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入v章節合一)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到達齋藤所說的員工宿舍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夜色當空, 殘月冒著冷光,流淌在草地上的每一個角落, 周圍安靜到近乎詭異的地步,只偶爾有佝僂的老人在拾荒。
樓里只住著零星的幾個無家可歸的打工人,Mafia確認了他們的身份后就以極其廉價的價格租給了他們。水泥地面裂開,頑強的植物在夾縫之間生長,伸出幼嫩清脆的枝芽。估計過不了多久,這里就會被買走,被推倒, 坍塌,然后會有新的樓層被建造, 取代過往的一切痕跡。
倆人一前一后踏上樓梯, 略微老舊的燈艱難的閃爍了幾下, 顫顫巍巍的亮著微弱的光, 只能讓人勉強看清腳下的臺階。
門依然是開著的, 顯然齋藤離開的時候跌跌撞撞沒顧得上,門的把手上也是累積著一層厚灰塵,中原中也直接一腳把半掩的門踢開了。他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看見路邊的野花都嫌棄開的太丑礙眼,看見[太宰治]更是想要拿個機關槍把他給突突了。
為了防止這家伙忽然想要動手揍人, [太宰治]早就選擇從與他并肩的位置后退一步改為默默跟著,雖然不怕死, 但他還是挺怕疼的。
沒有窗戶的屋里一片黑暗, 走廊里微弱的燈光甚至照不進去,被阻隔在小小的門外。還算寬敞的房間里空蕩蕩的, 只有一張孤零零的床,還有墻邊在黑暗里模糊不清的東西, 好似是衣柜。門內門外好像由此被分為兩個世界,一半是模糊不清的黑暗,一半是猶猶豫豫的光。
而一旦猶豫,門就會在某一刻忽然關上,門內門外的人就會就此永遠分開。
中原中也站在屋子門口正慢吞吞找著燈的開關,[太宰治]忽然從旁邊不由分說的擠了進來,伸出手甚至都不用看,直接熟門熟路的找到開關按了一下。
……
什么都沒有發生。
[太宰治]:“……”
[太宰治]咳嗽兩聲“可能是燈壞了。”
如果是平常,中原中也肯定覺得無需回答,但可能是現在氣氛實在是過于尷尬,中原中也被尷尬的氣都消了,有些別扭的轉開頭:“嗯。”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很奇怪,他居然有一天和[太宰治]會淪落到需要絞盡腦汁想話題的地步。
哪怕是十五歲剛認識的時候,他們犯了錯被一起關禁閉的時候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那時候他們擰巴的要命,各自占據禁閉室離對方最遠的一個角落,對視一眼冷哼一聲就抬頭看天花板,誰都不愿意理誰。
禁閉室沒有游戲機,沒有玩具,沒有電視……可十五六歲的小孩子正是好動的年紀,看見土里的花就想薅,看見路邊的狗就想踹,無聊就會想玩游戲機,實在是閑不住。這種冷戰大概率堅持不了幾分鐘,就會以某個人故意發出的咳嗽聲終結。他們甚至不需要交流,就心領神會了對方的意思。
然后太宰治會趴到沙發上,中原中也坐著,兩個臭小孩一邊揪著盆栽里植物的葉子,一邊用手指沾水,用水滴為棋子,在有著方格子桌布的桌上下五子棋。
水容易干,有時候下著下著,之前落下的“棋子”就慢慢變成一抹水漬,最后消失不見。勝負沒能分幾次,盆栽倒是薅禿不少。
玩累了他們就睡覺,禁閉室就一張床,少年們心高氣傲,誰都不愿意當睡沙發的那個,于是硬擠在一張床上。面對面看著對方麻木不仁的臉,越看越氣,最后演變成兩個人伸手掐著對方的臉使勁擰,擰瓶蓋都沒有用過那么大力氣。
“你放手!”
“你先放!”
“那三二一一起放!”
“行。”
“三,二,一,放!”
安靜幾秒后兩人再次吵了起來。
“你耍賴!為什么不放!”
“你不也沒有!”
最后森鷗外來親自迎接他的鉆石出來的時候,就會看見磨出火星的倆鉆石,臉已經被對方扯的紅腫紅腫。并且養的兩顆白白嫩嫩的大白菜直接無視了他,繼續互拱,張牙舞爪像兩只大螃蟹揮舞著鉗子,誓死要和對方同歸于盡。
直到紅發的艷麗女人抽出刀,以扇掩面流蘇微動,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聲音問,你們誰想先挨這一刀,倆人才肯分開。
兩個大人也對他們非常沒轍,尾崎紅葉拉著中原中也,森鷗外摸了摸太宰治的頭,兩個人非常不爽的默契回頭互相做了個鬼臉。
那時候,太宰治看他的眼睛亮亮的,明明是生氣的表情,中原中也卻覺得他其實很開心。他想,這家伙真的是無聊透頂又心口不一。但轉念一想,陪著他玩游戲的自己也真的是很無聊。
倆人打架的時候太宰治從來都是一點優勢都沒有,但他仗著中原中也不能真的在禁閉室揍他而有恃無恐,像只驕傲的鵪鶉一樣嘴叭叭叭說個不停。
鵪鶉……想著想著,中原中也忽然不合時宜的笑出了聲。
[太宰治]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在黑暗中眨巴眨巴眼睛:“你氣傻了?”
中原中也笑容立刻消失:“……”
“你信不信我馬上把你打傻?”
[太宰治]撇撇嘴,“啊,我信信信。”
中原中也從身上摸索出一個手電筒打開,強烈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房間。一切都明朗起來,已經銹蝕的鐵衣柜映入眼簾,柜門半開著,在手電打開的瞬間莫名其妙發出吱呀的一聲響,恐怖片的氣氛就這樣起來了。
[太宰治]的手依然放在房間燈的開關上沒來得及放下。
“對了,你剛剛找開關怎么那么熟練?”中原中也略微嫌棄的看了一眼角落里一只已經爛了的老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關在里面餓死的。
“我在這里住過。”
“啊?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背著我來的?”中原中也狐疑的問道。
他和太宰治剛加入港.黑那會兒,雖然沒有直接擔大任,但一加入就被首領器重,住在地理位置最好的員工宿舍。不過太宰治這個逼會自己跑去睡集裝箱。
[太宰治]擺擺手,表示我可沒有瞞著你。
“我十四歲就跟著森先生了,剛認識那時候他把我安頓在這邊住了一周,雖然不是這個房間,但大體上布局差不多,他說……”
他打開了衣柜,先是愣了一下,隨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他說什么?”
故事聽到一半戛然而止,中原中也還挺好奇的,畢竟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很少提到森先生的事,也沒有說過為什么要跟著森先生。
“……”[太宰治]有些僵硬的回頭,看了一眼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意識到不對勁,走上前看向衣柜。
中原中也:“……”
兩人有些僵硬的扭動脖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濃烈的不理解和無語。中原中也當初看太宰治為了氣家里的大金毛把狗糧全當著它面吃完了都沒有這么無語。
只見鐵衣柜里塞滿了各種……咳咳……成人用品,最顯眼的是一個大號的充氣娃娃。這么大一個柜子,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做到用……把這兒塞的滿滿的啊?
“這是齋藤……他家吧?”中原中也有些不確定。
“你在問我?我都不認識他。”[太宰治]嘴角抽搐。
“我現在也不太確定了。”中原中也試圖讓自己盡量不要被私情蒙蔽雙眼,但他還是覺得那個孩子不是這種性格的人。
“而且這里既然已經荒廢了,說明肯定有人來清理過,沒道理把這些……嗯……留下。”
[太宰治]聳肩:“所以他離開之后應該還有人在這里住過,不過那個‘借住’的人目前不在這兒,而且齋藤活過來在這兒醒的時候也沒有碰到他。”
而且那個人肯定應該離開好久了,這里除開齋藤離開時凌亂的腳印,一點點活人生活的痕跡都沒有。
[太宰治]先是不動了一會兒,然后好像做足了心理準備,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當中的某一個還有包裝袋沒拆封過的,比劃了幾下,然后立刻縮了回來拿紙瘋狂的擦:“這些東西是新放進去的,灰塵落的角度不對。”
新放這些東西干什么?
中原中也皺眉:“正常人看到這些東西應該不會動手去翻,畢竟不知道什么人用過,就算沒有潔癖也不會想去碰。而且會將重點放在為什么會有人在這兒放這些東西,那人腦子是不是有病,從而忽略這些東西本身,所以……”
“嗯,我也覺得里面有炸彈,而且快炸了。”[太宰治]贊許道。
“你確定有?”
“嗯。”
“那你還這么淡定,被炸彈炸死可是很疼的。”中原中也瞥了他一眼,“怎么,還是說你現在更耐疼了?”
“不是還有你嗎?”[太宰治]滿不在乎,“反正中也可以做到的吧。別人做不到,但你一定可以。”
“哈,你還真是信任我啊。”
“那是當然,不信任的話,我們就不會是搭檔了。”[太宰治]說。
甚至說信任都不準確,應該是過分的信任。
太宰治可以毫無顧忌的把旁人豁出性命死一百次也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輕飄飄的扔給中原中也,并且不用擔心失敗這種可能性的出現。
因為中原中也不會輸,只要他出手,就不可能出現失敗兩個字。
除了中原中也,再也沒有人能讓他那些看似喪心病狂絕無可能實現的計劃得到實現。他甚至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事先說明,一個眼神對方就能明白。
畢竟那可是中原中也啊,戰無不勝,可以容納荒神,堅韌到極致的人。
中原中也可以隨心所欲的發揮自己的力量,不用考慮后果。
反正太宰治那混蛋什么都會考慮周全,他不需要擔心受傷,不需要擔心會不會有叛徒背刺,不需要擔心收尾。可以肆無忌憚的做任何想做的。
受了傷就放心躺下,不管是哪個犄角旮旯,太宰治肯定能最快找到他。遇到強敵想用污濁就直接開,反正太宰治肯定早就疏散周圍的人了,反正在他快承受不住的時候,太宰治也肯定會接住他。
就算前一天剛吵完架,太宰治也會在他昏睡過去的時間里給他把飛了的寶貝帽子和外套撿回來。
他們時常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惱怒生氣,又因為對方的存在而有恃無恐。
常年都處在一種,反正有你在的,什么都可以解決,反正有你在,不愁自己活的長反正早晚會被氣死的扭曲心態中。
“看吧,你什么都知道。”中原中也沒有動作,只是站在原地,“明明可以一起解決的事情,你偏要和螃蟹一樣縮在殼里。”
[太宰治]一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的態度:“我覺得這件事不太行。”
中原中也這次沒有生氣,或者說他本來也沒有指望這青花魚嘴里說出什么人話,只是回到正題上:“看來這里什么都沒有,是有人刻意引我們過來。”
他隨手一揮,大樓的墻壁被掀飛,露出黑色的天空。他上前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兩個人直接從坍塌下去的墻壁口跳了出去。[太宰治]當首領許久,沒被人這么拎過,一瞬間有些頭暈目眩。
中原中也從手腕出飛出繩索勾住了最高的那棵樹的枝干上,兩個人直接像蕩秋千一樣,在即將摔到地上半身不遂的時候被高高拋起來,飛向滿是星星的夜空,一抬手似乎就能觸碰到月亮。
[太宰治]沒由來的想起那天他從Mafia的大樓上一躍而下,繃帶被風吹散,他什么都感受不到,安靜的等待著被他最害怕的疼痛所吞沒。
只是有個說最討厭他的傻子忽然出現,大聲喊他。
[你這混蛋!]
“喂,太宰治。”
有著相同聲線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他恍惚想起來那天那人憤怒又悲傷的眼睛,暗流洶涌的藍色深海,幾乎要把他溺死。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又看見中原中也笑著沖他挑眉,漂亮的藍色的眼眸彎成很好看的弧度,風揚起他橘色的發梢,青年勾起來一個嘲諷的笑。
“你這不行啊,看來你在那個世界沒有好好鍛煉,這點高度都怕成這樣。”
是了,中也應該是這樣肆意張狂的才對。
可那時候為什么又要露出那樣悲傷的表情呢?
但他現在無法去開口詢問,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這個機會。
過了一會兒,中原中也選擇好合適的時機,兩人落在了地面上。
也就在同一時間那棟樓里發出一聲巨響,血色的火光出現在他們剛剛的樓層,緊接著整棟樓都燒了起來。距離聲音出現到整棟樓燒起來,中間空隙不超過十秒。
那些東西果然是障眼法,有人想借此除掉他們。不過被盯上的倆人卻一點也不緊張,沒覺得后怕,甚至還有閑工夫接著聊天。
“確實沒怎么和你再去出任務。”
“那你在Mafia干什么,吃白飯?”
“我就不能是文職工作嗎?”[太宰治]無奈。
“我怕你這性格會把那些不按時完成工作喜歡碎嘴的的同事全毒死,反正據我所觀察,他們百分之九十九都非常八卦。”
“啊,被你猜對了,我確實把他們都給宰了。”[太宰治]毫不客氣的回答。
“呵呵。”雖然知道肯定是假的,中原中也還是冷笑著回復,“你看你,混蛋到家了。”
他注視著[太宰治],眼睛里有這位異世界搭檔小小的倒影,還有背景里燃起的大火。熊熊燃燒的烈火映照在他眼中只是一束火苗,[太宰治]看見自己在火苗中燃燒,可更多的是藍色,海洋一樣的藍色。
將一切都包容的藍色。
自由又歡快的海洋。
海洋是他的眼睛。
他又想起[中原中也],想起最后對視的那一眼……他的心臟忽然開始疼痛。
不過沒有關系,他早就已經習慣。
“看來明天警方那邊有的忙了。”中原中也幸災樂禍道。
“這不是Mafia的地盤嗎?”
“對啊,但是Mafia可是正規公司,一切都是走正規渠道合法的。但現在忽然有人在我們公司荒廢的地方安炸彈,警方可不得查出原因給我們一個交代。”
剛剛的那棟樓里沒有人,并不會造成傷亡,唯二可能的受害者早就逃的遠遠的了。而且對財大氣粗的Mafia也算不上什么損失,畢竟本來就該拆掉來著。
“想想他們焦頭爛額的模樣,真是讓人開心。”中原中也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他早就看不慣那些沒用的吃干飯的家伙了。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那些居住在附近的工人們有些驚慌的聲音。
中原中也將鎖鏈收回手腕的器械里。那鎖鏈極細極輕,通體黑色,有著細微的紋路。應該是專人專門打造的,價格不菲,攜帶也非常方便。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視線,解釋道:“這是別人送的生日禮物。”
“但你好像不需要吧?”
剛剛如果不是因為[太宰治]人間失格的干擾,中原中也完全用不上這種東西。平常打架更是雞肋。
“他說這個世界上最不缺乏的就是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異能者,就算我很厲害,也要防患于未然,萬一哪一天異能就用不了了呢?”
“呵呵,挺會說漂亮話的。”
“當然,這不是你的專長嗎?”
[太宰治]:“……”
哦,原來是“我”自己送的啊,那沒事了。
“眼光真好。”
不愧是我。
[太宰治]補充道。
中原中也:“……”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太宰治]也覺得自夸的有些太明顯了,于是果斷變臉扯開話題:“你覺得齋藤有問題,還是有人利用齋藤?”
“我覺得這應該是你需要思考的問題,思考完然后告訴我答案就行。”
“但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不說些什么轉移話題的過渡語會很尷尬嗎?”[太宰治]面無表情。
中原中也思考三秒,果斷回答,“我覺得兩個都有可能。”
“你說的很有道理。”
“我們回去再說。”
“我也這么想。”
“……今天很晚了。”
“那明天再說。”
“……”
回到中原中也家后,[太宰治]坐在沙發上閉著眼睛打盹,頭搖搖晃晃的。等中原中也洗完澡他才能去洗澡,沒洗澡他絕對不會上床。
那屋子里很久沒打掃,一股奇怪的味道,[太宰治]甚至覺得自己也被沾上了那種發霉的氣味。
但是他真的很困。
自從不用再當首領后他就在這個世界經常犯困,之前熬的夜全部反噬了回來。他想他可能是真的很累了。
迷迷糊糊間,他做了個夢。
但由于是淺眠,他其實是能夠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的,但他無法讓自己醒過來,沒有辦法從夢境中掙脫,于是他只能順著夢的劇情往下走。
他夢見自己變成螃蟹。
而且是那種一看就很適合做成罐頭的螃蟹。可能是日有所地夜有所夢吧,他實在太愛吃螃蟹了。
石頭問他,你為什么一定要躲在殼里?
螃蟹驚訝的問:“石頭居然會說話?”
“螃蟹能說人話為什么石頭不能?”
“螃蟹好歹是活的。”
“那石頭說不定也是活的,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然后他們開始吵架,最后螃蟹非常生氣,夾起石頭扔進了海里,石頭大喊著“我還會回來的”掉進水里沒了蹤影,螃蟹揮揮鉗子對他說了句再見。
他又忽然出現在海里,海里有一只漂亮的藍色海蛞蝓,軟軟的看上去很好摸,于是他伸手擼了幾下,就像人類擼貓一樣。
海蛞蝓說:“你殼里的身體也很軟,為什么不愿意從殼里出來呢?”
看在對方很好看手感很好還讓摸的面子上,螃蟹勉為其難的回答:“因為不一樣,我們不一樣。”
“螃蟹不能沒有殼。”
“螃蟹的殼被撬開,他就會死。”
說完話,螃蟹就不見了,海蛞蝓也不見了。
[太宰治]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他在套圈圈,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在套圈,反正夢的發展就是這么奇妙。
前九個都沒有中,最后一個被一只憑空出現的螃蟹抓住,螃蟹硬生把環套在了一個禮物上。
然后螃蟹消失了。
他擁有了十塊巧克力,但其中九塊是壞的,是發了霉有毒的。
然后[中原中也]出現了,問他在干嘛。
[太宰治]說,“剛剛有個天使出現,給了我十塊巧克力,讓我送給過一會兒第一個遇見的人。”
他拿出唯一好的那一塊:“但我只愿意給你一塊。”
螃蟹先生渾身上下只有這一塊是好的,是沒有腐爛的。
螃蟹先生想,我都給你。
但螃蟹先生不會告訴你這些,他甚至要趾高氣昂的用最涼薄的語氣說:“我只愿意給你這么一點點。”
“因為我最討厭你了。”
然后不說人話的螃蟹先生就死掉啦。
真是奇怪的螃蟹。
“太宰,你可以洗澡了。”
朦朦朧朧之中,中原中也喊醒了他。
“哦……”[太宰治]揉揉眼睛。
剛剛好像做了個夢來著……但不記得夢到什么了。
真是奇怪。
第二十九章
“……地震了?”路邊的拾荒者有些惶恐道。
太宰治被忽如其來的巨響震的耳朵一疼, “嘶”的捂住了耳朵,地面也有些微微顫動, 他跟沒骨頭一樣靠在了[中原中也]身上。
最近運氣真的不太好,怎么總是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且不說旁邊這只天上掉下來的蛞蝓,而且大半夜居然有人放炸彈,聽這動靜怕是一整棟樓都保不住了。
[中原中也]略微不爽的看了一眼太宰治:“我和你很熟嗎?”你貼過來貼的這么熟練。
太宰治無精打采的站直了,煩躁的揉了揉腦袋,有些無奈道:“不好意思, 習慣了。”
中原中也的骨架子很小,人也一小只。太宰治沒事就喜歡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抱在懷里蹭蹭很舒服。把那該死的帽子拿下來, 十五歲的中原中也頭發毛茸茸的, 摸上去很舒服——他十五歲的時候只得逞過一次, 后來可以肆無忌憚的時候, 中原中也已經留了長發。
于是他又喜歡在溫存后,讓對方橘色的發在自己手指間纏繞,牽牽連連, 糾纏不清。
[中原中也]站在他身邊的時候,在很偶爾很偶爾的某一個瞬間, 他會下意識的以為那是他的搭檔。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其實并不是經常見面,平均下來大概一個月都不一定能見一次。工作性質決定了中原中也需要時常世界四處跑, 太宰治雖說是喜歡摸魚但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干, 后輩們解決不了的事情他還是會出面。
而且偵探社和Mafia雖然是合作狀態,但雙方過往到底有些恩怨, 沒事也不會到對面去晃悠。
他們都已經是成熟的大人,不是要成天黏在一起的小孩子了。但是太宰治在某些時候……極少極少的時候, 會覺得有些寂寞。當然啦,一點點而已。
而現在[中原中也]來到他的身邊,就好像在半夜給一個本就饑餓的人看吃播視頻,本來不看還行,越看越受不了。
看,現在都餓出幻覺來了。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沒事吧?”
“我很好。”
“我不信。”
“……”
太宰治生無可戀:“那請問蛞蝓先生你到底要我怎么辦呢?”
[中原中也]不說話。
太宰治投降:“好吧,其實是因為我餓了。”
[中原中也]有些狐疑的看了他幾眼,想起來這家伙之前確實說過自己低血糖來著。于是從兜里掏出一顆糖,遞了過去。
“給。”
太宰治頗為感動:“你這糖里不會下毒了吧?”
為了證明自己,[中原中也]剝開糖紙,塞進了自己嘴里:“沒毒。”
太宰治:“……”
[中原中也]攤手:“你看我也沒用,我就一顆。”
太宰治:“……”
面無表情的回頭,指著剛剛不小心叫出聲并且圍觀了一切的拾荒者,頗有些遷怒以及無理取鬧的意思:“這家伙有問題。”
[中原中也]喀嚓一下將糖咬碎,點點頭:“看出來了。”
這地方基本上沒人,鳥不拉屎,哪個拾荒者會來這兒啊。
拾荒者莫名其妙:“小伙子你說什么?”
“朋友,你剛剛說地震了的時候表現的那么害怕,后面卻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偷瞥我們,你不會覺得我看不見吧?”
老人搖搖頭:“小伙子,我耳朵不好,你說什么?”
“算了,別廢話。中也,把他綁回去。”
這里是佐藤小姐記憶中自己死去的地方,他們這算是故地重游——佐藤小姐的故地。
[中原中也]也不含糊,話音剛落,拾荒者腳下的地面立刻塌陷下去。剛剛還佝僂著的老人立刻目露兇光,從隨身攜帶的捅里抽出一把刀沖著太宰治的臉投擲了過來,另一只手沖著兩人胡亂射了幾槍,然后借力往后翻去。
太宰治漫不經心的側過身,刀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子擦過去,甚至可以感受到利刃劃破空氣帶來的風。
[中原中也]隨手接住子彈,以人類幾乎看不清的身法出現在拾荒者的身后,老人還來不及露出驚恐的目光,只來得及對上那雙就被一腳踹翻在地上,然后被踩住后腦勺,臉被摁進土里,泥渣子進入他的眼睛鼻孔和嘴里。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窒息死了的時候,后腦勺的力道松了。
“說吧,你的目的。”
[中原中也]的聲音冷到了骨子里。
太宰治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
中原中也即使是旗會的同伴都死去的時候也不會這樣毫無感情的說話。他的聲音可以是憤怒的,厭惡的,撕心裂肺的。但不應該是什么都沒有的。
也就在分神的一瞬間,他沒來得及注意到老人的異常。等他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阻止他把毒藥咽下去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已經吞了下去。
太宰治“嘖”了一聲,放開男人的脖子,在他身上翻找了片刻,最后略微嫌棄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擦手。
老人狼狽的吐出血,瞪大一雙眼睛,扭曲著掙扎了十幾秒就這樣徹底斷了生機。
“你怎么回事?”[中原中也]蹙眉看他。
太宰治也皺眉:“都怪你。”
害我分心。
兩個人的視線一觸即分。
倒不是生氣,只是一個是覺得對方不該這樣,一個聽出了對方話里有話。
最后是太宰治先嘆了一口氣:“好吧應該怪我。”
[中原中也]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戒備的默默探頭:“你背后面是不是藏了一把槍?”
太宰治:“……”
太宰治:“我收回剛剛的話,果然還是全部都是你的錯。”
[中原中也]:“哼。”
“你剛剛蹲下去拿到了什么東西?”他已經不想再和這個幼稚的家伙糾結到底是誰的錯了。
“原來你看到了啊,還想瞞著你來著。”太宰治晃了晃手中的一枚小小的黑色追蹤器,“他身上的,看來有人提前一步來到過這里并且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中原中也]雙手抱臂:“還有呢?兩個。”
太宰治聳肩,默默吐槽:“這個中也更惹人討厭了。”
“我聽見了,混蛋太宰。”
“就是要你聽見啊,不然說了有什么意思。”太宰治理直氣壯。
“我還拿了這個。”太宰治在對方再次開口前打斷了對方,以防吵架升級導致自己被揍,然后把東西展示給他看。
“……紐扣?”
“價值不菲哦,可以回去檢查檢查。”
“那爆炸的那邊怎么辦?”[中原中也]接過那枚紐扣,上面甚至鑲嵌著一顆寶石。
“既然已經炸了,這人也走到了這里,說明即使之前有線索,現在也已經被處理干凈了。沒必要再去。”
“至于這枚追蹤器……”太宰治晃了晃,“不管什么目的,我想對面很快就會來找上我們了。”
“說不定,會是意想不到的驚喜呢。”
太宰治最后忽然輕笑了一聲。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總覺得大概率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
半個小時前
[太宰治]扶住即將跌倒的拾荒者,然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小心。”
一枚追蹤器就這樣貼在了老人的腰側衣服上。
第三十章
“沒有離開橫濱?”
中原中也有些詫異的挑眉, 屏幕上定位器顯示那個不簡單的臭老頭居然在一個距離Mafia挺近的地方停下來了。
剛去齋藤之前的宿舍的路上他們就碰到了那個拾荒者。荒郊野嶺的拿個破麻袋能拾到個什么?撿到尸體的概率都比撿到礦泉水瓶的可能性大。
中原中也當機立斷扔了一塊石頭砸到了老人的膝蓋上,[太宰治]順勢上去扶住了他。為了防止被懷疑, [太宰治]還裝模作樣詢問了一下老人的情況。
一切都很順理成章。
[太宰治]倒躺在沙發上,修長的腿隨意的搭在沙發背上,整個人隨意懶散的不像話。頭發因為重力微微下垂,聽見中原中也的話后淺淺抬起鳶色的眼眸:“……這樣嗎?”
“你猜他是死了被埋在那里,或者是真的去了那里?”
中原中也隨手甩了甩手腕挽出一個漂亮的刀花,長而有力的手指抓著一個蘋果,用來劃破人脖子的匕首泛著寒光, 這是他找人定制的,現在卻被他用來削水果。“當然還有最后一種可能, 就是有人發現并且拿走了你安在他身上的追蹤器, 正在守株待兔等我們送上門。”
[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 忽然伸手。
中原中也從鼻腔里發出“哼”的一聲, 然后不耐煩的從自己的蘋果上削下一小塊, 刀嵌進脆而多汁的果肉里……送進了自己嘴里。
“想吃自己削,你這家伙別指望我。”
蘋果被咬碎,發出咔嚓咔嚓的清脆響聲, 一聽就知道是很好吃的蘋果。
[太宰治]承認自己有被蘋果的香味引誘到,他從沙發上爬起來, 從果盤里重新拿了一個蘋果,果皮已經紅透了。
蘋果已經洗過了, 他張開嘴, 略白的唇色與艷紅的蘋果形成反差。
“咔嚓。”
[太宰治]用紙擦去唇上遺留的蘋果汁:“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撐著下巴,“那現在走?”
“嗯。”
十分鐘后
[太宰治]雙手抓著剛買的熱可可奶茶, 死活不肯走出開著空調的奶茶店一步。
本就寒冷的冬天在今天的清晨再一次降溫了,風吹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 呼出的氣息轉瞬就會在空氣中變成霧氣,在玻璃上凝結成霜。[太宰治]本來就常年體溫偏低,中原中也剛剛碰了一下他的手,已經冰的不像活人。
但這能怪誰,誰讓他大冬天不肯戴手套。手套上有毛茸茸的兔子怎么了,好歹也是愛麗絲送的禮物,一點面子都不給。
[太宰治]本來皮膚就蒼白,現在已經被凍的白到幾乎透明,只能死死握著奶茶杯子取暖。
只有在人多的開著空調的溫暖室內,他才能勉強感受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這么怕冷你就不能多穿一點嗎?”
中原中也無奈道。
“我以為會和昨天差不多。”[太宰治]扭了扭胳膊,稍微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結果今天降溫了。”
在自己的世界,一般銀會提醒他。
不過現在那個溫柔的女孩并不在他身邊。
也不知道她和芥川怎么樣了,如果愿望可以成為現實,他希望這兩個孩子已經過上了平靜安寧的生活。
想著想著,他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太宰治]覺得自己大概率是要感冒了,既然反正都要感冒,那也就無所謂了。他下定決心,推開門,深吸一口氣,任憑寒冷的空氣涌入肺部。
然后又打了一個巨大的噴嚏。
中原中也幸災樂禍的笑了笑:“真是脆弱啊,太宰。”
“明明已經十七歲,結果洗冷水澡感冒燒到四十多度,趴在床上把自己裹成蠶蛹哼哼唧唧的人不配這么說。”[太宰治]面無表情的擦了擦眼角溢出來的生理性淚水。
“哈?我什么時候哼哼唧唧了?”中原中也表示這簡直就是危言聳聽,他明明很安靜的在睡覺。
“你自己睡著了當然不知道,我給你喂藥的時候你還死活不肯喝,嫌這個藥苦那個藥難聞,簡直是難伺候到了極……點。”
[太宰治]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
但現在收回好似為時已晚。
“哇。”中原中也點點頭,“喂藥,你真是個關心同事的大好人。”
[太宰治]:“……”
“我說我剛剛是騙你的,你信嗎?”[太宰治]試圖垂死掙扎一下。
中原中也不為所動道:“我個人直覺比較準,所以我認為你現在才是在騙我。”
倆人又不說話了。
這倆天他們沉默的次數尤其多,有時候是謊言被拆穿,亦或是聊到了不想提及的話題。
[太宰治]不愿意坦誠相待,中原中也只能勉強自己當個半吊子醫生跟著。雖然他不會醫術,但他擅長于從各種河里撿回來。
不過倆人現在都沒什么干勁。一個不愿意吃藥的病人醫生也無可奈何,指不定哪一天就徹底消失了。
相顧無言了幾秒,[太宰治]板著一張臉思來想去準備說些什么打破沉默,結果張開嘴沒忍住:“阿嚏。”
又是一個大大的噴嚏。
于是中原中也無法克制的笑了。
“我……我不……哈哈……額……是故意……的……”中原中也笑得斷斷續續。
[太宰治]已經不想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