
“那可說不準，說不定你就忙著讓人家幫忙了。”
“……”
同事前輩們十分熱情，相比起來，安然就像誤入狼群的羊，笑容靦腆。
小齊及時解圍：“你們想多了，安然可不跟你們一起工作。”
其他人：？
安然：？
“不然實習弟弟去哪里？”
小齊笑嘻嘻地道：“老板最近想要一個小助理。”
“什么！？這么可愛的小弟弟要被老板摧殘了嗎？”
“別胡說！安然你別聽，這人就是單純嫉妒老板年輕有為，帥氣多金！”
下班后的公司和上班時截然不同，一改方才安靜認真高效率，談笑起來氛圍很好。
安然的拘謹慢慢消失，和眾人揮手告別，“齊哥，我的職位是老板助理嗎？會不會不太合適，我什么都不懂。”
而且好像專業也不對口呀。
“沒關系，有事你就大膽問老板就好了。”小齊毫不在意。
“好吧。”安然不知道齊哥為什么這么放心他，但他向來不是追根究底的人。
小齊站在總裁辦公室門口，先是敲了三下，等一會兒發現沒有動靜后，直接推門進去，帶安然來到小隔間。
“就是這里，以后這就是你的工位，感覺怎么樣？”
“感覺很好。”安然看著工位上干凈齊整，嶄新的電腦鍵盤，以及桌面上一個小小的仙人球盆栽，覺得這個實習工作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
如果他不是任務者，而是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人，可能會更高興。
“你還是新人，這一周就先熟悉工作吧，這些文件……”小齊簡單講了講，將最輕松的工作分出去一部分，大概十來分鐘。
“好了，先到這里吧，我也該下班了。”小齊說。
“嗯嗯，安然想了想，跟著道：“齊哥，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
“等等，咳咳，咱們公司是不加班的，不過鑒于你的職位特殊，老板說讓你等他一下，他一會兒就回來。”
小齊目光誠懇：“就加這一次班。”
安然倒不覺得加班有什么，正處于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沒上過班的清純感，“沒事的，那我就在這里等老板好了。”
“好！”其實小齊昨天接到老板電話，讓他去拐個人進公司時，還以為老板在給他出什么難題，進他們公司都要用拐的，那該是一個多么有才華、趾高氣揚、難搞的人，沒想到……
老板說的拐，真的是字面意義上的拐。
小齊懷著一絲絲愧疚的心出去了，推門瞬間，就見到煥然一新的老板。
“老板？你這么快就回來了？”小齊驚訝了下，畢竟剛才老板還說要回去一趟，這才多久，而且，竟然還特地換了件西裝。
多了點色彩，不是純黑色，更顯得周身氣質凜然不失優雅。
簡單來說，更帥了。
“嗯。”老板注意到小齊視線停留，“怎么？”
領帶沒打好？
小齊：“沒，就是覺得老板你穿這身，更招小姑娘喜歡了。”
“嘖。”青年不置可否，“人呢？”
小齊指了指隔間，“在里面。”
“你可以走了。”
“啊？”
“不想下班？”
“想想想！我這就走！”小齊這下顧不上好奇了。
……
小齊走后，安然獨自在小隔間轉了一圈，看看柜子里的書名，看看壁紙，最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又去戳仙人球。
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節律又清脆的聲音。
安然本來趴在桌面上，聞聲，抬起腦袋，又覺得不禮貌，咕咚站起來。
還以為要等到下午上班才能等到老板呢，沒想到齊哥說的一會兒這么快。
看來，自己下午還能趕回來學英語呢。
走路的聲音越來越接近，安然露出標準笑容，好奇看過去。
隔間的門被一只漂亮有力的手推開，手腕上名貴的手表在光下折射出一片亮影，從少年白凈的臉上一閃而逝。
安然瞇了瞇眼，等看清楚老板的臉時，呆住了。
第 38 章
空氣安靜幾秒。
“怎么不跟老板問好？”青年低沉又磁性地聲音響起, “不怕給老板留下不好的初印象嗎？”
安然臉上的表情從期待變為僵硬，回味今天的事情，越想越不對。
“果然, 天上不會無故掉餡餅。”
【你真相了, 笨蛋宿主。】
“你和他一起騙我，系統。”
【涉及到劇情相關，宿主，我也幫不了你。】
“……”安然鼓著腮幫子, “我現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陸承野從旁邊拉過來一塊椅子, 坐在安然旁邊, “來不及了。”
“陸哥！”安然盯著這人，“你干嘛騙我？”
陸承野不認：“騙你什么？”
騙他來這里！
虧他前幾天還因為以后見不到陸哥有點傷心, 沒想到，陸哥這么可惡，竟然用這種方法把他放在身邊隨時監視。
此時此刻, 安然第一次對陸承野生出一種吐槽的心。
陸哥要是能把防備情敵的心思花在追求輕塵身上，說不定現在就不是這個局面了。
少年不說話, 但氣鼓鼓, 一雙淺色的眼睛被光照過，明亮而干凈。
“生氣了？”
安然繼續盯，敢怒不敢言。
畢竟是他心虛, 他對不起陸哥。
“為什么？”陸承野不解。
直到現在, 他還是沒弄懂安然的變化。
突然的疏遠, 他以為是對方發現他的心思，可沒有。以為自己那天的話過分了, 可分明少年會在回學校后，偷偷幫他打掃衛生。
唯一的可能, 可陸承野卻不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會被別人影響到。
安然也不是那種沒有自己判斷力的人。
安然說：“那你為什么一定要我進你的公司實習？”
他都拒絕好幾次了！
“不想讓你離我太遠。”陸承野垂眸，拿過仙人球盆栽在手里把玩，“每天都能看到你，我才放心。”
果然。
就是怕他搶人。
“又生氣了？”陸承野手一頓，不知道自己又怎么踩雷，說的話哪里不合適，頭疼，“抱歉，不應該騙你的。”
“情難自禁。”
安然：“哦。”
“……”
什么人聽到情話會這么冷淡？
喜歡和討厭都沒有，而是生氣。
這算什么？
沒等陸承野琢磨出來，安然先提出告別：“陸……老板，我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去干嘛？”
“學英語，準備論文。”安然說。
“嗯。對了，”陸承野叫住安然，“小齊跟你說宿舍的事了嗎？”
安然這才想起來，每天早上通勤需要將近一個小時的事，安然：“……”
“說了。”
“準備什么時候搬過來？”
“搬哪兒？”安然問。
“我家。”
安然：？
“放心，不是潛規則。”
“…………”
“陸哥，我租的房子還有兩個月才到期，我就不住公司提供的宿舍了。”安然急中生智，忽然慶幸當時三個月起租。
“嘖。”陸承野露出遺憾的表情：“那就暫時這樣，我下午去接你，算作補償。”
“……”這是補償嗎？分明是強買強賣。
安然走出公司大門，這才松了口氣。
以前都是他追著陸哥當小弟，突然情況轉變，陸哥追著監視他，甚至窮追猛打，都不太習慣。
【恭喜宿主。】
系統冷不丁道賀，安然：？
【就剛才，主角攻一共為我們貢獻了500積分。】
多、多少？
【截至目前，咱們總積分4500，其中有3000來自主角攻，1500來自主角受。】
【我突然覺得，讓你輕易和主角受在一起并不劃算。】
安然抿唇：“什么意思？”
【釣著主角受，不僅能收集到主角受的愛意值，還能夠收集到主角攻的醋意值，收益最大化。】
安然：“……”
“聽著就很壞。”比之前還壞。
【你是冷酷的任務者。】系統鼓勵道。
安然：“嗯，我想想……”
見自家宿主陷入沉思，系統嘆了口氣。
其實上次它說的順應局勢，順應對象可不是主角受，畢竟主角受只能算積分備胎，大頭還得在主角攻身上。
誰知道主角攻嘴這么嚴實，愣是沒讓宿主理解他的心意，這才引起現在的誤會，以為只有主角受喜歡他。
害它現在只能慢慢糾正宿主。
沒用的男人。
要不是看你積分多，才懶得幫你。
……
安然在兩點到達學校門口，在社交軟件上和方輕塵說自己會遲到幾分鐘，才又往圖書館趕。
十度以下的天氣，安然背上冒了一層薄汗，白凈的小臉像鋪上一層腮紅一樣。
他小口喘氣，“輕塵，對不起，我遲到了。”
“怎么這么著急。”方輕塵遞出濕紙巾，“要擦一下嗎？”
“謝謝。”安然不習慣遲到，解釋：“我上午去了實習公司報道，回來晚了。”
“嗯。”方輕塵看著他，“你要開始實習了，那之后，還能見到你嗎？”
今天方輕塵沒戴眼鏡，往日里藏在鏡片下不覺得，此刻，安然和這雙眼睛對視，沒多久就堅持不住。
學弟看人的眼神原來這么……
安然不知道該用什么詞形容，反正，就像陷入一片花酒漩渦一樣。
想到系統早上說的，安然捏著手指，“可、可以吧。”
“安然。”
安然重新看向他。
方輕塵似乎有些無奈，“怎么辦，越來越喜歡你了？”
喜歡得，要放不下了呢。
“……”
回宿舍的路上，安然腦海里都是這句話。
“怎么會有這么難的任務呀，統統。”
【難嗎？】
【是你心里包袱太重了。換做其他任務者，能有現在這樣的局面，做夢都要笑醒。】指不定多自豪，多享受。
負擔上別人的情感寄托，這么沉重的一件事，怎么享受得起來？
安然搖了搖腦袋，將多余的情緒甩出去，收拾好行李，順便告知自己即將搬出去的事。
楊佑：“什么？！然然，你這就走了？？你……為什么要突然告訴我這個噩耗！！我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陸哥走了，你也走了，這個宿舍就剩下我們兩個留守老人了……”
宋歸一反常態地安靜，只是在安然走的時候，說了句：“可別兩個月就把我忘了。”
“怎么會？”安然揮了揮手：“我的記性很好的。”
宋歸：“嗯。”
楊佑看著安然出了宿舍，淚眼汪汪拿起手機發了個信息，一旁，宋歸淡淡道：“你挺會演。”
楊佑：“什么叫演，我是真的舍不得！只不過，嘿嘿，過幾周，我也去陸哥的公司實習，一下子又能見到他們兩個了。”
……
上班的日子從第一天的新奇變成后來的規律，對于每天早上蹭老板的車，和老板一起過來上班，同進同出同吃，公司里的其他人也從好奇吃瓜到習慣到祝福。
只有安然一直覺得陸承野這種行為是霸道，做什么事都要和他匯報，作為助理還要等老板下班，等老板上班。
他又不是什么私人助理！
關鍵是陸哥怎么就監視他，他這段時間又沒機會去見輕塵，其他情敵都不管的嗎？
每次安然和系統吐槽這件事，系統都讓他自己參透。
簡直就像站在陸哥那邊一樣！
【又在偷偷罵我？我聽得到。】
“……”安然正要說話，有人走進來，長指叩了叩他的桌面。
“下班。”
“喔，好。”安然開始收拾資料放好。
“晚上是公司一周年年會，參加有加班費。”
“陸哥，我也要參加嗎？”安然前幾天好像就有聽人說起過，但他只是實習生，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公司的一份子。
“當然。”陸承野挑了挑眉，“總裁助理不參加，誰幫我擋酒。”
“擋酒？”安然看著他，陸承野說得自然，“我沒帶女伴，關鍵時刻只能你幫我分擔一杯了。”
“……那好吧。”
酒雖然不好喝，但陸哥自己好像也不怎么喝酒，萬一喝醉了，他都沒辦法將陸哥帶回去，幫忙也是應該的。
在同事們友好的目光下下班，坐上副駕，安然看著沿途的路，“陸哥，我們不回去嗎？”
“先不回去。”
“那去哪？”
“吃飯、買衣服。”
安然看了眼自己現在身上穿的休閑服，點點頭。
吃完后，再次來到上次的商場，經理等在大廳，帶他們去了頂樓，著手吩咐一切，安然跟著這兩人身后，根本不用說話，自然有人幫他決定。
看起來整個人就很時髦的設計師來到安然身前，仔細打量，最終露出滿意的笑容，“老板，你從哪里找來的少年模特，簡直太perfect了！”
“今晚的男伴。”低沉的聲音道。
安然忍不住投來視線，小聲解釋：“我是陸哥的實習助理。”
“小助理？嘻嘻，放心，哥哥一定給你打扮得精致帥氣，保證你今晚就是全場的焦點！”
“……謝謝。”
“來，先挑一套衣服，我好琢磨妝容，這套怎么樣？”設計師指著一張圖。
“太亮。”
“這個呢？”
“太花。”
“這個？”
“不行。”
“？”
“換。”
“……”設計師忍不住看向一旁指點江山的老板，“老板，你也先去挑衣服吧，節省時間。”
陸承野：“不急，這套不錯。”
三人的視線一起看過去，半晌，設計師撇撇嘴：“我馬上也要問這一套了。”
那是一件粉色西裝，對于男生來說屬于十分小眾的選擇，十分挑人，挑膚色，挑長相，任何一點不滿足都可能成為翻車現場。
但安然的上身效果卻出人意料的好。
少年皮膚白，瓜子臉，唇紅齒白，只是穿著西裝從換衣間出來，沒有任何妝造，已經令人挪不開眼。
這哪是小助理，是小王子吧。
太精致了，完全接不了地氣。
【好看。】
“真的嗎？”安然沒穿過粉色的衣服，更沒有穿過西裝這種貼身束縛類型的，一時還不習慣，但他什么都來不及說，已經被迫不及待的設計師拉去做造型了。
忙活忙活，不知不覺已經傍晚。
被精心打扮幾個小時，終于解放，饒是安然這樣安靜的性子都有點坐不住，如同刑滿釋放。
他再次見到陸承野，對方也換上了一件新的西裝，黑藍色，左上西裝口袋還插著一只藍色玫瑰。
安然知道自己這樣想陸哥是不好的，但還是想了，陸哥這是在招蜂引蝶嗎？
許是他的眼神不夠欣賞，青年特意走過來，“不好看嗎？”
拋去招蜂引蝶來說，就沒有陸哥穿著不好看的衣服，安然當然狠狠搖頭。
……
年會舉辦地方就在這棟樓，他們來得算晚了，中途還去了電玩城。
起因是安然見到小孩子在抓娃娃，也想試一試，但五十塊錢沒抓中，放棄之后，有人接在他后面，一發就中了，存在撿漏跡象。
本來這沒什么，但那人抓中后還朝他們炫耀，陸承野二話不說，就換了幾百個幣，抓了一籃子的娃娃，財大氣粗，看得那人自討沒趣走了。
娃娃抓完，游戲幣還很多，為了不浪費，兩人又穿著高訂去玩了其他游戲，這才耽誤了時間。
到場時，主持人正在活躍氣氛，安然跟著陸承野坐在了第一排，先是看了很多表演，隨后是領導致詞。
年輕有為的青年站在臺上，說話不急不緩，氣勢拿捏眾人，內容也并不公式化，簡潔明了。
一切形式結束，便算是進入最期待的環節——游戲。
滿是金錢獎勵的游戲。
“這個游戲也太難了吧，就算我才90斤，讓我男朋友抱著我深蹲，他也做不了幾下啊，更別說是同事了。”
“這游戲到底誰想的！給我站出來！”
“我就不信真有人能夠拿到特等獎！”
正好有人眼尖見到老板正在附近，正帶著小助理吃小蛋糕，幾人對視，有人出聲：“安然！過來一起玩游戲呀！”
安然聽到有人喊他，抬起頭，少年額前劉海四六分，微微燙卷，身上穿著粉色西裝，整個人精致得不像話。
一看喊他的同事們身處的游戲區域——抱著搭檔深蹲。
五下即可獲得保底獎勵，每五倍數獎勵翻倍，上不封頂。
“……”他自己深蹲都堅持不了多少，更別說抱著搭檔了，如果搭檔不是人，只是宿舍樓下的貓貓還好說。
而且，好不容易帶著陸哥脫離人群，不用喝酒——
白天說得好好的，是他幫陸哥擋酒，結果剛才別說擋酒，他自己的酒都被陸哥一個人喝完了。
“我還是不去了，你們玩吧。”安然提高音量拒絕。
“怎么不玩，安然，你是不是怕老板不行，抱不動你啊？”
“老板現在整天坐在辦公室，是不是很久沒鍛煉了？”
“老板，帶著小助理來玩一玩唄，都在質疑你了！”
一群人起哄。平時不敢惹，今天時機特殊，加上脾氣很好、卻在老板心里分量很重的安然也看著，都像借了膽子一樣。
“……”安然現在聽到說陸哥不行的話就頭疼，下午就是因為抓到娃娃的人挑釁說他不行，這才有了后續。
他偏過頭，果不其然，青年漆黑眸子看過來，不輕不重地將手里的果汁放在桌面上。
“我不行？”染上酒意的情緒如同鋒利不可摧的劍氣。
“他們就是激將法。”安然試圖攔下，“陸哥，我們就在這休息一會吧？”
“不行，你沒聽過一句話，人言可畏？”陸承野輕哼一聲，“真不去，到時候傳出來，一人一句不行，我這個老板的名頭就弱了。”
“……”
安然只能跟著過來，那邊見老板真的來了，更多人圍了過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老板，這你特等獎必須拿下吧？”
“不拿下說不過去了呀！這可是咱們B大校草，校籃球隊的扛把子。”
安然看著特等獎的要求，抱搭檔深蹲100下往上，上不封頂，最高者得。
一百下，這太夸張了。
第二天腿得廢呀！
眼睛睜得大大的，就這樣和青年漆黑、卻勢在必得的視線相觸。
“過來。”陸承野朝著安然伸出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老板男友力爆棚！”
“老板太帥了！加油加油，挑戰特等獎！”
“……”
好吧，不是他這個助理沒阻攔，是老板自己不聽勸哦。
安然沒向那雙邀約的手過去，而是繞到陸承野身邊，小聲道：“陸哥，你要不要換一個輕一點——”
搭檔兩字被突然繞過肩背的炙熱大手驚得咽回去，少年身體輕顫，定了定神，手上多了一朵藍色玫瑰。
“幫我拿一下，待會，壓壞了。”
圍觀群眾發出激動無法抑制的聲音，安然自己也不平靜，他抿了抿唇，抓著被削掉刺的玫瑰，隨后青年俯身，另一手自腿彎處伸出來。
“抱好了。”
整個人一下子平躺，安然感覺一股熱氣從腳底板沖上天靈蓋，抱好，抱哪里？
一手抓玫瑰，不敢弄壞，另一手無措地被壓在中間。
“哈哈哈哈哈弟弟害羞了！”
“快抱緊老板，老板很猛的！待會真摔了！”
沒理會那些人，陸承野垂眸，給出關鍵性意見，“脖子。”
安然頓了頓，閉上眼睛，手繞過陸承野的脖子，白凈的臉徹底熟了。
接下來的過程對他來說如同坐過山車一般，時間流速被拉長無數倍，耳邊眾人一下又一下數數：
“1、2、3、4……98、99、100、101、102……”
還在數。
都已經超過一百了。
為什么還不停下。
安然努力告訴自己，他只是一個道具，沒必要緊張，陸哥也不會公報私仇，蹲到一半將他丟地上，甚至，靠著的身體極穩，手臂固若金湯。
閉著眼睛，頭偏向青年跳動的心臟，鼓聲如雷，越來越快，除了視覺，其他的感官在這一刻越來越清晰。
做到后面，連看熱鬧的員工們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聲討伐：
“老板，夠了，我說真的夠了，兩百多了，你想讓我們所有人今晚都犧牲自己來幫你數數嗎？！”
“你懂什么？老板這是為了特等獎，肯定不是在證明什么。”
“我們一點也不想知道你能堅持多久！”
“……”
回去前，又被人攔下以各種各樣奇怪的理由敬了酒，結束這一天。
坐上回去的車，安然臉上熱度余溫尚在，呼吸終于順暢，忍不住彎下腰。
“怎么了？”酒味繚繞，青年冷白的膚色因為酒意也微微泛粉，出口的聲音比起往常更磁啞。
安然靜了一會兒，弱弱道：“腿麻了。”
沒什么底氣。
他不知道陸哥是不是強撐著沒表現出來，反正，他這個道具被人這么抱著，沒出力氣，但腿肉已經被壓麻了。
“要我給你按一按？”帶著笑意的調侃。
“……不用。”安然頭偏向窗外，麻意順著腿彎處蔓延耳膜、頭皮，像觸電一樣。
……
司機將車停在小區樓下，“需要我幫忙扶著少爺上去嗎？”這話對安然說的。
安然看了一路景色，聞言這才重新轉回腦袋，看著尚且清醒的青年，“應該不用吧？”
“嗯。”陸承野沉沉應了聲。
司機看了眼他，離開的車影轉瞬即逝，徒留兩人站在夜色下。
安然口袋里還裝著特等獎的紅包，不屬于他的獎品，想拿出來，肩上已經壓了一座大山。
灼熱的氣息吞吐在肩頸，“地震了嗎？怎么下車后一直在晃？”
第 39 章
夜涼如水, 小區內紛紛滅燈，只余月色。
安然踉蹌兩下，站穩, “沒有地震, 是你喝醉了。”
“我沒醉。”青年黑眸認真，嗓音沉沉。
安然不信，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了的。
“陸哥，我扶你回去, 你記得自己出點力。”安然說著, 有點后悔讓司機先回去了。他還以為陸哥能像剛才上車一樣, 自己走呢。
等下扶摔了，獎金都不夠扣醫藥費的。
好在沒有他想得那么難, 一路安全來到2201，安然伸出一只手指，“密碼……”
等了半天, 耳邊才有動靜，吐出6個數字, 安然依言輸入, “噔噔——密碼錯誤。”
“……”安然又輸了一次，還是錯的，“陸哥, 密碼不對。”
“我想想……”青年頭都懶得抬, 隨口又吐出一串數字。
“噔噔噔——密碼錯誤！”
“錯誤次數超過三次, 請一分鐘后再試！”
與此同時，西裝口袋中的手機響起特殊警報聲, 循環三秒，安然：“……”
好在這層樓就他們兩個人, 不會有別人誤會。
安然耐心等了一分鐘，只好繼續開口：“陸哥，你家里換了密碼嗎？”
肩上的重量驟然又沉了一截，安然原地罰站一會，認命般往自己家走。
一邊自言自語：“陸哥，你家進不去，我才帶你去我家的，要是你睡不習慣，也不能怪我。”
他知道陸承野不喜歡用別人的東西，平時在宿舍，也不允許別人去他的床，更不會去其他人的床上。
肩上埋著的腦袋早已閉上眼，沒有回應，只不過，安然卻覺得自己不知何時被對方雙臂環住的脖頸溫度正節節攀高。
這不是正常人身上能夠擁有的體溫，但放在陸承野身上，卻又好像說得過去。
畢竟，陸哥可是能抱著個人深蹲幾百下的怪物。
能量高的人，自然熱量也高。
寂靜的樓道中，安然心里胡亂想著，自發忽略一些異樣，輸入自家的密碼，終于進門。
往日里，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暖氣，換上睡衣，此刻，安然脖子、下巴被熱氣蒸騰地熏，后背早已冒出薄汗，本來電玩城都玩不亂的發型現在也垂下一縷。
紅潤的唇瓣抿著，安然站在客廳，猶豫兩秒：“陸哥，你要不要洗個澡再睡？”
不記得密碼，但潔癖應該還在吧？
不過，好像說醉酒的人洗澡容易溺水，嘶，有點麻煩。
醒酒湯……聽過這個東西，但根本沒見過，還有什么能醒酒的？
【牛奶、葡萄汁、蜂蜜水、適當運動、醒酒藥……】
家里只有牛奶，安然說：“陸哥，你先在客廳坐一下，我去給你拿一瓶牛奶。”
肩上的人像是終于睡醒了，蹭了蹭腦袋，質地偏硬的發絲擦過細膩的皮膚，引得少年身體一僵，青年毫不知情的樣子，緩緩站直，打量了下四周，黑眸像蒙了層厚厚的玻璃片。
“衛生間在哪里？”
修長的指尖壓在太陽穴的位置，看起來不太舒服。
安然連忙帶他過去，指著花灑的地方，叮囑道：“陸哥，你你就淋浴就好了。”
不過等他說完就反應過來，陸哥怎么可能會用他的浴缸，他真是想多了。
“嗯。”高大的青年應完就要關門，安然連忙說：“等等，陸哥，還沒拿毛巾和換洗衣服……”
還有內褲。
安然：“……”
別說是換洗衣服和內褲，就算是浴巾，家里也沒有多的呀。
少年的眸子變幻多彩，陸承野單手撐著門，眼神似乎在說：怎么還不去幫我拿？
安然不好意思道：“陸哥，你還記得你家密碼嗎？”
“記得。”陸承野疑惑看他，“不是告訴你了？”
……好吧。
安然：“那陸哥你洗慢點，我下去給你買。”
他說著，又匆匆出門，去了樓下超市，浴巾很好挑，但睡衣和內褲還有尺碼要求，安然深吸口氣，忍著羞恥回憶那天的印象——
不行，不管了，挑、挑最大的買。
寬松總比緊繃好。
他重新回來時，衛生間的門還關著，安然敲門，正想說自己把東西都裝進袋子，掛在門把手，等下洗完可以自己拿，結果這扇門就猝不及防被打開。
渾身水汽的青年洗完澡，看起來并沒有變清醒的樣子，眉眼倦怠，一片清涼，坦坦蕩蕩。
“……”
安然干巴巴地說：“陸、陸哥，衣服。”
遞出，閉眼，等手上一輕，轉身到沙發上坐著，一聲慵懶的嗯才慢吞吞飄過來。
宕機的大腦慢慢運轉，安然捂著臉，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都是男生，他干嘛這么緊張？
就算陸哥身材比他好，他也不至于逃避自卑吧……
“咔噠。”
青年套上浴袍出來，淡定地像自己家，找了圈，走到安然旁邊的位置坐下。
熟悉的沐浴露洗發水的味道傳入鼻尖，安然本就沒理順的思維又變得艱難，他偏頭，正好一顆濕漉漉的腦袋朝他倒下來。
陸哥這是將他的肩膀當成了枕頭嗎？
還說自己沒喝醉，清醒的陸哥怎么可能會這樣。
算了，讓陸哥靠一會兒，看看等下能不能醒過來吧。
安然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一點了，打算二十分鐘后自己也去洗漱，他玩了一會單機小游戲，游戲聲音開到最小，屬于白噪音范圍。
正要放下手機時，屏幕頂部彈出一條消息。
【輕塵】：明天周末，回學校嗎？
“對哦，明天周末了呀。”安然自言自語，“那就回去一趟吧。”
【回去賺主角受的積分。】
“……”安然紅著臉，“統統，你有時候可以不說話。”
說到積分，安然想起來看了眼后臺，一下子震驚。
陸哥今晚怎么又漲了700積分？
今晚，他什么都沒做呀，怎么會……
【你才看到。】
“嗯……”安然有些出神，今晚收到積分的時候，他在干什么呢？
九點多那會……
那不是——
胸前忽然多了一只手，將安然沒握緊的手機擦落在沙發上，屏幕朝下。
安然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一顆大腦袋從肩上垂落，他連忙扶住，“陸哥？”
睡得正熟的青年意料之中沒有回應，安然動作小心地起身，隨后將人慢慢平放在沙發上，站在前面糾結地看著陸承野。
“陸哥睡得好熟，叫不醒怎么辦？要是我力氣大點就好了。”
【不用叫了，直接讓他睡沙發。】裝睡的人怎么可能被叫醒？
“那怎么行。”安然搖搖頭，先去臥室將自己的被子搬出來給人蓋上，又調了暖氣，“先讓陸哥睡一會，我也去洗個澡。”
臉上的妝都還沒卸，安然不太喜歡化妝品。
【你蓋這么多，待會把人熱醒了。】
“不至于吧。”安然猶豫了下，“才一件被子。”
不過陸哥身體確實很燙，還是拉下來一點好了。
安然彎腰，細白的手指落在被子邊緣，難以避免觸碰到青年滾燙的肌膚，他眨了下眼睛，“陸哥沒發燒吧？”
安然用手背碰了碰陸承野的額頭，但他的手還是冷的，試不出效果。
【你干嘛？】
安然：“統統，電視劇上不是都這樣做的嗎？手溫不準，可以用額頭試？”
【什么劇？愛情？】已經下意識給自己帶入女主視角了？
安然頓了頓，“不是……就是普通的家庭倫理劇呀，小朋友發燒了，家長都這么做。”
【……】
說話期間，安然忘了動作，直到腰開始隱隱作酸才回神，視線聚焦，一雙極黑的眸子正與他對視，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
“！！”
長卷的睫毛眨呀眨，顫呀顫，瘋狂掃在青年的眼皮上，安然驚慌失措地爬起來，要解釋什么，“我，我只是檢查一下陸哥你有、有沒有發燒……”
漆黑的眼睛又慢慢閉上。
安然站在原地盯著，冷靜下來，陸哥怎么一會兒醒一會兒睡的。
不過，應該沒發燒，額溫好像沒有比他燙多少。
安然放下心，這可不僅僅是舍友，還是老板，很多人都等著靠他吃飯呢。
轉過身，打算去陽臺拿一下自己的毛巾，剛好錯過青年再次睜開的眼睛。
一只手從被子中伸出來，碰了碰額頭，唇角微微挑起。
……
安然將臉上的妝和頭發上噴的發膠都清洗干凈，又吹了頭發，這才穿著睡衣出來，手上還拿著吹風機。
來到客廳，安然插上電，比劃了一下。
【直接吹吧，還能順便把人吹醒。】
有那么一瞬間，安然對這個不懷好意的提議動搖了。
都是系統，他以前又不愛捉弄人。
【？】
安然拍了拍陸承野的肩膀，“陸哥，醒醒。”
手腕被人捏住，帶著薄繭的指腹擦過，帶起一點點癢意，安然微微掙扎：“陸哥？”
“我又睡著了？”被喚醒的青年臉不紅心不跳，演技堪比影帝。
“你的頭發還沒干，得吹一下。”安然說：“要我幫你嗎？”
他是親眼看的陸哥被大家敬了那么多酒，其中還包括他的份，所以能理解醉酒后嗜睡的狀態。
甚至，像陸哥這樣，喝醉了只是想睡覺的反應已經很好了。
“謝謝。”
白凈的手指從半干不干的硬直發絲中穿過，吹風機嗡嗡地吹，吹得差不多了，安然關掉，“陸哥，好了。”
“這是你家？”
安然將吹風機收起來，“是呀。”
“嘖。”
安然：“？”
“感覺有點冷清。”
安然：？？
會嗎？
安然看著房間內部的布置，因為空間大，不像宿舍狹小，加上他東西不多，看起來好像比較空曠，但應該也算不上冷清吧。
要說冷清，明明是陸哥的家才冷清，而且全是灰色，太暗了。
“這里有幾間房間？”
“三間，不過另外兩間我沒進去過。”
陸承野點點頭，“哦。那睡覺吧？”
詢問的目光。
安然站在地毯上，身上穿著棉睡衣，杏眸微微躲閃，好奇怪，明明這里是他家，為什么看起來，他反而更加拘謹？
他才是主人好不好。
心里硬氣了，柔軟的少年開口卻是：“嗯，陸哥，你要、也在我家睡嗎？”
差點又咬到舌頭。
“不歡迎嗎？”陸承野略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晚上運動量有點大，頭暈，忘了密碼了，明天再破解。”
“……”設下密碼，是用來破解的嗎？
“也沒有不歡迎……就是，你要睡新房間嗎？可能有點味道。”
“你睡哪？”
“我當然睡我的房間呀。”
“一起吧。”
安然：？
“怎么了？這副表情，很意外？”
“意外……”安然點點頭，“陸哥，你能忍受跟我睡在一起嗎？”
“你對我好像有什么誤會？”陸承野挑了挑眉，“忍受？”
再怎么監視，也不至于監視到一張床上去，所以，在陸哥心里，還是把他當成很好的朋友的吧。
“我以為我表現得夠清楚了。”面容俊美的青年忽然站起來，安然的視角由俯視變為仰望，琥珀色的眸子照映著燈光，像星星一樣明亮。
“最起碼，該說忍受的也不是我吧？”
那是誰？
干凈懵懂的眼神，像一塊磁鐵，一面引人靠近，一面叫人克制。
【這里就你們兩個人，除了1就是0，還能有誰？】
“我？”安然看著青年的背影，“我為什么要忍受？”
恐同的人是陸哥，他可不怕跟男生睡一起。
安然這樣想著，慢吞吞也去了自己的房間，他走到的時候，平整的被子已經被掀起一角，外側多了一個人正靠著床頭。
一種溫馨的小動物巢穴被猛獸入侵的即視感無端產生，令安然抱著的枕頭停駐在房間門口。
漆黑深邃的眸子投來疑惑的視線，安然莫名想轉身：“陸哥，我是想來跟你說，我今晚睡沙發吧。”
“什么意思？”
安然：“我好像不太習慣。”
陸承野側過臉，“你的意思是，讓我睡主房，把原來的主人趕去睡沙發？”
安然撓了撓頭，就見陸承野掀開被子走過來，“你進去吧，我睡沙發。”
“……那還是一起吧。”安然說。
“不是不習慣？”
“沒關系的，就一晚上。”安然告訴自己。
新拿的枕頭放在里側，安然爬上床，坐進去，身后一道陰影覆下，驚起少年脊背一小片雞皮疙瘩。
僵硬片刻，安然剛拿起手機，忽然視野一黑，陸承野將燈關了。
“不睡覺？”
黑暗中，傳來對方低沉的聲音，手機屏幕的光因為太久沒操作也暗下去，整個房間完全靜了，安然訕訕放下，“這就睡。”
大床很軟，身旁的位置下陷，安然像一只夜間的貓科動物，動作輕緩地鉆進被窩里，只留半顆腦袋在外面。
視覺慢慢恢復一點，安然眨了眨眼，余光轉動，只能看到陸承野平躺著，側臉輪廓依舊清晰，鼻梁高挺，呼吸平穩。
和他這種包裹式的蓋被子方法不同，對方的被子堪堪及胸口處，睡袍領口松松垮垮，令人羨慕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
“如果你睡不著，我們可以做點別的。”
呼吸平穩的男人忽然開口，眼睛依舊沒有睜開。
做什么？
直覺讓安然沒有問出來，只是他的沉默并不算一種回答，反倒模凌兩可。
一晚上氣血翻涌的年輕力壯男青年顯然還是高估了自制力，或者說，低估了這朵懵懂小蘑菇的誘惑力。
深吸一口氣，陸承野道：“聊會天？”
安然小聲說：“聊什么？”
“聊為什么，男的也會喜歡男的？你說呢？”
安然忍不住偏過頭：？
“這是什么話題……”
陸承野：“上次聽一個gay說，男生的嘴親起來也和果凍一樣。”
安然：？？
“所以呢？”
“沒什么。”陸承野說：“就是想問問你聽到這句話什么感覺？會惡心嗎？”
“為什么會惡心？”安然更迷惑了。
身旁安靜了好一段時間，就在安然覺得陸哥已經睡著了時，又有了動靜。
一只胳膊壓過來，有點重，安然的呼吸一下子有了阻力，隨后，一具灼熱的軀體也朝著他的方向側過身，黑暗中，同樣漆黑的眼眸睜開，一寸寸撫過少年精致柔軟的五官。
安然剛醞釀好的睡意一清：“陸哥？”
房間里只有他自己的聲音，隨后是略微加速的心跳聲，熱氣噴灑在下巴薄薄的皮膚上，安然試圖后退，但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腦頭，半強硬迫他側過身。
“我就這樣親下去，你會不會生氣？”
什么下去？
啊？？
安然像是電量不足的機器，十分緩慢眨了下睫毛，“陸哥，你剛才……說什么？”
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拉近了一點，鼻尖相觸，呼吸交織，后腦的大手像是能將安然的頭皮燙傷，繃緊了力道，又控制著不弄疼少年。
“這樣呢？討厭嗎？”
低到沙啞的聲線，卻清晰異常，響在耳邊：“你只有現在可以推開我。”
“就給你三秒……三秒已經很多了，其實一秒就夠了。”
第 40 章
人在太過驚訝的時候, 是聽不清楚內容的，只能自動捕捉一些特殊字眼。
三秒？一秒？
等安然反應過來“這樣呢”是哪樣，別說三秒, 三十秒都過去了。
然而說著只給你三秒的人卻沒有再過分的動作, 卻也沒有退開，而是保持著不動。
直到安然唇角微動，似乎要開口說話——
“超時了。”帶著輕松愉悅又蠱人的語氣。
“……”
安然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或者說, 有人十分惡劣地不讓他說, 這種感覺對安然來說太奇妙了, 唇齒相依，牙關被人輕而易舉地撬開, 他就像一個舉著破盾的小兵，孤身面對萬人大軍，節節敗退。
可就算這樣, 對方首領還是依舊不滿足，安然微微蹙了蹙眉, 這才想起來推拒。
不知道什么時候, 兩人之間距離為零，安然那點毛毛雨的力氣根本無從下手，他慢慢地急了, 呼吸都被對方搶走的感覺一點都不好受, 而且陸哥親他就親他, 還老是不小心咬到他的舌頭。
陸哥太可惡了。
安然生氣得漲紅了臉，氣急了, 忍不住想咬人。
感覺舌頭都不是他自己的了，又麻又重, 牙關節一動也是顫顫巍巍的，跟丟了拐杖的老爺爺似的。
他的掙扎終于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只不過，呼吸粗重又粘稠的青年貼著比果凍還要甜的唇肉，感受著少年的輕顫，忍不住笑了：“你這是，在回應我嗎？”
帶著氣悶的琥珀色眸子漂亮得不像話，盈著水霧，控訴卻勾人。
“走、走開……”
每一個音節都會牽動兩人貼著的唇角，說一句話都羞恥。
后腦依舊被人抵著，甚至修長有力的手指從少年柔軟微濕的發絲中穿插而過，安然努力瞪著眼睛，伸手去推對方的腰。
柔若無骨的指節，這哪里是推，分明是在繼續點火。
剛才為了不嚇到人，特意避開了某些位置，但這一下又一下的，但凡是個功能正常的男大都不至于能忍得住。
陸承野瞳色深得可怕，扣住少年后腦的手精準抓過正在他腰上作亂的小手，十指相扣，一并扣到腦后。
被強制貼貼的安然忽然感受到什么，眼睛瞪得更大，倏地僵住不動了。
“怎么走？”陸承野唇角彎起弧度，胸腔似乎都在震動，“剛才讓你推開，是你自己不把握住，現在這樣，你讓我走？”
“是不是有點太霸道了？”
“……”
陸哥竟然好意思說他霸道？
安然無意識想咬唇，在察覺咬到的不是自己的嘴巴時，頓時整個人如同一只即將炸開的河豚。
太壞了。
這人簡直太壞了。
明明是他不讓自己說話，現在還說他霸道。
他的嘴都要變得不是自己的了，說句話都困難，身體還沒辦法動，這人卻還在想著欺負他……
對視間，嘴巴又被人親了一下，耳邊傳來對方隱忍克制的話：“不行，不能再看你了。”
安然感覺到自己的腦袋終于脫離束縛，正想縮到墻角去，驀地落入一個滾燙的懷抱。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安然鼓著腮幫子：“不、好。”
“你、走、開。”他一字一句緩慢地說，跟剛學會說話控制不好自己的幼兒。
“我聽到了你說好。”
“……”他說的明明是不好。
安然靜了一會兒，干脆不說了，白天挺累的，按照他的生物鐘，這個點早該困了。
心跳慢慢慢下來，方才的情緒也隨之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周身都像被包裹在火爐一樣的溫度。
安然不怕熱，就怕冷，平時開著暖氣才勉強能夠維持體溫，可現在，渾身都暖洋洋的。
眼皮子上下打轉，直到再也堅持不住，在如鼓聲般的心跳前沉沉睡去。
完全沒有任何防備。
少年眉眼如畫，睡顏恬靜，令人又愛又恨。
舍不得放開，只能睜眼到天亮。
……
窗簾的材質是不透光的，拉上之后，哪怕是白天依舊宛如黑夜。
安然從光怪陸離的夢境中醒來，睜眼是漆黑，還沒有晃過神來。
鼻尖抵著堅硬的東西，頭頂上熱氣噴灑，安然一動，腰上的大手隨之移動，他正被人抱著。
昨晚的記憶涌出，安然縮在灼熱的懷抱里，腦中一片空白。
他和陸哥、昨晚……啊？
“醒了？”頭頂傳來青年慵懶沙啞的聲音，腰間的手微動。
“……”
半晌，安然都不敢抬頭，像一個弱小可憐無助的鵪鶉。
“那就繼續睡。”青年含著笑意：“正好我困了。”
“……”被窩里毛茸茸的腦袋終于動了，慢吞吞伸出來，借著微弱的光線，目不轉睛地打量陸承野。
像在看待什么外星物種的眼神。
陸承野任他看，面上帶笑。
終于，安然看不下去了，悶悶道：“我要起床了。”
沉沉的手臂沒有移開，反而收緊，“你不打算說點什么嗎？”
安然：？
“睡完就跑？”
“…………”
“系統，沒見過比陸哥還可惡的主角。”安然還沉浸在自己一直以來的誤解中，沒來得及思考太多。
【哪里的話，你要不先看看他昨晚貢獻了多少積分再說。】
“一千多？！”安然看著后臺高達7000的積分值，愣了愣。
少年沉默太久，陸承野強自鎮定，“你不會真打算不對我負責吧？”
發絲被人觸碰，卷在手指中幾圈，又松開，安然回過神，鼓著腮：“和我有什么關系。”
“怎么沒關系？”陸承野嘖了聲，“昨晚我喝醉了，神志不清，做出什么都情有可原，你就不一樣了。”
陸哥這是什么意思？
是在怪他沒有阻止嗎？
安然感覺自己又生氣了，他怎么阻止，他力氣又不夠大，推不開！
早知道，就讓陸哥睡沙發好了。
“我好像記得，昨晚我給你機會推開我，是你乖乖不動的。”
看出安然的控訴，陸承野回憶道。
“…………”
安然抿了抿唇，雖然是他反應慢了，但他才不會道歉。
少年委屈生氣的時候也喜歡抿著唇，埋著頭，根本不看你，可愛極了。
陸承野抱著他，心中從未有過的開心滿足。
自顧自開心完，才開始哄人：“實在不想對我負責也沒事，反正，我不會說出去的。”
“……”
這是威脅嗎？
【這是表白。】系統終于能明說了。
“所以，陸哥他喜歡的……”
【一直是你。】
安然：“……”
【能把工具人做到你這份上的，也是罕見。】
“……”
【所以，宿主，你現在是什么想法呢？】
安然知道系統在問什么。
距離脫離這個世界的積分要求只剩3000，而按照現在的情況，并不難，他該做出選擇了。
他要直接離開這里嗎？
想到這，安然抬頭看了眼，目光一下子就撞進青年毫不掩飾愛意的雙眸，那里面的情緒像大海一樣深邃。
昨天晚上，陸哥讓他推開的時候，他真的是沒有反應過來嗎？
安然無意識地問自己。
……
賴床不可取，兩位大學生終究還是起了。
安然舉著牙刷擠牙膏，轉身就見換好衣服的青年也帶來了自己的洗漱用品，他：？？
對此，某位睡過，當然，只是單純一張床睡過的陸姓男子表示，食髓知味，再也無法忍受一個人住在冷清的家里。
安然試圖阻止，但對方卻道，防止下次又把密碼忘了，只是想在安然這里留一份洗漱用品備用。
就連張嬸都直接將今天的午飯送到了安然家里，臉上那慈愛又深意的笑容看得安然不自覺臉紅。
吃過午飯，安然正準備站起來，有人比他更快就開始收碗筷，察覺到安然在看他，陸承野挑了挑眉。
安然避開目光，“我、我要出去一趟。”
“好。”答應得自然順暢。
“……”安然小聲說：“我又不是在詢問。”
差不多快一點，安然打開打車軟件，有人坐在他家沙發上：“需要我載你過去嗎？”
安然莫名心虛：“不用了。”
“嗯。”
安然看了他一眼，沒什么異樣，但也沒有離開的打算，“你不回去嗎？”
陸承野絲毫沒有被趕的自覺，“我叫了人過來換鎖。”
“如果你不想我待在這，那我出去？”
“喔，那我不鎖門了。”安然直接忽略后一句以退為進。
【宿主，你變聰明了。】系統欣慰道，竟然看出了主角攻的蓮言蓮語。
安然坐上出租車，“統統，你這不像在夸我。”
【這趟過去，打算和主角受說清楚了？】
“嗯……”
【也行，反正主角攻一個人的積分就夠薅了，說清楚也省得你天天覺得對不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