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十次直播③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問一問主播，榮府換個人來管家，難道會比鳳姐更好嗎？】
天幕上的蕭蘭蘭很明顯地斟酌了片刻。
【這是個非常好的問題。憑良心說，我認(rèn)為王熙鳳是榮府治家最好的人選。別人與王熙鳳相比，或許眼界才干足夠，但卻沒有鳳姐那樣的魄力與手腕。】
【就拿李紈來說吧，榮府上下對這位"預(yù)備總經(jīng)理"的評價是："李紈素日原是個厚道多恩無罰的，自然比鳳姐兒好捷塞。①"這說明李紈治家的作風(fēng)溫和，以激勵為主，很少懲罰，是一個偏激勵型的領(lǐng)導(dǎo)。但賈府員工們的態(tài)度也很明確，既然領(lǐng)導(dǎo)只是“激勵”，那他們就“搪塞”，糊弄過去就完事了�！�
【另外一個可以也鳳姐媲美的管家人選自然是探春，但探春的問題是，她是一位未出閣的小姐，將來總要嫁的。這就好比一位很有才干的"管理培訓(xùn)生"，但是隨時可能會跳槽，試問董事長和董事們，哪里敢將這個重責(zé)交給探春？只能是在鳳姐因病需要休養(yǎng)的時候，才請?zhí)酱撼鰜頃捍粫䞍��！?br />
探春在旁聽見這話，眉頭微鎖，
聽到這里，寶玉突然有了主意，他取過一張紙，在紙上刷刷寫下一行字，正要托起在手中，舉向空中的時候，卻被賈母叫住。
“寶玉，莫要……”
賈母想要讓寶玉莫要浪費(fèi)這寶貴的提問機(jī)會。
寶玉卻說："老太太，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僅是幫鳳姐姐，也是幫我們一大家子。再說……早先那位仙子說了，可以在評論區(qū)‘留言’。”
這時寶玉終于意識到：原來天幕最下方一直有字跡滾動的那一塊，就是所謂的“評論區(qū)”，可以在那里留言。這應(yīng)該與他上次嘗試的"彈幕"相差仿佛，也許不會有那什么"次數(shù)限制"。
于是，寶玉托起那張寫有字跡的紙張，托在空中，口中喃喃地道："留言、留言……是留言！"
就見那字跡逐漸淡去，消失于無形。字紙又重新變得干干凈凈的。
寶玉正為他成功"留言"而感到開心，賈母卻在一旁，不動聲色地冷眼觀察珍珠。
當(dāng)見到珍珠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一點(diǎn)兒也不為寶玉的舉動感到驚訝，賈母便
意識到了什么，果斷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她。
下一刻，天幕上便真的出現(xiàn)字跡。
【賈寶玉風(fēng)雪山神廟：敢問蕭仙，阿鳳該當(dāng)如何治家，方能妥帖周全？】
蕭蘭蘭一見這行文字，頓時爽朗地笑了起來。
【“兼仙”？這是我的新外號嗎？哎呀太客氣了，這位喜歡用繁體字的朋友，我記得你，你是……對了，你還是平臺爸爸的VIP用戶，失敬失敬。】
就見評論區(qū)文字迅速翻動———
【天青色等煙雨：這個外號不錯！】
【23333：不錯+1！】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二分無賴：你好，蕭仙！】
[……]
蕭蘭蘭頓時做了一個類似擦汗的動作，隨即臉色恢復(fù)嚴(yán)肅，很認(rèn)真地思考片刻，才回答。
【“賈寶玉風(fēng)雪山神廟”，你提出的是一個很好的問題，但也是一個很難解的問題。賈府積弊已深，并不是依靠一人之力可以扭轉(zhuǎn)的�！�
寶玉等人俱是一臉失望。
【我們上次說到王熙鳳的判詞："凡鳥偏從未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意思正是，王熙鳳如此有才能，怎么偏偏到了賈家積重難返的時候，這樣驚艷的才具才在這時出現(xiàn)�！�
【但是蘭蘭想，也并不是全無辦法，但只靠鳳姐一人是不夠的�！�
賈母、鳳姐、探春、寶玉四人，這時全都精神振奮、聚精會神地聽著天幕中仙子的“指點(diǎn)”。
【首先，鳳姐需要將自己手中那些瑣碎的家務(wù)都分出去，交給品行端正、值得信賴的人，平兒也好、李紈也好，探春也好。她必須學(xué)會分權(quán)，否則太傷身體……須知鳳姐小月，乃至后來陸陸續(xù)讀了其他病癥，也都是因?yàn)樗^要強(qiáng)，不肯放下她手中那點(diǎn)權(quán)力的緣故�！�
鳳姐聞言，重重點(diǎn)了一下頭。
【其次，鳳姐的權(quán)力需要制約，需要有人監(jiān)督。如果她一味掌權(quán)，無人制約，便會造成私欲無限膨脹，最后反過來危害自身。當(dāng)然，這些監(jiān)督之人，也不能是邢夫人這等，會故意找茬添亂之人�！�
【第三，鳳姐需要改變管理思路，她的約束手段一向是以懲罰為主，手段包括但不限于：罰月錢、打板子、攆出去、
給人當(dāng)眾沒臉……等等。但她卻忽略了激勵機(jī)制……】
寶玉不懂什么是"激勵機(jī)制"，差點(diǎn)兒就又寫一條留言去問。好在天幕上蕭蘭蘭又自己舉了幾個栗子。
【……給賞錢國然是一種激勵方法，但是單純的物質(zhì)獎勵賈府的奴仆們可能已經(jīng)都習(xí)慣了。適當(dāng)提升地位，甚至給予一定限度的自由，恐怕才是較為有效的"激勵"機(jī)制�！�
【最后一點(diǎn)，鳳姐管家的時候雖然偶爾也會中飽私襄，但她大多數(shù)時候是在荒荒業(yè)業(yè)地為賈府辦事的，甚至一些得罪人的事，比如裁撤人員，扣減份例，都是她出面去干，讓鳳姐一味得罪人，而賈母、王夫人卻得了"菩薩""慈悲"的好名聲。這顯然也是不公平的�！�
【所以賈府這種得罪人的決策，最好還是能作為集體決策，由賈母這個級別的管理者發(fā)出來為好�！�
“妙��！”
寶玉聽了，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嘆一聲，盡管他也不是全然懂這天幕上說的是什么。
探春在奮筆疾書，準(zhǔn)備將這些先都囫圇記下，以后再慢慢計劃。
賈母又拍了拍鳳姐的手，示意她以后不會再是獨(dú)個兒管事了，身為賈府的“董事長”，老太太決定要將該擔(dān)的責(zé)任都擔(dān)起來，尤其是那些需要背罵名的。
【管理者領(lǐng)導(dǎo)者我們暫時先說到這兒。下面蘭蘭來說說賈府中的普通員工：丫鬟、管家、小廝�！�
【先說丫鬟——這是曹公筆下著墨最多的群體，而且她們青春靚麗，正符合寶玉口中“無價之寶珠”，還沒有變成魚眼睛。】
寶玉聽天幕又重復(fù)了他那些荒誕不經(jīng)的言語，忍不住不好意思地?fù)蠐项^。
而珍珠卻臉色一變，心中生出不好的預(yù)感。她原以為天幕今天根本就不會說到丫頭們身上來，所以才主動湊上來的�？墒乾F(xiàn)在……
賈母頗有興味地瞄了一眼珍珠，再將視線再度轉(zhuǎn)向天幕上。
【首先介紹一下賈府丫鬟的“升級制度”。榮府里的丫鬟分成三等；賈母名下如駕鴦、琥珀等大丫頭，王夫人名下金釧兒、玉釧兒等大丫頭，這些人的月錢是每月一兩；】
【寶玉房里如睛雯、麝月這些二等丫頭，每月各人的月錢是一吊。對了，跟了黛玉的紫鵑，她原來的等級也是二等丫鬟，也不知道到
了巢玉身邊之后，紫鵑的待遇有沒有提一提�！�
鳳姐頓時有些羞愧——當(dāng)初第玉住在賈府的時候，她還真的沒想過要將紫鵑的等級提上一提，現(xiàn)在來看，著實(shí)是慢待親戚了。Ⴘᒅƃу
【晴雯、麝月以下，佳蕙等八個小丫頭，每個人的月錢是五百。】
【這是榮府里丫鬟的一個簡單等級。她們中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賈府的奴婢，比如鴛鴦，她老子娘在南京為賈家看房子。哥哥金文翔，是賈母那邊的買辦，嫂子是賈母那邊漿洗上的頭兒……就一家人全都是賈府奴才，這叫"家生子兒"�！�
【也有些是從外頭買進(jìn)來的。比如襲人……】
珍珠聽見，只能低著頭一聲不吭。但是她已無法從賈母等人眼皮子底下退走了。
【……襲人原是家里窮，就被家里人賣進(jìn)賈府做丫鬟。后來她娘和哥哥又有了點(diǎn)錢，就和襲人商量著要將襲人從賈府里賺出來。誰知道襲人因?yàn)閾碛袑氂褚棠镞@個光明的前途，死活不讓她娘和哥哥為她贖身�！�
珍珠連挖個地洞鉆地下的心思都有了，心想她今日到底是哪根筋搭錯，起心要到這跟前來湊熱鬧的呀！竟被天幕逮著，一通數(shù)落。
但事實(shí)上，天幕并沒有一味數(shù)落襲人的意思。就聽蕭蘭蘭話鋒一轉(zhuǎn)，說起了晴雯。
【同樣，睛雯也是外頭買來的，但不是賈府買的，是賈府的管家賴大用銀子買的，因?yàn)槌８嚮橥襁M(jìn)來，投了賈母的眼緣，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使喚�！�
【然而晴雯進(jìn)了賈府之后，念著親情，就幫她一個姑舅哥哥也進(jìn)了賈府，能夠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頭�！�
【這些都是丫鬟們進(jìn)入賈府的主要途徑。而出路呢？出路也主要有這么幾條：一種是到了年紀(jì)配小廝，這種主要是家生的丫鬟，小廝也多半是家生的小廝，就子子孫孫，世世代代地在賈府為奴為婢�！�
【但是配小廝這條出路并不那么理想。榮府里的小廝多半經(jīng)濟(jì)條件很糟糕，看晴雯那個姑舅哥哥家里的情況就可見一斑————肩間掛著草簾，人睡在蘆席土炕上……所以賈府里那些有頭有臉的大丫鬟都不愿意走這條出路，就算是拼了命也要留在府里，主子們身邊�！�
【第二種是求了賈府的恩典，放了出去。襲人的母兄原本想走這條路的，奈何襲人自己不肯�！�
珍珠：求求了
……
【第三種就是成為男主人的“房里人”，繼而晉升為姨娘。趙姨娘應(yīng)當(dāng)就是走的這么一條途徑，而她成功晉升的關(guān)鍵，應(yīng)當(dāng)就是生下了探春和賈環(huán)兩個孩子。】
探春默然凝眸，隨即搖搖頭，告訴自己這些過去可不能繼續(xù)困擾她。
【襲人想走的，明顯也是這條路徑。畢竟是已經(jīng)由前人走通了的。如果正房奶奶不幸過世了，沒準(zhǔn)還會被扶正，到時候許是還會有個浩命在身上呢！————賈雨村從甄士隱家收的那個丫頭嬌杏，便是走的這樣一條升級路線�！�
【但這條路非常難，所以曹雪芹自己也說了，“嬌杏”，僥幸！】
寶玉與探春鳳姐對視一眼，三個人齊聲說道："紅樓遍地諧音梗。"
【除去這種特別案例以外，通常情況下，丫鬟的頂點(diǎn)是男主人的妾室姨娘，或者是鴛鴦、平兒這樣女主人身邊位高權(quán)重的大丫鬟�！�
【但是我們來看看茉府丫鬟“四巨頭”，也就是湘云送絳紋石頭戒指的那四個丫鬟：鴛鴦、金釧兒、平兒、襲人。】
賈母等人都為“四巨頭”的稱號而納悶著。寶玉卻在點(diǎn)頭感慨：這天幕竟然將湘云妹妹送寶石戒指的事都知道，真是洞見人間一切�。�
【這四個大丫鬟都是位高權(quán)重，就算是手中最沒有權(quán)力的襲人，也每月能從王夫人處領(lǐng)二兩銀子一吊錢呢！】
賈母與鳳姐一聽，就曉得這是姨娘的月錢標(biāo)準(zhǔn)，忍不住都朝珍珠那邊側(cè)目————沒想到王夫人私下給寶玉安排了一個“準(zhǔn)姨娘”。
珍珠就算再想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也來不及了——她改個名兒能有多大用處呢？旁人都知道天幕上說的“襲人”就是她珍珠呀。
【但是這四個丫鬟的命運(yùn)都不怎么好！鴛鴦卷入了賈母和長房賈赦之間的權(quán)力斗爭，差點(diǎn)兒成為
西赦的小老波 早餐西丹應(yīng)拍了她
員撤戰(zhàn)小老委。雖然賈母此戶了她，但是仕賈母死后，她為了僅抗后續(xù)運(yùn)害，也跟著感染自盡……
賈母原本一聽賈赦要討駕鴦做小老婆，便知這是長房在暗中使壞，正要大怒，卻聽見天幕接著說她死后，鴛鴦會跟著自盡，那眼淚就跟著一起下來了。
【金釧兒因?yàn)榕c寶玉調(diào)笑，說錯一句話，被王夫人攆出去跳井了�！�
【
平兒一向?qū)P姐忠心耿耿，但鳳姐賈璉兩口子打架，也還要順手打過她呢！】
鳳姐“哎呀”了一聲，跺著腳自責(zé)：“這怎么能打平兒，要打也打賈璉才對！”
其余人：……
【而襲人，她也被寶玉踹過窩心腳吐血呢！】
天幕上說到這兒，寶玉與珍珠都是大驚。珍珠萬萬沒想到，一向待女兒家溫柔體貼的寶玉竟會做出這種事。
想起以往聽人說過“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的話，珍珠一時便將素日想著后來爭榮夸耀的心漸漸息下。但她已是寶玉房里人，縱要抽身，也并不容易。ӳ੧Ƅу
【這丫鬟界的“四巨頭”，她們能帶給我們這些打工人什么經(jīng)驗(yàn)教訓(xùn)呢？蘭蘭認(rèn)為：最重要的是，與上司之間要有邊界感，不能和上司走得太近�！�
【就像晴雯說襲人的：“因?yàn)槟惴痰暮茫蛉詹虐じC心腳。②”這話雖然有些刻薄，但也生動展示了襲人與寶玉走得太近了，寶玉一旦發(fā)起怒來，展現(xiàn)他身為貴族公子紈绔任性的一面，襲人便難免遭到池魚之殃�！�
這時寶玉也想珍珠看去，甚至想要向她當(dāng)面一揖，為尚未發(fā)生過的"窩心腳"道歉。
然而珍珠這時候已經(jīng)不敢再想其他，只想要避開寶玉，越遠(yuǎn)越好。
【總還是那句話：不要太靠近老板，會變得不幸！】
第52章 第十次直播④
【23333：好一個“不要太靠近老板，會變得不幸”！哈哈哈哈！】
【宇宙最強(qiáng)打工人：有道理，邊界感很重要�！�
【花開彼岸：其實(shí)這些丫鬟都挺可憐的呀！沒有人身自由，處于封建社會的底層……】
蕭蘭蘭的聲音立即響起。
【沒錯，對于身契被賈府掌握著的奴仆而言，他們就是奴隸，無休止地接受奴隸主的剝削，甚至子子孫孫都是。最重要的是，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對此毫無察覺，認(rèn)為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甚至還因?yàn)橘Z府中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和表面光鮮的地位，義無反顧地投身于此。這一點(diǎn)非�？杀！�Ӱᑵƀy
【但這一定程度上也是受時代局限，和作者本人的思想局限所制約。曹雪芹的思想雖然超前，但還沒有超前到，能夠打破階級桎梏的地步。他筆下只有個別人物，曾表現(xiàn)出或多說少對封建社會奴隸制度的抗?fàn)帯！?br />
那邊寶玉提筆要記，被賈母連忙攔住————老太太意識到：這或許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不能訴諸于口的東西。
【好了，看完了在榮府中工作的女性，我們再來看看男性奴仆們的情況�！�
【《紅樓夢》總體寫的是一個二門內(nèi)的故事，所以男性管家在書中出現(xiàn)的機(jī)會不多，大概屬于隱形人。小伙伴們，你們能說出榮國府四大管家的名字嗎？在第五十四回 出現(xiàn)過的�！�
[23333:……]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蘭蘭，饒了我們吧！】
【天青色等煙雨：論關(guān)注一個能記得所有細(xì)節(jié)的紅樓up主是什么體驗(yàn)！】
蕭蘭蘭“噗嗤”一聲便笑了，在天幕上搖著手。
【這還真不是想要故意為難大家。只是想驗(yàn)證一下這四大管家的名字確實(shí)冷門。但是這些管家還是相當(dāng)重要的，有助于我們理解賈府由盛轉(zhuǎn)衰的過程和內(nèi)在原因。】
賈母與鳳姐等人一下子都來了精神，聚精會神地聆聽，一時便也顧不上在一旁失魂落魄的珍珠了。
【這四大管家按順序排列，是賴大、林之孝、單大良、吳新登。這四個人之中，"吳新登"這個名字是曾經(jīng)被脂硯齋批過“妙名”的�！�
【對，“吳新登”諧音是“無星戥”，也就是“沒有準(zhǔn)星的戥子”，“戥子”是舊時專門用來稱
“準(zhǔn)是”自然是戥子上最重要的組成部分。但如果這戥子上量金、銀、藥品和香料等貴重物品的秤。
約品和管科等負(fù)重協(xié)商的桿
生日然是我于工最重安的細(xì)成部分。但如果這載于
沒有準(zhǔn)星……】
【紅樓吃貨大全：哈哈哈哈！】
【夢里九重天：建議榮國府對吳新登進(jìn)行審計�！�
【很可惜，榮國府沒有"審計"這一說，雖然他們偶爾也會查查賬，但是如果吳新登就是那"無星戥”，從頭到尾都是一筆糊涂賬，那也無從查起，不是嗎？】
賈母立即對鳳姐使了個眼色，鳳姐馬上點(diǎn)頭，表示記下，回頭會去查查他們夫婦兩人經(jīng)手的各項(xiàng)事務(wù)。
【在這四大管家之中，我們最熟悉的要數(shù)賴大。這個賴大是榮府的世仆，他的母親，賴嬤嬤，是在賈母跟前有頭有臉，能夠在一張小杌子上坐下來說話的仆婦。賴大的兒子賴尚榮，則是在一出生的時候，就求了賈府的恩典，能夠脫籍，成為"自由人"，長大以后更是捐了個官兒，從此擺脫了"奴才”身份，開始要成為人上人了�！�
【這個賴大，在榮國府中是什么地位呢？寶玉見到他，"忙籠住馬，意欲下來"，而"賴大忙上來抱住腿。寶玉便在鐙上站起來，笑攜他的手，說了幾句話。"①】
【朋友們，伙伴們，賴大在榮府中就是這樣一個實(shí)權(quán)人物，地位之尊，甚至小一輩如寶玉，都得在馬鐙上站起來，向他表示尊重�！�
【賴家甚至還有一座花園，那面積甚至是大觀園的一半，泉石林木與樓閣亭軒無有一缺。這要放在咱們今天，可不只是什么花園洋房，這簡直是一整個高尚別墅區(qū)啦！】
【看到剛才一位小伙伴的ID，蘭蘭很想借用一下——這位賴大，就算不是"宇宙最強(qiáng)打工人"，說他是“賈府最強(qiáng)打工人”肯定沒問題�！�ЎɋᑲƳ
雖然賈母等人還不大懂"打工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一路聽下來，也漸漸明白了，那大概就是為他人賣命之人的意思。
【宇宙最強(qiáng)打工人：那確實(shí)！】
【好了，蘭蘭說到這里，有些小伙伴們就要問了，賴大家里有錢，是哪里來的呢？】
【花開彼岸：吃回扣？】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經(jīng)手的時候抽頭，指油！】
【天青色等煙雨：這個我知道，《尋秦記》里頂少龍說過，絕對的權(quán)利帶來絕對的腐敗�！�
[……]
天幕上，蕭蘭蘭并不馬上給出答復(fù)，而是笑看著天幕上滾動的"留言"，過了一會兒，等大家各抒己見差不多了，才又追加了一個問題。
【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小伙伴們，那你們覺得，賴大家這么多錢，榮府的這些主子們知不知道？】
賈母聞言，眉眼一動，欲言又止。
【答案是：知道的！】
【給鳳姐湊錢過生日那一次，書里就明確寫，賴嬤嬤們想要比少奶奶們減一等，少出一些份子錢。賈母卻說："我知道你們這幾個都是財主，分位雖低，錢卻比他們多。"可見賈母對管家們家中的財務(wù)狀況是非常清楚的�！�
【夢里九重天：蘭蘭啊，這又意味著什么呢？】
【這意味著，賈家的主子們，是主動讓渡了一部分財權(quán)給這些大管家們，任由他們從中牟利，以換取自己的體面和舒適。這是賈家主人與奴才們之間的默契。而這些大管家們，又逐一分出一小部分財權(quán)，依次逐級讓渡下去，讓賈家的中等和下等奴仆，也能分到一杯奠，以此來維持這個大家族上下的平衡�！�
【但這種平衡是脆弱的，是受外因影響的�！�
【賈元春剛剛封妃的時候，賈府幾乎從上到下都嘗到了大甜頭，因?yàn)槟菚r正是“烈火衰油，鮮花著錦之盛”。但到后來，賈家的莊子上連續(xù)遭了兩年的災(zāi)，賈府的財政立即捉襟見肘————】
【為什么？這是因?yàn)椋诵目嗖蛔�，既得隴，又望蜀。打工人都指望著加薪升職，無法接受薪酬減半。所以賈府的開支一旦增上去，就很難再減下來。一旦收入不濟(jì)，立馬就是坐吃山空的局面。】
【對這種局面王熙鳳是非常清醒的，她說過"家里出去的多，進(jìn)來的少。凡百大小事仍是照著老祖宗手里的規(guī)矩，卻一年進(jìn)的產(chǎn)業(yè)又不及先時。②"于是王熙鳳"這幾年生了多少省儉的法子"，卻觸及了
很多人的利益，結(jié)果她自己背了一身的罵名，挨了無數(shù)埋怨。】
鳳姐聞言，頓時閉上眼，思忖片刻，再睜眼時，眼里寫滿了無奈與困惑。
——她確實(shí)是明白這道理，可也完全沒辦法啊！
【然而進(jìn)項(xiàng)抵不過出項(xiàng)，對于賈府來說，只不過是緩慢失血。但我們印象中，賈府好像是突然一下就出現(xiàn)問題的，一眨眼就不行了。】
【這主要是因?yàn)橘Z府的現(xiàn)金流出了問題，賈府是很富，但是它的財富中有很多是固定資產(chǎn)，還有好多古董、金銀器、首飾珠寶之類，是沒辦法一下子變現(xiàn)的。偏偏賈府平時需要支出的貨幣資金還很多�！�
【比如賈璉曾經(jīng)說過，他要送南安府里的禮，要預(yù)備元妃的重陽節(jié)禮，還有幾家紅白大禮要送，而幾處房租地稅要過兩個月才得，竟是接不上，需要請鴛鴦幫忙，將賈母查不著的金銀家伙偷運(yùn)一箱子出來，暫押給當(dāng)鋪，支騰千數(shù)兩銀子�！�
【府里的人開始發(fā)現(xiàn)她們連很尋常的人際往來都無錢供應(yīng)。那時，賈府就開始出現(xiàn)衰敗之相了�！�
賈母鳳姐等人，雖然聽不懂那“現(xiàn)金流”是什么意思，但只要將“現(xiàn)金”換成“現(xiàn)銀”兩個字，便能大體明白。
就在這時，天幕上忽然爬過一行文字。
【賈寶玉風(fēng)雪山神廟：請教主播，賈府這么多人不能裁撤嗎？】
賈母與探春馬上轉(zhuǎn)頭看向?qū)氂�，就見他手中摔托著一張白紙，顯然是剛剛給天幕發(fā)過"留言"。
【咦，我們這位VIP小伙伴，你已經(jīng)切換過來不少簡體字啦！】
寶玉咬著下唇不吱聲，他確實(shí)天分高明，那些簡體字的寫法，他看見了便記住了，再給天幕"留言”時，就直接用上，也漸漸學(xué)著其他人，不再用“蕭仙”這種可笑的稱呼了。
而蕭蘭蘭也一眼看出了他的前后畫風(fēng)差異，張口就點(diǎn)破了。
【其實(shí)，賈府中不是沒有人提過裁撤，提出的人，甚至就是榮府的管家們。林之孝就曾經(jīng)向賈璉提議過，說是"人口太重了"，他建議把這些出過力的老家人用不著的，開恩放幾家出去。他還建議各房減少丫鬟的數(shù)量，“該使八個的使六個，該使四個的便使兩個”。】
【可是這個提議，到了王夫人那里就被打回去了。她優(yōu)先考慮的問題是——賈家人的
體面： “如今這幾個姊妹，不過比人家的丫頭略強(qiáng)些罷了。通共沒人只有兩三個丫頭像人樣……如今還要裁革了去�！薄�
賈母眼中精光一閃：對！體面！
她早知兩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一個富貴心，兩只體面眼”，但凡府里的主人失了體面二字，府里的人怕是便不再輕易聽命行事，難以管束。別家恐怕對賈家也會失了尊敬。
更何況，賈家還有一個最不能失了體面的人，現(xiàn)在宮中。
這可怎么辦才好？
【就這樣，大管家林之孝提出的這個精簡府中人口的建議，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在蘭蘭看來，賈府中的體面富貴與主子們的奢侈享受是不可兼得的。畢竟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你又得了舒服，你又得了體面，你還得了錢，對不對？】
【賈寶玉風(fēng)雪山神廟：也就是說，賈府必須大加改革，方能興利除弊，是也不是？】
【這位小伙伴，蘭蘭覺得你真是一位讀起書來非常代入的童鞋��！感覺你已經(jīng)完全設(shè)身處地地在為賈家著想。其實(shí)完全不用這么擔(dān)心，你只要設(shè)想一下，賈家只是一個封建制度下腐朽到了極點(diǎn)的大家庭，此前的富貴繁華不過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而已，倒了就倒了，很正�！�
賈寶玉：好絕望！
賈母、鳳姐、探春：絕望+1！
【……但是呢，“賈寶玉風(fēng)雪山神廟”，你說的對，不破不立，如果賈家真有那個魄力，破釜沉舟，放開手改革，沒準(zhǔn)真的能有一條生路。】
寶玉頓時精神一振，更加專注地凝神細(xì)聽，同時手中墨筆動得飛快，力爭將"仙音"一字不落地記下來。
【《紅樓夢》成書的年代，正值社會變革，民間出現(xiàn)資本主義萌芽，商賈階層正在崛起。這個新興的階層非常富有，因此有心謀求政治上的發(fā)展�！�
【而賈府的情況則是反過來，賈府過去曾經(jīng)擁有一定政治實(shí)力，但是現(xiàn)在這種政治實(shí)力開始逐步式微，與此同時，財政卻出現(xiàn)壓力，生產(chǎn)資料減少，人均單位產(chǎn)出也在不斷減少�！�
【如果賈府能夠拋棄歷史包袱，主動參與社會變革，政治上穩(wěn)扎穩(wěn)打，避免過度投機(jī)，許是還能有一線生機(jī)�！�
就這么幾句話，寶玉記得手臂酸軟，但心中卻增添了無
數(shù)信心。
在寶玉身邊，鳳姐熱淚盈眶，正雙手合什，在默默祈禱感謝天幕，心想：若是自家能夠避免那一敗涂地的結(jié)局，巧兒能夠不再受苦，縱要我背再多罵名，也著實(shí)無怨無悔。
鳳姐身后，賈母低著頭，半閉著雙眼，臉上神色決然，不知想到了些什么。
賈母左手邊，探春雖然鼓舞，但眼中依舊疑惑，顯然她對"生產(chǎn)資料"、"單位產(chǎn)出"這樣的字眼依舊感到無比困惑。她很有心向天幕再去問問，卻不知道怎樣才能像寶玉那樣，在天幕上也能"掛個號”。
【哎呀不好！】
天幕上，蕭蘭蘭突然面露驚慌，趕緊又舉起了她早先一直捏在手中的那張“屁屁踢”。
【剛才光顧著跟“賈寶玉”同學(xué)聊天了，我剛才講到了哪里？最強(qiáng)打工人，對……賈府的最強(qiáng)打工人。天啦嚕，蘭蘭竟然又跑題啦！】
這回輪到賈寶玉發(fā)蒙了——我怎么就成了蕭仙子的“同窗”了呢？
第53章 第十次直播⑤
【好了，到此為止，蘭蘭已經(jīng)將賈府里頭，管理者和打工人的幾條賽道都大致闡述了一遍。作為今天直播的收尾，蘭蘭和小伙伴們來共同盤點(diǎn)一下《紅樓夢》里的職場高手吧！】
自賈母以下，寶玉院兒里的人全愣住了。
“什么叫共同盤點(diǎn)？”寶玉問。
“什么叫職場高手？”探春問。
賈母搖搖頭，輕輕“噓”了一聲，示意自己身邊的這些年輕人們稍安勿躁，少時天幕自然會說明。
【從管理者的角度，大家覺得誰是榮國府里的最佳？】
天幕上的評論區(qū)頓時一行行整齊的字跡向上滾動。
【23333：王熙鳳！】
【……：鳳！】
【花開彼岸：鳳姐！】
鳳姐：這竟然是在夸我？
誰知片刻后就出了相反意見。
【紅樓吃貨大全：感覺王熙鳳管家的優(yōu)點(diǎn)和缺點(diǎn)都非常明顯，要說她是最佳我覺得有點(diǎn)過譽(yù)了。】
鳳姐的頭一反應(yīng)：這么長一串文字我竟然都看懂了？
隨后她才醒悟，這天幕上的字跡其實(shí)是在批評她的不是。但鳳姐被天幕打擊了這么多回，不敢不虛心受教，于是暗暗在心頭下決心，一定要將那些“缺點(diǎn)”別正才行。
【紅樓吃貨大全：我投賈母老太太一票。她看起來年輕時是個管家的好手�！�
賈母戴著玻璃鏡，好不容易看清這行字，忍不住得意地笑，正待夸口時，卻又見其他字跡在向上滾動。
【天青色等煙雨：賈母是典型的“躺平式”領(lǐng)導(dǎo)，甩手掌柜，不可取�！�
賈母：啊這……
【夢里九重天：不可取+1】
【……：必須是我鳳！】
就聽天幕上蕭蘭蘭頓時笑了。
【看來，我們這里有王熙鳳的鐵桿粉絲啊！不過，朋友們，賈母老太太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家，我們不讓她“躺平”，是不是有點(diǎn)殘忍��！
【……：不評最佳就行�！�
【好，我們先把退休年齡的賈母剔除出最佳候選行列。還有其他人選嗎？】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李紈�！�
【二分無賴：探春�！�
【花開彼岸：我再題名一個，東府里的尤氏。她的管家才能也是很卓越的，記得有一回叫《死金丹獨(dú)艷理親喪》。】
【沒錯，尤氏的管家才能也很卓越，她在寧國府賈敬服用丹藥死亡之后，獨(dú)力撐起了為賈敬治喪的這一大攤。但她管家的阻力比較大———東府的權(quán)力，財權(quán)和人事權(quán)，大多掌握在賈珍賈蓉這一對父子手里。而尤氏因?yàn)槔^室的身份所限，無法對賈珍父子施加影響力，所以她的成績也比較有限�！�
【好了，我們已經(jīng)有了以下四位候選人。王熙鳳、李紈、探春、尤氏。我來設(shè)置投票器，大家可以在直播間右上角操作投票哦！ 】
寶玉便四處亂看，看那里有什么"投票"的地方。恰在此刻，他忽然見到天幕右上角出現(xiàn)了一個紅點(diǎn)。
寶玉伸手試著去點(diǎn)，竟然點(diǎn)開了。就見天幕上出現(xiàn)一行字跡：
【請選擇：紅樓夢中的最佳管理者�！�
這一行文字之下，是四個名字：王熙鳳、李紈、探春、尤氏。
寶玉頗想試著點(diǎn)一個名字，但他身邊就同時站著鳳姐和探春，選了這個，怕就薄待了另一個寶玉的手指懸在空中，猶豫著，不知道該點(diǎn)哪個好。
正在這當(dāng)兒，天幕上字跡晃動，然后白光一收，隨即出現(xiàn)一行文字。
【投票已截止，您并未作出選擇，視作棄權(quán)，感謝您的熱情參與！】
過了一會兒，就聽天幕上蕭蘭蘭的聲音傳下來：
【感謝各位小伙伴的參與，我們的投票結(jié)果出來啦！】
【第一名：王熙鳳，得票率為57.3%；第二名：探春，得票率33.9%；第三名：李紈，得票率6%；第四名：尤氏，得票率2%；余下還有些投棄權(quán)票的�！�
【讓我們恭喜王熙鳳，被選為賈府的最佳管理者——當(dāng)然，我們也不能忘記，還有將近一半的小伙伴是不同意這個結(jié)果的�！�
正盯著天幕的鳳姐頓時流露出喜憂參半的表情：如今已知賈府之中有這么多的弊病，她這個所謂“最佳管理者”，眼前也著實(shí)是困難重重，任重道遠(yuǎn)啊。
【好了，下面我們來評選“我心目中的最佳紅樓職場人”——二門外我們就不說了，畢竟剛剛大家似乎意見一致，賈府最強(qiáng)打工人是賴大。我們就只討
論二門內(nèi)，主要是丫鬟和管家媳婦�！�
【蘭蘭想，榮國府里這么多丫鬟，籠統(tǒng)地投票選一個"最佳"好像對大家來說難度也有點(diǎn)大。不如我們先討論幾個分項(xiàng)最佳，由大家自由題名，到最后再一起投票，大家看怎么樣？】
不用問，天幕上定然是一行行的"好"、"沒問題"，迅速向上滾動。
【那好，我們先來討論，誰的業(yè)務(wù)能力最強(qiáng)�！�
蕭蘭蘭話音剛落，天幕上字跡開始快速滾動，但字跡不再那么整齊劃一。
【……：駕鴦�！�
【天青色等煙雨：平兒！】
【23333：平兒+1！】
【夢里九重天：襲人也還可以吧！】
【賈寶玉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那晴雯業(yè)務(wù)能力也很好��！她會補(bǔ)襲�！�
【紅樓吃貨大全：我提名司棋，砸廚房的本事一流�！�
【23333：砸廚房2333……】
【大家討論得很熱烈嘛！如果要問蘭蘭的看法，紅樓里在管家理事方面業(yè)務(wù)能力最強(qiáng)的要數(shù)鴛鴦和平兒�！�
【鴛鴦是賈母的左右手。李紈曾經(jīng)這樣評價過鴛鴦，說：“老太太那些穿戴的別人不記得，她都記得。①”可見駕鴦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上一直做得很好。李紈還說駕鴦：“那孩子心也公道，雖然這樣，倒常替人說好話，還倒不依勢欺人的。①”這說明鴛鴦為人仗義，行事公正，心地也很善良。】
【而平兒是王熙鳳的心腹，鳳姐也有很多事務(wù)都是交給她料理的。李紈……對，又是李紈，有一次就摸著平兒腰里別著的鑰匙，說：“有個鳳丫頭，就有個你。你就是你奶奶的一把總鑰匙，還要這鑰匙作什么�！雹佟�
【此外平兒更像是王熙鳳與府中其他人之間的一個緩沖，他相信"水至清則無魚"，所以有時鳳姐表現(xiàn)得過苛過嚴(yán)，平兒卻主張息事寧人，大事化小�！�
【所以在續(xù)書中， 鳳姐死后， 賈璉是將平兒扶正了的……】
天幕上這句話一旦響起，賈母與寶玉探春忙留意鳳姐。
卻見鳳姐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聞言大怒，而是十分茫然地望著天幕： “平兒她……”
寶玉忙勸：“鳳姐姐，天幕上既說是那續(xù)書，便是做不得數(shù)的。蕭仙都說續(xù)書是后人狗尾續(xù)貂的……”ýǫƄγ
鳳姐兩眼發(fā)直，幽幽地道：“平兒至少不會苛待我的巧兒……”
賈母便厲聲斥道：“鳳丫頭打起精神來，還萬萬到不了那一步！”
鳳姐連忙伸手，拍拍自己的面頰，打起精神，繼續(xù)望著天幕。
【這兩位的成功本身都一定程度上依賴身邊主子的權(quán)勢，但這兩人也確實(shí)勝任了這兩個難度較高的職位，足以證明她們本身的業(yè)務(wù)素質(zhì)是過硬的。】
【如果再將鴛鴦和平兒比較，那蘭蘭認(rèn)為平兒的本事更大一些，因?yàn)樗仨氃邙P姐和賈璉的夾縫中求生存，寶玉曾說過：“以賈璉之俗，鳳姐之威，竟能體貼周旋�！薄�
寶玉一嚇，連忙縮頭：這話他確實(shí)想過，可真沒說過呀！
鳳姐卻不理，只管望著天幕嘆息。
【我們繼續(xù)，剛剛討論了業(yè)務(wù)能力一流的丫鬟們，那么蘭蘭來問問大家：最懂得把握機(jī)會，跟對領(lǐng)導(dǎo)的丫鬟又是誰？】
天幕上安靜了一會兒，才開始出現(xiàn)字跡滾動。
【花開彼岸：莫不是……小紅？】
【賈寶玉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我猜就是她。】
【23333：主播講過的！】
【對啦，賈府中的大小丫鬟多半沒有選擇上級的自主權(quán)。但是林小紅把握住了機(jī)會。她在大觀園中偶遇鳳姐的時候，毛遂自薦，不出一絲差錯地完成了鳳姐交給的任務(wù)，更以清晰爽快的口才贏得了鳳姐的好感……】
鳳姐想起她初遇小紅那天的情形，忍不住也笑了，笑眼中卻含著幾分淚意，心道：也到底是這些人才不嫌棄她……
【夢里九重天：找這么說來，她那個老公賈蕓，眼光也還行，曉得投靠鳳姐與賈璉。】
【……：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
【好了，那我們進(jìn)行到下一個主題：誰對上級最為忠誠？】
賈母口中喃喃地道：“這個……真是太緊要了。”
自從賈府被天幕預(yù)言了將會“一敗涂地”之后，賈母就覺得府里人心浮動。時不時有人上來求恩典，想要主子開恩，將家里的小子脫籍放出去的。
所謂“樹倒御孫散”，賈府若真到了危急關(guān)頭，誰對府里忠誠，誰又誠實(shí)可用，對賈母來說，實(shí)在是太重要了。
因此賈母雖然老眼昏花，但依舊舉著那副玻璃鏡兒，盡力向天幕中看去。
【天青色等煙雨：鴛鴦鴛鴦！】
【……：那自然是鴛鴦！】
見到天幕上一行行字跡，一個勁兒地在刷“鴛鴦”，賈母心道：果然我就桃了那個最忠心的在身邊。
誰知天幕上蕭蘭蘭見了這行字也開口。
【鴛鴦在賈母過世之后就殉主自盡了這是真的……】
賈母聽真了這一句，忍不住失聲嘆息。
【……但蘭蘭想說，這一半是出于忠誠，一半也是因?yàn)闊o路可走，不是嗎？賈母生前最倚仗鴛鴦，但是老太太在世的時候，明知賈赦等人都對鴛鴦虎視眈眈，卻從未幫駕鴦安排任何未來出路。這才導(dǎo)致賈母過世之后，鴛鴦就只有這一條路：自盡�！�
【這真的不是賈母太過自私自利嗎？既然鴛鴦好用，就一直留在身側(cè)，既不管她錯過女兒家的花期，也不為她日后考慮……我替鴛鴦感到不值�！�
賈母聞言頓時伸出雙手，齊齊猛拍自己的臉，道："我打你這個自私自利的老東西！"
鳳姐和探春連忙一左一右，抱住賈母的雙手，驚叫道："老太太，使不得！"
【咦，我以為會有人提襲人的——襲人難道對寶玉不忠誠嗎？曹公可是親筆寫了的，襲人“服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②】
珍珠在旁，已經(jīng)十分木然。
她根本不想再聽自己到底對寶玉有多好多忠誠，只要一想到寶玉會“因?yàn)樗痰煤�，就踹她窩心腳"，珍珠那一顆原本熱衷上進(jìn)的心，就立即灰了。
【賈寶玉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可是她在寶玉出事之后，嫁了蔣玉菡啊！】
【夢里九重天：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dú)息夫人。③】
寶玉看了這些文字，就清到自己將來境遇難堪，而珍珠便轉(zhuǎn)頭嫁了蔣玉菡。只是他看見這些文字卻不肯說出來，免得珍珠知道了，心里起疙瘩。
【可是蘭蘭卻覺得，襲人縱然嫁了別人，也不能說明她對寶玉不忠誠啊！】
珍珠這時才明白過來天幕上到底在討論什么，口中"啊"的一聲，心里頭不知道為何，竟然隱隱約約生出一些安慰。
【蘭蘭認(rèn)為，襲人與寶玉在一起的時候，確實(shí)是對寶玉忠誠的。她是全心全意為寶玉好，無論是勸諫，還是向王夫人告密，都是基于她自己最大程度的認(rèn)知，基于她所認(rèn)為的"是非對錯"去做的。】
【待到她最終與寶玉分開……她本身就是一個擁有人身自由的年輕女性，她又憑什么不能夠家別人？ 1
珍珠已是雙眼含淚，她是萬萬沒想到：這天幕竟然有朝一日，竟會幫她說話。
既然寶玉不靠譜，她又憑什么不能另尋出路呢？
至此，珍珠已經(jīng)將放在寶玉身上的一顆心，轉(zhuǎn)開了十之七八。
【什么“干古艱難惟一死”，蘭蘭覺得那是道學(xué)家們用來PUA女性的。賈寶玉從來沒有明媒正娶過襲人，憑什么要襲人為他守節(jié)？】
寶玉在一旁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縱然他是個最最憐香惜玉的公子，但他也從未想到過會有一位仙子在天幕上大聲宣布：憑什么要一名女子為有過親密關(guān)系的男子守節(jié)？
寶玉這邊被噎著，珍珠卻雙眼含淚，生平第一次真心實(shí)意的感謝天幕，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心存埋怨。
【小伙伴們，你們還有別的人選嗎？】
就在這時，就見天幕上赫然出現(xiàn)一行文字：
【姑蘇林黛玉：紫鵑！】
蕭蘭蘭頓時大喜：
【就是在等這個答案呢！】
第54章 第十次直播⑥
天幕上出現(xiàn)"姑蘇林黛玉"字樣的時候，寶玉和探春都是輕聲驚呼。
他們竟都將派到冀玉身邊去的紫鵑給忘了。昔日林籬玉住在賈府的時候，就數(shù)她們主仆最要好。此刻在天幕上見到“紫鵑”的名字，他們才將這個丫鬟想起來。
而寶玉明明記得，這個"姑蘇林黛玉"以前是被天上蕭仙夸獎過一回的。按照天幕的說法，"姑蘇林黛玉"寫得一手好字，才情天下第一——這都與林妹妹能對上號。
寶玉便猜，是不是林妹妹也漸漸琢磨出來怎么在天幕上"留言"了。
【天青色等煙雨：這位的ID和給出的答案好般配！】
天幕上蕭蘭蘭見到這條留言也笑了起來：
【是啊！這天底下，必定是黛玉最懂紫鵑�！�
【蘭蘭其實(shí)一直在等什么人能給出"紫鵑"這個答案。雖然在蘭蘭看來，紫鵑和黛玉，大概是整部《紅樓夢》中最不像主仆的主仆了。她們之間的關(guān)系遠(yuǎn)遠(yuǎn)超越了主仆，就像是親姐妹一般�！�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主播，怎么講？】
【因?yàn)樽嚣N對黛玉的付出，其實(shí)是得不到任何額外回報的。在書中，黛玉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吃穿用度全是賈府給予的。她除了自己豐富的學(xué)識、高尚的情操與過人一籌的生活品味之外，沒有任何能夠回饋?zhàn)嚣N。然而紫鵑不在乎這些，她依舊以最真誠的態(tài)度對待黛玉，而不計較任何回報�！�
【篇玉本是一位孤傲清高、敏感多慮的女性。而紫鵑給黛玉的，則是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與呵護(hù)，甚至還能以她的坦率和真誠，給予冀玉極其中肯的批評與勸諫，將她從動不動"使小性兒"的道路上拉回來些，讓她更好地在賈府里生存、與人交往。】
【雖然舅玉與寶玉的"木石姻緣"未成，但是紫鵑卻是全書中唯一能勇敢站出來捍衛(wèi)黛玉利益的人。她小心地試探寶玉，甚至為此不惜觸怒賈府的主子們�！�
【在續(xù)書里，第玉臨終之時，連雪雁都被賈府里的太太們叫去使那“掉包計”，唯獨(dú)紫鵑很堅(jiān)定地留在黛玉身側(cè)，直接違抗了主人們的命令�！�
【這樣的紫鵑，蘭蘭認(rèn)為，已經(jīng)完全超越了尋常意義上的"忠誠"，而是與黛玉結(jié)成了
一種生死與共的友誼和牢不可破的同盟。要說“忠誠”，紫鵑對黛玉的忠誠，絕對要遠(yuǎn)遠(yuǎn)勝過那些為了自己的利益才關(guān)注主子利益的仆婢們。】
鳳姐在旁聽得直發(fā)怔："這么好的丫鬟，怎么咱們就給到親戚家了？"
她一看賈母的眼光瞟過來，連忙伸手在自己面頰上一拍，道：“該打！該打！瞧你這張嘴不知輕重地渾說。林姑娘分明是老太太嫡親的外孫女，老太太派個好的過去本就是應(yīng)該的�！�
就聽賈母嘆息道："這是各與各的緣法吧！當(dāng)初將鸚哥給外孫女兒的時候，也沒想到她們兩人會那么好。”
老太太心想：總算這是一件好事，而不是一樁錯處。
【好了，蘭蘭覺得候選人已經(jīng)齊全了！咱們來投票吧！大家等蘭蘭操作一下投票器……好了。各位小伙伴，選擇時請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哦！紅樓里面有這么多精彩人物，要選一位“最佳”出來，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
寶玉等了片刻，見到天幕右上角再次出現(xiàn)一個紅點(diǎn)，便伸手一點(diǎn)————
【請投票：我心目中的紅樓職場人�！�
在這一行文字之下，是長長一串名字：有駕鴦、平兒、襲人、晴雯、司棋、小紅、紫鵑。
寶玉一時開始猶豫：他有些想投票給珍珠（襲人）的，因?yàn)橛X得珍珠在這天幕跟前實(shí)在太可憐了。連黛玉都站出來給紫鵑提名，他如果置珍珠于不理，好像也有點(diǎn)兒說不大過去。
“寶兄弟，能幫我選一下平兒嗎？”鳳姐在旁插話，“剛才我在那里想著，越想越覺著，這么些年，我著實(shí)是虧欠了她。如今在天幕上幫她說說話，許是她能高興些。"
誰知旁邊賈母也有自己的想法："鴛鴦，鴛鴦，寶玉，替祖母夸贊一下鴛鴦。許是現(xiàn)在能在天上夸她一下，她日后的命數(shù)也能轉(zhuǎn)好……”
寶玉：啊這……
他到底該選誰？眼看著那天幕上的字跡都開始晃動了。
寶玉還記著上一次，他沒能做出選擇，就算做"棄權(quán)"了。想到這一茬，寶玉趕緊伸手，沖天幕上點(diǎn)去。
別的名字都消失了，就剩"紫鵑"這個名字還留下來。隨即便換上了另一行字跡。
寶玉：……
賈母與鳳姐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都追著寶玉在問。而探春是從旁見證了全過程的，這時忍不住掩口而笑。
【感謝各位的參與，讓我們來看看，大家票選的，紅樓最佳職場人，這個稱號會花落誰家�！�
【咦！竟然是紫鵑！得票率竟然還這么高？哎呀，會不會是蘭蘭最后將紫鵑夸了一大串，誤導(dǎo)了大家？我們今天主要還是想要將紅樓比作職場，從完成本職工作和職場生存的角度來評價這些紅樓丫們……什么，你們都覺得這個結(jié)果沒問題？】
【二分無賴：蘭蘭啊，最佳職場人也并不只是看工作能力和交際手腕的呀！"坦誠"和"勇氣"是一項(xiàng)非常可貴的品質(zhì)。誰不想在職場上有一個能始終站在你的身邊，為你打氣，不遺余力地幫你的紫鵑？】
【夢里九重天：沒問題！】
【……：沒問題+1！】
【賈寶玉風(fēng)雪山神廟：+1！】
探春馬上別過頭看寶玉，只見他手中托著一張空空如也的白紙。探春便知原來寶玉也已掌握了天幕上那寫來像是黑話一樣的文字和符號。
【唔，大家的意思蘭蘭完全理解了。感謝大家今天的投票，這結(jié)果讓蘭蘭能夠了解大家心中對這些紅樓人物的看法�！�
【當(dāng)然了，曹公塑造了這么多栩栩如生的人物，每個人物都有自己的優(yōu)缺點(diǎn)和精彩之處。蘭蘭其實(shí)挺高興大家能有不同看法，也能通過這個平臺各抒己見。】
【今天和大家在一起，度過了非常愉快的傍晚時光。感謝……】
天幕上人影晃動，一名短發(fā)的英俊青年走進(jìn)來，遞給蕭蘭蘭一只形狀奇特的琉璃壺，里面豎滿了黑褐色的液體。
【……感謝咖啡館的老板，他已經(jīng)為蘭蘭送來了第二壺“打工人續(xù)命水”。】
【也非常感謝所有進(jìn)入蘭蘭直播間的小伙伴們，感謝你們完整地收看這一期直播，雖然蘭蘭其間跑了無數(shù)次題�！�
【特別感謝"二分無賴"小揚(yáng)州同學(xué)，謝謝你今天又把我這頭快要脫韁的野馬拉了回來。怎么？你難道不該是去籌備婚禮的嗎？】ўգߕӰ
【二分無賴：這就去結(jié)婚了！蘭蘭加油！】
【朋友們，伙
伴們，讓我們繼續(xù)為小揚(yáng)州送上新婚祝福！】
于是，天幕在一片迅速滾動的"新婚快樂""百年好合"字跡中漸漸暗淡。
珍珠見狀，趕緊起身，托著小茶盤，將賈母等人面前早已涼了的小茶盅————收了去，然后頭也沒回地轉(zhuǎn)身溜走，似乎再也不想理會寶玉了。
隔了一會兒，是寶玉房里的小丫頭佳蕙猶猶豫豫地過來，沒什么把握地向賈母稟報："老太太，鴛鴦姐姐在外面等著�！�
賈母正為鴛鴦感到慚愧與心疼，連忙讓揮手讓人進(jìn)來。
只見駕鴦來到賈母面前，“撲通”一跪，對賈母道：“奴婢不該有事瞞著老太太！是奴婢的錯。”說著，鴛鴦抬眼看著鳳姐。
鳳姐：……！
她陡然想起來，天幕上之前都說了什么？——正是說了她與賈璉合謀，去求鴛鴦要將賈母用不著的金銀器從庫房偷出來當(dāng)當(dāng)。
而這件事……確實(shí)已經(jīng)發(fā)生。鳳姐和賈璉雖然不是為了什么南安府的禮和宮里娘娘的重陽節(jié)禮，但也確實(shí)已經(jīng)向鴛鴦開口相求，想要借當(dāng)。
而駕鴦這么一跪，鳳姐馬上也明白了鴛鴦的意思——正好借著這事兒，向賈母挑明如今府里的窘境，請求賈母勻出一些東西來去借當(dāng)。
“老太太，這哪里是鴛鴦的錯！是孫媳婦求她的�！�
鳳姐本就是個人精，她察言觀色，覺察出賈母現(xiàn)在正將鴛鴦當(dāng)成個了不得的腹心，且存了一片愧疚，所以萬萬不能將責(zé)任推在駕鴦頭上，必定得他們夫妻一力背著才行。
“如今好不容易老爺太太都點(diǎn)頭了，準(zhǔn)許孫子孫媳去操辦一個炮制香粉香露的作坊，偏偏孫媳婦的嫁妝體己，前些日子都用來了花田，如今實(shí)是不湊手，再拿不出錢去操辦那作坊的……”
“別說了，鳳丫頭！”
賈母一手一個，把鳳姐和鴛鴦兩個人都拉了起來。“這哪里是該讓你們一人擔(dān)在肩上的大事！”
“這兩個孩子就是實(shí)誠，銀錢不湊手，原該先跟我說才是�！�
早先天幕上說賈母是“躺平式”領(lǐng)導(dǎo)，令賈母渾身都不舒服；更要緊的是，天幕上還提了一句，說賈母已經(jīng)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了，不讓“躺平”還能咋地。
這激起了賈母的雄心，覺得自己雖然一把年
紀(jì)，但以她的眼光和治家的經(jīng)驗(yàn)，就算是不能事事親力親為，也總能幫小輩們解決幾樁難題。
賈母略想了想，就對鴛鴦道："去將庫房的賬冊取來。府里有好些古董玩鼴、衣服料子，收著也是收著，要么給府里的丫頭們用掉，要么淘換出去，都是能換來錢的�！�
“還有庫房里那些老參，都別收著了，該配藥便配藥，該送禮便送禮，用不上就和藥鋪里換成現(xiàn)銀，別平白全朽壞了……”
鳳姐一聽，吃驚不小。
她知道近來老太太轉(zhuǎn)了性子，愿意在家事上動一動了�？蓻]想到老太太竟然愿意動用家中庫房里的老物件、甚至是藥品老參，都陶騰出來換成現(xiàn)錢，投在她那份營生上。
聽到這里，鳳姐正喜出望外。忽聽外頭又有人來報： "老太太，賴嬤嬤進(jìn)府請安來了。"
“賴嬤嬤？”鳳姐心知是賴大的娘進(jìn)府了。她心頭立即涌上一層異樣。
早先天幕上說，賴家這些年經(jīng)手賈家的事務(wù)，從賈家賺到不少錢，錢多到可以起園子，那園子竟有大觀園的一半大，好得什么似的。
鳳姐一聽這話心里就不舒坦，心想這歷代的世仆現(xiàn)在都爬到主子頭上來了。
這下可好，有天幕揭了他們賴家的老底，這會兒忙不迭地到賈家來請罪來了。
鳳姐心思通透，一下就猜出了賴娘娘的來意。
然而她能猜到的，賈母又怎么可能猜不到？
于是賈母轉(zhuǎn)向來報訊的丫鬟：“讓她在榮禧堂上先‘坐’，我這就出去�！�
賈母格外強(qiáng)調(diào)了那個"坐"字，示意丫鬟仆婦對賴娘娘繼續(xù)禮遇。
來人領(lǐng)命去了，鳳姐卻一臉郁悶，不解地問："老太太！"
賈母卻狡黠萬分地沖她一笑，道：“這下可好，你也不必再和鴛鴦商量著偷運(yùn)庫房里的金銀器去當(dāng)當(dāng)了————外頭來了財主！”
鳳姐：！
第55章 第十次直播⑦
賴嬉嬉心中惴惴，在賈母院內(nèi)哪里還敢坐著，一直站著等到賈母出來，才趕忙上來行禮。
她們一家子都是從管家、管家娘子的位置上熬出來的，所以眼力極好，見事極快，一旦在天幕上聽到了對賴大的評價，賴大就趕緊去安撫賈赦賈政，賴嬤嬤就趕緊來見賈母了。
賈母卻滿臉笑容，讓鴛鴦把賴娘娘娘的小機(jī)子扶近了，讓她坐得靠近自己些。
“都是一把年紀(jì)的人了，你說說，我有什么由頭不讓你坐我身邊？”
賴嬤嬤看見賈母這副面孔，心里這才舒了一口氣，但面上依舊畢恭華敬的，道：“剛剛天幕上說了些事，我們一家子就都再也坐不住了。老太太向來是知道我們的……"
賈母點(diǎn)點(diǎn)頭：“天幕上的神仙看這些人間事，看法和咱們不同也是有的。”
"……你們一大家子，辛苦了這么些年，才熬到今天成就家業(yè)，他們小輩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嗎？”
賴嬤嬤一顆心頓時全放下來了。
“鳳丫頭，你且記住，有賴娘娘在一天，你就要待她老人家恭恭敬敬的，畢竟是侍候過先國公夫人的老人�！辟Z母吩咐鳳姐。
“鳳丫頭，別忘了告訴寶玉，見了賴大管家，不能只在馬鐙上站著，一定得下馬，問個好——這才是他們年輕一輩的禮數(shù)�！�
賈母的話聽起來似乎有點(diǎn)兒譏刺。賴嬤嬤忙低頭謙遜：“不敢不敢！”
誰知賈母也不說正題，不提天幕，就只管和賴嬤嬤東西拉著家常，說些舊事。
賴嬤嬤緊張的心情隨之又漸漸地放松了。
末了賈母沖站在下首的鳳姐努了努嘴：“剛剛天幕上批評鳳丫頭，她也被我狠狠地訓(xùn)了。你幫我瞅瞅，她管家治業(yè)的本事究竟如何？”
賴嬤嬤還有什么好說的，只能車轱轆話，又將夸著鳳姐能干的話來回來去又說了一番。
“既然你也覺得我這個孫子媳婦能干，這么著，我有個好事，正好叫上你們！”
賈母朝賴嬤嬤招招手，示意她湊近些，然后將鳳姐打算在京郊搞一出專做胭脂花粉的營生的事說了。
“這是天大的好營生！”
賴娘娘聞言睜圓了雙眼：“前些日子為那天幕的事，好些大戶人家女眷連外頭市售的粉都不敢用了，
天天素面朝天的。若是一聽說是這邊府里出的粉，那還豈有不買的道理？"
賈母笑得眼都細(xì)了，繼續(xù)招招手，讓賴嬤嬤再靠近些：“你也覺得是好營生吧？”
“如今鳳丫頭想要拉幾家一起入股做東，你也知道，這做生意的，東家太多了也麻煩。她相中了幾家，正準(zhǔn)備去說，被我叫住了。我說，這一門營生你怎么能不帶上賴家……"
賴域察這會兒有點(diǎn)自己主動上喜的感覺，賈母的笑臉在她眼里看來，就像是一張狡猾老狐貍的臉。
賴家原本是榮府的世仆，但是這么多年，積蓄了無數(shù)私產(chǎn)。如今賴家還花了錢，買了好多小丫鬟服侍賴嬤嬤，賴嬤嬤在自家里，一關(guān)門就當(dāng)“老太太”，那排場不見得比賈母差。
而賈母對她們家也知根知底，知道他們賴家有錢，所以這會兒要拉賴家"入伙"，實(shí)際上就是要賴家“出錢”————賴嬤嬤還算不過來這彎彎繞嗎？
然而剛才賈母以言語將賴嬤嬤繞進(jìn)去了，現(xiàn)在她就算是想反口，也做不到了。
如果賴家拒絕，賈母完全可以拿天幕上提過的事實(shí)說事————賴家這么多財產(chǎn)，全部來自賈府。
而鳳姐就站在賴娘娘娘對面，笑吟吟地點(diǎn)頭，似乎賴家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
賴嬤嬤心中卻哭笑不得：誰能想到眼前這一對祖孫，竟然合力挖了個坑讓她跳。
“鳳丫頭，將你說的那個章程也與賴娘嬤說說——”
鳳姐應(yīng)了一聲"是"，張口就來，將她剛才在出大觀園的路上與賈母商議的那些，添些油加些醋，竟說成了長篇大論。
但是賴嬤嬤聽著聽著，竟然覺得：入股的條件還不錯。
首先這營生聽起來大有希望，在市面上售賣"按榮府的方子"做出來的香露胭脂香粉漚子————按照賴娘娘對這些高門大戶里貴婦們的了解，這些貨品一定會是暢銷的。
其次鳳姐說是會從外頭請來賬房，每季按盈利分紅，到時鐵定不止一家股東，鳳姐肯定會一視同仁，將到手的利都分出去。該是賴家的就是賴家的。
至此，賴嬤嬤很是心動。事實(shí)上她不心動也不成，主家這么"大發(fā)慈悲"，給他們賴家一個入股做東的機(jī)會，要是賴家這還不答應(yīng)，豈不是不
識抬舉？
于是，賴娘娘為難一陣之后，許了三千兩，被賈母以"機(jī)會難得"為由，將本錢加到了五千兩。
待到賴娘娘一走，鳳姐就撲了上來，喜得伏在賈母膝蓋前，揚(yáng)著臉道：“再沒想到的……”
賈母寶刀未老，曉之以情動之以利，一張口就說到手五千兩。鳳姐難道還能不佩服嗎？
賈母卻道："我這是舍了這張老臉，去為你說項(xiàng)。鳳丫頭，你那樁營生就一定要好好做，千萬不能胡來�！�
鳳姐忙點(diǎn)頭：“我都曉得了。只是……”
她猶豫片刻，道：“只是放不下這邊府里的事�！�
賈母雙眉一斂，問她：“你難道不記得那天幕上說的了嗎？”
蕭蘭蘭說過，鳳姐若是不能學(xué)會“放權(quán)”，遲早要把自己累死。鳳姐哪敢不聽？
“再說了，”賈母道，“還有我在這邊府里坐鎮(zhèn)呢！”
鳳姐頓時一喜：“那敢情好！我和璉兒這兩天就一起動身，去城外看看去�！�
賈母卻道：“先別急！還有一樁事，你先物色幾房家人，按咱們商量的，將他們也帶到城外去�！�
鳳姐一聽便明白：這是老太太下決心要動府里的人事了。
大
自從天幕上傳下"裁撤"兩個字之后，賈府里上上下下就都慌了神。
大管家林之孝提出裁減人口這個主意，并不奇怪。因?yàn)樗莻�主意本身就是為他自己考慮的，林之孝自己就是屬于“出過力的者家人”，如果賈府放他出去，他就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外頭做個富家翁。
但是其他人怕呀！ÿɋɓΫ
賈府是百年大族，以往就算是放一些人出去，那也是主子們的"恩典"，而不是為了縮減開支而“裁撤”。
如今外頭世風(fēng)變化，漸漸開始時興雇人。若是有一技之長的仆役，在外頭也能找到營生�？扇藗兌加X得，這哪里有留在賈府里安穩(wěn)，旱澇保收？
于是，這幾日府里上上下下，都是各種打探消息，到各主子們面前請安探口風(fēng)的，就想知道天幕所說的那個"裁撤"和"變革"，會不會就此發(fā)生。
就在這時，賈璉與王熙鳳放出了幾樁
消息：說是要帶幾房家人去城外作坊上。這些家人戶籍依舊留在賈府，只是在城外作坊管著事務(wù)。另外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五年之后，準(zhǔn)予全家脫籌。
這消息一出，府里各人反應(yīng)各異：
有些人覺得這算是個出路：畢竟天幕上是預(yù)言了賈府要“一敗涂地”的。如果賈府倒是因?yàn)槌遥歉锏娜丝诰蜁怀瓫]作為官產(chǎn)發(fā)賣，不知被賣去哪里，命運(yùn)如何，還不如借此機(jī)會脫籍，掙個好人家身份到外頭去。
也有人覺得這就是變相裁撤：“不過就是把府里的人口挪到外頭，那鳥不拉屎的莊子上去……莊子上不是只有犯錯的人才去的嗎？說是有什么作坊，可誰知道那作坊能不能成？"
一時之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府里各家下人紛紛觀望，倒也沒有人毛遂自薦的。
賈蕓和小紅見府里沒人肯去，夫妻兩個一起向鳳姐主動請纓要去。鳳姐卻笑著搖頭，道：“你倆這樣的干將我還舍不得放你們過去！"
鳳姐與賈璉等到府里觀望得差不多了，才又下了一劑猛藥：干滿五年，不僅全家子孫后代脫籍，而且還奉送一成干股，幾房一起平分。
這是璉鳳夫婦與賈母、探春一起商議出來的“猛藥”，寶玉在旁邊做的記錄。
用這個法子，就是專為試出那些有遠(yuǎn)見和眼光的，以及愿意在作坊里好好干的——若是看不出這個條件到底哪里優(yōu)厚，也就不能指望靠他們能做出一番事業(yè)。
這消息放出去之后，府里有三房家人，和一戶旁支，來鳳姐這邊表示愿意去。那一房旁支表示想要單要一成干股，被鳳姐砍價砍到半成，最后同意了。
于是，鳳姐與賈璉便帶著這些家人，潔潔蕩蕩地離了賈府，往劉姥姥所在的莊子上去，對外只說是走親戚。
他們也確實(shí)是走親戚，只不過去拜訪的是王狗兒這么一個，幾十年前聯(lián)過宗，后來就再也沒怎么往來過的“親戚”。
鳳姐與賈璉到王家村里的時候，闔村都驚呆了——沒想到劉姥姥說的是真的，他們王家真有這么一門闊親戚。
再看看那走出來的標(biāo)致人物，鮮亮衣衫，闊氣排場，同村的村人都在心中暗暗懺悔：天咧，劉姥姥，板兒，大伙兒現(xiàn)在相信你們說的都是真的了。
王狗兒早就接到消息，因曉得璉鳳夫婦要住，便將自家院子整個兒騰出來，還
特地將兩間正房臨時粉了一下，令看起來比較像樣。
但饒是如此，鳳姐來了之后還是覺得根本下不了腳————賈璉倒是無所謂，他平日在外頭奔走的機(jī)會多些，食宿并不總盡如人意，他已是習(xí)慣了。
聽見鳳姐抱怨，賈璉便笑道："人家這里是二十兩銀子就能過一年的苦地方，我的好二奶奶，我這里備下了一百二十兩銀子的物件兒只讓你住一晚，你就將就將就吧！”
這次賈璉吩咐了家人，從榮府里帶了不少鳳姐慣用的物事出來，被褥妝奩，茶壺茶蓋，全都在王家屋里各處擺上鋪上，鳳姐這才覺得勉強(qiáng)能下腳了。
到了晚間，跟鳳姐出來的豐兒便避了出來，房里就只有賈璉和鳳姐兩人待著。
"其實(shí)啊，這莊子上有莊子上的好處，沒有人時刻刻地來尋你回事，要你看賬簿子……就咱們兩個，清清靜靜地待著……”
說著，賈璉將鳳姐攬到懷里，抱著她的肩，將下巴支在她頸窩里。
鳳姐想想這樣的日子，忽然竟覺得也不錯。
“你要是喜歡，咱們?nèi)蘸筮�可以在這里營建一座小莊子，但凡不想見府里那些人那些事兒，咱們就到這小莊上來住幾日。這莊子的名兒我都想好了，就按那天幕上說的，叫‘避暑山莊’！”
鳳姐一聽：這叫什么話？天幕上說的那"避暑山莊"可是皇家居所。
但賈璉將她摟得甚緊，鳳姐心中漸漸也生出一種安靜寧逸，似乎這城外小村，竟要比那富貴繁華的榮國府還要舒服上好幾分。她便任由賈璉將她抱著，將臉頰貼在她脖頸上。
“我……”
鳳姐突然一動。
賈璉便問：“我的好二奶奶，但凡是有舊例可以參照的家務(wù)，都交給了珠大奶奶，現(xiàn)還有二姑娘、三姑娘跟在后頭學(xué)。另有老太太盯著，平兒也在府里幫忙料理，您老還有什么不放心的？”
半晌鳳姐支吾出一句：“就覺得很是對不住平兒……”
賈璉頓時被嚇得不敢說話————畢竟天幕上可是預(yù)言過，鳳姐死后，賈璉將平兒扶了正的。
"奶奶，我這拿定了主意要一輩子和你好好過的，并沒有要扶正平兒的心……"
誰知鳳姐搖了搖頭，道：“不是擔(dān)心你扶正她，只是……
既然你我拿定了主意要一輩子好好過了，那自然是對不起平兒。"
賈璉頓時無語，他明白鳳姐的意思。
以前他總愛拈花惹草，勾三搭四，游戲花叢之后就將那些女人都拋在腦后。然而前次天幕之后，他與鳳姐險些生分，后來無數(shù)次低眉小意地哄著，兩人漸漸才和好，賈璉終于悟出道理—————原來人生情緣，各有各的定數(shù)。在他心底最要緊的人物，只有鳳姐和巧兒娘倆。
賈璉這般一悟，倒是平兒夾在他們一家三口之間，便無容身之處了。
半晌，他方道：“將來總能想出個法子補(bǔ)償平兒的，不是嗎？”
他這么一說，鳳姐便知賈璉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這時才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至此兩人心意相通，再無芥蒂。
夫妻兩個一宿無話。
第二日，璉鳳兩人就坐車去村外看買下來的花田，和事先選好的作坊。
而王狗兒和劉姥姥他們一家子，暫時住在劉氏娘家的舊屋子里。狗兒到如今都還不敢相信，整日恍恍惚惚的，不斷問自己：這真的是國公府里走出來的親戚，竟肯屈尊到他們這邊來下榻嗎？
劉姥姥提醒他：“人是天幕上提點(diǎn)過的，為了子孫后代少受那些劫難，否則才不到咱們這兒來呢！"
狗兒：……清醒了！
這些人，日后沒準(zhǔn)兒還要自己費(fèi)心花錢搭救！
劉姥姥見王狗兒驚呆，便笑罵道：“我就說姑爺是個憨的。人家璉二奶奶受了天幕點(diǎn)化，自然不會再落入那般田地去。倒是咱們這村上，以后可以再多些點(diǎn)兒營生。”
狗兒："……什么營生？那些個花田啦作坊啦，都是人家府里出的錢，跟咱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沒有？"
劉姥姥卻一臉和藹的笑：“你想想，將來這里的花田要人打理，還得設(shè)個作坊，得雇花兒匠、工人，他們要住房子，要吃飯，衣裳要漿洗，一天到晚要吃喝拉撒睡……咱們這村，光靠他們，就能再養(yǎng)活好幾十戶人家哩！”
狗兒：修房子、燒火做飯、漿洗衣裳……這些咱也不會啊？
劉姥姥："姑爺，虧你還是個祖上做官盲的，怎地見識還不如姥姥我？就算是什么都不會，就憑姑爺在這地界的人面，做個經(jīng)紀(jì)總可以吧？”
第56章 第十次直播③
花田附近，從賈家出來的四房家人，已經(jīng)將作坊大致建了起來。作坊連著庫房，后面還有幾間院子，賈府來的四房家人都現(xiàn)住在那里。
如今正是玫瑰與薔薇的盛花期，作坊旁側(cè)大片大片的花田里花海繽紛，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香氣。
鳳姐事先已經(jīng)囑咐了管事們，雇用人手，聘了專門的花兒匠照管花田，尋了有經(jīng)驗(yàn)的工匠來指點(diǎn)制粉制香。如今到了花瓣可采的日子，鳳姐又連忙命人去請當(dāng)?shù)氐霓r(nóng)人來幫忙，收花采花，按照收來的花瓣和花籽數(shù)量給付工錢。
一時間鄰村的人蜂擁而至，甚至連鄰縣的閑漢聽說，也都往王家村這邊趕，好趁著季節(jié)“多賺幾個錢”。
另外賈府去的管事、田里的花兒匠、作坊里的工匠……平日里都需要吃飯、漿洗。他們買米買菜又都挑好的，光靠本地的不夠。于是外鄉(xiāng)的菜蔬、雞鴨魚蛋，竟也紛紛往王家村這邊送。
那王狗兒自封了一個經(jīng)紀(jì)，整日跑來跑去，張羅這個，撮合那個，連腿都跑細(xì)了。
平日里偏僻寂靜的小山村，如今就天天和大集上一樣，村里人手中眼看多幾個閑錢，便都夸是狗兒的功勞，都是因?yàn)楣穬旱挠H戚來，才讓他們村里人見識這樣的熱鬧。
鳳姐與賈璉一個整天都呆在作坊里，并不曉得他們那位“親戚”王狗兒已被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夸上了天。
這兩人只管緊著看那作坊產(chǎn)出的成品——
先是香露，用那中西結(jié)合的法子，煉出來的香露確實(shí)香味濃郁，甚至比貢上的香露還要濃上幾分。工匠想了個法子，將這香露與精釀出來的烈酒兌上，不飲，而是用來灑在衣上，或是抹在耳后頸間，那香味便能持久不散。
這香露鳳姐原本就是極有把握的，然而如今最緊要的是那粉和胭脂。
要是像寶玉在怡紅院里那樣精工細(xì)作，作坊里肯定做不到。如今作坊是將采來的紫茉莉花籽輕輕碾碎，然后在水中浸泡。那花籽的黑色薄殼兒就會全都浮在水面上，花籽則沉在水下，二者自然分離。
工人們再將花籽清洗、研磨、熏蒸，配上香料，按照寶玉的法子所特制的紫茉莉花籽香粉就制成了。
其中那些香料是從薛家的香料行直接采買來的，原本都是貢物，只因薛家丟了內(nèi)府采辦，這些好香料無處可去，便便宜賣給了賈家。
工人們還待將那些制好的粉，
按照天幕上說的，灌入將開未開的玉簪花棒中，鳳姐卻將他們攔住，讓這一步先等等，她自有成算。
賈璉聞言就笑，鳳姐知道他定是猜出了自己打著什么算盤，一時面上有些抹不開，伸手便打，賈璉便笑嘻嘻地慢慢躲，并不介意被鳳姐不疼不癢地打兩下。
在四周旁觀的管事與工匠們：二爺二奶奶，大家伙兒都知道春天來了，不用您二位當(dāng)面演示了好不？
鳳姐“打”過賈璉，又去看了胭脂——這邊坊里的胭脂也并不是像寶玉那樣，從外頭買胭脂浸汁做膏子，而是直接從胭脂花開始做起，確保每一分原料都是好貨。
鳳姐放了話，說就當(dāng)這里所有的妝品都是做給自家姑娘太太的，不許有半分的不盡心。
而從榮國府里出來的這四房家人，其中三家都是為了脫籍，以及將來能平分那一成的干股，因此活干得兢兢業(yè)業(yè)的。倒是賈家旁支的那一房，大概覺得將來那半分干股必定能落入自己手中，行事有些漫不經(jīng)心，鳳姐問起時，有時竟答不上話。
若按鳳姐往常的脾氣，便要指著鼻子眼睛臭罵一頓，或是讓人拖出去打板子。
這會兒她剛要開口，卻突然想起天幕上說她"過于嚴(yán)苛"的話來，趕緊忍住了，平淡地笑笑，告訴這家旁支："你們算是討了個巧宗兒，這一從府里出來，轉(zhuǎn)眼就有不少人眼紅了，求到我面前來，說他們要是來這兒管事定然比你們家強(qiáng)。我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才知道，旁人還沒干上幾天你們就說他們不行，這不厚道……”
那家旁支聽了嚇得臉都白了，連連打躬作揖，表示絕不敢怠慢差事，辜負(fù)二奶奶的信任，必定得做出點(diǎn)成績來，讓府里那些人都看看……
鳳姐這才罷了。
與賈璉在城外住了兩晚，第三日清早，璉鳳夫婦兩個便打道回府。劉姥姥王狗兒一家子都送出來，表示他們一定會好生照應(yīng)賈家在這里的生意。
夫妻兩個回到城中，剛過晌午。
賈璉知道鳳姐出一趟門不容易，便囑咐馬車夫放緩了速度，慢慢逛著。
鳳姐每見到一處香粉胭脂鋪?zhàn)�，便讓豐兒去買些胭脂水粉來。于是豐兒便時不時跳下車，去街邊的鋪?zhàn)永飭栆环?br />
縱然只是個二等丫鬟，豐兒的穿著打扮說話氣度，叫人見了便知不凡。鋪?zhàn)永锎蠖嗍钦乒裼H自出來招待，
讓豐兒套出不少話。
鳳姐聽了豐兒回報，便知各家鋪?zhàn)佣歼�在觀望，單看哪家鋪?zhàn)酉葎�，自己再好�?yīng)對。
而鳳姐如今正為一事發(fā)愁：她究竟還未想好，到底該如何做這樁生意，是自己家在京里開一間脂粉鋪?zhàn)幽�，還是將作坊里的出品賣給現(xiàn)有的鋪?zhàn)�，由他們售賣。
賈璉的意思：索性就咱賈家堂堂正正地開一間鋪?zhàn)印?br />
但這恐怕先過不了賈政那一關(guān)。賈政如今整天發(fā)愁，那天要是在街上遇見同僚，同僚笑問起來："政老，這間可是你榮國府的脂粉鋪?zhàn)樱?quot;賈政便覺他那張老臉，全丟到土里去了。
但賈政憂心的也不無道理：如果街面上傳，說賈府要將自家制來給女眷門用的脂粉也拿出來售賣，那賈府就算是沒敗，也會被人傳成是敗了的。這府里的面子該往哪兒擱？
如果是自家開鋪?zhàn)�，就又有無數(shù)事務(wù)要打理，無數(shù)人要雇。那街面上的胭脂香粉鋪?zhàn)樱际怯行┠觐^的老店，口碑俱在。自家新開的鋪?zhàn)�，若是打不開局面，該如何是好……
但若是將自家作坊的成品轉(zhuǎn)給市面已有的鋪?zhàn)邮圪u，那利潤就要打上很大的折扣。
————鳳姐這也不甘心，那也不滿意，思來想去，總沒個準(zhǔn)數(shù)。
就在這時，豐兒又捧著一堆瓶瓶罐罐，從一家脂粉鋪?zhàn)永锍鰜�，爬上鳳姐的車駕，將東西都放下時，手中還攥著一卷紙張，紙上的墨跡從背面洇出來，竟是彩色套印，花花綠綠的。
鳳姐好奇地問：“這是……”
“那掌柜送的，說是叫‘月份牌’。我看著有趣，就給奶奶拿回來了�！�
“月份牌？”
鳳姐依稀聽著耳熟，沒顧上豐兒淘來的那些別家脂粉，先將這"月份牌"取來看。見是一張多色套印的美人畫片，畫上一個美人，托著一只瓷盅，那瓷盅表面寫著一個“糖”字。那畫上的美人正從瓷盅里面拈出一枚晶瑩剔透的冰糖出來，畫面頂上一行寫著“薛記冰糖”四個字，最下面一行密密麻麻的，是本月的月歷，節(jié)氣和吉日都標(biāo)注出來了。
“薛記冰糖？”
鳳姐一時想起薛家的生意。薛寶釵就是因?yàn)檫@個新?lián)v鼓出來的冰糖生意，才沒法子往鳳姐的"化妝品”作坊里投份子的。
“喲，如今這薛家手筆也大
了，竟?jié)M大街地送這'月份牌'？”
“奶奶，倒也不是滿大街送，是放在那脂粉鋪?zhàn)永�，掌柜見我們家買了些脂粉頭油，才送的。”豐兒糾正鳳姐的說法。
"對，"鳳姐馬上也想明白了，"能在這邊鋪?zhàn)永镔I得起脂粉的，多半也能買得起薛家新出的冰糖。且這美人畫片兒掛在房里，花紅柳綠的確實(shí)好看。"
她現(xiàn)在也想起來了，這個月份牌……好像在天幕上出現(xiàn)過。
“薛大妹妹竟然連天幕上才有的東西都仿出來了？”鳳姐盯著那月份牌，想了一會兒，道：“先不回家，先去薛大妹妹那里。"
不防這時賈璉從車簾外探頭進(jìn)來，看見鳳姐手里捧著的月份牌，笑道："這月份牌雖然與薛大妹妹有關(guān)，但印這個的人卻肯定不是薛大妹妹。"
鳳姐眼一亮，卻故作不信：“怎么？我們爺知道該去找能印制這‘月份牌’的主家？”
賈璉一拍胸脯：“當(dāng)然，包在我身上！”*
半個時辰之后，榮府車駕在林府跟前停了下來，林如海不在家。賈璉請人通傳之后，看著鳳姐被迎入二門，便自己先押著車駕與隨從一道回榮府去了。
鳳姐來到林家內(nèi)院的花廳上，剛好看見寶釵和黛玉坐在一起，正在吃茶。
她一時便笑道：“還真不知道你們兩位什么時候這么要好了。這豈不就是那天幕上說的，‘是幾時孟光接了梁鴻案？’①”
鳳姐有一樁長處，她識字雖不多，只認(rèn)得那些常用的，但是記性絕佳，但凡旁人給她解釋過的，哪怕是最晦澀難懂的詩句，曲子詞……她也能硬記下來。如今說來似模似樣的，巢玉與寶釵對視一眼，都笑道：“鳳姐姐這才是……‘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了。”忙將鳳姐請進(jìn)來，與她們一道吃茶。
鳳姐就看那茶，卻不是“茶”，顏色發(fā)黑，空氣中彌漫苦香苦香的，便好奇地問：“兩位妹妹，這是什么？”
寶釵故意與鳳姐玩笑，便板著臉道：“這可不是茶，我們喝的這是酒，叫‘黑酒’！②”Ӱqᒁŷ
鳳姐一驚：黑酒？
但看那茶盞里，確實(shí)顏色漆黑，仿佛黑色的酒。鳳姐抽動鼻翼，聞了聞那‘黑酒”的味道：“聞起來也沒有酒味兒啊，香得很，但有清苦味……薛大妹妹，可
在別哄我了！我才不信，你們兩個大白天會聚在這里喝酒？！”
寶釵與巢玉對視一眼，同時笑了起來：“果然她是個機(jī)靈的，沒能瞞得了她去。”
于是黛玉笑著向?qū)氣O解釋：“這就是‘咖啡’。是寶姐姐的親友從廣州捎來的。廣東那邊人不識這個，見到洋人飲用，便以為是洋人的酒，才管它叫'黑酒'。家父認(rèn)得一兩個西洋傳教士，特地問了，說這個就是'咖啡'！"
“咖啡？”
鳳姐一驚，忽然又想起那天幕上蕭蘭蘭也曾經(jīng)喝過這個東西，還說是什么"打工人的續(xù)命水"，于是驚問道：“難道妹妹竟得了天上仙子的飲品？”
籬玉搖頭笑道：“也不曉得是不是，寶姐姐從南邊得了一些，不知該如何飲用，就拿來了我這里。剛巧我父從傳教士那里問到了喝法，今天我就請寶姐姐一起來品嘗，也算是增長一番見識。鳳姐姐來得正巧，也一起嘗嘗？”
鳳姐頓時得意：“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今日林妹妹請薛大姑娘喝‘咖啡’，托賴連我也上個俊兒③�！�
寶釵與巢玉對視一眼，都笑道：“竟還是那張嘴，分毫都沒變。”
于是三人坐下一起喝“茶”，鳳姐不小心飲了一大口，只覺得滿口苦澀難當(dāng)，但開頭這項(xiàng)苦勁兒過去，回味竟是香的。
鳳姐飲了幾口，忽覺得神清氣爽，上午坐車進(jìn)城帶來的疲累一時盡數(shù)拋到了九霄云外，腦子里想的事兒也格外清晰，便道：“這”黑酒”，額……‘咖啡”，提起神來，似乎比尋常茶飲更好些�！�
巢玉點(diǎn)頭笑道：“正是，家父也這么說，聽說言里皇上試過幾回，也覺得不錯，早起飲一杯，整個早朝都不覺得疲累。”
鳳姐立即又在心里算計起來。
卻聽冀玉又說：“只不過這東西真比不上咱們的茶好吃。”
鳳姐一想也是，從西洋舶來的“咖啡”，哪有土生土長的茶好喝？縱是真能做這生意，也做不過那些精明至極的茶商們。她立即將著念頭拋在一邊，笑著道：“兩位妹妹都知道，我這人真真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今日到這里來，著實(shí)是為了這一樁事情。”
她說著，將從脂粉鋪?zhàn)永锏脕淼?quot;月份牌"從袖中取出，展開，鋪在薛林兩人面前。
寶釵與巢玉互視一眼，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都道：“被鳳姐姐發(fā)現(xiàn)了�！�
原來這“月份牌”正是篇玉看了天幕之后，想出來的主意，而寶釵正在想法子宣揚(yáng)她家新制的糖。兩人一拍即合，薛家便向林家的刻印坊下了訂單，印制了這從天幕上仿制而來的“月份牌”。
“我請是阿鳳也有”月份牌”想要來林妹妹這兒印制，我猜得對不對？”寶釵將雙手一拍。
鳳旭卻犯了難，在她們姊妹面前實(shí)話實(shí)說：“說實(shí)在的……我現(xiàn)在心里還沒成算，到底該怎么支應(yīng)這門生意……”
她說得吞吞吐吐，卻見林黛玉和薛寶釵這兩人都很認(rèn)真地看著她，眼中流露出鼓勵的神色。
鳳姐心頭一暖，便將妝品作坊和店面生意上的煩難——都向兩人傾吐。
黛玉知道自己在這些事上出不了多少主意，便只管望著寶釵。
而寶釵只管聽鳳姐說著，雙眼一直不離自己面前那只盛著"黑酒"的茶盅，右手食指則不停地在桌面上輕點(diǎn)。
待到鳳姐說完，寶釵卻爽朗一笑，抬頭望著鳳姐：“這又有何難？”
“鳳姐姐，你只需如此如此……”
第57章 第十次直播⑨
隔了兩月，繼那"薛記冰糖"的月份牌之外，如今市面上流行的"月份牌"又多出一種花樣。
這新一款"月份牌"和"薛記冰糖"一樣，也同樣是美人畫片，但畫中美人卻是纖纖素手，一手托著一只宣窯瓷盒，另一手拈著一枚將開未開的玉簪花棒，向著畫外的人莞爾微笑。
這幅嶄新的月份牌上，左右各印著六個字，左邊寫著字：“紫茉莉花籽粉”，右邊寫著“純天然無添加”，上頭橫批四個字：“精致好粉”。
這“紫茉莉花籽粉”是天幕上的仙子曾經(jīng)欽點(diǎn)的，說是無害的好粉，而“純天然無添加”也是仙子的原話。
更有甚者，這副"月份牌"上的美人，并不是時興的仕女裝扮，而是留著一頭齊耳短發(fā)，穿著簡潔干練，笑容優(yōu)雅親切。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那位曾經(jīng)在天幕上出現(xiàn)過的“蕭仙”。
就因?yàn)檫@種傳言，有不少百姓將這新出的月份牌"請"回家去，當(dāng)菩薩像給供起來。
而月份牌上美人所推介的“紫茉莉花籽粉”，更是成為最緊俏的閨中妝品，整個京城都在問：市面上那里能夠買到這種粉？
答案是：“京城所有的香粉鋪?zhàn)佣加惺�。�?br />
因?yàn)檫@種粉太過流行，以至于香粉鋪?zhàn)永锲渌姆鄹揪唾u不動。于是這些鋪?zhàn)又坏萌ゾ┪饕患覍３鲞@種紫茉莉花籽粉的作坊去買"花籽原粉"。
得了這種“花籽原粉”之后，各家再按照自家的配比，混入豆粉或者米粉————總之再不敢有鉛粉了。然后各家再自行調(diào)入香料，制成各家自己的"秘制"香粉。
于是，各家香粉鋪?zhàn)永锉愣加?quot;紫茉莉花籽粉"供應(yīng)了。
但時常有人問：“可天幕上講的那種‘紫茉莉花籽粉’，是不兌其它粉的呀？”
這時香粉鋪?zhàn)永锝?jīng)驗(yàn)老到的掌柜就會親自出來向主顧解釋：這"紫茉莉花籽粉"是什么？是天幕上的仙子所青睞的，那一份純花粉得多金貴悠知道不？若是真的是那純純用紫茉莉花籽做的香粉，得多少錢一兩？大家究竟是往臉上抹粉，還是往臉上抹金子呀？
主顧們一聽：也對！
若是不往那花籽粉里摻米
粉豆粉，這么好的東西就沒人用得起了。于是便問掌柜：“那按照天幕上的仙方兒做出來的別的妝品還有嗎？胭脂膏子……護(hù)、護(hù)手霜？”
這時掌柜就會喜形于色，點(diǎn)著頭道：“有、有……”隨即向主顧們推銷那些盛在白玉盒子里的胭脂膏子和瓷漚子壺里的漚子，"也是京西那家制紫茉莉花籽粉的作坊出的。"
但不是所有的主顧都那么好糊弄，總會有那么一兩個財大氣粗、顧指氣使的管家進(jìn)來，拍著柜臺問：“純純”紫茉莉花籽粉'，別的什么都不摻，到底有沒有？”
這時老到的掌柜就都能看出這種主顧管家自家沒法兒同候，便主動指點(diǎn)迷津："每逢初一十五，一大早，城東香櫞脂粉鋪，在那兒等著，許是能買到。"
“等著？竟然還要大管事們等著？”主顧管家也許還會對這種交易方式心生不滿。
掌柜卻只會一聳肩，道：“如今城里好幾家王府的管事，也都初一十五地去那兒等著。您要不……也去試試？”
主顧管家嘴里嘟噥心里嘀咕，卻又沒法子，只能依言初一十五起個大早，來到城東香櫞脂粉鋪跟前。一見排在前頭的都是別個高門大戶里出來的，有頭有臉的管事，自己尋常也未必能搭上話的。這主顧管家氣焰頓時矮了一截，老老實(shí)的在后頭排著隊(duì)。
排著排著，天都大亮了，那脂粉鋪?zhàn)娱T板都下下來了，開門做起生意。這隊(duì)伍卻紋絲不動。
主顧管家覺得不對，但又不敢胡亂詢問露了怯，只得跟前后認(rèn)得的不認(rèn)得的同行們肇談起來，從他們口中套話，才曉得：原來他們在等的，是一家小作坊為賈家專門做的緊茉莉花籽粉。
這種粉原本是賈府里的哥兒做來給姐妹們的，但人家總是要讀書上進(jìn)的，賈府便把方子傳了給一家家人自設(shè)的作坊，由他們?nèi)粘Ｖ葡銜穹�，供府里的姑娘們使用�?br />
后來也就是因?yàn)橄銠吹睦习迩笊狭碎T，賈府才點(diǎn)了頭，讓那家作坊一月兩次，將“做多了用不掉的"脂粉帶到這脂粉鋪里賣掉。每次都是數(shù)量有限，先到先得，晚了來那就是買不到了。
主顧管家這才了解了前因后果，對這賈府里流傳出來的妝品萬分好奇，于是又問：“除了那紫茉莉花籽粉，還有別的沒有？也都是……制給賈府里小姐太太們用的？”
對方就點(diǎn)頭：“有，有！胭脂膏子、
漚子、香露、香油……都有！都妥，就只有一項(xiàng)不妥————貴！非常貴！”
主顧管家覺得怎樣也不能為自己主家丟人，便打腫臉充胖子："再貴那也是天幕上被仙人夸過的東西不是？”
于是雙方達(dá)成共識，都對那即將送來的妝品充滿期待。
可待到來時，卻只是一個老家人模樣的嬤嬤，耳朵十分背，到了鋪?zhàn)娱T口，就有伙計幫她把為數(shù)不多的貨物搬進(jìn)去。
旁邊的人看得心里直打鼓：這么點(diǎn)貨，自己能排到嗎？
好在等排到時，貨品還剩了那么一點(diǎn)。還真的是和"月份牌"上一模一樣的紫茉莉花籽粉，連宣窯盒子和用來盛粉的玉簪花棒都一模一樣。
主顧管家心中唯有僥幸，雖然那個價格昂貴得令人咋舌，但他已經(jīng)根本記不起尋常香粉該值多少錢，只管買回去，好向主人家交差……身為一個能買到“紫茉莉花籽粉”的大管家，他走路說話也有面子不是嗎？
待到將這份買回去，交給主人，主人問了價錢便沉默。主顧管家才稍許有點(diǎn)清醒。
然而很快主人娘子就用上了這粉和一起買來的胭脂膏子，只贊了四個字"名不虛傳"。
主人再走出來時，看著管家，便是滿眼賞識的眼光，囑咐等下次，還請管家去香櫞門口排隊(duì)去。
主顧管家頓覺渾身輕了幾兩，滿口答應(yīng)，拍胸脯保證下回一定能買到，心里暗道：反正又不是自己花錢……
這就是薛寶釵替鳳姐出的主意：不用自己在京里單獨(dú)開鋪?zhàn)�，但又能言明這些貨品原來是專供賈家的。如此一來，便免了賈政尷尬，也保全了榮府臉面。
如此兩月下來，鳳姐一算賬，發(fā)現(xiàn)這托人寄賣的生意竟然是最賺錢的，每到初一十五，那進(jìn)項(xiàng)叫人見了都不敢信。
鳳姐有意在這兩日多賣些，或是每月里再多賣兩日，卻被寶釵攔住："鳳姐姐不能多賣，賣得多了，那價就喊不上去了。”
“物以稀為貴”的道理不難懂，鳳姐管了這么幾年的家，略一想就明白了。
“這粉的好處就在于：一來天幕說過，二來富貴人家也用，三來產(chǎn)量極少，才能賣得上這價！”寶釵笑著向鳳姐道："鳳姐姐如今還覺出什么好處嗎？"
鳳姐一想：“倒確
是有一樁極好的好處。”
鳳姐說的這樁好處是：如今賈府置辦各種節(jié)禮壽禮就再簡單不過了，不少人求上門的東西，三節(jié)兩壽時送出去，倍兒有面子。
偏偏這些都是作坊里自己制的東西，利潤極高，市價千金的妝品，成本卻也沒太多錢，一時竟幫賈府裁減下很多開銷。鳳姐一想到這個，便向?qū)氣O道謝：“多謝大妹妹給出的這個主意，以后大妹妹想要個什么花兒粉兒的，請盡管開口�！�
“鳳姐姐也別忘了林妹妹的刻印坊——”寶釵提醒。
鳳姐的妝品作坊能有今天的成就，那張"月份牌"絕對功不可沒。若無那等宣揚(yáng)的勢頭，絕不至于全京城人人追著求那“紫茉莉花籽粉”。
“那是，那是——”
鳳姐喜孜孜地道：“日后有認(rèn)得的人想要印這‘月份牌’，我就全指點(diǎn)林妹妹那間刻印坊去。”
大
蕭蘭蘭坐在旅社房間里查看平臺推送的消息——
【恭喜獲得"日進(jìn)斗金I"徽章！積分增加10000。】
蕭蘭蘭：咦？"日進(jìn)斗金"，哪本古典名著里提到了"日進(jìn)斗金"……她自己也沒有日進(jìn)斗金��？
【“日進(jìn)斗金”系列徽章，共有三枚，集齊三枚徽章，即可合成“日進(jìn)斗金”小金章，并贏得特別積分獎勵！】
蕭蘭蘭：難怪這徽章上特別標(biāo)注了一個"T"，原來只是三枚之中的第一枚。
不過，她究竟是怎樣得到這枚徽章的呀？————蕭蘭蘭抬頭回想，只能想到她上一次直播盤點(diǎn)了賈府的職場人。
就算是她曾經(jīng)給過大家一點(diǎn)點(diǎn)淺薄的建議，可那點(diǎn)職場經(jīng)驗(yàn)也完全不足以讓人"日進(jìn)斗金"��！
但不管怎么樣，這大概能算一個比較接近的猜測吧。
【直播間積分：126600�！�
【主播等級：Lv10；主播頭銜：群芳之冠。】
蕭蘭蘭：新頭銜來了！啊這……"群芳之冠"，這頭銜多讓人不好意思呀！
她還沒能從新等級和新頭銜的興奮中恢復(fù)，突然收到了另一條奇怪的推送。
【恭喜主播，您
的直播間積分已達(dá)554500，恭喜升級為Lv15主播，恭喜解鎖新頭銜"齊天小圣”！】
“什么？”
蕭蘭蘭有點(diǎn)發(fā)懵：這怎么回事？
【親愛的平臺用戶"兼蘭蘭"，剛才的消息是誤發(fā)送！平臺助手誤將其他用戶的項(xiàng)目進(jìn)展發(fā)到了您的賬戶。敬請忽略，如有造成任何困擾，我們感到萬分抱歉�！�
平臺小助手隨即發(fā)來了澄清信息。兼蘭蘭的消息區(qū)里，剛剛那條“齊天小圣”的消息也立即被刪除了。
但是蕭蘭蘭還是嘟起了嘴，鼓起了腮幫子——
破案了，原來其它名著區(qū)真的也有同樣的文化推廣活動。看來西游區(qū)的進(jìn)度不錯，她剛才數(shù)了好久的位數(shù)，才數(shù)清對方的積分竟然有55萬之多。
而且——那位的頭銜竟然是“齊天小圣”，那蕭蘭蘭覺得自己頂個“群芳之冠”也不算什么臭不要臉的。
突然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成績和別人比起來竟然差了那么多，兼蘭蘭頓時被激起了斗志。
“蘭蘭，為了紅樓的姐姐妹妹們，為了傳播紅樓里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唯要迎頭趕上啊！”
她立即丟下手機(jī)，去準(zhǔn)備下一期的直播腳本。地點(diǎn)也早已選好，就等著申報直播內(nèi)容，然后開播了。
從王家村上作坊回來之后兩個月，鳳姐兒一直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庾呱狭苏�，府里的收支開始平衡。
府里的人口這時也開始羨慕起遷去作坊的那四戶家人——將來能平分一成的干股呢！
于是，在鳳姐跟前奉承的人絡(luò)繹不絕，將她捧成了賈府第一能干之人。
鳳姐那一顆自滿之心漸漸又起，行事又開始驕矜自傲。
可就在這時，忽然如晴天霹靂一般，巧姐生病了。鳳姐忙找來大夫診脈，那大夫卻說：“替夫人奶奶們道喜，姐兒發(fā)熱是見喜了，并非別�。、佟�
鳳姐兒眼前險些一黑：老天爺呀，這種喜，還是別見的好。
第58章 第十一次直播①
大夫口中的“見喜”就是出花。
因?yàn)檫@病得過便不會再得，所以大夫總覺得反正早晚要得，那便是晚得不如早得，既然得了，那就道個喜吧。
然而這病一向兇險，鳳姐一聽說就全亂了心神，丟下手上所有的家務(wù)生意，手忙腳亂地預(yù)備起來
剛開始，鳳姐偶爾還會想起手頭這樁那樁家務(wù)還沒交待出去，又想著脂粉生意剛剛起步，總還有不少未盡人意之處————鳳姐一時恍恍惚惚的，還總想著去分心他顧。
可不久巧姐那病發(fā)作起來，小小女孩兒燒起高熱，臉上起了痘疹，雙手則被大夫和乳娘用布帶拴著，不讓她伸手去撓，巧姐難受得無法入睡，小臉燒得通紅，小小的身體則扭來扭去，一刻都不得停歇……鳳姐看著親閨女竟如此難受，一顆心都要碎了。
畢竟她做的這所有一切，都是為了巧兒。
如果巧兒挺不過去，那鳳姐為了挽回危局而付出的所有心力，便再無意義。
一想到這里，鳳姐便拋卻了心頭所有雜事，一邊抹淚，一邊衣不解帶地照顧女兒。一
賈璉也未遠(yuǎn)離。他拒絕了鳳姐將他鋪蓋挪去外書房的提議，堅(jiān)持要自己陪著妻女，反倒是將平兒給挪了出去，好讓平兒去代管那些鳳姐照顧不到的家事生意。
除此之外，榮國府財大氣粗，直接留了兩個醫(yī)生，就讓住在府里，輪流給巧姐斟酌診脈下藥，連續(xù)十二日不讓家去。
這十二日里，夫妻兩個幾乎嘗盡人間悲歡，一會兒哭，一會兒見巧兒好轉(zhuǎn)了又笑，一會兒憶起巧兒剛出生時的光景，一會兒又惱記著兩人小時候初見時各自的模樣……這十二日，在璉鳳二人心中，就真真如同一起過了幾輩子一般。
終于巧兒毒盡疵回，度過了一劫。
待巧姐復(fù)原，璉鳳這兩人貌似又恩愛了幾分。
這日反姐送了痘疹娘娘，榮國府闔家祭天祀祖，還愿焚香，慶賀放賞。
各家親眷聽說，知道榮國府從此不再怕人打擾，扎堆前來探視巧姐。早上剛?cè)チ艘粨�，到了下午，竟是薛寶釵、林黛玉、甄英蓮三人，由薛姨媽和封氏陪著，一起到了榮府，先是見了賈母、邢夫人。她們再想拜見王夫人，卻得知今日王夫人進(jìn)言去看視元春去了，見不到，于是小姐妹三人就都來找鳳姐。
鳳姐少不
得出來接著，謝了各位的關(guān)懷。她原想著寶釵此來，許是為了生意上的事，便要找個由頭，與寶釵單獨(dú)談?wù)劇５琴Z母喜歡年輕女孩兒，難得見人來得這么齊全，一定要拉上大家伙兒都在自己院兒里坐坐。
鳳姐胳膊拗不過大腿，只得招呼三春們也一起都來，太太小姐們齊聚在賈母院里正廳坐了，鳳姐與李紈正要挨個兒奉茶。
正在這時，就聽外頭一陣響動。
眾人不用多想，都徑自抬頭向外頭天空中望去-
畢竟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聽見聲音就知道是天幕。
【哈嘍大家好，歡迎來到“蘭蘭的紅樓直播間”，我是蕭蘭蘭。】
蕭蘭蘭那張俏麗的面孔出現(xiàn)在天幕上，一頭短發(fā)清新目爽利，竟?fàn)栂駱O了"月份牌"上繪制的那個美人。
賈母一見是天幕，便曉得不妙：糟了！
她連忙目視鳳姐。
鳳姐微微搖頭，表示事已至此，已經(jīng)沒辦法——只能祈禱天幕"口下留情"，干萬別說太多府里的丑事。
賈母也感無奈，只能斂下雙目，低眉小聲祈禱：“阿彌陀佛，蕭仙子嘴下超生……”
【各位小伙伴們，蘭蘭已經(jīng)離開揚(yáng)州，來到了一水之隔的六朝古都金陵�！�
寶釵聽見這個最為激動，畢竟金陵是她的家鄉(xiāng)。寶釵先是與薛姨媽對視一眼，隨后母女二人一起抬眼望著天幕。
然而天幕上沒有一分一毫能夠讓她們覺得像是"金陵"的地方。
就見蕭蘭蘭身側(cè)是一大片書架，書架上卻沒有半本書——這架子被分成一格一格的，每一格都放著一完全透明的瘦長瓶子。
眾人已經(jīng)從天幕上見過不少回透明的器皿，就如吃螃蟹那次的“養(yǎng)生壺”，又如上次的“玫瑰香露”和“木樨香露”。
茴核 L擬口
但會不還來沒有可過她比-
世永人還從未及有見過如此之多的故瑞而醒，整整介介地碼在笑上，整個一幕墻上都是。
更出奇的是，這些瓶瓶罐罐并不是空的，每一枚罐子里似乎都注滿清水，水中則泡著各種各樣的花草。眾人一眼望去，雖然辨不出那瓶子里都是什么，但都只覺得眼前綠意一片。
“難道，
這位蕭仙，竟是專司天上花草的？”賈母表示：目前她只能想到這個。
【今天蘭蘭帶大家來打卡的，是本地一所著名學(xué)府下屬的中醫(yī)藥博物館，如今也是本省的中醫(yī)藥博物館。】
鳳姐兒還在納悶：“博物館究竟是個什么意思？”
那邊黛玉已經(jīng)在驚嘆：“我明白了：想必那些罐罐里，裝的都是藥物！”
寶釵頓時側(cè)目：“還是你聰明，我怎么就一時想不到這些都是藥物的？”
旁人見她們二人表現(xiàn)得十分親近，都是出乎意料，連賈母都驚了。
探春則在急急忙地讓侍書去取筆墨紙硯，然后回頭頗不好意思地對眾人道：“真是不好意思，以往天幕上的話一向是寶玉哥哥抄錄的……”
但今兒巧的是，寶玉外出了，不曉得有沒有機(jī)會看天幕，所以探春自告奮勇，要將天幕上說的要緊之處記下來。
只不過……探春心道：她這么急急忙忙地準(zhǔn)備，似是有些冒失了，不知道天幕上會說什么，若是像上次鳳姐與寶釵那兩次似的，有損各人顏面，那就……
“就讓三丫頭提個筆吧！”這回是賈母出來打圓場：“萬一有什么緊要的，就讓她幫各位做個抄錄�；仡^譽(yù)清了送各位府上。”
“有勞三妹妹！”寶釵端莊地向探春頷首。
“三妹妹是個書法大家，我早就想帶寶姐姐見識見識了。”黛玉開心地沖探春眨眼睛，倒令探春頗有些不好意思。
【這下有小伙伴們要問了：蘭蘭，你難道能在博物館直播嗎？————沒錯，通常這都是不允許的。一般來說我們主播打卡博物館只能打卡外景，如果在展廳里直播，會影響到其他參觀展覽的朋友�！�
【當(dāng)然啦，剛才蘭蘭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問了一下這里的管理老師。然后果斷被拒了。老師們回答：當(dāng)然不可以————但！是！……】
天幕上的蕭蘭蘭著重強(qiáng)調(diào)了“但是”這兩個字，而且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一點(diǎn)兒都沒有“果斷被拒”的樣子。
【老師們借了我一間教室！所以，蘭蘭趁著現(xiàn)在沒人，帶大家在這里參觀一下大概看一下館里的模樣，然后就帶大家去隔壁教室，和大家聊一下我們今天的主題�！�
【今天的主題是什么大家想必都已經(jīng)知道了。對了，就是盤點(diǎn)《紅樓
夢》中的醫(yī)藥�！�
【好了，那邊已經(jīng)有一些參觀者過來，為了不影響他人的參觀體驗(yàn)，蘭蘭這就帶著大家一起先撤了！！
“撤？”
榮府里眾人都不解其意：她們還從來沒見過蕭蘭蘭這樣，剛剛開腔，便轉(zhuǎn)身要走了。
下一刻，就見天幕晃動，但是天上那道白色耀眼的光芒卻并未消失，眾人只見到那一整面墻的透明瓶瓶罐罐漸漸遠(yuǎn)去。不一會兒，天幕上換成了窗明幾凈的敞亮屋子，屋內(nèi)空無一人，倒是整整齊地排著很多張條桌。
“原來仙子只是換了一個地方。”
賈母吁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何，她如今已經(jīng)對這天幕生出一些感情————天幕雖然有時說話不留情面，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中肯，而且也漏出了好些有用的消息。賈家若是能擺脫那“樹倒樹鋼孫散”的宿命，絕對是這位蕭仙的功勞。
在賈母心目中，這些畢竟都是"天機(jī)"———"仙子"兼蘭蘭如此大喇喇地泄露"天機(jī)"，怕是要擔(dān)風(fēng)險的。所以賈母每每為蕭蘭蘭捏一把汗，也時常擔(dān)心自己會錯過什么。
賈母剛剛吁出這一口氣，就聽府里女眷們齊聲驚叫———
“��！”
“嚇?biāo)廊肆�！�?br />
一直跟在林冀玉身后的紫鵑早已上前，伸手擋住黛玉的眼睛。迎春自己扭過臉不敢看，探春手里的筆都驚得丟了，年紀(jì)最小的惜春，驚得直接滾到了乳母懷里——
“娘娘，我好似看到了個骷髏�！�
唯獨(dú)寶釵十分淡定，道："那應(yīng)當(dāng)是個假的。我聽說廣州西洋人開的藥館里也有這個，是為了研究用……"
【哎呀，對不起對不起！】
下一刻，蕭蘭蘭清朗的聲音從天幕上響起。
【沒有嚇到大家吧】剛剛陪頭掃到了一個醫(yī)
考記來好言字 但
生上伊田的人體骨骼描形
【沒有卟判大家吧】麗麗娟頭掃刊
下達(dá)字院字生上課用的人體育能模型，看起來好真實(shí)，但
其實(shí)是個假的，大家不必害怕！】
【額？你們居然都在問蘭蘭怕不怕？……蘭蘭小時候也怕過這個，后
來考古啊歷史博物館去得多了，看得多了，了解到這些白骨都曾經(jīng)是活生生的人，他們都是歷史的一部分，漸漸地也就不怕了�！�
“都是歷史的一部分？”
榮府里眾女面面相覷：天上仙人竟是這般看待人間白骨的嗎？
【好了，蘭蘭送大家一聯(lián)紅樓詩給大家壓壓驚————“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①】
“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
林黛玉聽見這一句，已然癡了。
寶釵則輕輕咬著下唇，留下一溜兒齒印。
探春將筆撿了回來，提筆剛想要記，卻遲遲不忍心下筆——這么會有這樣令人退思無限的好詩？不愧是天幕。
其他人則聽得目瞪口呆：這……這樣的一句詩……能壓驚？
天上蕭蘭蘭卻是一副并不怎么在乎的樣子，笑著沖天幕外開口：
【蘭蘭站在這間教室里，忽然覺得今天給大家選的這個外景地點(diǎn)非常不錯——畢竟咱們現(xiàn)在置身于一座致力于研究中醫(yī)藥學(xué)的高等學(xué)府中。事實(shí)上《紅樓夢》中也包含了大量的醫(yī)藥知識，而且……它們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準(zhǔn)確的。】
【根據(jù)統(tǒng)計，《紅樓夢》中涉及的醫(yī)藥衛(wèi)生知識共有290多處，醫(yī)學(xué)術(shù)語161條，描寫病例114 種，中醫(yī)醫(yī)案13個，方劑45個，中藥127種，甚至還有西藥，所涉及的病癥放到今天，會涉及內(nèi)、外、婦、兒、消化、五官、皮膚、精神等各個科室，堪稱是一部古代中醫(yī)藥大全。】
【所以，蘭蘭今天打算帶大家盤點(diǎn)一下紅樓夢中出現(xiàn)的各種靠譜和不靠譜的醫(yī)藥�！�
賈母知道這些必定都很要緊，連忙讓探春提筆記錄，只不過卻在心里嘀咕：怎么竟還有不靠譜的？
第59章 第十一次直播②
【咱們先從紅樓里最不靠譜的藥方說起吧！小伙伴們，你們覺得，紅樓夢中哪個方劑，是最沒用最不靠譜的呢？】
就見天幕上字跡迅速滾動：
【后三十回到底在哪：什么？最不靠譜的？】
【23333：哈哈哈哈這個主播好像不怎么喜歡按常理出牌的亞子！】
【天青色等煙雨：蘭蘭你竟然敢說曹公不靠譜？】
【曹公棺材板按不住了：看我ID！】
賈母和她身邊坐著的一眾女眷們，相互看看彼此，也都是一頭霧水。
【花開彼岸：我好像知道這題答案！】
【夢里九重天：療妒湯，療妒湯對不對？】yԛѣӳ
就見天幕上的蕭蘭蘭將手輕輕一拍，開口道：
【答對了，恭喜這位“夢里九重天”童鞋，小助手會幫我記下你的名字，之后會有一份獎品送給你，是蘭蘭的小小心意�！�
“哇！”
一時間賈母身邊人人贊嘆羨慕：這位竟然能收到天上仙子的賞賜。
然而這卻是她們想答也答不上來的，誰知道"療妒湯"是個什么？
【“療妒湯”出現(xiàn)在第八十回 ，那時薛蟠娶了夏金桂，夏金桂看香菱不過眼，便攛掇薛蟠下很手折磨香菱……】
這下，賈府院內(nèi)各人的臉色都精彩了。
“香菱”，不就是今日隨林黛玉一起進(jìn)來拜見賈母老太太的甄姑娘要甄英蓮嗎？
而薛蟠，正是薛家獨(dú)子，薛寶釵的哥哥，因?yàn)閺墓兆邮种匈I下香菱時打死了馮淵，如今被流放三干里，正苦哈哈地服刑。
薛寶釵坐在甄英蓮不遠(yuǎn)處不敢抬頭，薛姨媽想起薛蟠卻幾乎落淚。
唯獨(dú)甄英蓮?fù)χ绷思贡�，微笑著說："可如今我也不是香菱了。"天幕上預(yù)言她日后的悲慘命運(yùn)想必也不會再發(fā)生。
【寶玉聽說此事之后，出門前往天齊廟燒香還愿，遇見了天齊廟里一個老道士叫"王一貼"的，便問他：“有沒有貼女人妒病的方子？”】
“這……”
甄英蓮聽了寶玉竟這般同情她的“遭遇”，忍不住道：“難為寶二爺了。可這……”
天下哪有藥方能治女人嫉妒？
【于是這個王一貼就說了一個“療妒湯”：秋梨一個、冰糖二錢、陳皮一錢、水三碗，梨熟為度，每天清早服用，吃來吃去就好了。①】
“這可真奇了……”
賈母望著天幕感嘆：也沒覺得這個方子有多特別呀，真的能治女人嫉妒？
鳳姐則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頰：人都說自己好妒，是不是也該去尋幾個梨來，每天這么吃著？
黛玉在旁提醒："原來如此，所以蕭仙說此方'最不靠譜'。"
眾人這才齊齊醒悟：蕭蘭蘭將這故事娓道來，她們的注意力早已都轉(zhuǎn)到了薛家與甄小姐身上，竟忘了蕭蘭蘭說這方子的大前提。
【按照那王一貼說的：“一劑不效吃十劑，今日不效明日再吃，今年不效吃到陰年，橫豎這三味藥都是潤肺開胃不傷人的，甜絲絲，又止咳嗽，又好吃。吃過一百歲，人橫豎是要死的，死了還妒什么！那是就見效了。①”】
蕭蘭蘭話音剛落，就聽院中“轟”的一聲，舉座女眷全笑了。
賈母一時忘了為自家"出丑"而憂心，笑得捂著肚子說不出話來。
甄英蓮笑得眼淚都出來，正想尋一抹帕子擦眼睛，已經(jīng)有一方帕子遞過來，拾眼一看，正是寶釵。
甄英蓮一呆，隨即大方接過那帕子，并對寶釵點(diǎn)頭微笑，表示感激。
而天幕上也是一樣。“哈哈哈”的字樣在不斷刷屏。
【23333：這一段真是看一次笑一次。】
而蕭蘭蘭也很得意，似乎她講了一個最了不得的笑話。
【好了，這就是全紅樓中最不靠譜的藥方，但是正如王—貼自己的說法：此方潤肺開胃，吃不死人，其實(shí)也有一定的道理，只不過藥不對癥罷了�！�
【說完了"最不靠譜的藥方"，我們再來看看紅樓中"最故弄玄虛的藥方"。蘭蘭以為，這莫過于薛寶釵那個"冷香丸"的方子，大家覺得呢？】
寶釵凝眸望著天幕，只見天幕上字跡滾動，都是“對對對”的字樣。
【天青色等煙雨：那個方子真是瑣碎，什么春天的白牡丹，夏
天的白荷花……】
【夢里九重天：如果主播讓我們?nèi)谋痴b這道藥方，那我可拿不了獎品！】
【……：拿不了+1！】
蕭蘭蘭卻清了清嗓子開口：
【春天開的白牡丹花蕊十二兩，夏天開的白荷花蕊十二兩，秋天的白芙蓉蕊十二兩，冬天的白梅花蕊十二兩②……】
【二分無賴： 乖乖隆地咚！】
【又要雨水這日的雨水十二錢，白露這日的露水十二錢，霜降這日的霜十二錢，小雪這日的雪十二錢。再加十二錢蜂蜜，十二錢白糖，丸了龍眼大的丸子，盛在舊磁壇內(nèi)，埋在花根底下。若發(fā)了病時，拿出來吃一丸，用十二分黃柏煎湯送下。②】
薛寶釵見眾人都驚訝地望著自己，便抿著嘴點(diǎn)頭而笑，表示天上仙子說得沒錯，就是這么瑣碎。
【所以我們說這個藥方是"故弄玄虛"，畢竟那雨水、露水、霜和雪，說白了都是一氧化二氫，都是同一種物質(zhì)，不過加上了節(jié)氣和不同形態(tài)，故意讓這同四種水看起來不同而且難得�！�
探春頓時停筆，她有點(diǎn)記不下去了： "這 '一陽化二清'究竟是個啥？天地陰陽太極五行嗎？"
【但這個藥方，它到底有沒有藥理依據(jù)呢？】
【其實(shí)也有。首先，牡丹花、荷花、芙蓉花、梅花，這四味都能入藥，包括用來煎湯送服的黃柏在內(nèi)，都有一定的藥用療效。寶釵的病說是"喘嗽"，合理推測可能是肺火一類的問題，那四種花多有“清肺”“疏郁”一類的作用，與寶釵的病癥暗合，并不沖突。】
【其次，這個藥它非常地故弄玄虛，需要那么多的巧合，而給方子的又是一個禿頭和尚。這很容易給病人一種心理暗示，讓寶姐姐覺得，它是一種"天賜的"神藥，有助于病人自愈。】
【當(dāng)然啦，這"冷香丸"也有很重要的象征意義，上次蘭蘭在薛寶釵的那一場直播里講過，所以不再熬述。】
寶釵聽到這里，一顆心暗暗放下來，回頭一看，正好見到黛玉正關(guān)切地望向她這邊，寶釵連忙沖第玉搖頭微笑，示意她沒事，如今天幕上再說什么，她已經(jīng)都心態(tài)平和，甚至能當(dāng)做金玉良言來記住了。
【蘭蘭和大家討論這“冷香丸”
也是想說明，曹公即使是在“故弄玄虛”，也是以醫(yī)理藥理作為依據(jù)，不是瞎寫的�！�
寶釵至此大多聽明白了，曉得這“冷香丸”可能是“無甚大用”，但又有些用處，且留著備用便是。
【好了，那么蘭蘭再問問小伙伴們，《紅樓夢》里有沒有哪一服藥方令大家覺得既神秘又難以解讀的？】
【花開彼岸：有嗎？】
【皮里陽秋空黑黃：這……我從來沒想過要解讀藥方。】
【曹公棺材板壓不住了：曹公沒有閑筆，他寫的按說都可以解讀�！�
【二鍋頭不是二踢腳：我知道了……】
【二踢腳不是二鍋頭：什么人抄我ID？】
【二鍋頭不是二踢腳：秦可卿、張友士！】
【天青色等煙雨：益氣養(yǎng)榮補(bǔ)脾和肝湯！】
天幕上蕭蘭蘭 “哎呀”了一聲，賈府里眾人都覺得是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誰知這位天上仙子卻說：
【我們有兩位朋友同時答對了！紅樓里最神秘，最不可解的，就是張友士給秦可卿開的那一服，“益氣養(yǎng)榮補(bǔ)脾和肝湯”。兩位的ID我都記下了，兩位小伙伴就等著收獎品吧！】
【二鍋頭不是二踢腳：蘭蘭千萬別記反了！】
榮府這邊，聽天幕上提起"秦可卿"，已經(jīng)有不少人心中打鼓，變了臉色。
賈母老太太心里有鬼，就挨個兒檢視坐在身邊的女譽(yù)們：薛姨媽十分局促，這位顯然已經(jīng)都知道了，只是不曉得有沒有私下找王夫人商議過。
黛玉、甄英蓮、迎春、惜春，都是一臉茫然，顯然那夜都沒有看見"深夜天幕"。
薛寶釵面色如常，就像是什么都沒聽說過一般————連賈母都有些吃不準(zhǔn)，不得不感慨，這個姑娘的城府還真是深。
【上次蘭蘭已經(jīng)說過，因?yàn)榍乜汕浣o王熙鳳托夢有功，所以曹公應(yīng)脂硯齋所請，刪去了“天香樓”一段文字，改寫她得病數(shù)月之后，有一名名醫(yī)張友士來為她診病�！�
【首先，這一劑湯藥是虛構(gòu)的，它并不像是《紅樓夢》中提到的很多方劑那樣，是真實(shí)存在，而且一直沿用到今天的。】
【那么，這服藥為什么神秘，又為什么這么多人解讀呢？】
【蘭蘭想，一來是因?yàn)榍乜汕浔救说慕?jīng)歷相當(dāng)神秘，“天香樓”一段被刪去之后，還有很多枝蔓蔓的線索沒被全刪完，因此讓這個人物顯得越發(fā)難解�！�
賈母忍不住目視鳳姐，同時伸手去拍胸口，心想：謝天謝地，這位兼仙為咱留了情面，萬事皆用“天香樓”三字代替。萬一這位講出“淫喪天香樓”這個五個字，賈家在親戚們面前的面子也就丟光了。
【二來是因?yàn)椴芄救耸菦]有閑筆的，他在這本書里留下的任何文字都是有意義的，要不然怎么他這本書寫了十年之久呢？】
【所以曹公花了偌大的篇幅，完完整整地寫出來的一個藥方，在我們讀者看來，都只有一個念頭：曹公又不是網(wǎng)絡(luò)小說作者，寫文從來不水，這總不可能是曹公沒事寫了玩的�！�
賈母一時聽著也覺得心動，竟然很想派人去東府問問，小蓉大奶奶之前到底有沒有請人看過，有沒有開過一份這樣的藥方。
【有人就分析認(rèn)為，張友士開的藥方前面五味藥材，人參、白術(shù)、云苓、熟地、歸身，是秦可卿的親生父母讓秦可卿自盡的暗示，也就是“人參白術(shù)云，苓熟地歸身”③，也就是“你的父母親人說了，找個你熟悉的地方，自我了斷了吧’，于是我們就看到秦可卿不出三章，就香消玉殞了�！�
天幕上這一席話說的眾位夫人小姐全都慘白了臉————誰也沒有想到寧國府小蓉大奶奶過世之事，或許竟有如許隱情。
而秦氏的父母……秦氏似乎無母，秦氏之父秦業(yè)，在秦氏過世之后也不幸病故了呀？既然如此，秦氏的親生父母又會是什么人？
只有賈母鳳姐等人臉色煞白，心中在道：難不成，那竟真是義忠親王老千歲夫婦嗎？
【蘭蘭覺得這種分析有可能是過度解讀了。至于將藥引中的“建蓮子”理解為“見憐子”，引申為“可憐見的”，而將“紅棗”理解為“菀早”，就更是牽強(qiáng)，雖然我們說“紅樓遍地道音�！�，但似乎諧音梗也不是這么用的�！�
所有人齊齊地松了一口氣，覺得蕭仙又在幫她們說話，解除世人對秦氏之死的誤會。
【可是
蘭蘭又無法解釋，曹公為什么費(fèi)這么多筆墨，專門來"全文刊發(fā)"這樣一服湯劑。】
賈母等人的心又齊齊地都懸起來——
【所以，將張友士這一服藥方，評選為紅樓最神秘、最難以解讀的藥方，蘭蘭覺得一點(diǎn)都不過譽(yù)。】
第60章 第十一次直播③
【好了，小伙伴們，迄今為之我們已經(jīng)討論了紅樓中三道或搞笑或神奇的藥方。下面我們來談?wù)勅税�！大家覺得，除了專業(yè)的大夫、太醫(yī)之外，誰是紅樓里最懂醫(yī)術(shù)的？】
【23333：這次我一定要競猜成功，我猜是……林黛玉？】
【……：是呀，林黛玉很清楚眼淚治不了棒瘡！】
黛玉仰著臉，看見天幕上這兩行字，立即羞紅了臉，眼睛朝寶釵那邊望過去。
寶釵也不免有些臉紅，結(jié)果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其余人則大多記不得天幕在說寶釵那次時提起過筆玉說的話了，看見了天幕上的"留言"，俱感一頭霧水。
【蘭蘭認(rèn)為這道題有點(diǎn)主觀，要不還是最后大家一起來投票吧。不過這位小伙伴23333，黛玉雖然飽讀詩書，但醫(yī)藥養(yǎng)生，確實(shí)不是她的技能屬性。】
黛玉雖然不懂”技能屬性”是什么，但大致明白了蕭蘭蘭的意思，當(dāng)即笑道：“醫(yī)藥確非我所長，要論及此道，必然是寶姐姐�！�
果然——
【夢里九重天：寶釵吧！我記得她是個"百事通"�！�
【“百事通”？這個外號送給薛寶釵還是挺貼切的。這個提名很準(zhǔn)確呵，寶釵確實(shí)對各種醫(yī)藥很了解，除了對自己用的冷香丸很了解之外，棒瘡藥丸她知道用法，也知道鉤藤可以用來治薛姨媽急攻心之下的肋痛�！�
【若說最能體現(xiàn)她在醫(yī)藥養(yǎng)生方面的見識，那還得要數(shù)給林黛玉送燕窩這件事。】
【嘿，我就知道，一提燕窩，大家就又要討論“潔粉梅片雪花洋糖”了。燕窩到底有多少營養(yǎng)，蘭蘭不是專業(yè)人士，不方便評價，但是有一點(diǎn)蘭蘭認(rèn)同寶姐姐說的。】
【第玉住在賈府的時候，一直按照王太醫(yī)開的方子，吃人參肉桂這等大補(bǔ)的藥物。寶釵就覺得這人參肉桂太多了，而“食谷者生”，所以她建議算玉用燕窩和冰糖熬粥，滋陰補(bǔ)氣、固本培元。】
【就這件事，蘭蘭請教了一些營養(yǎng)學(xué)方面的專家，他們也認(rèn)為，林冀玉體虛，如果一味進(jìn)補(bǔ)，黛玉很可能會 "虛不受補(bǔ)"，吃多少人參肉桂都沒有效果。林巢玉這種情況，應(yīng)當(dāng)多補(bǔ)充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zhì)……】
舉座都仰頭望著天幕，其中以賈母和寶釵
尤甚，洗耳恭聽，想要知道黛玉究竟該如何養(yǎng)生，甚至比黛玉自己更要關(guān)心。但問題是，這什么“碳水”、“蛋白質(zhì)”的她們也聽不懂啊！
【……冰糖燕窩粥里就含有不少碳水化合物，如果能把燕窩換成雞蛋或者雞胸肉、魚片之類，對林妹妹就更好啦！】
原來是這個，賈母心想，這倒不難……
就聽巢玉在一旁笑道：“這位蕭仙說得再對不過了，如今我每天早晨起身之后都會喝上一碗粥，家里剛巧雇了一個南邊來的廚子，做的生滾魚片粥，或者是窩蛋粥，如此這般大半年下來，身子骨確是比以前強(qiáng)得多了……”
眼看著林黛玉以前那么個風(fēng)吹吹就能倒的小人兒，如今已經(jīng)出落成為面色紅潤嬌艷的大姑娘，榮府里人人心動，都想問一下林家的廚子，這生滾魚片粥和窩蛋粥，該是如何個做法。
【花開彼岸：我提名寶玉！】ץᑵߕȳ
天幕上，蕭蘭蘭雙眼一亮，似乎聽到了一個非常好的討論點(diǎn)。
【小伙伴們，新增加一個候選人，大家來討論一下，賈寶玉的衛(wèi)生知識水平究竟怎么樣呀？】
【花開彼岸：我記得寶玉很懂的……他知道一大堆什么“金剛”“菩薩”之類的丸藥。】
【哈哈，我知道你說的了，那是王夫人想不起林黛玉吃的一種丸藥名稱了，于是寶玉就顯擺他的淵博，列舉了一連串藥丸的名字：有八珍益母丸、左歸、右歸、麥味地黃丸，最后才問出來是天王補(bǔ)心丹①。你說的是這一段吧！寶玉報藥名兒確實(shí)是很厲害的�！�
【花開彼岸：就是它！】
【花開彼岸：還有一段，晴雯生病，寶玉指出胡庸醫(yī)亂用虎狼藥那段�！�
【“胡庸醫(yī)亂用虎狼狗”這一段的確很有趣。蘭蘭單獨(dú)把這段拉出來大家來討論一下哈。那說的是寶玉身邊的晴雯受了風(fēng)寒生病，用我們現(xiàn)在的話來說，就是得了感冒。寶玉不想聲張，免得被王夫人知道晴雯被搬出園子回家去休養(yǎng)……】
賈母頓時記起睛霎，就是那個相貌和林黛玉很有幾分相像的小丫頭，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睛要是賈母放在寶玉身邊的丫頭，王夫人若是借機(jī)想動她？哼……就算是打狗也還得看主人呢。
【……這偷偷請來的大夫便是一個叫胡君榮的家伙。這人給晴雯開的藥方上有枳實(shí)、麻黃。寶玉見了便叫不好，說他自己是那野墳圈子里長的幾
十年的一棵老楊樹，而女孩兒們是秋天里開的嬌嫩白海棠，怎么經(jīng)得住枳實(shí)，麻黃這樣的“虎狼我藥”②。于是重又請而來王太醫(yī)來，再次診脈開方，這王太醫(yī)開的方子就比較溫和，沒有枳實(shí)，麻黃，反而加了當(dāng)歸、陳皮、白芍之類。】
眾人聽寶玉竟然把自己比成是"那野墳圈子里長的幾十年的一棵老楊樹"，都是想笑又不敢笑。
唯有賈母與鳳姐，聽見天幕上轉(zhuǎn)述寶玉的話，一時都是哭笑不得，心想，這個孩子說話實(shí)在是太實(shí)誠了。
【小伙伴們，我猜你們認(rèn)可寶玉，是因?yàn)樗赋隽撕龢s下的藥藥性太重，以女兒家的體質(zhì)容易經(jīng)受不起，對不對？】
天幕上不少字跡都在說“對”。
【但是，小伙伴們，蘭蘭想要再提醒一件事，睛雯吃了王太醫(yī)的藥……病并沒有好呢！不僅如此，還落下了病根，一直拖到王夫人將她攆出府的時候都沒能痊愈，最后令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病死在外頭親戚家。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
【天青色等煙雨：蘭蘭快說說是怎么回事？】
【這一段也是歷來后人爭議比較大的內(nèi)容。寶玉究竟是憐香惜玉，認(rèn)為女兒金貴呢？還是外行指導(dǎo)內(nèi)行，病人家屬干預(yù)治療呢？】
【蘭蘭剛才就這件事請教了一下這里的老師，他們告訴蘭蘭，以麻黃治療風(fēng)寒，確實(shí)是對癥的。也就是說，那位胡肅醫(yī)，對時嘖嬰的診斷，“吃兩劑藥疏散就好了”，本身并沒有錯�！�
【他的問題在于，枳實(shí)、麻黃這兩味藥的分量可能偏重了，或者按照“君臣佐使”的基本原則，還應(yīng)再安排兩味藥，以減輕枳實(shí)、麻黃可能會帶來的副作用。】
【如果睛雯吃了胡肅醫(yī)開的藥，也許真的吃兩副就好了，只是病好之后需要調(diào)養(yǎng)，以彌補(bǔ)這"虎狼藥”帶來的虧虛。而王太醫(yī)的藥，溫和固然是溫和了，但沒有多少藥效，依舊要讓晴雯本人用自身的抵抗力去硬抗。結(jié)果晴雯吃了王太醫(yī)的藥，病非但沒有好，又因?yàn)橥现≤|給寶玉補(bǔ)裘，病情直接加重，為將來的病亡埋下了禍根�！�
寶玉不在現(xiàn)場，但人人臉色凝重——王太醫(yī)是太醫(yī)院的首席供奉，賈家、林家都是請他來問病診脈的。
然而天幕卻直接指責(zé)這位開的藥方……沒有藥效？
【蘭蘭猜想，王太醫(yī)可能是熟悉寶玉
的脾氣，知道寶玉對醫(yī)藥有一知半解的理解，又對身邊的女孩子好，所以他更愿意開溫和，但效果比較慢的藥。】
【這樣的太醫(yī)，與其說他是個"妙手仁心"的醫(yī)者，倒不如說他是個"討好病人家屬"的大夫。】
眾人聽了，紛紛為寶玉和王太醫(yī)捏上一把汗。
今兒天幕上這一講，看以后寶玉還敢不敢給人亂出用藥的主意！
至于王太醫(yī)……這位恐怕是以后沒法兒在榮府行走了。
【關(guān)于王太醫(yī)的醫(yī)術(shù)我們還有另外一個例子——林黛玉�！�
黛玉一時驚得攥起手中帕子，驚望著天幕，驚道："可是我的身子骨如今好多了呀？也是王太醫(yī)診的脈息。”
【林黛玉進(jìn)賈府之后，就一直繼續(xù)在吃揚(yáng)州家中時大夫開的藥：人參養(yǎng)榮丸。待到后來寶釵送燕窩給巢玉的時候， 黛玉還是一直在吃人參肉桂， 算起來總得吃了有幾年的人參肉桂。同學(xué)們吶， 這可是連寶釵都看出有問題的藥方�。 �
【這說明王太醫(yī)很可能是兼規(guī)曹隨，不愿意去改動黛玉的前任大夫給第玉指定的診療計劃；也可能是為了迎合賈母老太太疼愛黛玉的心理，讓賈府在巢玉身上耗費(fèi)昂貴的藥材……】
黛玉似是悟到了些什么：……確實(shí)啊，她一旦離開賈家，回歸自家，那王太醫(yī)很快便不讓她再服用人參了。畢竟她是監(jiān)察御史之女，說要拆了太醫(yī)院，就是真的可以拆了的呀。
【23333：我承認(rèn)我被主播說服了�！�
【花開彼岸：等等等等……胡庸醫(yī)如果不是庸醫(yī)，那尤二姐又是怎么回事？尤二姐讓胡肅醫(yī)診脈，診完之后服了一劑藥就小產(chǎn)了呀？】
這么長一串簡體字，鳳姐愣是沒看懂。但她看得懂“尤二姐”三個字，筆劃都不多，看著看著，鳳姐那一對吊梢柳葉眉就又斜斜地豎了起來。
賈母一聲咳嗽，鳳姐那眼神馬上又復(fù)清明，應(yīng)當(dāng)是記起了如今賈璉與尤二姐已再無瓜葛了。
【尤二姐小產(chǎn)的確是非常悲慘的事件。她因此而喪失了所有生的希望，最終吞金自盡……】
聽見尤二姐”吞金自盡”四字的時候，院中眾人大多顯出驚慌之色——逼人自盡，這可是—樁天大的罪過。心腸柔軟的如黛玉、迎春等人，已是紅了眼圈。
鳳姐拼命低下頭去，賈母則連聲咳嗽，示意鳳姐穩(wěn)住——畢竟此事還未發(fā)生，一切還都可以挽救，前提是鳳姐要把持得住。
【……但是這不能證明胡君榮是一個"庸醫(yī)"，因?yàn)橘Z璉偷娶尤二姐是在國孝家孝兩重孝期間……】
賈母等人都想：是呀！璉兒也許就是因?yàn)樘炷簧险f他“孝期娶親”之事，嚇得再也不敢在外頭勾三搭四了。
【尤二姐這個孩子生下來，便是賈璉乃至榮府一樁天大的罪過。所以胡君榮去給尤二姐診脈之前，很可能已經(jīng)得到指令，必須得給尤二姐開一副墮胎藥。所以胡君榮看見尤二姐的真容之后，才會有那么古怪的反應(yīng)。】
【夢里九重天：什么古怪的反應(yīng)？】
【當(dāng)時胡君榮給尤二姐把過脈，便要求尤二姐將"金面露一露"，賈璉同意了，便讓尤二姐露出臉來。“胡君榮一見，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雹邸�
【后來很多讀書人借此認(rèn)為胡君榮此人好色，為尤二姐美色所震驚，連是喜脈還是淤血都診斷不出來�！�
【但事實(shí)上，像胡君榮這樣，能在高門大戶里行走的大夫，通常來說，尤二姐這樣已經(jīng)有了三四個月身孕的喜脈，都能診出來的。胡君榮這樣診斷，很可能是他事先就得了指令，無論尤二姐是什么脈象，都一概按照淤血來診�！�
【對方這么向胡君榮提出要求，理由很可能是尤二姐有遺傳病，不適合生養(yǎng)之類。然而胡君榮一見尤二姐，發(fā)現(xiàn)對方非但沒有遺傳疾病，而且是如此美貌的一位年輕婦人，便知道自己是被卷入了高門大戶里的內(nèi)鬧斗爭。"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更像是描繪胡大夫的震驚，而不像是好色。】
【胡君榮一旦開完此方離開賈家，立即卷包逃走，這種行為也是和蘭蘭剛才分析的是對得上號的�！�
【花開彼岸：……】
【皮里陽秋空黑黃：主播讀書讀得好細(xì)�！�
【……：自愧不如�！俊�2333：自愧不如+1！】
【至于具準(zhǔn)給胡君榮的指令·有可能早閱相
但也有可能自西存的甘他人
曹母 那豐人
助合之。有可能超太陽，但也有可能無反而的共同心人，而母、邪夫人、土木人……從上到
下都有嫌疑，畢竟這是關(guān)于賈府官運(yùn)與官聲的大事�！�
【當(dāng)然了，鳳姐的嫌疑最大。】
賈母口中喃喃地道：“罪過，罪過……”
此時此刻，正是榮府上上下下最難堪的時候。雖然都還是虛無縹緲的事，那尤二姐如今還不知道在哪里，但就是人人擔(dān)心，生怕天幕將責(zé)任推到她們?nèi)魏我蝗说念^上。
誰知道就在這時，寶釵突然帶著疑惑問了一句："國孝？"
這一問才是石破天驚。
眾人紛紛相對而視，大多唬得臉上變色———
如今宮中太上皇與皇太后尚且健在，皇帝陛下?lián)ひ采碜庸强到 ?br />
然而天幕竟然預(yù)言了“國孝”這樣的大事————究竟會是哪一位？
上回天幕上說鳳姐時也提了一句，然而沒有寶釵在，竟無人能想起這茬兒來。
一時間賈母眼含感激，沖寶釵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又看向其她人，眉毛眼睛一起動，示意眾人干萬要守口如瓶：這么大的消息絕對不能走漏。
【咦，明明我們在討論非專業(yè)人士，怎么又聊到了王太醫(yī)與胡肅醫(yī)身上？咱們趕緊拉回來拉回來！】
【好了，剛才已經(jīng)有三位相互競爭的候選人了，分別是：林黛玉、薛寶釵、賈寶玉。現(xiàn)在蘭蘭也想提名一位————】
就見天幕上仙子停頓了片刻，忽然笑著道：
【我提名作者曹雪芹！】
天幕上的字跡安靜了片刻，立即開始迅捷無比地向上翻動。
【……：哈哈哈哈！】
【花開彼岸：蘭蘭你不厚道！】
【23333：這個主播是有一點(diǎn)狡猾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