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2
回到闊別已久的宮中,蕭問闕絲毫沒有回家的感覺。
于他而言,在皇宮的記憶遠不如在戰場。
回到宮中,做什么都有人侍奉,他反倒不習慣,打發了宮人,自個兒在寢殿睡了一晚,第二天疲憊盡消。
“陛下,太子殿下已經等候多時。”宮人來稟。
蕭問闕換好衣服,用過早膳,出了殿門,見到早早就等在外面的太子,關切了一句:“這么早,用過早膳了嗎?”
太子顯然對親爹的關懷十分受用,心情頗好地答道:“謝父皇關心,已經用過了。”
“那走吧。”蕭問闕隨手便把太子薅到身邊,太子雖覺得自己應該走在蕭問闕身后,卻對蕭問闕這樣顯得很親密的動作很喜歡,素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今日到大朝會時,罕見帶著些許喜悅。
蕭問闕坐在大殿上,太子站在他身旁,蕭問闕仿佛絲毫沒瞧見殿內大臣們在他和太子身上轉動的視線,“怎么都不說話?太子平日如何舉行朝議的,今日便也一樣,開始吧。”
話音落,又過了片刻,方才有人站出來。
朝中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剛剛打贏的那場勝仗,西夷被打怕了,丟了城池,死了部眾,最低二十年都無力再起爭端,目前極力求和。
楚國大勝之后,自然也要收貨勝利果實,后續的割地賠款,都需要商議擬訂。
蕭問闕先讓戶部把這些年的打仗消耗算出來,再根據這份數據,擬訂要的賠償。
打勝仗后,還要論功行賞,對此,蕭問闕并未和朝臣商議,而是直接一口定下,金口玉言,并不給朝臣反對的機會。
用一句話來說,那就是他是來通知他們,而不是來和他們商量。
御駕親征數年,沒人比蕭問闕更清楚誰有多少功績,應有多少賞賜,因此,朝臣雖有疑慮,卻也并未提出反對,駁了蕭問闕的面子。
最重要的事說完,剩下的要么是短時間內得不出個結果,又或是無傷大雅的小事,大臣們不愿意拿出來浪費皇帝時間。
蕭問闕視線掃了下面的大臣一眼,淡淡道:“既無事,那便退朝吧。”
待他走后,眾朝臣才小聲和同僚道:“陛下久未回長安,卻威赫遠勝當年。”
“有此明君,你我至少能再為大楚效忠二十年。”
連首輔都如此說,其他人便是再有些小心思,此時也不便暴露,只能附和幾句,順便一提:“若是陛下不再興戰事,便更好了。”
沒辦法,打仗燒錢,他們已經看到了四海歸一,也就更想看到盛世來臨。
太子德才兼備,監國數年,儼然有明君之資,他們只希望這對父子能一直父慈子孝,莫生猜忌。
封賞一下來,長安城內皆是喜事連連,歡欣鼓舞。
唯有臨安王府,依舊大門緊閉,冷冷清清。
遞上來的拜帖都被管家收到庫房,送上來的禮物也都登記在冊,等到日后有機會再用等價禮物送回去。
樓風吟坐在后院的亭子里,桌上擺放著各種花果茶點,而他手中拿著書籍。
“世子,宮中賞了許多金銀財寶,說是給您的添妝。”
“算算日子,您很快便要出孝了,您和太子殿下的婚期也該定下了吧?”小侍有些激動地說。
見樓風吟不為所動,小侍又勸道:“陛下就在宮中,不如您去問問?”
“陛下那么喜歡您,回來后都不忘了給您賞賜,必然是記掛著您,記掛著臨安王府,您得到陛下面前露露臉,才好讓別人看看,就算咱們府上只剩下您,陛下也從未忘記過咱們府上。”
“……再過幾日。”樓風吟放下書,抬頭望向皇宮的方向。
“陛下剛回來,想必事務繁忙,我怎好在這種時候打擾。”
可你還可以進宮找太子啊,你是正兒八經的未來太子妃,又有陛下的優待,別說見太子,就是一直待在太子身邊,也沒有任何問題。
只是不知為何,這兩年樓風吟越來越不愛去東宮,別人只以為是因為守孝,可跟在樓風吟身邊伺候的人才知道,他們主子就是不想。
前些年每每從宮中回來,樓風吟都會有些情緒低落,如今不常進宮,反而更自在舒心些。
自那日親眼見到蕭問闕后,樓風吟便不那么著急進宮拜見,知道陛下安好,他便足夠安心,愿意等合適的時間進宮。
三日后,為慶祝大勝而歸,蕭問闕在宮中設宴,宴請百官。
樓風吟雖在孝中,卻也要代表臨安王府出席。
而這,便是他等待的合適的時機。
宮宴上,樓風吟的位置就在太子身邊,連二皇子都要在他之下,這等殊榮,宴上眾人無不艷羨。
然而他們轉念一想,這樣的殊榮是用樓家所有人的性命換來的,這樣的艷羨便減輕幾分,他們如今雖比不得樓風吟,可他們家中還有人才,未來尚有無限可能,可樓家卻永遠也止步于此,即便是太子妃如何?做了皇后又如何?樓家無人,未來只會被遺忘,淹沒在歷史中。
開宴前,太子先代表眾人發表了一番對皇帝的歌功頌德,蕭問闕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夸過了太子和百官,才開始宴飲。
看著太子在今日風光無限,二皇子眼中的嫉妒根本掩飾不住。
“父皇,兒臣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一份祥瑞,今日特地呈上,祝我大楚千秋萬世,父皇壽與天齊!”
祥瑞現世,代表著楚國國運昌盛。
聞言,百官自然紛紛恭喜,夸了皇帝又夸二皇子,恨不得將那祥瑞吹到天上去。
蕭問闕看了一眼蠢兒子說的祥瑞,卻見所謂的祥瑞,不過是一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石碑,上面寫著“四海歸,大楚興,天元定,負天命”。
這碑不過尋常,不尋常的是這上面的第三句,不巧,太子的姓蕭名元謹,二皇子名元英。
這石碑說是沒別的意思可以,說太子將取代蕭問闕可以,說蕭元英是天命所歸也可以,還當真是一箭三雕,怎么說端看情勢如何。
蕭問闕十分不想承認,這么個只會耍小心機的是他兒子。
他不和自己爭功績,不和太子比能力,整日就琢磨這些讓人貽笑大方的雕蟲小技。
還自以為天衣無縫,卻不知在場眾人都在心中嘲笑,他卻沾沾自喜。
蕭問闕不想多看蠢兒子一眼,淡淡道:“好,賞。”
隨后將目光自然而然看向太子的方向,卻一眼便看見坐在太子身邊的樓風吟。
見到人,蕭問闕仿佛才想起那日見到鐘樓上的對方時,人還有點呆。
今兒近距離看,對方舉止規矩有禮,端莊穩重,沒了當日那股呆勁兒,反而像是長大了。
他笑了笑,將面前一盤桃花酥推了推,“把這個給風哥兒送去。”
守孝期間,不能吃葷腥,樓風吟桌上沒幾樣能吃,筷子基本沒動過。
“多謝陛下。”他起身行禮。
蕭問闕卻是一笑:“怎么幾年不見風哥兒更見外了?以前不都叫皇帝叔叔的嗎?”
樓風吟下意識看了太子蕭元謹一眼,想起對方曾經說的話,心中糾結半晌,到底沒能忍住心中愉悅,微微彎唇,“皇帝叔叔。”
蕭問闕點點頭,“今日宴會結束天色已晚,便留在宮中,還住你以前常住的披香殿。”
“是,多謝皇帝叔叔。”
皇帝叔叔不僅還記得他喜歡吃什么,還像以前一樣待他,樓風吟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幾年前,爹娘哥哥還在,他整日在宮里和太子永樂他們玩,把皇宮當成自己家的日子。
今日一整晚,樓風吟都很高興,絲毫沒注意身邊的蕭元謹似有些不高興。
宮宴結束后,樓風吟還被人叫住,“世子殿下,陛下請您去一趟,說是有東西要送您。”
樓風吟跟著內侍到了長樂宮,便見到蕭問闕正把玩著一把弓箭。
弓箭其貌不揚,甚至還有些舊,可從蕭問闕拉弓的動作來看,它的威力并不小。
“你來了。”蕭問闕招呼他,“過來瞧瞧。”
他將弓拿到樓風吟面前,“這把弓怎么樣?”
樓風吟走近,仔細看了看道:“它一定殺過許多人。”
“皇帝叔叔,這是你用的嗎?”
蕭問闕將它遞給他,“現在它是你的了。”
樓風吟一愣,卻沒伸手接過來。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自己幼年時跟著父親在戰場,一場勝仗后,小小的他被蕭問闕撈到了馬上,也不害怕,反而十分興奮。
“風哥兒以后要不要和你爹爹一樣厲害?想不想和叔叔一樣威風?”蕭問闕逗他。
才幾歲的樓風吟感受著在馬上馳騁的爽快,興奮地舉著小拳頭,“要!”
“以后叔叔教你騎馬射箭,風哥兒就能和叔叔一樣威風。”
“威風!”樓風吟一邊說話一邊喝風,蕭問闕撈得直樂。
之后老將軍聽說蕭問闕把自己小孫子帶著騎馬,把他叫過來訓了一頓,當朝太子在老將軍面前,也只有乖乖聽訓的份兒。
時隔多年,蕭問闕卻依然記得曾經的戲言。
“怎么了?”蕭問闕笑問,“你小時候不是說,長大了要和你爹一樣,騎馬射箭,上陣殺敵嗎?”
“還是說,你嫌棄皇帝叔叔送一把舊的給你?那改日朕讓人給你重新打造一把。”
樓風吟連忙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會嫌棄,皇帝叔叔的弓,別人求都求不到,只是……”
“只是……”他抿了抿唇,低著頭,半晌才微微一笑,故作輕松道,“那不過是兒時戲言,做不得真,臣如今,不喜也不該舞刀弄劍,皇帝叔叔好意,臣心領了。”
蕭問闕眸光微動,指腹在弓身上輕輕摩挲,面上卻不動聲色道:“這是朕曾經允諾你的事,你如今不收,是想要皇帝叔叔食言嗎?”
樓風吟頓住。
“風哥兒,這些本是你爹娘應當做的事,朕沒護住他們,讓你沒了爹娘哥哥,只好自己將欠你的補回來。”
“你不要,便是不認我。”他連朕都不說了。
樓風吟眼睛酸澀,心里又苦又甜。
他知道爹娘他們都是戰死沙場,與人無尤,可每當別人在背地里說他是災星,克死全家時,他也會心有怨有恨,卻不知怨誰恨誰,最終當真只能如那些人背后所說那般,怨恨自己,覺得或許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就是他克了全家。
太子說他是未來太子妃,處處都要學要改,要承擔自己應有的責任,不可如從前自由散漫,不可依賴別人,永樂會帶他玩,卻也拗不過太子。
只有蕭問闕,會依然把他當成曾經需要護著的孩子。
蕭問闕笑著哄道:“好了,莫要哭了,天色已晚,回去睡吧。”
樓風吟帶著弓走了。
在他走后,蕭問闕的笑意微斂,“去,把太子叫來。”
第62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3
不過片刻,蕭元謹便到了蕭問闕面前。
“兒臣參見父皇。”
“父皇這么晚還不歇息?”
儼然一副關心父親的孝子模樣。
蕭問闕看了他一眼,隨即淡淡道:“時間還早,你也坐,我剛回來,今日難得有時間,讓我們父子倆談談心。”
他語氣溫和,看向蕭元謹的目光也帶著慈和,甚至面上還有些笑意,絲毫看不出方才沉下臉的模樣。
蕭元謹坐下,態度崇敬中又帶著親近,像個尋常孩子一般,想和父親更親近一點。
“父皇想問兒臣什么?”
“這幾年我雖每月來信,將你們拋在宮中卻也是事實,是父皇不對,父皇跟你道歉。”
蕭元謹愣了一下,隨后才低著頭道:“父皇……”
“兒臣知道,父皇都是為了大楚基業,父皇無錯,兒臣能為父皇做事,幫父皇的忙,兒臣心里也很高興。”
他語氣真誠,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
可他也從未說一句不怨。
到底是個孩子,在別的父親為孩子保駕護航時,在別的父母在孩子身邊陪伴時,他卻只能一個人面對那些魑魅魍魎。
怎能不怨。
蕭問闕心中清楚,也沒有非要追根究底地問下去。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有沒有人見你是一個孩子,欺負你?告訴父皇,父皇幫你出氣。”
他的語氣像是在哄孩子。
蕭元謹有一瞬,還真的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孩子,在外面吃了虧,回到家里父親要為他出氣。
心中剛有一瞬間的委屈,又被他忍了下去。
“父皇放心,兒臣都能應對得很好,有您在,就沒人敢那樣對兒臣。”
從前不敢,現在更不敢。
蕭問闕點點頭,笑著道:“沒有就好。”
他轉頭看向蕭元謹,目光中的溫和逐漸淡去,取而代之是幾分嚴厲。
“那你呢?”
“你可有欺負別人?”
蕭元謹心頭一跳,連忙站起身,躬身低頭,為自己辯駁道:“兒子不敢!”
蕭問闕這回卻沒急著繼續說話,而是盯了他半晌。
目光并不犀利,不過平淡又尋常,帶給蕭元謹的氣勢和壓迫感卻半點也不少。
然而蕭元謹卻頂住了壓力,額頭雖微微冒汗,卻并未畏縮半分。
蕭問闕笑了,方才的壓力驟然散去。
“別緊張,”他拍了拍蕭元謹的肩,“坐下說,這樣站著不累嗎?”
蕭元謹重新坐下,卻不再如一開始那般輕松隨意。
“走之前把弟妹和風哥兒交給你,是因為對你放心,現在看來,你確實把他們養得很好。”
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看看二皇子那個蠢樣,很難說的上一個好字,唯一能說的,便是體格好,雖然比蕭元謹小一歲,但身高卻與蕭元謹不相上下,然而高也沒用,只長個子不長腦子。
但蕭問闕知道,那小子在幾年前就那樣,現在就算似乎更蠢了點,也是他自己長的,和蕭元謹無關。
沒看永樂就長得挺好嗎?
“父皇過獎,這些都是兒臣應該做的。”蕭元謹謙虛道。
蕭問闕想聽的不是這個,他真正想知道是,為什么自己走了幾年,回來風哥兒就變了個模樣。
從前雖也不曾習武,可性子卻活潑開朗,樂觀積極。
幾年不見,即便前兩年父母兄長離世,他也不該變化這般大。
“只是,今日在宴上,風哥兒竟規規矩矩叫我陛下,不禁心生感慨,幾年不見,你們都長大了,也和我生疏了。”蕭問闕感慨道。
蕭元謹沉默片刻,才道:“是長大了,像兒臣,都忘了和父皇撒嬌是在幾歲,風哥兒,也只是比兒臣晚些。”
“都要成婚的人,將來也要做兒臣的太子妃,自不該再像幼時一般和父皇撒嬌耍賴。”
蕭問闕有些不贊同道:“你這孩子,就是過于成熟懂事,父皇還更希望你們能多依賴我一點。”
蕭元謹抬起頭,看著他,目光直指蕭問闕,“可是那樣的兒臣,擔不起父皇留的重擔。”
“父皇應該也更喜歡現在的兒臣?”
他笑了一下,笑起來竟與蕭問闕有六七分像,“兒臣也更喜歡這樣的自己,能夠幫到父皇的自己。”
“父皇,兒臣就要成婚了,成婚了便是長大了。”
蕭問闕看著他半晌,才輕輕嘆息一聲,勾了勾唇角,“你已經長大了,都會反駁我了。”
蕭元謹紅著臉低下頭,“兒臣不敢。”
“做都做了,別說什么敢不敢的。”蕭問闕隨意揮揮手,儼然沒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看向蕭元謹,意味深長道:“改日父皇便定個日子,好讓你們成婚。”
喩一皙H
“等成了婚,就是大人了,行事也應更加沉穩,要友愛手足,愛護妻子,學會如何做一個丈夫。”
蕭元謹眸光微動,起身躬身行禮,恭敬應道:“是。”
“回去吧,早些歇息。”
蕭元謹退下,蕭問闕指尖在桌上輕點片刻,才逐漸斂眸,面上的沉思消失。
第二日,蕭問闕得知樓風吟沒走,便將人叫來一起用膳,當然,同桌的還有蕭元謹蕭元英和永樂,就是幾個孩子一起。
而在這桌上,蕭問闕看得更明白,蕭元謹行事嚴謹,對弟妹都有照顧,且都很體貼,雖然蕭元英并不領情。
但對樓風吟……
不能說沒有照顧,也不能說不體貼,反而是過于體貼,會和樓風吟說哪樣食物不能多吃,容易積食,說哪樣東西多吃身體會不適,見到樓風吟動一道菜過了三次,就會出聲提醒,還會親自給樓風吟布菜,但都是不合他口味的。
蕭元謹倒也并未強迫,如果樓風吟不吃,或者不聽他的,他頂多微微蹙一下眉,也并未多說什么。
可這樣的“體貼”,本身就極容易讓人煩躁。
且他是太子,更是樓風吟的未來夫君,若真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他心中真能半點意見也無?
蕭問闕自己都不信。
他也不知今日是否是蕭元謹故意在他面前的表演,但蕭元謹對樓風吟有所不滿,是一定的,所以樓風吟如今不喜進宮,也是有原因的,誰會待在一個總提醒自己哪里不對,總挑自己刺的人身邊呢?
蕭問闕將一切不著痕跡盡收眼底,面上什么也沒說,飯后關心了幾人幾句,便把他們打發走了。
幾日后,蕭問闕讓欽天監挑好了成婚的日子,就在年底,那時樓風吟也剛剛出孝,婚事看上去急了點,但想想這都訂婚六七年了,倒也不算太急。
婚事的日子并不是重點,重點是那道公布成婚日期的圣旨中,還附上了一條差點將朝臣驚得跳起的事。
皇帝不僅給太子和樓風吟的婚事定好了時間,還在圣旨上對樓風吟大夸特夸,說他有賢后典范。
蕭問闕是沒有皇后的,他早年也曾訂過親,那還是太/祖在打天下時期,多動蕩,定親的那家人原也是個書香世家,卻在太/祖打敗仗式微時反水,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后來一直沒挑中合心意的人家,要么身份不夠要么立場不對,要么人家都是沖著太/祖來的,想進的是太/祖的后院,蕭問闕漸漸不耐煩婚事,一心想打仗,后來在太/祖和太/祖的原配妻子,也就是蕭問闕的生母的做主下,納了幾房妾室,生育子嗣。
他僅有的兩子一女,嚴格上來說都是庶出。
他說的賢后,只能是太祖之妻,他的母親。
夸樓風吟有他母親的風范,只能說是他很滿意這個未來兒媳,那后面的話,便不僅僅如此了。
夸了樓風吟后,皇帝還夸了樓家血脈和風骨,稱未來的子孫有樓家血脈乃皇家之幸。
替太子發誓,三十無子方才納妾,樓風吟若有子,便是太孫。
此圣旨一出,別說是朝臣,連太子都想找蕭問闕。
然而蕭問闕此時卻在見另一個被推到風口浪尖的當事人。
樓風吟本是拿著圣旨來找蕭問闕,蕭問闕卻親自將它又還給了他。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這江山本就是樓家和蕭家一起打下來的,當年就和你爹說過,將來讓兩家結親,生的孩子便是未來繼承人,現在不過是完成誓約罷了。”
太子之事,他不好多說,他無法護樓風吟一輩子,太子看上去也并未做什么,他這回責備了太子,將來成了婚,太子還給樓風吟,他又能做什么?
他是太子的親爹沒錯,可這個當爹的又不能管到孩子的床上去,到時候吃苦的不還是樓風吟?
看著樓風吟泛紅的雙眼,蕭問闕笑了笑,“哭什么?都是要成親的人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樓風吟原本沒流的眼淚瞬間便奪眶而出,停不下來。
蕭問闕摸出一張手帕遞給他,“擦擦。”
看著樓風吟無聲拭淚,“好了,挺好了,太子要是欺負你,你就欺負回來,有我在,他不敢還手。”
樓風吟忍俊不禁。
蕭問闕心下微松。
他也只能做到這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多寫點。
——
第63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4
見樓風吟笑了,蕭問闕才收斂神色道:“風哥兒,有沒有怪皇帝叔叔非要你嫁給元謹?”
以樓風吟的家世,其實并不十分需要太子妃這個身份,若是能留在家中招贅,誰對他不好,他便休了對方,如此應當更自在,樓風吟也更沒有拘束。
可他被婚約束縛數年,如今貿然退婚,必然會引起一場風波,無論是借他克親的名聲說事,還是指責太子德行有虧,都不是什么好事。
樓風吟聞言,搖了搖頭,“臣知道,皇帝叔叔是為我好,希望有人照顧我。”
當年,他和太子關系也是不差的,對于弟妹,太子也相當有作為兄長的責任心,對他也多有照顧。
不知從何時開始,對方似乎隱隱對他不喜。
樓風吟也曾旁敲側擊過原因,卻始終無所得。
要說另有心上人也不像,他從未見太子和其他貴女哥兒多有往來,想要認識太子的人不少,可太子對他們的態度都一般無二,不過尋常,無一例外。
樓風吟只能得出對方就是單純不喜他的結果。
對此,他也別無他法,他也曾按照太子的要求行事,漸漸改變許多,可對方對他卻并未回到從前,該挑的依然挑,仿佛他只是單純希望樓風吟做個合格的太子妃,而并非針對他。
為此,樓風吟也只好少往他面前湊,太子不煩他,他也要厭煩太子。
相看兩厭,卻還要裝相敬如賓,樓風吟都不敢想他們成婚后會是什么模樣。
但,只要有皇帝叔叔在,似乎都不可怕了,皇帝叔叔金口玉言,太子若是欺負他,他可以欺負回去。
見他笑容滿足,蕭問闕心下微嘆,明明從前是多么驕矜的一個孩子,幾年不見,卻變得這么容易滿足。
“皇帝叔叔,我想和你一起用午膳。”樓風吟仰頭看著他道。
蕭問闕笑著應下,“好,等會兒讓御廚給你做你喜歡的桃花酥。”
“還有皇帝叔叔喜歡的扁食。”
“不錯。”
樓風吟又偷偷看了看蕭問闕,欲言又止半晌。
“還想要什么?”蕭問闕耐心問,仿佛無論樓風吟說什么,他都能答應。
樓風吟轉了轉眼珠,才猶猶豫豫小聲道:“還想要只有我和皇帝叔叔兩個人……”
蕭問闕看了看他揪著衣袖的手,還有漸漸泛紅的臉頰。
可見樓風吟也是知道,自己想獨占皇帝叔叔的霸道是十分不應該的。
皇帝叔叔不僅是他的叔叔,還是皇子公主的父親,是天下百姓君父,怎能做他一個人的皇帝叔叔?
但他只是想要一頓飯,也只要一頓飯而已。
蕭問闕眉眼一彎,“好。”
世人只看見他的威嚴,只注意到他在戰場上的兇殘,便覺得他難以靠近,高不可攀,卻忘了許多年前,他也曾帶著弟弟妹妹狩獵習武射箭,喜歡帶著他們下場玩蹴鞠,喜歡做威風凜凜的大哥。
他啊,是極喜歡被幼小依賴的。
而恰好,樓風吟是他最喜歡的那只幼小。
因為樓風吟,今日蕭問闕都沒見其他朝臣,唯有蕭元謹借著住在皇宮的優勢,能在日落后見到他一面。
“父皇。”
蕭問闕并沒有擺君父的架子,反而態度溫和,“讓你久等了,現在才抽出空來。”
“這么晚還要見朕,是因為今日的那道圣旨嗎?”
他也沒拐彎抹角,而是直接發問。
蕭元謹連委婉的機會都沒有。
“……是。”
蕭問闕撩起衣擺坐了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可是圣旨有何不妥?”
蕭元謹斟酌道:“兒臣知道父皇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兒臣雖可不介意只有一子,可朝臣們卻未必肯答應。”
“今日已有諸多大臣上書,甚至在太極殿外長跪不起,希望父皇收回成命。”
蕭問闕看向他,面上絲毫沒有生氣的跡象,“元謹,你當真不怨朕讓你可能只有一子?”
“真知道,這道旨意于你為難,有所不公,你若是心中不滿,朕也理解,你大可不必說好聽話哄朕。”
“朕是皇帝,卻也是你父親,父皇二字,父在前,你心中是什么想法,大可以向朕直言。”
“你知道的,朕一向不喜陽奉陰違。”
頓了頓,他又添了一句,“不止是今日之事,還有往日諸事,你若有所不滿,都可以告訴朕。”
蕭元謹原地怔愣半晌,蕭問闕也不著急,反而安靜等待。
然而片刻過后,蕭元謹仍舊只是道:“兒臣并無不滿。”
“是嗎……”蕭問闕眨了下眼睛,心中有些失望,“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父皇……”蕭元謹并未聽從命令,而是繼續據理力爭地勸說,“兒臣知道父皇與臨安王有師徒情誼,也知道父皇與樓將軍兄弟情深,更對樓家滿門只剩風哥兒一事心中愧疚,但儲位之事并非是皇家私事,兒臣可以不將子嗣放在心上,卻不愿見到父皇因為此時而被朝臣們口誅筆伐,英名有損。”
“兒臣……兒臣說句大不敬的話,您當年不也為了保險,還生了二弟?如今怎么卻任性起來?”
敢當著皇帝的面指責他任性,可見他這個父親,做得也不算完全不成功,蕭問闕心想。
“任性?或許吧。”蕭問闕笑了下道,他倒是覺得蕭元謹沒說錯,他本就是這樣的人。
若非任性,怎會在繼位不久便丟下兒子和朝廷,在外幾年未回,直到將所有失地收復完才回來?
若非任性,怎會不娶妻不立后,對朝臣們的諫言充耳不聞?
歸根究底,他就是這樣一個任性的人。
他出生時,他爹還不是什么皇帝,不過是一個尋常小將,連養家糊口都做不到,不得不落草為寇,他跟著他爹做過平民百姓,做過山賊盜匪,做過大將,哪怕現如今成了君王,他也依舊是那個敢跟著他爹造反,無所畏懼的蕭大郎。
他都想好了,若是樓風吟和太子的孩子培養得起來,那就沒什么說的,若是不行,那他便讓那個孩子改姓樓,上樓家的族譜,延續樓家血脈。
反正他要是孫子不行,也還有弟弟妹妹的孩子,侄子外甥都是自家孩子。
老二那個蠢貨,別的不行,生孩子總不需要腦子,萬一有個能成器的,便更簡單了。
只是這些就不必告訴太子了。
“你回去吧,朝臣那里有朕在,你不必操心。”
“下個月西夷那邊有使者前來議和,到時候你全權接待,記得提前準備一下。”
蕭元謹幾次欲言又止,卻也知道他父皇心智難以動搖,只能悶悶不樂退下。
然而還沒走出去,便又聽到蕭問闕道:“對了,快要成親了,父皇也沒有別的的禮物送你,只好送你一句話,成了婚,便要敬愛妻子,夫妻和睦日子才會平順祥和,反正朕和風哥兒說過,你若是欺負他,他盡管還手,若是婚后你對他不起,別怪父皇不幫你。”
蕭元謹在門口躬身一禮,“兒臣知道了。”
出了紫宸殿,蕭元謹才招來一個小內侍問:“臨安世子可回府了?”
“回殿下,世子殿下今日和陛下一起用過午膳,還住在披香殿,這會兒應當已經睡下。”
“孤知道了。”蕭元謹一言不發回到東宮。
今晚,樓風吟睡得很安穩,卻有無數人因他久久難以入眠。
尤其是二皇子蕭元英。
當天,蕭元英在殿里砸了許多東西,憤怒地在宮里走來走去,“太子就那么得父皇喜歡?還未成婚,連太孫的名分都給定下了,明明本殿下還送了祥瑞,父皇卻除了一點口頭贊賞和金銀珠玉外,一個眼神都沒多給我!”
“太子有什么好的?!不過是仗著比本殿下早一年出生,占了一個長字!便什么好東西都是他的!”
太子之位是他的,有家世有背景還受父皇寵愛的太子妃也是他的,父皇幾年前便早早給他們訂下婚約,可他呢?至今別說是親事了,連教導人事的宮女都沒有!
太子在前面什么都拿了,他連撿漏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吃人家不要的剩飯菜!
明明他是父皇唯二的皇子!可別說樓風吟那個外人,他在父皇心里,連永樂那個丫頭片子都比不過!
憑什么?!
蕭元英越想越氣,看著內侍們戰戰兢兢撿地上的碎片,一腳便踹在了人身上,“蠢貨,沒有根你還沒有腦子嗎?!不知道動作輕點?!吵到本殿下了!”
小內侍連忙低著頭,顧不上被碎瓷片割傷的手掌,掩飾著一瞬間扭曲的表情,“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殿下恕罪!請殿下恕罪!”
見他連連求饒的低賤模樣,蕭元英心中感到些許暢快,他總被永樂那丫頭說沒腦子,心中氣悶,久而久之,便喜歡也這么罵別人,仿佛只要這樣,自己便不蠢了。
“知道自己蠢就是了,就你們那蠢樣,也就是本殿下這里不嫌棄你們。”
小內侍漸漸磕頭謝恩,“謝殿下看重,奴婢這條賤名都是殿下的,甘愿為殿下當牛做馬!”
“就你們?”蕭元英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內侍向其他人使了個眼色,殿內其他人悄悄退下,小內侍才上前,跪在蕭元英面前幫他捶腿,同時小聲道:“殿下,請恕奴婢無禮,奴婢不經意聽到了殿下的煩惱,寢食難安,奴婢不才,有一計可為殿下化解煩憂。”
蕭元英來了興趣,“哦?說來聽聽?”
小內侍附身在蕭元英耳邊低聲耳語,漸漸的,蕭元英臉上掛起來了然和奸笑。
“不錯,不錯,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等你辦好此事,本殿下宮里大總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小內侍笑容諂媚道:“奴婢只愿為殿下消除煩惱,能得殿下看重,便是奴婢最大的賞賜。”
主仆二人好好訴了一番衷腸。
*
蕭問闕的那道圣旨在朝廷掀起了驚濤駭浪,許多琢磨著想把女兒哥兒送進東宮當側妃的人家更是心急火燎,當即行動起來,想聯合其他人,讓蕭問闕收回那道旨意。
而蕭問闕對蕭元謹說不用他擔心,當真沒讓蕭元謹出面表態,而是他自己出面。
他也沒做什么,不過是搬出了他爹,太/祖皇帝。
“父皇曾言,愿與樓家共主天下,且賜樓家永不降爵的臨安王位,可惜朕無能,只保住了風哥兒這一條樓家血脈,有負先帝所托。”
“午夜夢回時,先帝還到朕夢中對朕破口大罵,還說他愧對老臨安王,只能要朕也到地府親自向老臨安王謝罪。”
“諸位愛卿,朕也想問,你們是想要朕去地府向先帝和老臨安王謝罪呢,還是愿意朕戴罪還債?”
這是問他們要接受圣旨還是要他去死。
這這……這話誰敢接?
接了就是要皇帝去死,他們誰有那個膽子?
朝臣們噎了半晌,才終于有個人憋了一句話:“就……就算要補償,陛下大可以別的方式補償臨安王府,何必……何必要以江山社稷開玩笑?”
蕭問闕于是真誠請教,“所以董愛卿,你這么懂,請你來告訴朕,什么樣的補償能讓蕭樓兩家血脈結合,共主天下?”
眾人齊齊被問住。
看蕭問闕這模樣,他竟當真是要讓樓風吟生的孩子為未來儲君,而并非是玩笑。
他們當然也可以說,讓樓風吟嫁給二皇子,或者嫁給哪位小郡王,可這樣一來,太子之子豈不是做不了儲君?未來必亂。
換太子?
笑話,現在這位監國數年,德才兼備的太子他們不要,難道要讓二皇子那個蠢貨上位?
思來想去,竟然是皇帝的主意才是最好的。
眾人心中一堵,萬分難受。
皇帝這話一出,跟說得樓風吟者得天下有什么區別?
他們倒要看看,樓風吟到底有沒有福分,不僅能做太子妃,還要做皇后太后。
至此,無數人在心中詛咒樓風吟無子,或者生個哥兒。
處于風口浪尖的樓風吟低調了起來,他并不怕外面的言論,更不怕被他人攻訐,但他不愿給皇帝叔叔招惹更多的麻煩。
他其實也不在乎那道圣旨,他在意的是皇帝叔叔看到了他,且想盡辦法護著他的那份心意。
皇帝叔叔這么做都是為了他,他不能再讓皇帝叔叔白費苦心。
原本對這道圣旨最厭惡的是蕭元英,可在那日后,對它最喜歡的也是蕭元英。
眼見著時間越來越近,他招呼來小內侍,“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沒有?”
“回殿下,一切準備就緒,就等時候了。”
“不錯,辦好了本殿重重有賞!”
“謝殿下!”小內侍低著頭,掩飾某中一道鄙夷和冷光。
在蕭元英的暢想和期待中,議和使團到了。
第64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5
蕭元謹因為接待使團一事忙得腳不沾地,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仍見了樓風吟一面。
“殿下。”樓風吟微微福身。
“風哥兒。”蕭元謹話剛出口,便見樓風吟看了自己一眼,他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自己似乎已經許久沒有這么喊過樓風吟。
他微微斂眸,并未挑起這個話題,而是轉言道:“這段時間永樂總在念叨你,有空的話,就多來宮中住。”
樓風吟應下:“我知道了,殿下還有別的事嗎?”
蕭元謹欲言又止,似乎是有些話想要說,然而面對著樓風吟,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樓風吟低下頭,“殿下若是無事,臣便先走了。”
他今日來宮中,是因為永樂公主邀請,見蕭元謹,不過是路過湊巧。
剛剛擦肩而過,身后卻又傳來蕭元謹的聲音。
“風哥兒,你若是無急事,不如陪孤走走。”
樓風吟停下腳步。
御花園的風光對二人來說并不稀奇,他們早已經賞玩過無數遍,如今看著,卻也并未放在心里。
樓風吟低著頭,走了片刻才道:“不知殿下要和臣說什么?”
蕭元謹抬頭,雙手背在身后,宮人內侍都在遠處等候,并未近身。
“今日將你叫住,其實是想同你說上一句,對不起。”
樓風吟轉頭看向他,眼中還有并未掩飾的詫異。
蕭元謹垂目懺悔,“從前我被父皇委以重任,身上擔子很重,父皇和太傅他們都說,這是我作為太子應該承擔的責任,我既在這個位置,便要盡力做到最好。”
王冠是榮耀,同樣,王冠也很沉重。
“所以,在看到你輕而易舉便被定為太子妃,什么也不用付出時,心中難免不平。”
樓風吟愣住,他張口欲言,卻又在想到什么時,沒繼續開口。
他本想說他家中僅剩下自己,他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可又想起當初自己被定為太子妃時,家中爹娘兄長都尚在。
皇帝叔叔這么做,當真就是想把最好的給他,想要太子更照顧他而已。
因而太子所說,倒也不算錯。
“我做這個太子,需要平衡朝堂,在父皇不在時,成為朝廷的定海神針,有朝一日父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我連悲傷難過的時間都沒有,必須要開始想,怎樣才能穩住朝堂,應付那些難對付的老臣。”
“不要覺得我是在杞人憂天,危言聳聽,這些,都是父皇當初臨走前告訴我的。”
蕭元謹早熟,是因為他不得不早熟,朝廷需要他,或者說,是蕭問闕需要他。
當然,他擁有的也是巨大的,什么都不管蕭元英能當個富貴閑人,朝廷就算被攻進都城,他也只需要收拾東西跑路,蕭元謹卻要堅守到底。
“你可能忘了,但我還記得,因為幼年在邊關長大,你那時的性情頗為不拘一格。”
說是不拘一格,其實就是沒什么規矩,不懂長安的風流時尚,沒有世家勛貴的風雅貴氣,無論是言行舉止,還是愛好習慣,都沒什么格調。
本是人背后的笑話,可偏偏蕭問闕一回來,不僅不嫌棄他沒規矩,反而十分喜歡樓風吟的性子,當眾說不必改,喜歡如何便如何,讓他隨心所欲。
從前蕭元謹也不過是簡單的羨慕,可當樓風吟成了他的未來太子妃,當他們站在同一條線上,仍然被如此區別對待時,他便心中不平起來。
他也做不了別的,也不屑于做別的,最終,也不過是想讓樓風吟也做個規規矩矩的太子妃,就如同他規規矩矩地做太子,連自己的喜好也不能有一樣。
這便是他唯一不恥的私心。
“近日我自思己過,深刻反省,覺得從前對你不公良多,心中后悔,于是想同你道歉。”
蕭元謹看著樓風吟,目光平靜卻帶著幾分真誠,“風哥兒,你我是很快便要成為夫妻的人,若是夫妻不睦,那將來幾十年,你我都不會好過,你就當我厚顏無恥,將話說開,便是想同你好生經營這對姻緣。”
當朝太子,把話說到這份兒上,樓風吟便是再不滿,也不好說什么了。
太子尚且敢于認錯,敢于改正,他卻要得理不饒人,說出去誰都不會站他。
當然,他也知道,蕭元謹會如此,是因為蕭問闕,蕭問闕希望他們好好的,蕭元謹或許當真心有悔意,卻并非主要原因。
“殿下折煞臣了。”樓風吟福身,“臣從前也有不對之處,有皇帝叔叔的縱容和寵愛,便不將其他放在心上,頑固不化,不知悔改,沒有太子妃的德行和風范。”
蕭元謹原本確實只是想和樓風吟重修舊好,此時見狀,心中倒當真生出些許唏噓和內疚。
曾幾何時,樓風吟也是會對著他大聲說話,喊他太子哥哥的。
“往事不可追,只希望今后我們能拋卻從前,攜手將來。”
樓風吟沉默了一瞬,卻也笑了一下,“是。”
或許永遠也回不到兒時好,至少也能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蕭元英唇邊彎了彎,“走吧,孤送你去見永樂,免得她說孤搶走你霸占你。”
早上發生的事,中午便傳到了蕭問闕耳中。
蕭問闕難得欣慰,看來他這個媒人做得也不是那么失敗。
只是,原來太子心中是這樣想的嗎?
看來是自小就把孩子逼得太緊了。
蕭問闕也只是在心中愧疚了一會兒,便也將沒再想它。
三日后,太子領著人在城門口迎接西夷使團。
來的人是西夷王子,和他的同胞妹妹,公主坐在西夷馬車中,朦朧的紗帳隨風輕揚,隱約能瞧見一個身姿曼妙的紅衣少女,銀鈴響聲清脆動聽。
西夷的侍女各個衣衫單薄,露出手臂和腰身,雖蒙著面,卻也能看出其美貌絕不輸長安美人,還帶有難得一見的異域風情。
從城門到皇宮這一路上,便引得無數人張望好奇。
“王子與公主便暫且在驛站住下,等幾日后宮中準備好酒宴,好正式為二位接風洗塵。”太子停在驛站前道。
西夷王子和公主朝他行了一禮,“多謝太子相迎款待。”
等太子走后,王子才看向公主,“覺得怎么樣?”
公主唯一露出的雙眼中滿是興趣,“楚國的太子妃,是不是以后的皇后?”
“如果我做了太子妃,豈不是以后可以擁有半個楚國?”
來的一路上,二人已經被楚國的財富和物資深深吸引,終于明白為何父王非要攻打中原,搶占他們的土地。
他們本以為邊關已經算很不錯了,可到了長安,才發現從前他們和父王一樣,不過是井底之蛙。
“這可不容易,中原人最排外,不可能讓西夷人做國母。”王子沒有公主那么強的信心。
公主卻不肯放棄,“中原人的話,事在人為,當初父王看重的也不是你我,能走到這里,當然也是憑借我們的努力。”
聞言,王子便知道公主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你想怎么做?”
“讓我好好想想。”
幾日后,宮中舉辦接待西夷使團的宴席。
宴席上,誰也沒提起起賠償一事,西夷王子代表西夷贊美了一通楚國的強大和繁華,表達了對皇帝的崇敬,便沒再說其他。
蕭問闕并沒有欺負這兩個初來乍到的年輕人,至少在今天沒有,至于以后會不會有,那得看鴻臚寺那群人的談判能力。
今天好歹是給他們的接風宴,蕭問闕讓人奉上好酒好菜招待一番,自己卻在宴席過半便離開,任由其他官員和那西夷王子你來我去,刀光劍影。
另一邊,樓風吟其實也想離開,但礙于太子還在,他作為即將和太子成婚的太子妃,也不好拋下太子一個人,只是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那為一直低調的西夷公主往自己身上看了好幾眼。
不等他想明白,西夷王子前來向太子敬酒時,不小心醉酒撞到了桌子,樓風吟桌上的酒杯傾倒,酒水灑了他一身。
“沒事吧?”太子皺眉小聲問。
樓風吟搖搖頭,“沒事,我去換身衣服就好。”
心里卻是想著,正好,換了衣服就不來了。
樓風吟離開,在一名內侍的帶領下去了一間較為冷清的宮殿換洗。
“世子勿怪,今日宮中賓客眾多,不少人都暫借宮殿,世子若是想清凈些,不與那些粗鄙的西夷人撞見,還是走遠一些更好。”那內侍一邊開門一邊解釋道。
不一會兒,便有人將衣服送來,“這是太子殿下讓人送來的衣服,您換好后,暫且多留片刻,殿下說今日有些話想與您說。”
樓風吟落在那身衣服上的目光微頓。
若是從前,他必然是不會聽這話,太子怎么會想見他,而他也不愿意在太子面前自討沒趣。
可如今卻有所不同。
太子都與他道歉,想要重修舊好,太子邀約,他若是不應,豈不是說明他出爾反爾,并不想和太子和好?
思及此,樓風吟便道:“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太子殿下到了再來喚我。”
“是。”內侍退下,臨走前,還貼心地給樓風吟準備了茶水點心,是他平日喜歡的口味。
樓風吟一邊想著太子如今果然用了幾分心,一邊嘗了幾口,宴席上都是喝酒,他都沒有吃上多少,如今才好填肚子。
卻絲毫沒有察覺到,殿內有何不妥。
一刻鐘后,樓風吟皺著眉扯了扯衣領,望著緊閉的門窗,只覺得今日格外燥熱。
“來人,把窗戶打開。”他揚聲道。
門口卻無人應。
樓風吟久等不到,便想自己去開窗,起身才發覺,自己腳步不穩。
他心跳驟亂,轉而去開門,好不容易走到門口,卻打不開門。
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
第65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6
宴會結束,蕭元謹著人送已經喝醉的西夷王子回驛站,那位鮮少出聲的公主站出來道:“我與哥哥初來乍到,對這里實在不熟悉,煩請太子殿下送我們一程。”
永樂公主有些不滿:“宮里那么多宮人,又不是沒人送你們,做甚非要我大哥?”
她對這公主不滿很久了,今天眼珠子幾乎都在她哥身上沒動過,心里打的什么算盤珠子她還能看不出來?
在永樂心里,只有樓風吟才是她承認的嫂子,其他什么妖魔鬼怪在她那里可都得不到任何好臉色。
那公主聞言也不惱,向太子行了一禮后道:“是珠珠逾矩了,既然如此,那珠珠便帶哥哥走了。”
說罷,她當真沒再糾纏,讓原本還準備大戰一場的永樂公主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些憋屈。
“太子大哥,我敢肯定我沒猜錯,那什么珠珠公主就是對你別有用心。”
蕭元謹看他一眼道:“永樂,父皇說過,無論別人有什么心思,只要他沒做,就不能給他定罪。”
永樂公主一噎,片刻后,忿忿甩袖離去,“大哥你就放任吧,總有你后悔的時候!”
她也喝了酒,此時借著酒意,脾氣正大,也不管了,她還急著回宮睡覺,走路虎虎生風,路線卻是歪的,顯然醉的不輕,回到宮中倒頭便睡,誰也叫不醒。
蕭元謹看著她的背影沒說話,父皇后面還有句話,如果對方一直不肯有所動作,那也不妨縱容一二,推上一把,有本事對方就一直當縮頭烏龜憋著。
他倒要看看,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蕭元謹還沒走回東宮,便有侍衛匆匆趕來,緊張稟報,“啟稟太子殿下,西夷王子還沒回到驛站,就在宮外遭到了行刺,王子從車架上摔了下來,受了傷,公主也受到驚嚇,此時正在宮門口不走,等著您給他們一個說法。”
太子腳步微頓,隨后才問:“王子死了嗎?”
那侍衛一噎,“回太子,沒有。”
太子點點頭,“沒有就好。”
他轉身去往宮外,“這點小事,就不勞煩父皇了,明日孤再告訴父皇。”
“是。”
偏僻的宮殿外,有兩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你確定這里都沒人?”
“回殿下,奴婢確定,所有人都被清走了。”
蕭元英拍了拍小內侍的肩,“干的不錯!”
“給本殿下守著門,要是誰敢進來打擾本殿下,本殿下拿你是問!”
“殿下放心,奴婢保證給您守得嚴嚴實實!”
蕭元英滿意了,一把奪過小內侍腰間的鑰匙,快步小跑到殿門口,用鑰匙打開門,悄悄溜了進去。
樓風吟藏在內殿的屏風后,他渾身酥軟,坐在地上,手撐著屏風架,才能堪堪穩住身形。
聽到開門聲,他想偷偷逃跑,然而他此時渾身無力,想要在不被蕭元英發現的情況下逃跑幾乎不可能,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藥力還在他的身體里亂竄,讓他此刻想做的不是離開,而是脫掉身上繁瑣的衣服,他不只熱,還癢,尤其是某些難以言說的部位,更是奇癢無比,讓他難受的想哭。
只是眼前緊迫的情形,讓他暫時勉強壓住了那些感覺,腦海中不斷告訴自己,要逃離。
蕭元英激動又忐忑地走進來,“風哥兒,你在嗎?”
沒看到人,正在他要轉身找人時,就感覺一陣風朝自己猛撲而來,他迅速偏頭閃過,卻見是一個茶壺從他耳邊擦過,又無力地落在地上摔碎。
砸碎的聲音讓蕭元英嚇了一跳,他連忙緊張兮兮地往窗外偷偷看了一眼,見沒人被引來,這才松了口氣。
隨之而來的又是惱怒,他氣沖沖地走到樓風吟面前,將人從地上提了起來,“你這人,本殿下好好和你說話你不聽,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是吧?!”
樓風吟渾身通紅,眼神迷蒙,胸膛劇烈起伏,方才扔茶壺的動作已經讓他竭盡全力,此時被蕭元英抓著,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蕭元英的怒氣在見到這樣的樓風吟時又消了大半,“你說你,為什么要這么倔?”
“我那個大哥,娶你也是不懷好意,明明討厭你卻還要娶你,這不是想讓你飽受折磨嗎?還不如跟本殿下,等我們木已成舟,我就求父皇給我們賜婚,你依然是正妻,你想要的都少不了你。”
樓風吟急急喘了兩下,咬了咬唇道:“滾……”
蕭元英沉下臉來,“既然你這么不知好歹,那本殿下也用不著憐惜你,乖乖的,本殿下讓你好受點兒。”
說罷,便一把抱起樓風吟,朝床上走去。
……
紫宸殿燈火通明,蕭問闕正在翻閱今日耽擱的奏折,他不喜將今日應當做的事推到明日,手中一堆奏折都是沒什么重要內容的請安奏折,蕭問闕這才知道,蕭元謹平時給他過濾了多少讓他眼煩心煩的奏折。
在邊關時,能千里迢迢送到他面前的都是急信。
批閱了一會兒,蕭問闕停下歇會眼睛,他推開窗,看不清夜景,卻看見了一個匆匆趕來的身影,眼看著是朝自己來的。
蕭問闕微微皺眉,轉頭叫來福公公:“去瞧瞧,那人做什么的?”
福公公讓幾個小內侍把那慌慌張張跑來的內侍抓來,不等他盤問,那名內侍便戰戰兢兢跪下,一邊磕頭一邊道:“陛下,奴婢有急事求見!”
“陛下,您快去救救世子殿下吧!二皇子……二皇子他膽大包天,您去晚了就遲了!”
蕭問闕皺眉,“帶路,來人,跟上他!”
他雖久居邊關,對皇宮和長安有些生疏,但對陰謀詭計并不陌生,簡簡單單一句話,已經在他腦海中形成了好幾種故事,各個都有前因后果,這也使得他的行動更快了幾分。
蕭問闕已經用最快的速度趕去,然而當他趕到時,見到殿內的情形仍是令他臉色一沉。
先他一步趕到的內官已經將蕭元英扣住 ,那又毒又蠢的家伙還在色厲內荏地叫囂著:“你們干什么?!本殿下可是父皇唯二的兒子!本殿下的兒子會是太孫,以后本殿下就是太上皇,你們豈敢如此對我?!小心我……”
見到蕭問闕進來,他的叫囂聲頓時卡住,“父……父皇……”
蕭問闕面無表情地快步走到他面前,一言不發,對著他抬腳就是一踹,抓著他的內官們一松手,蕭元英頓時被踹的砸在屏風上,跟著屏風齊齊倒在地上。
他整個人抽搐兩下,猛地噴出一口血!
眼看著蕭問闕還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蕭元英被嚇得瑟縮起來,整個人驚恐地往后縮,他完全沒想到,蕭問闕會對他下手這么重,他可是父皇唯二的兒子!
在蕭問闕那一踹之前,他都是這么想的,但現在,他是真的怕了。
他衣衫不整,外袍還遠遠落在地上,又吐了血,看上去狼狽至極,像極了喪家之犬。
蕭問闕抬手叫人,指著蕭元英道:“把這個玩意兒拖出去跪著。”
內官抓著蕭元英,就要無聲撤退,卻又聽蕭問闕道:“跪遠點兒。”
“父皇!父皇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父皇……父皇……”
隨著蕭元英的聲音漸漸遠去,蕭問闕這才看向床上的人。
帳幔中,那道朦朧的身影已經被剝得只剩一件里衣,系帶微微散開,隱隱約約能瞧見雪白中泛著紅的肩頭、鎖骨還有胸膛……
在長安養了好些年,樓風吟養出了一身細膩白皙如綢緞的好肌膚,乍一看過去,只覺得眼前是夢中才有的淫艷場景。
蕭問闕下意識偏開頭去,解下身上的外裳便蓋在樓風吟身上。
“來人,叫太醫!”
再回頭,就見他一個轉眼的功夫,樓風吟便推開身上的衣服,一邊忍不住推開,又一邊難耐地磨蹭,急促又粘膩的喘息哼叫聲不絕于耳,饒是蕭問闕想不聽,卻也做不到,他更無法讓樓風吟不要發出這樣的聲音,此時的樓風吟顯然已經意識不清,不認得人,更控制不住自己。
蕭問闕又舍不下他,不忍心讓他一個人在屋里。
接下來的每時每刻,對殿內的兩個人來說,都是煎熬。
太醫來的很快,胡子都要跑得飛起,急匆匆趕到后,蕭問闕也不讓他請安行禮,直接讓他診脈。
樓風吟的手亂動,蕭問闕不得不扣著他的手臂,還要注意不要碰到他的經脈,免得影響太醫診脈,蕭問闕的手下是樓風吟細膩的肌膚,這觸感讓他瞬間回想起方才看見的畫面,一股燥意涌上心頭。
“陛下,此藥并非大楚的藥物,應當來自西北,藥效比尋常藥物更猛烈,且已經融入殿下血脈中 ,此時熬煮湯藥已經來不及。”
“且用湯藥壓制乃下策,對身體影響最大,此藥傷身,若想減少傷害,需將藥性激發消散。”
太醫說的得直白,蕭問闕也不是傻子,當即叫人進來,“派人去通知太子的人呢?太子現在到哪兒了?”
內侍戰戰兢兢下跪,“回陛下,聽東宮的人說,殿下出宮去處理西夷王子遇刺一事,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了宮……”
蕭問闕就是傻子也不信這是巧合。
他轉頭看向太醫:“有沒有其他辦法?”
太醫面露遲疑,他覺得今日之事怕是會朝著難以想象的方向發展,可他作為一個小小的太醫,又能做什么呢?皇帝問他有沒有幫助樓風吟的辦法,他也只能據實相告。
“哥兒的身體本就與男子不同,若是男子,泄出即可緩解,哥兒若想發泄,確實要從內……”
說到此處,饒是太醫,也不好繼續說下去。
蕭問闕可以不在乎婚前還是婚后的名聲,可太子不在,他總不能為了那點名聲,便不顧樓風吟的身體。
片刻后,太醫小心地從殿內出來,而福公公也出來讓一名小內侍附耳過來,在聽到福公公的吩咐后,小內侍心頭一跳,戰戰兢兢地離開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才不知從哪兒捧來一個盒子,盒子上面雕刻著繁復的花紋,盒子呈到蕭問闕面前,他看了一眼,便揮手讓人進去,自己則是轉身負手出了殿門。
見他似是想走,福公公出聲道:“陛下,您不等等,看世子殿下是否安穩嗎?”
蕭問闕腳步頓住,一時既想走又邁不動步子。
不等他糾結多久,殿內便傳來啪的聲音,還有小內侍白著臉跪在蕭問闕面前,“陛下,世子殿下他……不認得奴婢們,不讓奴婢們近身。”
蕭問闕站在門口半晌,目光望向殿內,似要透過重重阻隔看見那在床上之人。
耳邊隱約還能聽見對方難受的聲音。
當天上的明月都不知醉了幾輪,夜風也不知吹了幾個來回,蕭問闕覺得應當是許久許久,卻又好似不過一瞬。
他微微閉目,沉聲道:“都出去。”
眾人皆是心頭一跳,魂魄都差點出竅 ,紛紛從殿內離開,萬不敢多停留半分。
出去時更帶上殿門,不敢往里面窺伺。
蕭問闕走到床前,看到的便是樓風吟被情|欲折磨的面容。
他頓了頓,撿起被樓風吟推到地上的細長玉勢。
他緩聲道:“風哥兒。”
意識模糊的樓風吟短暫聽到蕭問闕的聲音,勉強清醒了一下。
“皇、皇帝叔叔……”
樓風吟迷迷糊糊地想,皇帝叔叔來救他了,他竭盡全力,抓住蕭問闕的衣袖,絲毫不知此時蕭問闕看著他目光深沉到難以辨別。
“……是我。”
聲音頓了頓,一道撕裂的聲音響起,樓風吟感覺自己臉上似是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本就模糊的視線此時更是只能隱約窺見斑斑光影。
“聽話,閉上眼睛。”
蕭問闕蒙上自己的眼睛。
遮住眼中的不忍和悲憫。
第66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7
淡青色的帳幔內,單薄的身影微微晃動,似漂浮在波濤洶涌的海上,無力地揪著身上蓋著的玄色衣袍的衣角,仿佛抓著海上唯一一根救命的浮木。
玄色衣袍垂在他身上,金線織就的龍紋給他增添了幾分奢華貴氣,奢香靡靡,輕紗下,美人似醉非醉,似醒非醒,迷蒙的雙目隔著輕紗,像被云霧覆蓋的嫵媚青山,可青山只可遠觀,美人卻令人想褻玩。
“皇帝叔叔……”
樓風吟的聲音是全然的信任與依賴,再瞧不見方才不讓人近身的警惕模樣。
他以為蕭問闕是來救他的。
卻不知蕭問闕是要將他推向另一個地獄。
蕭問闕系絲帶的動作一頓。
方才他雖出去,心中卻是不愿讓樓風吟被那些內官褻玩,只是出于無奈才不得不如此,卻沒想到,現在要這樣做的是自己。
蕭問闕不至于對眼前的一切想入非非,思想淫邪,他只是不愿意見到自己喜愛的孩子如此脆弱,如此狼狽。
蕭問闕只是心疼這孩子,等對方醒來,他又要如何面對自己?
眼睛看不見,蕭問闕還有耳朵,他的聽力也極為靈敏,他伸出手,握住樓風吟的腳踝,另一只手也精準地伸向了樓風吟的褻褲。
樓風吟渾身動作一頓,下一刻,便又重新掙扎起來,比蕭問闕來之前更加激烈,然而他卻不知此時他渾身酥軟,幾乎沒多少力氣,自以為是劇烈的掙扎,實則還不如撓癢癢,方才內官和宮女不敢繼續并非是應付不來,而是不敢在動作間傷到樓風吟。
就像現在,蕭問闕不過按了他腰間一個位置,樓風吟便又軟了下去,提不起半分力氣,只能任人施為。
樓風吟感覺到那只手緩緩褪下了他的褻褲,指腹不經意碰到樓風吟的肌膚,像是被火燙了一下,仿佛置身于烈焰巖漿。
是誰……是誰在碰他……皇帝叔叔呢?皇帝叔叔不是來了嗎?為什么還有人欺負他……
樓風吟想逃,卻總是剛掙扎兩下,便又被那人抓住腳踝向后拉。
一抹粘膩的脂膏被抹上那不可言說的位置,樓風吟渾身一僵,感受著對方手指在那里逡巡流連,一股強烈的羞恥感迅速涌上心頭,燒遍他的全身。
桂花香味在帳內蔓延,侵染了他全身,由內到外,深入骨髓。
“皇帝叔叔……”
這聲呼喚里盡是求助哀求,他在向蕭問闕求救。
卻不知自己求救之人,便是自己身后的魔鬼。
一抹涼意抵住他的,樓風吟拼命掙脫,卻不過是徒勞無功,他被人翻過身去,背對著人,什么也看不清。
身后傳來一道溫和的聲音,極為好聽的聲音卻說著魔鬼的話語。
“乖一點,可能有點疼。”
樓風吟無濟于事的掙扎瞬間停下,血液在這一瞬間凝滯,就連身上滾燙的溫度都散了幾分。
身后那道聲音熟悉無比,它曾經進入他的夢鄉,回蕩在夢中安撫他孤獨驚懼的心,此時也像一道驚雷,將他從噩夢中驚醒,醒來卻是更可怕的夢魘。
刺骨的涼意伴隨著一絲疼,一滴滾燙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湮沒在錦緞中。
樓風吟閉上眼,放棄了清醒,放棄了自我意識,任由自己沉溺在翻滾的紅浪旖旎里,欲海無涯,將他卷入其中,成為他暫時休憩之地,讓他得以放縱意識,不愿清醒。
……
月上中天,蕭問闕從殿內出來時,迎面而來的夜風吹過他一身細汗,讓原本有些悶熱的夜晚竟感到一絲透骨的涼。
福公公忙迎上來,“陛下。”
蕭問闕神色如常,唯有那眼底才隱約能窺見一絲不同尋常。
“太子呢?”
福公公低著頭,“侍衛來傳,說太子因調查遇刺一事而在驛站耽擱至此。”
蕭問闕養氣功夫極好,聽到這兒也沒讓那兩個西夷的王子公主該死就去死,也沒指責太子半句,只是輕描淡寫道:“等太子回來,讓他來見朕。”
福公公連忙應道:“是。”
蕭問闕微微側身,視線投向殿內。
福公公不敢多言,恭恭敬敬地等在原地,直到聽到蕭問闕道:“好好照顧他,人醒了及時告訴我。”
“是。”
說罷,蕭問闕便抬步離開,有小內侍見皇帝要走,有些遲疑,他似乎想說什么,可對著蕭問闕那表情愣是沒敢開口。
直到蕭問闕的身影消失在附近,小內侍才試探著問福公公:“公公,那位……”他眼神示意還跪在遠處露天席地里的蕭元英。
福公公瞧了他一眼,那眼神頓時將小內侍釘在原地。
“有些話,不該問的就別問,少說,多做。”
福公公看了殿內一眼,“把里面那位伺候好了,有你的好日子在后頭。”
眾人聞言,心中皆是一驚,雖說他們本也有些許猜測,可聽到福公公這么說,心里仍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殿里那位,可是未來太子妃,現如今卻和陛下有了那樣的關系,若是傳了出去,只怕會掀起不少風浪。
無論結果如何,他們這些知道秘密的人算是已經和殿里的那位綁在了一條船上,若是里面那位沒個好結果,他們也是被一起解決的命,思及此,他們當然更愿意對方否極泰來,前程似錦,伺候人也更加盡心。
另一邊,太子在被西夷公主請喝茶時便已經察覺不對勁了。
他知道這場刺殺有貓膩,卻不知道對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本以為一切是他們自導自演,想要在以后的談判中為自己爭取利益,減少損失。
然而那位珠珠公主卻并沒有借著此事對他過多為難,只是要求他親自把他們送回驛站,并且讓人保護他們。
不僅如此,他還被他們給留了茶。
不知怎的,太子心中有些煩躁,讓他不愿意再在這兒耽誤時間,幾次告辭都被推脫公主在照顧王子,不方便見他。
蕭元謹冷眼一掃,淡淡道:“既然公主王子無事,那孤便先回宮稟報父皇了,公主若是沒空,也不必再見孤,改日我們議和時再談。”
侍女被議和兩個字給鎮住,沒敢再繼續攔著蕭元謹。
蕭元謹上馬沉聲道:“回宮!”
他剛率領宮中一對御林軍回宮,便見到了滿臉著急等著他的一名宮人。
那宮人一見到他,連忙快步跑了過來,“殿下!太子殿下!”
蕭元謹見他撲通跪在地上,滿臉蒼白驚惶,心頭也是一跳,“出了什么事?”
那宮人剛要說出口,卻又看見蕭元謹身后的那對御林軍,剛要說的話頓時卡在了喉嚨里。
蕭元謹皺著眉下馬,那宮人湊到他耳邊,小聲耳語幾句,蕭元謹雙眼微睜,眼中頓時涌上驚怒。
蕭元英那個混賬!
蕭元謹當即不敢耽誤,快步朝著宮人帶領的方向而去。
等他到達那所偏僻的殿宇時,卻見福公公帶著人守在門口,而他厭惡的蠢貨蕭元英,正在遠處的空地上跪著,明明虛弱疲乏至極,卻還不得不撐著精神跪著,可見是被嚇怕了。
“福公公。”蕭元謹喚道,“父皇可是來過了?風哥兒他沒事吧?”
福公公對他行了一禮,“奴婢參見太子殿下。”
“世子殿下一切都好,只是陛下讓您回來后,便去見他一面。”
蕭元謹剛想推門進去的動作一頓,又問了里面的樓風吟已經睡著后,到底還是打消了進去看他的念頭。
既然已經睡著,那就不要再打擾他了。
蕭元謹轉身去見了蕭問闕。
夜已深,蕭問闕卻仍沒有半點要歇下跡象,看向太子時,絲毫倦意也無。
“來了?”淡淡一句。
蕭元謹心中一頓,當即拉滿警惕。
今日發生這樣的事,蕭問闕怎么可能不生氣,眼下這樣的情況,只可能是因為太過生氣,蕭問闕反而顯得更淡定尋常。
越是如此,便越意味著有大事發生。
“今日之事,好在朕來得及時,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后果。”
“老二朕讓他跪著,之后也會有別的責罰,暫且不必談他。”
“今日朕要和你聊的是風哥兒。”
“對風哥兒,你打算怎么做?”蕭問闕問。
太子微微皺眉,“此事不怨風哥兒,他依然是兒臣的太子妃。婚期照舊。”
“父皇若是擔心兒臣會因此對風哥兒心生芥蒂,兒臣在此可以發誓,今后待他如初。”
蕭元謹并非是在蕭問闕面前表現,他是真的不介意此事,雖不是完全沒感覺,可這是歸根結底還得怪他們蕭家人,是他們對不起樓風吟,蕭元謹便沒別的想法了。
蕭問闕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不錯。”
“你是個明事理的。”
“那如果朕說,風哥兒因為那藥傷了身體,今后極難有孕呢?”
蕭元謹梗住,喉頭似乎被什么堵住,半晌沒發出一個音。
“兒臣……”
“兒臣……”
沉默半晌,他方才抬頭,目光直直看向蕭問闕,“父皇,您自小便教兒臣做個合格的儲君,肩負起江山社稷,您心中有情有義,兒臣都懂,可兒臣更相信,江山社稷,比起您的情義,應當更重要。”
蕭問闕笑了,“你倒是比朕更知道如何取舍。”
蕭元謹低頭,“兒臣不敢。”
“你敢。”
蕭問闕低頭,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眼前人。
“你說朕教你,對,也不對。”
“自你出生,朕便常年在前線,極少陪伴你,有限的相處中,也是教導督促居多,鮮少親近。”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嫉妒風哥兒吧?我對他,比對你好。”
蕭元謹心頭一跳,下意識想要抬頭,卻又生生忍住。
他張口就想說他沒有,他沒有嫉妒樓風吟,然而當蕭問闕將事實指出時,他卻連辯駁的力氣也無。
他也根本不想辯駁,非但不想辯駁,他還想張口質問,難道不是如此?
“是,沒錯,我對他確實比對你好。”蕭問闕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便打碎蕭元謹多年的殷殷期盼。
沒有誤會,也沒有辯解,蕭問闕直接承認了他心中所想,半點懸念和念想也不留給他。
那蝕骨的委屈心疼和嫉妒又迅速占據了他的心,蕭元謹低著頭,不敢抬起來,就怕被蕭問闕看見他難以控制的表情。
“你覺得你是我的孩子,我便應該對你比對他更好,更喜歡你,認為這才是正確的,公正的,可人心從不公平。”
“他在我身邊出生,我第一個抱的孩子是他,第一個看著慢慢長大的孩子是他,陪我最久的孩子是他,在我心里,喜愛他,對他好,才是正確的,公正的。”
蕭元謹被嫉妒和憤怒沖昏的頭腦又在他的竭力壓制下逐漸清醒,他突然意識到,蕭問闕顯然早就知道他嫉妒樓風吟,可他從前不提,如今才提,便是代表著蕭問闕已經不打算維持表面和諧。
他,決定分開他和樓風吟了。
“你雖是我生的,也是朝臣們按照我的要求教出來的,可你學的卻是他們需要的我,并非完全的我。”
“他們教你教得很好,權衡利弊,審時度勢,你都很會。”
“卻過于冷血。”
“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明碼標價,有什么用,有多少用,你都清清楚楚。”
“當你覺得風哥兒不值得你再付出那么多時,你便會放棄了。”
蕭問闕說著蕭元謹所想,竟是句句真實貼切。
“當然,你不會做得那么明顯,大約就是依舊娶他,依舊讓他做太子妃,只是側妃妾室一個不少,又或者給他一個側妃之位,好好養著他,一生富貴,為了名聲和未來儲君,我猜你心里更傾向于前者,如此,你還能得個好名聲。”
蕭元謹面紅耳赤,心中所想歸想法,被人說出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蕭問闕面沉如水,給風哥兒本就擁有的東西,卻還要讓他承這份“天大的恩情”,真是好大的臉!
“你總覺得朕對你不夠好,現如今,朕便做主,將你和風哥兒的婚事作廢,今后婚嫁各不相干,你可以娶更合你心意的妻子,如此,你可滿意?朕可算對你好?”
蕭元謹伏地而拜,“父皇……”
明明是好事,他卻半點也不欣喜,反而有種山雨欲來的警惕和驚慌,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事,即將發生。
心中翻來覆去半晌,卻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
頭頂卻傳來蕭問闕依舊平靜的聲音。
“至于風哥兒,你也不必操心,縱使天下都無他容身之地,皇宮總是有的,他愿意待多久便待多久。”
蕭問闕眼眸微垂。
“……住一輩子都可以。”
第67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8
離開的時候,蕭元謹臉色有些灰敗。
他剛回到東宮,便有人上前來稟報刺客的事,說已經找到了刺客,但是都已經死了,且在他們身上發現了前朝余孽的痕跡,問太子是否還要繼續查下去。
蕭元謹揮揮手,“不必了,就這樣結案吧。”
他已經沒心情再去管西夷的事,不過是戰敗求和之國,談判上就算他寸步不讓,西夷又能拿他們如何?
他們還能打,西夷卻已經無力戰爭。
他也用不著費什么心力去搜尋西夷做手腳的證據。
蕭元謹回到殿內,疲憊地撐著額頭,腦海中倒是忽然想到了那所謂刺殺,是否和今夜的意外有關。
片刻后,他又搖頭不再去想,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父皇下定決心,消息雖未傳開,他與樓風吟已經再無轉圜的余地。
“殿下!”東宮的內侍忐忑不安上前,小聲說了蕭元英對樓風吟圖謀不軌之事。
蕭元謹擺擺手,“孤知道了,此事無須再提。”
那人面色卻更加緊張嚴肅,“殿下,不是奴婢嚼舌根,而是奴婢今日恰好在內務府,見到一隊內侍急匆匆地從內務府拿了東西便離開,殿下可知,他們拿的是什么?”
蕭元謹皺眉。
那人見狀,當即低聲耳語了幾句,蕭元謹雙眼一睜,下意識想要起身去找樓風吟,下一瞬,動作又生生僵在原地。
今日他只從福公公那里聽說樓風吟中了藥,有太醫看過,已經好多了,沒什么大事。
可若是有內侍去內務府拿那種東西,豈不是說明那藥并非藥物能解?其中必然用了其他法子。
既然如此,福公公為何不告訴他?
是父皇下令?
似乎說的通,卻又好像哪里有問題。
蕭元謹心中有不安,還有些煩躁。
可惜他方才剛被蕭問闕訓斥一頓趕了出來,否則他現在一定會回去問一問。
翌日,樓風吟從床上逐漸轉醒,不等他清醒過來,便有宮人小聲傳道:“殿下醒了!”
緊接著太醫看診的看診,宮人伺候穿衣漱洗的伺候,精致的早食也擺在了桌上。
一系列的待遇,比之樓風吟從前在宮中的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
眼前的一切眼花繚亂,而樓風吟卻是在太醫診脈的手搭上他的脈搏時驟然清醒。
他想起了昨夜,想起了自己在一間宮殿里被困,想起了那度秒如年的等待,蕭元英的丑惡嘴臉,還有……還有皇帝叔叔!
心中劇烈跳動,情緒也猛烈起伏,體現在脈搏上,太醫出聲安撫:“世子殿下身子虛弱,臣給您開點溫和滋養,補血補氣的藥,喝了之后休息幾日,切勿再大喜大悲。”
太醫走后,樓風吟仍靠在床上沒有動彈。
宮女擔心他不適,還特地在床上鋪了厚厚的軟墊。
但樓風吟其實并沒有特別難受,不適當然是有的,盡管蕭問闕挑的是其中尺寸最小也最細的一根,可那從未被這樣入侵過的地方,第一次經歷這一遭,樓風吟想起那時的感覺,臉色都是白的。
但是蕭問闕提前做了準備,動作又仔細小心,并沒有傷到他。
如今想起來,樓風吟腦海中盡是當時自己在藥力作用下,沉淪于欲海,狼狽又恥辱的模樣。
樓風吟臉色愈發蒼白。
還有皇帝叔叔……
皇帝叔叔……
“殿下醒了真是太好了,奴婢這就去告訴陛下,陛下關心殿下,必定會來看殿下的。”
“等、等等……”樓風吟急急出聲。
他抿了抿唇,囁嚅半晌,才出聲道:“能不能……暫時先不要告訴皇、陛下?”
宮人們不解,“殿下,陛下臨走之前特地關照,等您醒來,就第一時間告訴他。”
顯然這宮中,還是更聽蕭問闕的。
聞言,樓風吟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人離開,朝著紫宸殿方向走去。
望著門口半晌,樓風吟發了會兒呆,便匆匆用了幾口早食,便又借口身體疲倦歇下。
他逃避似的閉上眼睛,心中期盼著自己能在蕭問闕來之前睡過去,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對蕭問闕,更不知道在對方心里,自己又是怎樣的人。
他……還是他的皇帝叔叔嗎?
樓風吟在床上翻來覆去,久久無眠,直到宮人送來熬好的藥喂他喝下,在藥性作用下,他逐漸來了睡意,一覺醒來,也依舊沒見到蕭問闕。
他不確定地問了一遍宮人,卻得到了一個蕭問闕沒有來的結果。
樓風吟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覺,既松口氣又有些委屈。
他沒來見自己。
為何?
樓風吟心緒復雜,卻聽見宮人道:“一個時辰前,外面跪著的那位實在撐不住,倒地昏迷,才被人抬回了宮,卻被下令禁足宮中,不許踏出宮門半步。”
“殿下放心,陛下心中是記掛著您的,就等您的話,為您出氣。”
樓風吟閉上眼,不想再去想。
直到午時過后,樓風吟終于見到了第一個來看他的人,永樂公主看到他就抱著他掉了兩滴眼淚,一邊哭他一邊大罵蕭元英。
幾乎差點將蕭元英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樓風吟聽得忍俊不禁,好意提醒道:“你和他是兄妹,他的祖宗也是你的祖宗。”
“那肯定是他母家那邊的祖宗不好,才有他這么個后代。”永樂公主氣得跺腳。
“還好你沒事,否則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永樂公主不知想到什么,慶幸的表情又產生了些許憂慮和遲疑,半晌問道:“……太子哥哥今日怎么沒來探望?是我和他錯過了嗎?”
雖說有驚無險,但蕭元謹會如何想,如何做,還真不確定。
樓風吟笑容一僵,面上有些羞愧和難堪。
永樂公主心中一個咯噔,故作輕松道:“放心啦,太子哥哥一定是太忙了,定是因為昨日知道你沒事,今日聽到你在歇息,才沒來探望你的。”
樓風吟抿唇,目光落在虛空,不知在想什么。
永樂公主走后,又過了一會兒,樓風吟見到了他們之前惦記著的太子。
蕭元謹見到他,臉上卻沒有關切與安撫,反而有些如臨大敵般的凝重。
“風哥兒,父皇已經告訴我了。”
樓風吟臉色一下子白了。
他咬著唇,面上盡是難堪和難以啟齒,還有濃濃的難以置信。
似是不敢相信,蕭問闕會將那件事告訴別人。
可是……可是……
除此以外,又能如何?
欺瞞蕭元謹一輩子?對他不公不說,樓風吟也心中難安,難得安寧。
他努力給蕭問闕的行為找著理由,卻仍無法忽略,那始終存在,甚至愈演愈烈的難過和難堪。
他的皇帝叔叔,將昨夜的事告訴了別人,將他昨夜的羞辱和不堪都告訴了別人……
樓風吟臉色蒼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袖。
蕭元謹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不著痕跡皺了皺眉。
“你就沒什么想說的嗎?”他問。
樓風吟打起精神,努力平復情緒,“殿下想聽什么?”
“殿下既然來質問,想來應是無法接受此事。”豈止是他,樓風吟自己都至今沒能接受。
“既然如此,便由陛下做主吧,若是陛下同意解除婚約,臣也不會有二話。”
蕭元謹皺眉看著他,似是不滿,用眼神施以壓力,實則在分辨樓風吟的表情和反應。
他注意到,今日的樓風吟,竟沒有喊蕭問闕皇帝叔叔,而是叫的陛下。
不僅如此,提到蕭問闕時,樓風吟的表情都有些不對勁,似自厭,似難堪。
“發生這樣的事,僅僅是解除婚約便足夠嗎?你和我父皇……”
樓風吟打斷道:“我和陛下什么都沒有,過段時間,我就選個道觀出家,從此不再沾染俗事,也壞不了殿下名聲。”
他抬頭看向蕭元謹,“殿下,臣知道您不喜歡臣,可陛下卻是您的親生父親,給了您一切,對您給予厚望,就算……就算……那也是不得已,您不要怪他,更不該心生芥蒂。”
蕭元謹心下一沉,昨夜,下藥,蕭問闕的雷厲風行,還有樓風吟奇怪的情緒和態度……
一個荒謬的猜測涌上心頭。
不、不可能……
父皇昨夜還來見了他,也不像是做過什么的樣子。
蕭元謹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內侍說的話。
或許沒有親身上陣,而是有其他越界的接觸。
“昨夜明明有其他人,為何一定是父皇,他是不是……”
“滾出去!”
一道聲音驟然從殿外進來,冷厲的聲音像是驚雷擊在蕭元謹心上,嚇得他的心差點跳出來。
“父、父皇……”蕭元謹慌忙道。
蕭問闕款步而來,低沉的眉眼掃了蕭元謹一眼,一個字輕描淡寫地從他喉間吐出,平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態度,“……滾。”
蕭元謹不想走,他還有許多話想說,許多話想問,心中的驚懼過后,涌上來的還有對……方才那個可怕猜測的憤怒,“父皇,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他想說,蕭問闕卻不想聽,直接示意殿內的人將他拉出去。
被人拉走,蕭元謹甩開他們,離去時,深深看了蕭問闕一眼。
待人散盡,屋內便只剩下蕭問闕與樓風吟二人。
樓風吟愣了愣,才從蕭元謹莫名其妙的態度中回過神來,似是發覺此時是何情景,一股羞臊難堪的情緒尚未完全涌出,他的行動便先快于想法,下一刻,迅速躲回了帳內。
他慌亂地低頭看看已經的衣著是否整齊,卻在不經意間看見那放在床尾的玄色龍袍,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昨夜自己揪著它的情景,臉色又白又紅。
同樣窺見那一幕的人,此時就在屋里,與他不過隔著一道屏風,一床青紗帳。
不過三丈距離。
第68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9
青紗帳內,一只手緊緊攥住帳慢,柔軟的青紗帳被抓出了明顯的痕跡。
帳外,那道身影無聲站在屏風外,似一棵青松,默然靜立。
裊裊寧神香緩緩在殿內蔓延,將其中的一切都侵染上它的味道,包括被阻隔著的兩個人。
不知何時,日漸西沉,當那顆太陽落下了宮墻,殿內不再被艷陽照射,光線也暗了一截,緊閉的門窗,阻隔著光影,讓室內明暗斑駁,朦朧不清。
蕭問闕向前兩步,仰頭望見青紗帳被揪得愈發緊,腳步停下,依舊落在屏風外。
“……”
一陣難言的沉默過后,蕭問闕淡定溫和的聲音響起,半點聽不見方才呵斥蕭元謹的嚴厲。
“早些時候便聽說你醒了,但一直抽不出身來看你。”
“風哥兒,你……”
蕭問闕的話忽然頓住,他似是有些踟躕,不知該說這什么,如何說。
就如同他早就知道他醒來是真,一直沒空來見他是假,而是他在給樓風吟時間,也給自己時間。
然而給了時間,蕭問闕卻依然沒想好一個具體的決定或者言行。
太醫的診脈結果一早便告訴了他,樓風吟身體如何,他很清楚,他也用不著裝模作樣問一句你怎么樣,還好嗎。
至于其他,蕭問闕卻也找不到一句最合適的話語。
二人就這么僵持著,直到蕭問闕道:“快到晚膳的時間了。”
“風哥兒,你是生氣也好,怨我也罷,都是小事,不想見我,我便不來,但切記一日三餐切莫落下。”
蕭問闕說罷,轉身便要離去,左右樓風吟好好的,其他事便都不急。
“怎么就也好也罷了?”
青紗帳內,一道清悅的聲音傳出,還帶著淡淡的怨,卻和蕭問闕方才所說的怨不同。
“氣您,怨您,對您來說,便是不重要的嗎?”樓風吟急急道。
“明明有口有舌,卻是連如何解釋,為自己辯解都不會嗎?”他聽起來,似乎比蕭問闕還要義憤填膺。
還是為蕭問闕義憤填膺。
蕭問闕的動作不知何時已經停在原地。
他回首望著屏風后,樓風吟卻停頓半晌,才緩聲道:“皇帝叔叔……”
“您這樣是會吃虧的。”他笑了一下,卻又像在哭。
蕭問闕卻是微微莞爾,笑了。
話到此處,他倒也不必著急離開。
吩咐宮人送上晚膳,卻是一人在屏風內,一人在屏風外用膳。
這道屏風仿佛是他們的一道防護,隔絕著他們,卻也給予他們心中的安全距離。
晚膳后,宮人將其撤走,又悄無聲息地退下去,讓殿內恢復之前的模樣。
樓風吟口中含著苦味,是藥的味道。
這道苦在他口中蔓延,讓他連說出的話都仿佛是苦的。
從那聲皇帝叔叔開始,他與蕭問闕之間,那道因昨夜之事產生的隔閡仿佛便少了一道,氣氛回暖。
“我已經做主,解除了你和太子的婚約。”蕭問闕不開口,開口便是一道驚雷。
樓風吟下意識抬頭望去,卻看不見蕭問闕,只能聽見他繼續的聲音。
“風哥兒。”
“我并不想為太子說話,但他自小便當做儲君養大,才學能力都算優秀,且幾年前的他上孝下悌,無一不好……便是如今,也只是小節有損,大節無虧。”
“而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自然也是極優秀的。”
對蕭元謹,蕭問闕尚且要將哪里好哪里不好算得明明白白,可對樓風吟,哪怕他從前有許多不符合長安朝臣勛貴標準的不妥之處,在蕭問闕口中,那也是處處都極好。
蕭元謹說他偏心,半點不假。
蕭問闕自嘲地想。
“我本以為,將你們配成一對,會是好上加好,卻不想世事萬物皆有緣法,你們非但沒有好上加好,反而一人嫉妒,一人委屈。”
“此事錯在我,如今由我結束,也是有始有終。”
“本是好心,卻辦了壞事,先前給你的那份圣旨,也本是想給你的保障,卻不想寶物招賊,引來老二覬覦。”
子不教父之過,太子和蕭元英是他推卸不掉的責任,他們做了什么,也得算他的一份,如此算來,樓風吟所吃的苦,竟全都是他造成的。
他是想為樓風吟好,可他給他的一切,非但沒有讓樓風吟過得更好,反而讓他受盡委屈和苦楚。
甚至給他帶來委屈和苦楚的人,是他的兒子,甚至……是他自己。
他今日時常想,若是沒有這一切,樓風吟會如何?
他會自由自在,哪怕沒有太子妃這個身份,哪怕樓家已經無人,他會受勛貴或者族中欺負,但只要有他寵著護著,便沒人敢給他臉色看,哪怕是太子。
他會過得很好,比蕭問闕想的還要好。
可這一切,都被他的亂點鴛鴦譜給毀了。
“……風哥兒,對不起。”
樓風吟手攥緊著衣袖,胸口劇烈起伏,喉中哽咽半晌,眼角落下一滴淚,心中又酸又怨。
欺負他的人沒向他道歉,寵他愛他想對他好的人卻對他說對不起……
世間難道都是這種道理?
“您不是最喜歡我嗎?”
“連太子都因此對我不滿,您不是最寵愛的人是我嗎?那我是您的誰?太子他們是您的誰?他們做了什么,與您何干?為何要您說對不起?”
一連串的質問懟在蕭問闕臉上,同樣沖著他而來的,還有一道白色的身影。
樓風吟撲進他懷里緊緊抱著他,將臉埋在蕭問闕胸前,既不松開,也不抬頭,他像只受驚的小鳥,受了驚嚇便往對方懷里鉆,不肯離開,也不敢看蕭問闕。
“您不是最喜歡我嗎……”他又說了一句。
“那為什么您不第一時間來哄我?關心我?卻反而為他們的錯道歉?”
樓風吟的聲音帶著些許低啞,那是喉中哽咽后的聲音,聲音里濃濃的委屈幾乎要將蕭問闕淹沒。
即便是蕭問闕,也沒想到在他說了那些話后,樓風吟的第一反應竟是如此。
不喜歡他將太子和蕭元英的過錯背在自己身上,不喜歡他因那二人而來對他道歉,不喜歡……他站在太子和蕭元英身前,面對著樓風吟。
那讓樓風吟覺得,蕭問闕和太子他們才是一起的,和他對立。
這個擁抱有些過界,可再過界的,昨晚也做過了,如今再說這些,倒顯得蕭問闕不負責任,又當又立。
想了想,蕭問闕伸出手抱住了樓風吟,在他后背一下一下輕拍,安撫著對方。
被疼惜的感覺是最讓人放松又沉迷的,若是可以,樓風吟甘愿永遠沉溺在這個懷抱里。
他閉上眼睛,任由難以自已的淚水浸濕了蕭問闕胸口金線織就的龍紋。
無聲的哭泣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樓風吟用沙啞的聲音悶悶道:“為什么不說話?”
“我在想,現在和太子他們斷絕父子關系還來不來得及。”蕭問闕道。
樓風吟破涕為笑,下意識想抬頭看他,卻生生忍住了,他依舊將自己的臉埋在蕭問闕胸前。
并非是他不想讓蕭問闕看見自己,而是他不敢看對方。
“來不及了。”樓風吟搖頭道,“您已經犯錯了。”
敢當著蕭問闕的面說他有錯的人,從前是御史,現在則多了個樓風吟。
“那我將功補過。”蕭問闕非但沒有聲音,反而溫聲哄道。
“就是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彌補這份過錯?”
樓風吟動了動唇,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他下意識想說那你以后要更疼我,比對太子還要好,他要比太子更重要,他要做他最喜歡最寵愛的人。
可他也知道,太子和蕭元英縱然有錯,縱然再不好,他們也還是蕭問闕的孩子,太子還是儲君,有血緣,還有重擔,哪一樣都比他這個沒有血緣關系,還身無長物的人重要。
能以這樣的身份得到蕭問闕的寵愛,已經是他祖宗保佑,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他怎能奢求更多?
樓風吟閉上眼睛,抓著蕭問闕衣服的手,似克制,又似想要更加抓緊。
半晌,他才用逐漸平復的聲音,語氣平和道:“我希望,您能像以前一樣寵著我。”
一直寵著我……
樓風吟不求其他,他只求和從前一樣。
只求他們不會因為太子和蕭元英而生出隔閡,也不要因為昨夜陰差陽錯、迫不得已的不堪而變得疏離。
這個世上最在乎他的人,也只有蕭問闕而已。
蕭問闕沒親自養過孩子,他的三個孩子,都并非他親自撫養長大,說實話,父愛是有,卻并沒感受過為他們憂心苦惱的感覺。
唯有樓風吟,他看著他在邊關出生,又是個哥兒,看著他一天天長大。
他和樓風吟的父親比親兄弟還親,樓風吟對他而言也和自己的孩子無異,樓風吟兒時喝的羊奶,還是他找來的羊產出的。
他為他做過的事大大小小,自己都記不清。
樓風吟回長安時,他還擔心他會不會水土不服,會不會不適應長安的生活,每年回長安他都會帶些邊關的特產給他送去。
他竟會擔心樓風吟不喜歡長安那樣的安樂窩,說出去怕是要被人嘲笑。
那時他才有做長輩,做父親的感覺。
如今,他再次體驗到了那種感覺。
既擔心他不懂事,又怕他太懂事。
前者容易吃苦,后者受盡委屈。
一聲嘆息在心中響起,蕭問闕輕輕拍了拍樓風吟后背。
“沒有婚約,你依然是臨安世子,不做太子妃,你也仍舊是我最寵愛的孩子。”
“今后便是天下無你容身之所,我在的地方,便永遠容得下你。”
“風哥兒,我給你自由和寵愛,你可以隨意做自己。”
蕭問闕笑了笑道:“我是你的皇帝叔叔。”
“一直都是,永遠都是。”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不僅會是皇帝叔叔啊,接下來就是同居啦。話說,我是不是忘記排雷這個故事古代有生子了?好像真忘了,那在這里說一下,后面是有生子的,不過是很晚了,而且不會細寫,內容非常少。
——
第69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10
蕭元英腿上的傷還沒好,便被人從床上拉了起來。
他張口就想罵人,卻在看見來人時渾身一僵,隨后便是怒從心頭起。
“你來看我笑話是不是?”
“蕭元謹,好歹咱倆才是一個爹親生的,我倒霉了,你就這么迫不及待落井下石?!”
干壞事的時候不想著是兄弟,如今事情敗露倒想起了這份塑料兄弟情。
蕭元謹來這兒可不是和他續什么兄弟情的,“當日之事,你是如何做到的?”
蕭元英心虛道:“什么怎么做到的,不就是那樣嗎?”
蕭元謹皺眉:“你好好想清楚,孤來問你,是你唯一可以為自己辯駁的機會。”
“孤知道你蠢,所以你只需要把前因后果說明白就可以。”
蕭元英想罵人,然而想想這兩天自己受的苦,又忍住了,自暴自棄地把自己怎么想到這個辦法,又是怎么實施的說了一遍,他本沒想著蕭元謹能做什么,自己算計的可是他的未婚妻,不過是覺得已經這樣了,再壞還能壞到哪兒去了?
說完后憤憤瞪著蕭元謹,“這下你滿意了?我陰謀敗露,徹底出局,你卻什么損失都沒有,還可以繼續做你的太子,娶你的妻!”
蕭元謹冷冷看他一眼,“你想多了。”
“你從來沒有過機會,何來出局?”
蕭元英……蕭元英想上去踹兩腳,礙于自己腿傷不便,只好忍了。
蕭元謹卻意味深長看著他問道:“當日臨安世子是如何解的藥,你可知道?”
“父皇請了太醫……你不會不相信吧?我真的還沒碰他父皇就來了!”蕭元英著急解釋,還想讓自己罪減一等,讓蕭元謹幫自己求情。
蕭元謹冷冷看他,知道蕭元英根本就不知道那藥是什么效果,也不知道那晚的解藥過程。
想明白后,蕭元謹轉身就走,蕭元英還在床上大聲叫嚷著:“蕭元謹,蕭元謹!太子!大哥!你一定要幫我和父皇說說好話啊?”
蕭元謹沒搭理他,跟沒說這件事他說了不算。
敢傷害樓風吟,那就要承擔責任,那可是……連他都不敢動的人。
蕭問闕的動作很快,甚至都沒給蕭元英把傷養好的時間,便讓人送他去守皇陵。
楚國才剛建朝十多年,過去也不過一個皇帝,且先帝勤勉節儉,皇陵修得很寒酸,附近人少田少,想要留在那里,必須種田開荒。
得知自己要去種地,蕭元英百般不愿,然而無論他怎么鬧,都沒能鬧到蕭問闕面前,蕭問闕甚至不想聽他為自己辯解。
和皇宮錦衣玉食比起來,種地是很苦,但也只是和皇宮的生活相比。
作為皇子,蕭元英不至于像許多流民一樣離家逃荒逃難,不會受人剝削欺凌,便已經比絕大多數百姓好上許多。
至于什么時候能回來,蕭問闕卻沒給個具體時間。
蕭元英甚至還擔心自己能不能回來。
他被人送上馬車,哭著喊著說他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饒過他這一回。
然而馬車依然堅定地往皇陵行駛而去。
蕭元英一走,消息便到處傳開,蕭問闕要罰蕭元英,也要有個理由,他原本給蕭元英定罪是勾結外族,謀奪儲君之位。
這個消息倒是沒惹人懷疑,但是他到底是如何勾結,如何謀奪,細究下來,便會有人發現貓膩。
蕭問闕請太醫,內務府被取走東西這樣的消息根本藏不住,便隱隱有人猜出其中端倪。
再派人悄悄打探一番,宮人對樓風吟的態度比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樓風吟已經回到他從前住在皇宮時常住的披香殿,那些宮人也跟著他來了披香殿。
還有人傳出,當晚太子遭到了皇帝訓斥,灰頭土臉地離開,某些人便有些坐不住了。
等蕭問闕讓太子和樓風吟解除婚約的圣旨下來,朝臣們當即上書勸誡。
不是前不久剛下的定下婚期的圣旨嗎?怎么說改就改?
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能出爾反爾,食言而肥。
他們是不喜歡樓風吟,不想要樓風吟霸占太子,更不想樓風吟生個兒子,但是父子相爭,父奪子妻,有違倫理,他們自詡儒士清流,決不允許這等有違三綱五常,道德倫理的事情發生。
是的,在蕭元英走后,宮中漸漸傳出了蕭問闕和樓風吟的風流韻事,還說正是因為樓風吟因為意外成了皇帝的人,二皇子才會被罰得那么重,太子才會被訓斥被退婚。
先霸占太子多年,如今又爬上皇帝的床,樓風吟儼然已經成為長安話本閑客口中的狐貍精。
妖精修煉多年,才會克死親人,還來魅惑君王。
樓風吟的形象一下子變得可怕又神秘,倒是樓家因為人都死完了,竟反而保護了清名。
樓風吟聽說這些時,久久無言,半晌,才自嘲一笑。
皇帝叔叔,您說要給我自由,可這漫天的流言蜚語,所到之處,哪里有他的自由可言?
“殿下,太子殿下想見您。”宮人來稟。
“不見。”樓風吟閉上眼睛,聲音低沉。
“你不想見孤,孤卻一定要見你。”太子直接闖了進來,其他人也不太敢攔。
太子看向殿內其他人,“都下去。”
宮人們猶猶豫豫。
樓風吟:“殿下有何事,不便他人聽?”
他們已經不是未婚夫妻,自然也不必對對方太客氣。
“事關父皇,你確定要被別人聽見?”
樓風吟頓了頓,這才打發宮人們出去。
“你想說什么?”
蕭元謹看著他,直接道:“我們成親吧,我娶你。”
樓風吟表情頓住。
“你要我一心一意也好,不喜歡我,想要和我貌合神離也罷,都隨你。”
“總之,我們成親。”
樓風吟攥緊衣袖,“然后再被你打壓欺負是嗎?”
蕭元謹皺眉:“過去的事我向你道歉,保證以后再也不會發生,只要你愿意和我成親。”
樓風吟瞥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容我提醒你,我們已經解除婚約了。”
蕭元謹:“你難道沒聽到外面那些流言嗎?你在這里安樂享福,可因為你,父皇受到了多少攻訐?你就一點也不愧疚?”
“父皇英明神武,建功立業,威懾八方,卻因為你成了他人口中的取笑談資,風哥兒,算我求你,放過他好不好!”
蕭元謹雙目通紅,是樓風吟從未見過的失態,從前還端著的太子架子,此時蕩然無存,他甚至能說出隨便樓風吟頂著太子妃的名頭隨便玩,只要他肯嫁給他,破除外面的流言蜚語。
他自小聽著蕭問闕的故事長大,在他心中,父皇便是高高在上的神祇,無論是今朝還是史書,都該是他英勇偉岸的身影,不該有半點污名。
他把蕭問闕的名聲看得比自己的名聲還重要。
所以就要犧牲他嗎?樓風吟想。
太子說得忽然很好聽,可他既不想要有名無實,也不想和別人胡來。
他只想像尋常雙兒一般,嫁個尋常人,能和對方夫妻恩愛最好,能舉案齊眉也行,相扶相持,走過一生,這很難嗎?以他的身份,是奢望嗎?
樓風吟想說,想反駁,想抗拒,然而腦海中又浮現出蕭問闕的身影。
那是對他最最好,最疼他的皇帝叔叔,此時,對方正在因為自己而挨罵。
那些話便堵在喉嚨,艱難吞咽。
“元謹,太傅他們應當教過你,不要妄議長輩,更不要想著插手長輩的事。”
蕭問闕從外面進來,神情自若,姿態從容,聲音里卻帶著淡淡的威懾和嚴厲。
他款步而來,樓風吟望去,卻被蕭問闕身后的陽光刺了眼睛,眼淚不自覺從眼眶中滑落。
他慌忙抬袖擦了擦,一方錦帕被遞到他面前,樓風吟的動作頓了頓,到底還是伸手接過。
緊緊將錦帕攥在手心,卻低著頭,不敢看蕭問闕。
蕭元謹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父皇,兒臣不忍見您名聲有損……”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蕭問闕淡淡瞥他一眼,“是誰教你,遇到難處理的事,便解決無辜的人?”
蕭元謹低頭,“兒臣不敢,兒臣也是想彌補……”
“不需要。”蕭問闕看了眼樓風吟,目光深深,“從今往后,風哥兒也是你的長輩,他的事,自有朕處理,而你唯一能做的,便是尊敬。”
樓風吟手中一緊,迅速抬頭,撞進了蕭問闕的眼中,眼中的震顫和不敢置信盡數落入蕭問闕眼中。
這是……什么意思?
一個念頭涌上心頭,將他心中攪了個翻天覆地,讓他眼前一花,幾欲暈厥。
比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蕭元謹,他雙眼瞪大,看了看樓風吟,又看了看一派淡定從容的蕭問闕,忽而自嘲一笑。
蕭元謹紅著雙眼,死死盯著蕭問闕,“原來,兒臣所在乎的看重的,不容有失的您的名聲,在父皇心中,竟不值一提。”
或者,只是在樓風吟面前,才是不值一提。
但那都不重要了,既然蕭問闕自己都不在乎,那他念念不忘,替對方擔心,反而像個傻子。
“去做你應該做的事,不要總耗在這些小事上,朕和風哥兒,你都不必操心。”
蕭問闕語氣淡淡,但其中透露出來的不耐,顯然已經是對蕭元謹的最后通牒。
如此,蕭元謹還能說什么呢,他向蕭問闕拜了一拜,無聲退下,將一切情緒都壓在了心里。
出了殿門,仰頭望天,蕭元謹忽然發現這陽光好刺眼,難怪方才樓風吟也落了淚。
他仰頭站了半晌,才甩袖而去。
殿內,蕭問闕和樓風吟對視半晌。
忽而,蕭問闕伸出手,撫過他的眼角,將那一滴將落未落的淚抹去。
第70章 嫁給未婚夫他爹11
略帶親密的動作仿佛一個開頭,暗示了某些隱喻。
樓風吟一開始是失神,忘了避開,之后便是來不及避開,他眼神慌亂,側身避開蕭問闕的視線。
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變得難以言喻。
蕭問闕見狀一笑,將視線落在被他攥緊的手帕上,似安撫道:“嚇到你了?”
樓風吟搖搖頭。
倒也不是嘴硬,而是他打心里信任著蕭問闕,知道對方不會傷害自己。
若是連皇帝叔叔都不能相信,那這世上就沒有他能相信的人了。
因此哪怕蕭問闕方才說了那樣的話,樓風吟心中想的也并非是蕭問闕有什么壞心思,而是下意識認為他一定是有理由的。
“皇帝叔叔。”樓風吟頓了頓道,“我已經好些時日沒回府了,我想明日若是無事,便回家去,再過些日子,便是祖父忌日。”
蕭問闕順著他的話道:“屆時朕陪你一起去,朕也許久沒有去看看老將軍了。”
樓風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糾結半晌,最終也只是點點頭,算是應下。
“也正好帶些你常用的東西進宮。”蕭問闕繼續道。
樓風吟心頭一跳,下意識抬頭望向蕭問闕。
卻見后者對上他的視線,不閃不避。
似是看出他的滿腹不知從何說起的話語,蕭問闕微微一笑道:“風哥兒,以后就長住宮中吧。”
“你要出宮玩都隨你,你想偶爾回府住也可以,但更多的時候,就住在宮里,住在這里。”
樓風吟攥了攥手帕,抿了抿唇道:“為什么?”
“皇帝叔叔,這樣不是更讓別人覺得……”
覺得他們之間不清不楚,覺得他是那勾引了他的妖精,覺得蕭問闕是父奪子妻。
“這樣不好嗎?”蕭問闕問。
樓風吟頓住。
他想了想這有什么好,卻怎么也想不出來。
難道……難道是因為那晚的事,才讓皇帝叔叔覺得毀了他的名聲,污了他的清白,想要對他負責?
可是……可是……
可是他是皇帝叔叔啊。
樓風吟想象了一下皇帝叔叔做他的夫君的畫面,便半是羞恥,半是別扭。
想到皇帝叔叔會對他做比那晚還要不堪的事,樓風吟便不敢再抬頭。
若是換了一個人,他們有了那樣的關系,那也是非嫁不可的,可將那人換成皇帝叔叔,盡管樓風吟知道這似乎才是應當,卻也難以克制地涌出難受和委屈。
他想了想,才想明白并非是因為那人是蕭問闕他才會委屈,而是那人是蕭問闕,他的難過和委屈才敢訴說,敢暴露,敢發泄。
“你住在宮中,住在朕身邊,以后便不會有人敢再覬覦你。”蕭問闕道。
樓風吟抬起頭,見蕭問闕坐下,對他喊道:“過來。”
樓風吟乖乖走過去,大腦還沒有聽明白,身體便率先乖順地走了過去。
蕭問闕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親自掛在樓風吟腰間。
樓風吟認得,這枚玉佩是曾經先帝送給蕭問闕的生辰禮,不僅僅是一塊玉佩,還代表著蕭問闕,見玉如見君。
“風哥兒,朕曾經給了你許多寶藏,卻沒給你守護的能力,如今這樣正好。”
樓風吟摸著玉佩,上面仿佛還帶著蕭問闕的溫度和香味。
樓風吟眼眶發熱。
蕭元謹來找他的時候,他尚且心中怨懟不滿,如今見到蕭問闕寧可犧牲自己的名聲,為他做保護傘,他才方知蕭元謹所言非虛。
他的皇帝叔叔,當真是為了他,要毀了一世英名。
“皇帝叔叔,這樣不好。”
“哪里不好?”
“哪里都不好。”
蕭問闕哪里看不出他所想,笑道:“太子想的多,看不破,你也一樣嗎?”
“名聲不過是文人用來約束人的工具,卻約束不了朕。”
“至于身后名,朕從不在意,無論如今多輝煌,將來史書不過兩三頁,為了那兩三頁紙,朕便要戰戰兢兢,因為世俗教條束手束腳嗎?”
若他真是那樣的人,也不可能做出登基幾栽,絕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長安這種事。
貐W磶W正W嚟W
樓風吟怔怔看著蕭問闕,看著他面上的從容平靜,卻又仿佛看到了他的冷峻不羈。
恍惚間,他似乎想起了曾經很久遠的記憶,想起了被蕭問闕帶著在馬上馳騁的感覺,天高地闊,任人馳騁。
那是天地都約束不了的自在恣意。
“風哥兒,將來你想獨身一人可以,你想尋歡作樂也隨意,你遇到了心儀之人,朕便再下旨賜婚。”
蕭問闕的態度十分明確,樓風吟今后便留在宮中,明面上,他依舊是臨安世子,在別人眼中,他是蕭問闕的沒名沒分的情人,實際上,他仍是蕭問闕護著的人,仍是自由的自己。
他人或許會猜測,蕭問闕不給名分是不想坐實父奪子妻這件違背道德倫理的事,不想在正史上留下污名。
他們會對樓風吟狐貍精的形象繼續深刻,卻不會膽大包天再敢覬覦皇帝的情人,甚至不敢對樓風吟不恭敬,畢竟世上最容易吹的,便是枕頭風。
這件他人口中的風流韻事,會成為樓風吟的保護傘,護他一世風雨。
所付出的,不過是幾句流言蜚語,以及蕭問闕自己不怎么在乎的名聲。
樓風吟胸口劇烈起伏,不知名的情緒在他心頭翻涌,又酸又脹。
他俯身跪坐在地,抱住蕭問闕的雙腿,埋首在蕭問闕腿上,半晌,微微顫抖的身子才逐漸平靜。
他想,他這輩子,大概都沒有能償還皇帝叔叔的東西。
償得了恩,卻償不了這份情。
他卻并不難受,甚至恨不得這份情欠得再多一點,更多一點,好讓他更名正言順地陪在蕭問闕身邊,誰也趕不走。
幾日后,蕭問闕陪樓風吟回了一趟王府,祭拜了老將軍,接著便收拾東西回宮。
從前樓風吟住在宮中,也是以客人的身份,雖也有專屬的宮殿,屬于他的東西卻不多。
可這回,樓風吟將自己常用的東西都帶上了。
他們同進同出,并不避著他人。
從前他人見了也只覺得蕭問闕過于寵愛這個晚輩,才會對他如此縱容,如今明明是差不多的行為,落在他人眼中,卻成了皇帝寵愛這個從兒子手中搶來的雙兒,后宮要添新人。
若是再生下個孩子,太子地位還穩嗎?畢竟皇帝可是說過,天下是蕭樓兩家共掌,還曾下過樓風吟的孩子便是太孫這種圣旨。
所幸很快傳出,樓風吟身體有損,難以受孕的消息,才讓朝臣稍稍安心。
朝臣們上書的奏折蕭問闕一個都沒批復,什么諫言批評他都不聽,他們鬧了一陣,發現皇帝沒打壓太子,政事也和從前一樣處理得井井有條后,他們也累了,算了,散了。
不過是納個妃,只要不封后,他們都還可以接受。
但問題是,若是蕭問闕鐵了心要封后,他們也沒什么辦法。
有兵權有名望有正統大義,他從不需要怕誰。
從前他們覺得這樣英武的皇帝是他們的驕傲,如今卻覺得略感心塞。
躺平放棄的朝臣們等著蕭問闕下旨,等啊等,等到樓風吟住進了離蕭問闕最近的棲梧宮,卻都沒等來冊封的旨意。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卻也不好當著皇帝的面問他是不是吃了不認賬,連個名分都不愿意給人家,不是說好的最寵愛的人嗎?
有聰明人自以為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覺得他就是不想給自己留下污名,為此,竟然還放心許多,至少皇帝是有所顧忌的。
樓風吟住進棲梧宮第二天,永樂公主便找了上來,她神情復雜地看著樓風吟身上穿的明顯是宮中才有的衣物服飾,還有對方腰間的玉佩。
“我本來以為他們是胡說的,父皇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你又怎么可能答應,現在看來,竟然是我錯了。”
“風哥兒,你就沒什么要和我說的嗎?你和父皇……”
樓風吟垂下眼眸,他和蕭問闕的事,誰也沒有告訴,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這不過是蕭問闕借著名頭對他的保護。
永樂公主好歹是在宮中,知道的比別人多些,比如那晚樓風吟中藥,解藥的是蕭問闕,用的卻是玉勢。
“對不起。”
永樂公主心下一沉,她也低下頭。
“我以為,你會做我的大嫂,卻不想你現在卻成了小爹。”
雖然都算一家人,但她還是一時難以接受和適應,雖然在得知那日的事后,便預感到可能有變故,但如今這樣的情況,仍讓她覺得自己要是輕易接受,就是對不起大哥。
“你讓我再緩緩吧。”永樂公主說罷轉身就要回宮。
蕭問闕和樓風吟都是她很重要的人,但是大哥也非常重要啊。
她還是先去安慰安慰大哥吧。
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樓風吟有些失神。
“殿下,沐浴用的水已經準備好了。”
短短的時間,樓風吟在其他人私底下的稱呼已經成了“那位貴人”,當著面,卻還是稱他為殿下。
樓風吟回過神,起身去沐浴。
然而等沐浴完,看到宮人準備的里衣,他才發覺不對。
那單薄的里衣,竟是輕紗透手的水紅色。
薄薄一層,穿在身上若隱若現,卻沒什么遮羞之用,反而令人更羞。
樓風吟先是一愣,隨后面上一紅。
仿佛被蒸煮過的溫度迅速浮上臉頰,蔓延至胸前。
剛剛出浴的他渾身白里透紅,如出水芙蓉,更襯這件水紅的里衣。
“參見陛下。”
遠遠傳來的請安聲嚇得他心頭一跳,也顧不上別的,將里衣穿上身,又匆匆在外面套上中衣,才稍稍安心。
行動間卻小心翼翼,生怕露了端倪。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雙更,我也好想好想寫到他們在一起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