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第 111 章   憑什么日本是世界第一……

    圣誕節(jié)的早上，整個芳登廣場沒有一家商店開門。

    這個時候是各家小朋友高高興興從襪子里往外掏禮物的時候，父母與他們一起玩耍，全家和樂融融。

    劉嘉想通過西門子公司了解一下東北的情況都做不到，在中國的西門子公司也要放圣誕假期，一直放到元旦之后。

    她只能繼續(xù)與江南地區(qū)曾經(jīng)聯(lián)系過的幾家商行聯(lián)系，采購大量的紗布、吸水棉，還有連翹柴胡葛根之類的中藥運往哈爾濱。

    現(xiàn)在這些東西的價格還算平穩(wěn)，等疫情一旦爆發(fā)，別說價格飆升，只怕有錢都買不到。

    來自法國的電報，要從江南地區(qū)采購物資送往東北地區(qū)，商行的人雖然奇怪，但也不是特別驚訝，現(xiàn)在直奉、奉皖鬧個沒完，大概東北物資緊缺，直接采購又會被半路截胡，所以找了個洋人做中轉(zhuǎn)。

    他們自己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收錢點貨，就把物資都送上火車了。

    此事，在一傳十，十傳百的傳播中，漸漸扭曲變形，成為后世編排羅斯柴爾德家族的證據(jù)之一：全世界都在羅斯柴爾德家族的掌控之中，他是所有紛爭與戰(zhàn)爭的幕后黑手。

    劉嘉在公寓里閑著也是閑著，便去Emma’s house閑逛，看著室內(nèi)裝修有沒有可以再進(jìn)行調(diào)整改進(jìn)的地方。

    她在搬來搬去的時候，聽見門鈴響，有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婦人走進(jìn)來，劉嘉轉(zhuǎn)身微笑：“你好�！�

    那位婦人眉目深邃，是高加索人的樣貌，衣著樸素，但是頭發(fā)卻梳得一絲不茍，氣質(zhì)端莊淑雅。

    開口是純正流利的法語，遣詞用句非常的優(yōu)雅，好像標(biāo)準(zhǔn)的法國宮廷禮儀用語教科書。

    劉嘉問她有什么想要看看的，她看著劉嘉放在珠寶柜里的那些首飾，然后問：“貴店是否收購古董首飾？”

    “收的，不過，我不懂首飾，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等到圣誕假期之后嗎？我得請珠寶鑒定師來�！�

    婦人面色愁苦，她哀求道：“我這些都是非常好的東西，但是我非常著急用錢，真的等不到圣誕后了�！�

    劉嘉見她這么著急，心中生疑：不會是哪家飛天大盜偷了富豪家的東西，跑她這里來銷賊贓了吧？

    她沒有再繼續(xù)多問，便讓婦人把她要賣的東西都拿出來。

    看起來都是項鏈、手鏈、戒指、胸針之類的東西，甚至還有兩件衣服。

    最后拿出來的是一樣有趣的小玩意——一頂用翡翠與黃金做成的轎子。

    轎子的主體部分是翡翠，窗子是水晶，窗子上還有流蘇窗簾。

    轎子和窗子的鑲邊是黃金，抬桿在貼著轎子的位置是黃金，伸出來的部分是翡翠。

    只有巴掌大小的轎子設(shè)計非常精巧，轎門是鉸鏈結(jié)構(gòu)，可以打開，露出里面用珍珠母做成的小小座椅。

    這轎子的氣質(zhì)看起來非常像歐洲馬車，跟中國的轎子完全不一樣。

    就這種在螺螄殼里做道場的精巧，又讓劉嘉想起之前見到的那枚法貝熱圣誕彩蛋。

    “俄國的東西？”劉嘉問道。

    婦人一驚，然后點點頭。

    單就做工而言，是精巧的，可是劉嘉是一個連真假黃金都分不清的外行人，更別提翡翠了。

    以她的眼光看來，那翡翠雖然還比較透，但是轎壁上布滿了一點一點的深色斑點，距離她見過的滿綠玻璃種手鐲蛋面之類的東西，有很大的距離。

    劉嘉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并給出自己能夠出的價格。

    如果單以手工藝品的價格來收的話，她沒有問題，老婦人有問題。

    要以珠寶工藝品價格來收的話，老婦人沒問題，她有問題。

    雙方陷入僵持，劉嘉說：“或者您再等等兩天，我想辦法把珠寶鑒定師叫出來，讓他幫我看看。今天還是圣誕節(jié)，連我都找不到他�！�

    老婦人緊抿著嘴唇，她想要的價格跟劉嘉能給的價格之間相差一倍。

    劉嘉很喜歡首飾的設(shè)計，更喜歡那頂小轎子的工藝，她真希望阿牙就在這里，抓緊時間學(xué)習(xí)一下人家是怎么做的。

    老婦人還是沒有吭聲，劉嘉沒辦法，嘆了口氣：“要不，您去別處看看有沒有人愿意收？”

    老婦人沒有走，她早就去其他地方看過了，今天沒有一家珠寶店、奢侈品店開門，只有劉嘉這里敞著門，她才過來碰碰運氣。

    “請您再加一點吧，它們真的是好東西�！崩蠇D人哀求道。

    劉嘉讓錦兒去找彭舉，讓彭舉去警察局打聽打聽，最近法國有沒有發(fā)生什么盜竊案搶劫案，有沒有誰丟了珠寶首飾之類的東西。

    無意中銷贓不會被判刑，但是多半會被當(dāng)成證物扣留，來來回回的扯皮，那就沒意思了。

    老婦人緊張地看著錦兒出門，劉嘉笑著說：“沒事，我讓她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珠寶鑒定師�！�

    老婦人這才恢復(fù)平靜。

    劉嘉有意無意與她套話，問她這么多好東西是從哪里來的。

    她說是祖上傳下來的。

    過了一會兒，彭舉、鄭不艾還有錦兒三個人回來了，彭舉告訴劉嘉警察局沒有接到任何報案。

    鄭不艾則是跟幾個大哥剛剛參加完法國的某組織的一個集會回來，滿臉興奮，他學(xué)到了好多東西。

    最后更是激動的脫口而出了一句俄語：全世界無產(chǎn)者聯(lián)合起來！

    站在一旁的老婦人臉色頓時嚇得刷白，倒退兩步。

    錦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干嘛叫這么大聲，你看把老人家給嚇得。”

    鄭不艾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老婦人怔怔地看著那堆首飾，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對劉嘉說：“我實在等不了了，就按你說的價格吧�！�

    “誒？可是，您不是吃虧了嗎？”

    “急著用錢，沒辦法�！崩蠇D人眉頭微微皺起，十分無奈。

    劉嘉按剛才談好的手工藝品價格給了老婦人，等老婦人走后，她在手上把玩著那個小小的轎子，忽然想起，如果它來自沙俄，那么除了珠寶工匠之外，還有一個人可以鑒定。

    那就是身旁帶著沙俄大公的香奈爾。

    兩人現(xiàn)在都在經(jīng)營女裝業(yè)務(wù)，不過劉嘉的業(yè)務(wù)范圍比較雜，風(fēng)格與香奈爾的女裝完全不同，因此兩人關(guān)系還比較和睦，沒有因為同行是冤家而鬧得不愉快。

    劉嘉帶著小轎子，還有幾樣首飾來到香奈爾的別墅。

    香奈爾和迪米崔大公果然在家，屋里到處都是一股濃濃的香水氣息。

    劉嘉抽了抽鼻子，沒錯，是被瑪麗蓮·夢露入睡時僅穿著的睡衣——香奈爾五號。

    “Emma，你來得正好，聞聞這個味道，喜歡嗎？”香奈爾問。

    劉嘉并不喜歡香奈爾五號，她喜歡Christian Dior 的紫毒、白毒、真我和沙丘。

    不過跑到人家門前來直接說不喜歡，那未免也太不會做人。

    當(dāng)初為了融入時髦精同事們的圈子而下的功夫此時又用上了，她報出香水里幾種不同的香調(diào)來源，就連站在一旁的調(diào)香師恩尼斯·鮑都大為驚嘆：“Emma小姐的嗅覺真得很靈敏�！�

    同時劉嘉告訴香奈爾：“這樣復(fù)雜的香氛，成熟優(yōu)雅的女性應(yīng)該會喜歡的�！�

    對不起，我還是一個喜歡玩小轎子、小積木的幼稚小女孩，欣賞不了它的復(fù)雜。

    香奈爾聽了很高興，她又拿出為香奈爾五號設(shè)計的瓶子，問劉嘉感覺怎么樣。

    那幾款瓶子都是與這個時代流行相誖的極簡款，幾乎與后世的香奈爾五號瓶子沒有區(qū)別。

    劉嘉指著一個自己曾經(jīng)見過的款式說：“這個很好看。”

    “跟我想的一樣�！毕隳螤枌�劉嘉的品味太滿意了。

    兩人又寒暄了一會兒，香奈爾才問劉嘉過來有什么事情。

    劉嘉拿出那頂小轎子，還有一副項鏈和手鏈，問迪米崔大公有沒有見過。

    大公對項鏈和手鏈沒有印象，看到小轎子，他說：“這個我知道，是阿列克謝的玩具。怎么會在你這里？”

    阿列克謝是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最小的兒子。

    “有一個老婦人賣給我的�！眲⒓蚊枋隽艘幌履莻�婦人的長相。

    大公想了想：“如您所說，她好像是阿列克謝的保姆娜塔莎。”

    劉嘉明白了，大清玩完的時候，宮女太監(jiān)也沒少往外卷東西，世界各國的內(nèi)侍都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娜塔莎為什么這么著急，等圣誕假期放完，確定它是真的珠寶之后，不是能賣更高的價格嗎。

    大公看著轎子，眼神里滿是悲傷：“以前我去宮里，阿列克謝總會拿著它和我一起玩宮里的游戲……”

    如今，阿列克謝已經(jīng)是莫斯科郊外泥土里的一把被燒焦的枯骨，大公和姐姐流落在巴黎。

    劉嘉問大公想不想把這轎子留在身邊，大公連連搖頭：“不，您還是留著它吧。”

    睹物思人，越看越傷心。

    “抱歉，我不想惹您難過的�！眲⒓蔚狼�。

    大公整理了一下情緒，微笑道：“哦不，這與您沒有關(guān)系，這是命運的安排�！�

    劉嘉回去檢查老婦人賣給她的其他東西。

    有一個只有巴掌大、鑲著一圈金屬木耳邊的盒子，看起來是具有實用價值的，金色的盒身上嵌著一圈祖母綠，木耳邊上鑲著粉色的寶石。

    盒底的托腳是金屬彎曲成藤蔓的模樣。

    它還有個盒蓋，盒蓋上鑲著一顆大珍珠。

    錦兒笑嘻嘻地說：“放一塊香胰子進(jìn)去倒是正好�！�

    這么一個花哨的盒子，放肥皂？劉嘉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然后，她發(fā)現(xiàn)盒底有一些白色的沉淀物，不知道是什么。

    用指甲刮下來一些，聞了聞，又放在水里沖了沖，起了一點泡沫。

    “……還真是肥皂盒……”

    劉嘉忽然覺得自己就像看到后蜀國主孟昶用七寶夜壺的趙匡胤：“難怪亡國�！�

    劉嘉決定等收假之后，把這些珠寶首飾拿給阿牙，讓他學(xué)習(xí)先進(jìn)經(jīng)驗，提高自身業(yè)務(wù)能力。

    她把兩件衣服拿過來，認(rèn)真學(xué)習(xí)沙俄宮廷的服裝制作工藝。

    那兩件衣服本來應(yīng)該非常奢華的，現(xiàn)在上面有不少應(yīng)該釘著珍珠的地方都已經(jīng)脫落，還有不少長管黑琉璃也碎了一些。

    按現(xiàn)在的審美，這衣服是沒法穿出去的，只會被人笑話是不是來參加中世紀(jì)風(fēng)格的化妝舞會。

    不過改改，應(yīng)該可以做成晚禮服。

    衣服的料子非常好，就連口袋襯布都是厚實的絲綢，鈕扣也是鑲寶的，不知道那些寶石被削出了多少個面，在光線下看，藍(lán)色半透明的鈕扣一層一層折射著炫爛的光彩。

    這樣好看的衣服，盡管過時了，也是一件縫紉藝術(shù)的瑰寶，劉嘉不忍心對它動任何一剪子，就像老爺車那樣，反正她也沒有什么迫切需要把這衣服拆了重做的理由。

    只把它修補(bǔ)好，讓它恢復(fù)往日的模樣吧，將來如果有哪位歷史學(xué)家想要考證沙俄時代的服裝，也能當(dāng)論文材料用。

    劉嘉一點點檢查衣服上的破損和缺失的珍珠、琉璃管。

    缺失的珍珠共計三十七顆，琉璃管五根，破損有三處，可能是老鼠咬的。

    琉璃管在玻璃工坊就能訂到，破損自有“界線”的方法可以織補(bǔ)的天衣無縫。

    唯獨珍珠不好找，缺的幾顆珠子的顏色除了白色，還有金色和紫色。

    每顆都是正圓。

    沙皇搞來的正圓珠肯定都是天然貨，劉嘉搞不來。

    天然正圓珍珠貴的要死，沒必要，沒必要。

    劉嘉知道這個時候肯定已經(jīng)有人工養(yǎng)殖珍珠，反正只是縫在衣服上，沒必要跟天然還是人工較勁。

    她向卡地亞、寶格麗打聽關(guān)于珍珠的采購。

    PanPan告訴她一個信息，日本人御本木已經(jīng)研究出AKOYA人工養(yǎng)殖珍珠，是完美的正圓形，今年年初卡地亞進(jìn)了一些貨，如果劉嘉想要的話，她可以賣給劉嘉一些。

    “其實，中國在11世紀(jì)的時候就養(yǎng)殖珍珠了，你們沒有去中國問問嗎？”劉嘉記得在博物館里看見過包裹著珍珠層的珍珠，那玩意兒絕對是人工植入了佛像形的珠核包出來的，珍珠才沒這么佛系。

    PanPan疑惑地問：“中國？沒聽說過�！�

    劉嘉這就不服了，她找到正在放假的阿牙，問他在國內(nèi)的時候有沒有見過人工養(yǎng)的珍珠。

    阿牙點點頭：“見過，但是質(zhì)量都不太好，珍珠外層都有瑕疵，一點都不圓潤�！�

    劉嘉想起自己有一串壓箱底的珍珠手鏈，她嫌戴著硌手，就一直放在行李箱里，她把那串珍珠手鏈拿出來給阿牙看，問他能不能看出來是野生的還是人工養(yǎng)殖的。

    阿牙拿起來對著光，瞇起眼睛掃了一眼：“人工養(yǎng)殖的，好大一顆珠核。”

    劉嘉說：“可是，這珠子就很好�！�

    “很好是很好，但是你知道這是從哪地產(chǎn)的，哪家來的嗎？”阿牙只想趕緊把老板送走，大過節(jié)的，看著老板，他害怕。

    劉嘉被他問的語塞，確實，她不知道。

    別說這個年代，就連她自己的年代，她也只知道太湖流域出養(yǎng)殖珍珠，卻不知道有哪幾個國內(nèi)珍珠的牌子，最熟的還是MIKIMOTO珍珠和TASAKI珍珠，其他的就是各家珠寶公司順帶著賣的珍珠飾品，不算珍珠專業(yè)。

    PanPan對在日本采購的珍珠非常喜歡，也熱心介紹給劉嘉，她不明白為什么劉嘉明明有好珍珠，還不肯用，非得再繼續(xù)打聽。

    她讓劉嘉到自己的公寓來，給劉嘉看了幾顆御本木珍珠，確實又大又圓，而且特別的亮，與普通珍珠不一樣的亮。

    AKOYA珍珠有小燈泡之稱，直至21世紀(jì)，中國人也不知道那珍珠層里到底有什么東西，可以讓它們那么亮。

    國產(chǎn)珍珠有些也可以仿的像，但是操作手法是把生成的珠子發(fā)到日本，日本人對珍珠做了一些不知道什么事情再發(fā)回來，珠子它就亮了。

    用很多種測量手段，都測不出來。

    PanPan說：“你就不要再找啦，日本人是世界上第一個做出養(yǎng)殖珍珠的國家，做了二十多年，不會再找到工藝比它好的了�！�

    劉嘉想反駁，她想說中國在南宋的時候就有了，可是，她又說不出口，南宋的時候有了，那現(xiàn)在呢？為什么讓日本人占了先。

    她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清宮戲，里面講外國來使帶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囊欢研⊥嬉鈨喝ヒ娗�隆皇帝，皇帝喜歡自走小人自走鐘，最后還語重心長的對使臣說：“奉勸你們的皇帝一句，不要把心思都放在這些奇技淫巧上，要以農(nóng)為本……”

    大概在珍珠里造出佛像，在當(dāng)時也就是奇技淫巧，文人雅士的自娛自樂，造出來了，邀請幾個朋友到家里喝一杯，朋友們一通海吹，寫幾首詩夸夸，就此結(jié)束。

    什么量產(chǎn)，什么推廣，都不存在。

    明明是我們先開始的，明明我們玩得更花，怎么就讓1895年才開始研究的日本趕到前頭去了，到21世紀(jì)技術(shù)還沒趕上。

    現(xiàn)在劉嘉深深理解了為什么那么多留法學(xué)生過來的目的是工業(yè)強(qiáng)國，這也太憋屈了，世間最氣人的事莫過于“我本可以”。

    劉嘉不打算買御本木的珍珠，如果是在1945年8月15日之后，她可以大方一點，在商言商。

    甲午戰(zhàn)爭的時候，日本在海外的皮肉生意從業(yè)者都往國內(nèi)捐了5046美元。

    現(xiàn)在，給日本商人的錢，最后多半會在中國人的身上發(fā)現(xiàn)痕跡。

    她打算就空著那些位置不管了，反正又不打算賣，就這么掛著當(dāng)縫紉教學(xué)材料又不需要補(bǔ)齊珠子才能理解。

    服務(wù)業(yè)從業(yè)人員的圣誕節(jié)假期沒有太久，12月28日就開門營業(yè)了，還得賺一筆元旦的錢呢。

    早上，劉嘉剛走到街角，就看見頭上戴著小馴鹿帽的雅各布乖乖站在門口，眼巴巴地望向她過來的方向，看見她的身影，雅各布特別開心，蹦蹦跳跳的向她跑來。

    “這么高興呀？”劉嘉把他抱起來，“有什么開心的事要告訴我嗎？”

    “我媽媽她好了，醫(yī)生說她全好了！”雅各布笑嘻嘻地說，他拿出一只小企鵝，拼命往劉嘉手里塞。

    “咦，你不喜歡小企鵝嗎？”

    雅各布在她耳邊悄悄地說：“這是圣誕老人給我噠！謝謝你幫我跟圣誕老人說，讓我媽媽快點好。你是好人，好人應(yīng)該得到獎勵。不要告訴我哥哥呀，我只有一只小企鵝。”

    劉嘉忍不住好笑：“圣誕老人已經(jīng)給我獎勵啦，你的小企鵝收好，不要弄丟了�！�

    “哦。”雅各布把小企鵝揣進(jìn)兜里。

    坐進(jìn)辦公室之后，劉嘉就感受到商業(yè)世界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運轉(zhuǎn)，一堆事等著她。

    3M公司的膠帶樣品是圣誕節(jié)之前上船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店，倉庫里沒地方放，先放在會議室。

    劉嘉打開箱子，一排整整齊齊的透明膠，直男真無趣，就沒想過要搞點花紋什么的。

    算了，他們能搞出什么花紋來。

    劉嘉決定先試試透明膠的質(zhì)量。

    她把幾張銷售圖表貼在墻上，用力扯了扯，很好，很結(jié)實。

    又弄斷了一根木掃把的柄，再用透明膠裹起來，揮兩下，不錯，斷處自巋然不動。

    劉嘉決定再訂購一些新花樣，她記得故宮文創(chuàng)賣得最火的就是膠帶，追求新鮮的姑娘們，會為了好看，一會兒把頭發(fā)弄直一會兒把頭發(fā)弄卷，指甲油一會兒換這個色，一會兒換那個色。

    如果透明膠可以弄出花樣來，女士們就可以在家里的墻壁貼各種奇怪的貼紙，看膩了可以撕了換個花樣。

    劉嘉設(shè)計了幾種花紋，有高貴宮廷風(fēng)、清新田園風(fēng)、可愛少女風(fēng)，還有全是美圓圖案的低俗搞怪風(fēng)。

    透明膠，除了做文具相關(guān)的東西之外，還能干什么？劉嘉認(rèn)真的想。

    她無意識地把玩著頭發(fā)，忽然想到，現(xiàn)在養(yǎng)貓養(yǎng)狗的人不少，這兩種動物掉起毛來，相當(dāng)?shù)目膳�，黑褲子粘白毛，白褲子粘黑毛，家里到處都是毛……要是落在呢子衣服、布料沙發(fā)套上特別難打理，用透明膠粘粘粘，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了。

    劉嘉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果然還是滾筒式的粘毛器好用。

    3M公司的鋼鐵直男們收到劉嘉長長的傳真，本以為是對膠帶的粘連能力提出改進(jìn)意見，沒想到她對外形提出了一大堆要求。

    他們的心思都放在怎么讓透明膠更粘，以及怎么把更粘的透明膠輕松撕下來的矛與盾博弈上，從來沒往好看這種事情上想。

    劉嘉給他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晚上關(guān)店之后，是銷售主管的例行周會，他們走進(jìn)會議室。

    墻上像通緝令那樣貼著連續(xù)幾天的銷售數(shù)據(jù)。

    靠墻還放著一把被打斷后，用什么東西裹起來的掃把。

    老板正低著頭，胳膊上套了好幾個寬寬窄窄的圈，有一個常年在唐人街看華人舞獅隊練武的主管大驚失色，他悄悄告訴其他主管：“中國有一種叫鐵線拳功夫，就是往胳膊上套好多圈，出手就能打死人�！�

    主管們緊張起來。

    銷售數(shù)據(jù)有那么差嗎？差到老板氣得用中國功夫打斷了掃把？

    不可能，明明從萬圣節(jié)開始，銷量就穩(wěn)中有升。

    老板在為什么生氣？

    銷量有什么問題？

    看不出來�。�

    “開始匯報吧，誰先來？”劉嘉平靜地問。

    平時一向爭先恐后搶著報銷售數(shù)據(jù)的主管們集體沉默。

    劉嘉困惑地抬起頭，怎么回事，今天的銷售數(shù)據(jù)有這么差嗎？

    “那就按順序來吧�！眲⒓坞S手指了最左邊的一個銷售主管。

    他的表情不像是匯報銷售數(shù)據(jù)，而是上刑場被槍斃。

    112.  第 112 章   劉小嘉協(xié)理寧國府，呸……

    銷售數(shù)據(jù)比節(jié)前確實有所下降，劉嘉并沒有勃然大怒。

    很正常啊，節(jié)前已經(jīng)瘋狂消費了，很多人平時不怎么買東西的，到圣誕節(jié)前也要瘋狂的買一把，就跟中國過年一樣。

    現(xiàn)在有錢人還在假期中，攢錢消費的人已經(jīng)過勁了，怎么可能有連續(xù)消費的情況出現(xiàn)，又不是手游又開新卡池了。

    簡單的開完會，劉嘉擺擺手，讓主管們都下班，自己也打算走了。

    剛站起身，電話鈴響了起來，接起電話，對面說的是中文：“劉總，我們的鎢砂還沒有到，俄國方面在催了，您看應(yīng)該怎么辦？”

    聽聲音是鐘先生，鐘和馨。

    劉嘉一頭霧水，什么烏紗？我這又不做官服，再說現(xiàn)在的官員也不戴烏紗帽啊。

    鐘和馨又解釋了一下，劉嘉才想起來，自己前幾天剛簽了顧宗華公司的轉(zhuǎn)讓合同，顧宗華以前管的生意，都是她的了。

    她對礦業(yè)一無所知，這可真是要了親的命了。

    “鎢砂是從哪里進(jìn)口的？”

    “贛南�！�

    “中國江西的那個贛南？”

    “對！”

    劉嘉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在她心中，贛南就是賣臍橙的地方，跟鎢砂有什么關(guān)系？

    鐘和馨仔細(xì)講解：贛南是全世界最大的鎢砂產(chǎn)地，鎢砂能做很多東西，定這批鎢砂的是位于俄國喀山地區(qū)的一家工廠。

    呵呵……這個地方，劉嘉熟悉的很。

    那個工廠的老板絕對寫做俄國人，讀做德國人。

    兩個被排擠的國家偷偷摸摸，私相授受，德國不讓造武器，就在俄國境內(nèi)造。

    劉嘉問道：“俄德邊境，那就不是走海運了？”

    “是，走遠(yuǎn)東鐵路，經(jīng)哈爾濱、海拉爾、滿洲里，然后到喀山。應(yīng)該在十二月中旬就到貨的，但是到現(xiàn)在都沒有到。”

    劉嘉聽到哈爾濱和海拉爾這兩個地名就開始頭痛，這是鬧鼠疫的地方啊，還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她問道：“現(xiàn)在貨在哪？”

    鐘和馨沉默片刻，大概也覺得這事太丟人，許久才吐出三個字：“不知道……火車在經(jīng)過山海關(guān)之后就沒有消息了，到處問人也沒有人知道。只知道火車最后出發(fā)是駛向海拉爾�！�

    那么大一輛火車不見了，還能是什么，當(dāng)然是被人劫啦！

    劉嘉問：“你們在哈爾濱都沒有聯(lián)系人的嗎？”

    鐘和馨說聯(lián)系人正在查這件事，但是張家人一直在忙著籌備軍需，沒人替他打聽。

    “那不就是張家人劫的！”劉嘉哼了一聲。

    他家一手遮天，再加上要打仗，鎢砂又是做軍.火的原材料，怎么聽都是他家人干的。

    鐘和馨對她的話沒有表示任何驚訝，很平靜地對她說：“是，我們也考慮到了這個可能。我們正在積極與大帥府斡旋，希望可以得到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但是如果仍沒有達(dá)到，目前根據(jù)合同，我們會被處以罰金�！�

    他說了一個數(shù)字。

    上一次鱷魚皮罰金的數(shù)量，已經(jīng)讓劉嘉覺得很大了。

    這次直接在那個數(shù)字后面加了一個0.

    劉嘉驅(qū)車趕到公司，幾位負(fù)責(zé)此事的主管已經(jīng)在會議室里等她了。

    他們向劉嘉匯報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他們?yōu)榇俗隽四男┡�力�?br />
    顧宗華的下屬確實十分盡心，他們已經(jīng)在做自己可以做的事，而不是等著劉嘉想辦法。

    現(xiàn)在的局勢是：

    喀山那家工廠是生產(chǎn)坦克的，而坦克用的炮.彈心，就是碳化鎢彈心。

    劉嘉當(dāng)然可以耍無賴，因為那家喀山工廠的皮下就是德國，只要這事捅出去，工廠就要被迫關(guān)門。

    眾主管把這個方案也拿出來放在桌上了，可見他們確實沒把劉嘉當(dāng)外人。

    劉嘉第一個就把耍無賴這個方案給否了。

    不是因為她多偉大多圣母，而是她知道鬼子進(jìn)村之后，中國的軍工生產(chǎn)能力一直跟不上，當(dāng)時的世界頭號武.器販子不缺礦，它要的是真金白銀，中國給不起。

    貧鎢國德國與中國做了好多年的礦產(chǎn)換德械的業(yè)務(wù)，可以說德國幫了很大的忙。

    要是她把喀山工廠賣給英法，將來等鬼子進(jìn)村，中國要怎么辦呢？

    再看第二個方案：拖。

    介于“耍無賴”和賣慘之間，就告訴他們，不是我們不想給，實在是因為這樣這樣，那樣那樣，所以給不了。

    沒有第三個方案。

    劉嘉認(rèn)為這兩個方案都不行。

    “那您說應(yīng)該怎么辦？”鐘和馨問道。

    他的身份不僅是法律顧問，也是公司的副總，顧宗華在國外讀書時的同學(xué)，關(guān)系非常好。

    劉嘉想了想：“有對方負(fù)責(zé)人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跟他談?wù)劇！?br />
    “是，對方負(fù)責(zé)人已經(jīng)到巴黎了，明天就可以安排與您會面�！�

    都追來了啊……還以為只是通過電報或者電話聊聊，這面對面的，嗯，得好好準(zhǔn)備一下。

    對于后面會發(fā)生的事，在場的人中，只有劉嘉確確實實的清楚，他們零零碎碎出的一些主意，在劉嘉聽來都不可行。

    “這件事我來處理，你們不用再管了，散會�！眲⒓我诲N定音，“鐘副總，請您留一下。”。

    等眾人離開，會議室只剩下劉嘉和鐘和馨兩個人，劉嘉問道：“哈爾濱的聯(lián)絡(luò)人是誰，他為什么找不到顧宗華？”

    鐘和馨回答：“確實沒有找到，他不在伍連德那里，一到哈爾濱，他們就分開了。”

    “繼續(xù)找，這么大個活人，總不能憑空消失了！”劉嘉咬牙，“我現(xiàn)在確信，他把公司轉(zhuǎn)讓給我，就是挖了個大坑！才幾天吶！就交不出貨了！罰金還不得我賠！”

    鐘和馨回答的彬彬有禮：“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您可以申請破產(chǎn)，公司各個子公司都是各自財務(wù)獨立的，不會影響到其他子公司的營收。”

    “我知道！我現(xiàn)在關(guān)了算什么，好好的正在盈利的公司，剛轉(zhuǎn)讓到我手里，我就因為交不了貨，宣布破產(chǎn)關(guān)門？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劉嘉那天簽了幾十份轉(zhuǎn)讓書，她非常清楚顧宗華公司的業(yè)務(wù)架構(gòu)。

    她就是在生氣，生氣這么一個大活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哈爾濱又不是什么蠻荒之地，到了地方給她發(fā)封電報，報個平安，是會爛手爛腳還是會爛舌頭？

    還是他窮到已經(jīng)連電報都發(fā)不起了，要把屬于她一個字一頭豬的費用，拿去賑濟(jì)災(zāi)民。

    劉嘉又想到一件事，她微微瞇起眼睛，一直看著鐘和馨，看得他心里發(fā)毛：“他，一定聯(lián)系過你！”

    “沒有，您為什么會這么想？”鐘和馨矢口否認(rèn)。

    “顧宗華從法國出去是為了采購，應(yīng)該沒有帶太多錢。華北旱災(zāi)，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錢花了不少，去管鼠疫又得花多少錢？如果不是有人偷偷給他打錢，他去哈爾濱干什么，送死還是添亂？”

    鐘和馨依舊保持平靜：“對不起，我不清楚，他沒有告訴我。不過您也不用太擔(dān)心，他做事一向謹(jǐn)慎周密，也許他都已經(jīng)考慮好了�！�

    “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劉嘉威脅道，“要管鼠疫不是一筆小數(shù)字，如果你不肯告訴我，我明天就要把公司的賬全部清查一遍，每一筆出去的數(shù)字都要有原因，或是有回單，或是有貨。要是我發(fā)現(xiàn)有錢去了什么不明所以的戶頭，就別怪我不客氣�！�

    鐘和馨推了推眼鏡，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他真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世間只要做了手腳的賬，就沒有不怕查的，只有不去查，沒有查不著，否則怎么小三下屬一舉報，妥妥就有人要落馬。

    與其劉嘉把整個會計部門鬧得雞犬不寧之后再招供，被會計們追殺，被劉嘉嫌棄，還不如現(xiàn)在就招供。

    反正查與不查，他顧宗華都是跑不了的，他也不打算替老同學(xué)背這個鍋。

    鐘和馨乖乖把與顧宗華的電報往來交出來。

    顧宗華到了哈爾濱。

    顧宗華需要一筆錢采購口罩和藥品。

    顧宗華得知伍連德那里收到了劉嘉寄去的口罩和藥品，詢問劉嘉接手公司之后的情況。

    顧宗華夸劉嘉是好人，他不想讓劉嘉知道自己的情況，萬一真的回不來，她會難過的。

    顧宗華得知鎢砂在海拉爾被劫，他去跟張家人談判。

    顧宗華得知鎢砂是日本人劫的，他通過南滿鐵路牽線搭橋跟日本人談判。

    談判失敗，南滿鐵路的背后是官員，面子不夠大，劫鎢砂的是陸軍馬鹿，所以顧宗華打算通過張家人牽線，把鎢砂拿回來，要是拿不回來，就去找海軍馬鹿想辦法。

    劉嘉看到“不欲伊傷心”時，她發(fā)出一聲冷笑：“想得美，我才不會你這個無恥混蛋傷心，死在外面算了，我把你公司和房子都賣掉！”

    看到后面，劉嘉皺起眉，顧宗華這是在走鋼絲啊，中間牽涉到的所有勢力，哪一個都是惹不起的。

    到最后一句，劉嘉陷入沉思，找海軍幫忙想辦法解決陸軍的問題？

    他不知道海陸兩馬鹿之間的關(guān)系嗎？

    不太可能，他都在琿春待那么久了。

    劉嘉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琿春事件的后面，海軍跑去找陸軍單挑，不會是他在中間給雙方下眼藥了吧？

    真好奇啊，等他回來，再仔細(xì)問清楚。

    鐘和馨看著劉嘉的表情從平靜到不屑再到緊張，最后到困惑，變化十分豐富，他半天沒敢出聲。

    劉嘉把電報放在桌上，看著他：“所以，你背著我，跟他私下往來了這么多。”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那個……”鐘和馨也編不出來了，這都不是故意的，那還有什么是故意的。

    劉嘉說：“你的工資，應(yīng)該是在公司賬上發(fā)吧？”

    “是。”鐘和馨不知她想做什么。

    “拿了我的錢，就是我的人。以后他發(fā)過來的任何信息，都要給我看�！�

    “好�！辩姾蛙皩嵲跓o力反抗，只得破罐子破摔，兄弟義氣啥的管不了了。既然顧宗華早就知道劉嘉聰明多謀，應(yīng)該會想到有這么一天。

    反正顧宗華要找他算賬，也得先回法國。

    第二天，喀山工廠的人應(yīng)約來到公司。

    來人叫奧斯特洛夫斯基，是個身高起碼有兩米的壯漢，壓迫感十足，往椅子上一坐，整個椅子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一聲。

    屋里的男人都覺得此人氣勢壓人，劉嘉坐在中間，神態(tài)自若。

    他一坐下來，就對劉嘉說：“我方的要求非常簡單，你們必須把鎢砂現(xiàn)在、立刻、馬上送到喀山！否則，你這公司，還有這公司里的其他生意就別做了！”

    翻譯把他的話翻譯出來。

    在場的人都很緊張，不知道劉嘉會怎么回答。

    劉嘉微笑回答：“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但是我想，您的上級應(yīng)該不會想希望我們真的現(xiàn)在、立刻、馬上讓火車從中國的東北進(jìn)入喀山工廠�！�

    “為什么？”

    “因為火車沿線在鬧鼠疫。也就是黑死病，現(xiàn)在在火車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老鼠留下的痕跡，相信車廂里應(yīng)該有不少老鼠了，等到了喀山，火車門一打開，老鼠就會爭先恐后的鉆到工廠里，然后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對工人發(fā)起攻擊，想想中世紀(jì)的黑死病，死了多少人吧，現(xiàn)在，依然沒有特效藥�！�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奧斯特洛夫斯基啞了，他當(dāng)然知道黑死病。

    今年八月，在俄國境內(nèi)就出現(xiàn)了十幾起腺鼠疫，染病的都死了。在海拉爾死的第一個鼠疫患者，正是俄國的一個警衛(wèi)，喀山工廠對此事做了簡單的通報，讓大家注意防病防災(zāi)。

    他回過神：“你怎么知道的！”

    中國離法國這么遠(yuǎn)，歐洲各大報紙都歌舞升平，沒有一家報道這件事。

    一定是因為鎢砂運不到，編的！

    劉嘉微笑：“我沒有必要騙你，如果你不信的話，直接問問跟滿洲里接壤的后貝加爾斯克那邊不就行了，貴我兩國連在一起，又不是隔了十萬八千里�！�

    鼠疫的事，除了鐘和馨之外，房間里的其他人也不知道，聽到劉嘉這么說，他們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劉嘉真敢編。

    鐘和馨雖然不覺得劉嘉是在編，但是也覺得她說得太過了。

    顧宗華的最后一封電報是在前天發(fā)的，也只是說在準(zhǔn)備，沒有提到一個字關(guān)于鼠疫爆發(fā)的事情。

    已經(jīng)鼠疫，跟可能鼠疫，對于履約的條件來說，差距相當(dāng)大。

    劉嘉還這么敢說，讓人跟接壤的邊境城市聯(lián)系？那不是一戳就破？

    但是她說得這么斬釘截鐵，奧斯特洛夫斯基也不得不掂量掂量。

    當(dāng)初中世紀(jì)橫掃歐洲的黑死病，就源于一艘熱那亞登陸的貨船，如果裝著鎢砂的火車?yán)锊亓藥字粠Р〉睦鲜蟆��?br />
    他站起身：“既然這樣，今天就到這里，我回去會調(diào)查清楚的。”

    劉嘉微笑：“好的，我也希望疫情早日結(jié)束，完成這份合同�！�

    “您怎么這么確定？”鐘和馨問道。

    劉嘉說：“你沒看到顧宗華的電報嗎？上面說，由于我的藥和伍連德同時出現(xiàn)，大街小巷已經(jīng)有了類似的流言。他也去采購藥了，等更多的口罩和藥到位，那流言會傳得更快，無論如何，邊境也會聽到一些風(fēng)聲。

    至于為什么沒有傳開，那還不好說，就說是張家人怕影響與日朝俄還有關(guān)內(nèi)往來，故意捂著消息唄�！�

    “原來如此。”鐘和馨贊嘆之余，還想知道，她為什么這么熟練，反應(yīng)這么快，難道這就是大戶人家小姐的實力。

    劉嘉與鐘和馨一起從會議室走出來，劉嘉看看時間：“都這個點啦，我請你一起吃個午飯。”

    結(jié)果剛出門，就看到Emma’s house的人過來找她：“老板，錦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我馬上就去。”劉嘉抱歉地對鐘和馨說：“不好意思，只好改日了�！�

    鐘和馨連連欠身：“您忙，您忙�！�

    身后有同事戲謔道：“可惜啊，沒吃著漂亮老板請的飯�！�

    “呵呵呵呵呵……消受不起�！眲⒓握埑燥�，能只是吃飯嗎？肯定得問點什么。

    問公司的事還好，要是問顧宗華的事，他應(yīng)該幫顧宗華說好話，還是說他壞話？

    就不要為難他這個打工人了。

    錦兒來找劉嘉，是因為她剛才接了兩個電話：

    浪凡夫人想與劉嘉合作辦一場童裝與玩具秀。

    童裝是浪凡品牌，玩具自然就是Emma。

    主題都想好了，選自1911年出品的童話劇《彼得·潘》。

    還有一是卡地亞公司的PanPan，她希望與劉嘉合辦一場彩妝與珠寶秀，按她的想法，模特只穿很少的衣服，就靠彩妝與珠寶遮蓋身體。

    聽起來都很有意思。

    劉嘉想豪橫地說，成年人都要。

    轉(zhuǎn)念一想，成年人也不能真都要，得先看看能不能要得起。

    “錦兒，把我們的玩具和彩妝各有什么，整理出一份來。你要是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找鄭不艾和彭舉幫忙�！�

    錦兒生氣地撅著嘴：“還幫忙呢，一早上，他們倆一個都沒來�！�

    “哦？”劉嘉有些意外，彭舉說不定跟小女友發(fā)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累著了，起不來床。

    鄭不艾不應(yīng)該啊。

    正說著，劉嘉忽然聽到了熟悉的調(diào)調(diào)，那不是國際歌嗎？

    她伸頭往窗外看，發(fā)現(xiàn)許多人十分興奮地在路上走，手里還舉著橫幅。

    橫幅上的字也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就是慶祝法共成立。

    劉嘉眨了眨眼睛，難怪那個揣著沙俄珠寶的老婦人那么著急，這下明白了。

    113.  第 113 章   蹭熱度的好習(xí)慣不能丟……

    玩具的可選項有不少，此前劉嘉向幾家機(jī)械加工廠預(yù)約了玩具小汽車的開模訂單。

    她要的不是一動不動的小汽車，是能跑會拐彎的真正汽車。

    曾經(jīng)風(fēng)靡一時的廣告詞“奧迪雙鉆，我的伙伴”，就是她想要的東西。

    車本身不會帶來太多的利潤。

    改裝所需要用的工具和各種小零件，那才是重點。

    但是那幾家加工廠一直沒有做出來，本以為不過是個玩具而已，有什么難的。

    結(jié)果折騰來折騰去，發(fā)現(xiàn)做越小的東西，越難。

    劉嘉要的東西根本就是微縮版小汽車，他們紛紛表示：另請高明吧。

    他們相信，不會有人能做出來的。

    劉嘉曾經(jīng)也這么認(rèn)為，直到她接手了顧宗華公司，知道了德國有好幾家工廠與寶馬有類型的心路歷程。

    都是軍工廠起家，都有強(qiáng)大的自主研發(fā)能力，都被凡爾賽條約限制，都想轉(zhuǎn)型。

    不同的是，寶馬命好有貴人相助，還有一個積極進(jìn)取不拘一格的老板。

    他們就是被歷史埋沒的蕓蕓眾生。

    以前讀史書，劉嘉時常為“有一人挺身而出”，干翻一撥人卻沒留下姓名而遺憾，她覺得這些人真是運氣太不好了，明明有實力，青史應(yīng)該為他們補(bǔ)個飛頁什么的。

    于是，她在公司往來客戶公司名單里尋找可以為她所用的公司和人。

    設(shè)備很強(qiáng)但是快破產(chǎn)的德國公司有不少。

    比如現(xiàn)在已經(jīng)浪到?jīng)]邊的寶馬公司，除了賣摩托車之外，他們的家具事業(yè)、火車零部件事業(yè)，還在繼續(xù)搞。

    再多一個玩具汽車生產(chǎn)線，對寶馬來說，毫無壓力。

    只要錢到位，您讓我干啥，我就干啥！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工廠有了，缺一個可以主導(dǎo)做設(shè)計開發(fā)的人。

    把德國工廠公司的名單都掃完，劉嘉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

    沒辦法，只好把格局打開。

    不限什么德國不德國，是個能用的人就完事。

    劉嘉在奧地利一家名為戴姆勒的汽車廠員工名單里，找到一個坐冷板凳的設(shè)計師。

    戴姆勒，就是未來戴姆勒-奔馳的那個戴姆勒。

    大廠！

    招聘的人肯定不會太垃圾。

    至于那個設(shè)計師，看那名字就很倒霉——Ferdinand，跟一戰(zhàn)導(dǎo)火索，著名炮灰費迪南大公的名字一模一樣。

    他的姓是Porsche，好像有點眼熟，按德語念出來應(yīng)該讀“波舍爾”……沒聽過，算了，這不重要。

    再看他的經(jīng)歷，也很牛逼，出身鐵匠家，發(fā)明了電機(jī)。

    本來19世紀(jì)的汽車，是燒油和燒電并行的世界，兩家都不怎么樣。

    費迪南同志一直在電動車領(lǐng)域發(fā)力，無奈電池廠家不給力。忽然，博世公司橫空出世，改進(jìn)了火花塞，燒油的發(fā)動機(jī)一騎絕塵，把電動汽車甩出了十萬八千里。

    1920年的大街上已經(jīng)幾乎看不到電動車了。

    費迪南也不是死磕電動車的牛性子，他決定開始轉(zhuǎn)型搞平民化的小型汽車，但是，戴姆勒公司并不想，所以就把他晾著了。

    他想做小型汽車，劉嘉也要做小……微小型汽車，說不定能有點相疊的地方？

    劉嘉找到戴姆勒公司，表達(dá)了自己的想法，戴姆勒公司的老板一聽，開心極了：“費迪南？你說波爾舍嗎？好啊好啊。”

    此時，整個戴姆勒公司的董事會都在煩費迪南，覺得他實在是事兒逼的要死，整天一開會就在逼逼要做平民化、小型化汽車，跟他們希望公司的發(fā)展道路完全相反。

    于是，他們非常積極地推動此事，幾次找費迪南·波爾舍談話。

    大意就是：

    你很好很強(qiáng)大，有個去巴黎的福氣，你要不要��？

    什么，你說你不想搬家不想要，那你在公司里賴著白拿錢都好長時間了，你不心虛嗎？

    你不干活，我們就得招能干活的人來，你白占著一個工作名額，這多不好呀。

    本來費迪南完全沒有舉家搬去巴黎的意思，但是，眼看著整個公司根本就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他有妻子有孩子，如果突然失業(yè)，按奧地利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jì)狀況，他很難確�？梢择R上找到與戴姆勒公司差不多的工資。

    盡管他的存款有不少，如果什么都不干，也能帶著妻兒老小躺平十年。

    但是，他有理想，他有想做的汽車。

    他相信自己沒錯，只是戴姆勒一幫目光短淺的蟲豸無法接受。

    劉嘉通過電話，力圖說服費迪南加入自己公司。

    在她天花亂墜的一通忽悠之下，費迪南相信自己的才能可以在這個東方女人手下得到發(fā)揮。

    她說：“雖然是玩具，但是除了驅(qū)動力與普通汽車不一樣之外，你可以在小汽車上研究改進(jìn)汽車的其他零部件。汽車跑得快不快，涉及的東西很多�！�

    劉嘉的話，大大的鼓舞了費迪南。

    劉嘉開出的工資，激勵了費迪南。

    最重要的是，老東家戴姆勒董事會全員看他像傻逼的眼神，讓費迪南決定就算搬家去法國，也不想留在這家公司了。

    令他更高興的是，他不用搬去法國，劉嘉看中做代工的寶馬公司，就在慕尼黑，離他家車程一個半小時。

    想在慕尼黑住就在慕尼黑住，能起得來就天天回家睡。

    他有足夠自由的空間。

    就在1921年的新年到來之前，費迪南離職戴姆勒，入職Emma，在半個小時之內(nèi)完成。

    三個小時之內(nèi)，費迪南就站在劉嘉在寶馬租用的實驗室里。

    劉嘉給他的第一個任務(wù)就是：

    不管動力是什么，電池也好，發(fā)條也好，總之，讓車子自己能跑起來，在固定的軌道上跑就可以。

    其實，就是現(xiàn)代玩具四驅(qū)車的樣子。

    小型電池要等到1949年才能被發(fā)明出來，劉嘉對續(xù)航能力不抱任何期望。

    哪怕上發(fā)條能跑一會兒也挺好，還能順便賣各種各樣的發(fā)條鑰匙。

    雖然研發(fā)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過招牌什么的還是要有的。

    之前的經(jīng)驗教訓(xùn)，讓她決定為玩具汽車單獨注冊一個品牌。

    有品牌就得有LOGO，Emma的標(biāo)用在汽車上感覺怪怪的。

    劉嘉腦中閃過無數(shù)曾經(jīng)見過的汽車商標(biāo)，基本都是動物，跑得快的，力氣大的，勇猛的……形狀有方的、圓的、盾牌的……

    忽然，她終于想起來，為什么她覺得Porsche這個單詞眼熟了。

    配上盾牌形狀、紅黃黑相間的LOGO，中間是馬，最頂上那串平時不注意看的單詞。

    Porsche，保時捷。

    劉嘉扶額，明明發(fā)音就是波爾舍，誰給翻譯成保時捷了。

    比巴伐利亞發(fā)動機(jī)公司還離譜。

    劉嘉只在看八卦的時候知道保時捷與大眾的愛恨情仇，表弟給表哥戴綠帽子什么的……

    壓根就沒關(guān)心過保時捷第一代掌門人叫什么名字，以前干過什么。

    既然是保時捷先生坐鎮(zhèn)了寶馬，劉嘉對玩具汽車項目非常放心。

    她唯一提出擔(dān)憂的是續(xù)航和馬力。

    玩具小汽車也是有尊嚴(yán)的，要是放在地上跑，還沒蚯蚓拱得快，哪個小朋友會買？

    保時捷先生表示他會盡力解決這個問題。

    機(jī)械和動力都是劉嘉的弱項，不，應(yīng)該叫無。因此她完全放權(quán)給費迪南，讓他隨便發(fā)揮，只要按時匯報成果就行。

    她自己轉(zhuǎn)回到熟悉的時裝與美妝領(lǐng)域。

    卡地亞的計劃是在1月中旬舉辦一場珠寶秀，推出初春季的新款。

    劉嘉的第一反應(yīng)是：哦？有什么熱度可以蹭嗎？

    她和錦兒扒拉了半天資料，翻出一項，即將在北歐舉辦冬季運動會。

    嗯？

    劉嘉仔細(xì)打聽才知道，1920年的奧運會，是沒有冬季奧運會的。

    因為斯堪得那納亞半島上的幾位北歐大佬們在辦北歐運動會，如果辦冬奧，就會影響他們的北歐運動會。

    要辦，他們就不來。

    此時冰雪項目的王者，也就是北歐國家，王者不來，那冬奧會上的金牌質(zhì)量就像個笑話。

    安特衛(wèi)普奧運會已經(jīng)算努力了，在1920年的4月辦了個冰球和花樣滑冰比賽。

    但是就很尷尬，因為相當(dāng)于4月就已經(jīng)開始奧運會了，結(jié)果一直拖到8月才有正經(jīng)的密集賽事，對各種配套條件的提供來說，非常不友好。

    不過就這么一個冰球比賽，已經(jīng)讓法國全民對冰雪運動的興趣大大提升，有些家里有條件的人，也想玩滑雪和溜冰。

    隨著北歐運動會時間的臨近，有些人沒條件創(chuàng)造條件，也要在街上溜旱冰。

    “決定是你了，北歐運動會！”劉嘉盯著一張滑雪運動員在雪道上揮杖的照片，露出笑容。

    冰雪是肅殺的、安靜的。

    運動是活潑的、熱情的。

    劉嘉對彩妝設(shè)計部提出的要求是：高冷又活潑，冷靜又機(jī)敏。

    把設(shè)計部的員工給整不會了，他們甚至懷疑自己的法語是不是英國人教的。

    劉嘉仔細(xì)琢磨一下，覺得自己好像確實說的不是人話，便改變了說法：

    “就像初春的時候，冰雪還沒有完全消融，地下已經(jīng)隱隱有小草的嫩芽探出地表，推開身上的凝冰，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好像有一層綠色，但是走近看，還是冰封的大地�！�

    如果是對一群上過學(xué)的中國人，直接說“草色遙看近卻無”就好，對法國人還得用比喻。

    劉嘉說了半天，他們大概領(lǐng)悟到，就是不能太五顏六色，要清淡素雅，又要閃閃發(fā)光。

    行了，閃閃發(fā)光這個設(shè)定是逃不掉的了。

    只有北歐運動會，這個面子不夠大，法國人民是不會因為一個在斯堪得那納亞半島上舉辦的運動會而特別激動。

    不是全民關(guān)注的熱點，這個熱度蹭起來都不得勁。

    而且，劉嘉對冬季奧運會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有，也非常好奇。

    這件事能問誰呢？

    當(dāng)然問顧拜旦，他這會兒還活著呢！

    他是法國人，就住在巴黎。

    通過卡佩夫人的關(guān)系，劉嘉與顧拜旦見面。

    顧拜旦早就知道劉嘉了，他一直關(guān)注著法國體育事業(yè)的發(fā)展，今年蘇珊拿到安特衛(wèi)普奧運會的網(wǎng)球冠軍時，他就在觀眾席上。

    他被蘇珊那身大膽的裙褲震驚了。

    然后得知這身衣服是Emma提供的。

    他以為Emma一定是個化著大煙熏妝，煙視媚行，大膽潑辣的女人。

    沒想到是一個東方人，看她的模樣，應(yīng)該是穿著漂亮衣服坐在屋里，品茶賞花，溫柔怯懦的那種。

    劉嘉對嘴唇上留著兩撇大胡子的顧拜旦唯一的印象就是：胡子看起來好蓬松啊，喝湯的時候不會泡到碗里去嗎？

    雙方聊開之后，顧拜旦驚訝于劉嘉對奧運會的認(rèn)知，他不理解：“貴國從未參加與奧運會，為什么你知道這么詳細(xì)？”

    “我國不參加，不是不想?yún)⒓樱瑢嵲谑菦]空參加啊，你看從中國到法國，坐船要四十多天，四十多天不訓(xùn)練，悶在一個小小的船艙里，這成績還能好嗎？比不出來真實水平，那就只好不參加啦。”

    劉嘉又接著說：“就像北歐運動會一樣，南歐和西歐參加的人也不多。今年奧運會上冰球和花樣滑冰這兩個項目這么火，什么時候才能有真正的冰雪奧運會？”

    顧拜旦告訴她，他已經(jīng)向奧委會提出申請，希望可以舉辦冬季奧運會，一個星期之內(nèi)就會有結(jié)果。

    哦？

    劉嘉知道1924年的奧運會是在巴黎舉辦。

    如果能把冬季奧運會一波拿下，那這就是世界上第一屆冬季奧運會。

    一向自信的法國人，肯定會為此事非常得意。

    這個時候推出冰雪系列彩妝，效果會非常好。

    可是，法國到底會不會拿下世界上第一屆冬奧會？

    劉嘉不知道。

    除了花滑，她根本就不看冬奧會的其他項目。

    顧拜旦對奧委會能通過他的決議十分自信，但是誰知道會不會像今年一樣，北歐四國再來一次強(qiáng)烈反對。

    更不關(guān)心冬奧會的歷史發(fā)展。

    所以說，還是愛得不夠深啊，沒有因為花滑而對冬奧會產(chǎn)生特殊的感情。

    劉嘉悔得要命，怎么就沒有稍微好奇一下呢。

    這個熱度到底存不存在，能不能蹭，就需要她做出決策。

    顧拜旦對劉嘉的印象，還是那個做了一件驚世駭俗衣服的女人。

    他詢問劉嘉這么設(shè)計的初衷是什么，是不是想要爭取更多的關(guān)注？

    劉嘉知道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說她跟一些無下限的主播那樣，為了爭眼球，什么下流的事情都能干得出來。

    劉嘉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據(jù)我所知，您的好友狄東先生，為奧運會提出更快更高更強(qiáng)的口號，而您提出的口號是“團(tuán)結(jié)、友好、和平”。他的身份是修道院的神甫，按理說，您的口號應(yīng)該由他提出才更合適，不是嗎？”

    顧拜旦沒想到她連這件事都知道，笑笑：“你繼續(xù)說�！�

    “我的目的，與他一樣，臃腫的長裙，會極大的限制人在運動時的發(fā)揮，難道女運動員就不配追求更快更高更強(qiáng)？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十世紀(jì)了，不是禁止女人參加，甚至連當(dāng)觀眾都不可以的古代奧運會……”

    “我為了讓比賽可以順利進(jìn)行，節(jié)省哪怕那么十秒，專門研制了拉鏈，如果只是為了搏人注意，何必費這個精神�！�

    劉嘉擺事實講道理，讓顧拜旦相信她是一個積極推進(jìn)體育事業(yè)的女性，因此對她的態(tài)度更好，愿意再多說一些。

    話題又說回冬季奧運會的比賽項目，顧拜旦說他在滑雪時注意到，那些女滑雪者，還身穿皮短裙，很不方便，也并不能防風(fēng)保暖。

    現(xiàn)在女式褲子已經(jīng)出來一段時間了，但是在街上看，就算是十二月，也是穿裙子的女人居多，只有特別時髦出位，追求個性的女人才會穿褲子。

    有錢去奧地利滑雪的女人多數(shù)都是大家族的人，她們地位雖不如荷蘭女王，講究規(guī)矩方面只怕不比她差。

    在一個已經(jīng)固定的社會里想要推動變革很難，女褲的真正興起，得等到二戰(zhàn)來臨，男人們又去上戰(zhàn)場，女人們又從家里走出來參加工作。

    劉嘉不覺得自己可以以一己之力強(qiáng)求。

    除了褲子的問題之外，還有保暖防風(fēng)的問題。

    現(xiàn)在滑雪的人穿的都是純羊毛的厚呢子外套，里面加穿純羊毛的毛衣。

    看起來脫下雪橇，扔了雪杖，就可以馬上進(jìn)公司上班。

    冷、不防風(fēng)，熱量全靠運動中的肌肉活動。

    對于有些初學(xué)者，滑半天滑不起來的那種，在雪峰之上被凍得瑟瑟發(fā)抖，有些人很快就失去對冰雪運動的興趣了。

    劉嘉對此也頗為無奈，杜邦公司這個小垃圾，怎么還沒有發(fā)明出能擋風(fēng)的尼龍面料，害得她連羽絨服都沒辦法做。

    顧拜旦甚至把他設(shè)想的冰雪項目都告訴了劉嘉，現(xiàn)在北歐運動會只有四項，按他想的，四項應(yīng)該可以細(xì)分成十六項，這樣就可以撐起整個冬季奧運會的賽事。

    溜冰除了花樣滑冰之外，還可以比速度，就像跑步那樣，有短跑有長跑……

    劉嘉點頭，嗯，除了花滑的漂亮比賽服之外，還可以搞速滑所需要的減風(fēng)阻比賽服，就像游泳大神菲爾普斯的鯊魚皮泳衣那樣……

    算了，那個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能有的科技，要是在二戰(zhàn)沒開打之前，科技水平就能搞出這種東西，二戰(zhàn)的時候，只怕就要直接核平地球了。

    人瘋起來，誰知道會干什么。

    科技樹這東西，不敢動，不敢動。

    顧拜旦又說起在1896年，他曾經(jīng)親筆致信給清政府，希望清朝可以派人參加奧運會，當(dāng)時他滿懷期待，可是不僅沒有等到中國運動員，連清朝的回信都沒有等到。

    后來他從一個日本人那里聽說中國人個個身體孱弱，是東亞病夫，他才釋然，覺得身體不好，不參加運動會很合理。

    劉嘉笑笑：”那這個日本人一定是看到被英國人下了毒的中國人。“

    英國發(fā)動兩次鴉片戰(zhàn)爭的事，老對頭法國人對此當(dāng)然清楚，顧拜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劉嘉又說：“沒有人愿意參加也很正常嘛，你想想，要一群人，遠(yuǎn)離家鄉(xiāng)，自費花一年的收入，來參加一場完全沒有聽說過的運動比賽，最后就拿一個牌子和一個世界冠軍的名頭回家，該做工做工，該種地種地，如果這事讓現(xiàn)在的法國工人干，他們也不愿意吧�！�

    顧拜旦沉默許久，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確實，好像沒找著讓中國人樂意參加奧運會的點。

    劉嘉安慰他：“其實奧運會挺好的，只是奧委會在中國的宣傳不到位，如果讓中國人都覺得奧運會是一個挺光榮的事，肯定會有好多人樂意參加。”

    中國不參加奧運會的鍋，就這么甩在了法國人頭上。

    “如果能請你來為奧運會做宣傳就好啦�！鳖櫚莸┬ζ饋恚�“我聽說過你的幾次宣傳活動，真的很厲害，比其他商人更有想法�！�

    “沒什么，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眲⒓沃t虛道。

    離開顧拜旦家的時候，他熱情地希望早日可以在奧運賽場上看見中國選手，也希望中國可以舉辦一次奧運會。

    “會有的，相信奧委會的宣傳部門一定會不斷改進(jìn)工作方法，把奧運會的影響力擴(kuò)展到中國�！�

    從顧拜旦家里出來之后，劉嘉一路就在不停地想：要不要先把產(chǎn)品設(shè)計出來呢？

    照他說的，一周之內(nèi)就能得到準(zhǔn)確的消息。

    等消息出來之后，一定會有人會跟自己一樣想蹭熱度，要是小牌子就算了，是大牌子的話，比如雅頓或者赫蓮娜，自己未必打得過。

    她又權(quán)衡了利弊得失。

    大概會損失的是以冰雪為主題的物料和軟裝飾，其實也不能算損失，因為從現(xiàn)在開始，冰雪類的物料還能用起碼兩個月。

    只不過是投入一份物料，能得到多少收益的問題。

    劉嘉決定押寶1924年法國能拿到世界第一屆冬奧會的舉辦權(quán)。

    她回到辦公室，吩咐彩妝線、護(hù)膚品線，還有指甲油線三方同時開工，設(shè)計以冰雪運動為主題的產(chǎn)品。

    同時，劉嘉找到法國花樣滑冰隊，在知道他們要參加北歐運動會后，力薦自己，可以為花滑隊提供服裝。

    此時的花滑服裝與滑雪服一樣，笨重、厚實，女運動員穿的長裙直達(dá)腳面。

    劉嘉的設(shè)計稿則讓衣服十分貼身，便于活動，她努力說服姑娘們：她們努力練了那么久的動作，被那么厚重的衣服一遮，一百分也就只剩下了六十分，多可惜。

    可是隊里的姑娘們看見她的設(shè)計稿，紛紛搖頭：這是衣服嗎？這跟沒穿一樣啊！

    太暴露了！

    劉嘉拿網(wǎng)球冠軍蘇珊舉例，花滑的姑娘們聽說過這個名字，也看見過她的比賽服，心中是十分羨慕的，但是她們也聽到了其他人對蘇珊的非議。

    蘇珊性格強(qiáng)硬霸氣，非議者的聲音對她來說一丁點影響都沒有。

    可是花滑隊的姑娘們，平均年齡只有十五歲，家里比較有錢。

    有錢人家的小女兒，多數(shù)都是很有規(guī)矩的乖寶寶，根本就不敢越雷池一步。

    蘇珊就是個異類中的異類，不能期待人人都跟她一樣。

    劉嘉看著自己的設(shè)計稿，覺得就這樣放棄實在是太不甘心了，明明芭蕾舞裙也沒有比她的設(shè)計保守到哪里去，為什么冰上芭蕾就不能少穿一點，穿成球那樣，根本就是小熊跳舞。

    她路過之前借演員給她辦秀的那家劇場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們正在演出由安徒生童話改編的《白雪皇后》。

    心情不好的劉嘉就進(jìn)去看了一場，發(fā)現(xiàn)劇情被他們改編之后，原來的反派白雪皇后變成了也是受到魔鏡影響的好人，她有一段從邪惡變善良的過程。

    劇情不錯，但是白雪皇后由壞變好的那段，并沒有服裝或是妝容上的變化，只有場景和聲音變了。

    劉嘉找到劇院經(jīng)理，對于這位曾經(jīng)的甲方，劇院經(jīng)理非常熱情。

    聽說劉嘉愿意免費借給他們衣服，強(qiáng)化白雪皇后的轉(zhuǎn)變，突出戲劇效果之后，他更高興了。

    看到設(shè)計稿，他也沒有反對，舞臺服裝夸張一點沒關(guān)系，演員和觀眾都能接受。

    114.  第 114 章   法國動畫已死

    與劇院老板談好之后，劉嘉又順路拐去找浪凡夫人討論玩具的事情。

    浪凡夫人很喜歡劉嘉設(shè)計的圣誕氣球，希望在童裝與玩具秀上大量使用。

    彼得·潘給人的印象就是在空中飛來飛去，如果能用氣球做成很多很多小精靈的模樣，在扮成彼得·潘的模特身邊飛舞，一定很有趣。

    劉嘉點點頭：“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是使用氫氣球會有一定的風(fēng)險�！�

    別說現(xiàn)在的氣球，就算21世紀(jì)的橡膠氣球，也會時不時的突然“嘭”一聲，嚇人一跳，不會炸的那種材料在現(xiàn)在還沒有被發(fā)明出來。

    一場大型活動，要盡量減低不穩(wěn)定的因素，小孩子模特本來就不穩(wěn)定，再加上氣球這種不穩(wěn)定因素，風(fēng)險確實很大。

    劉嘉力勸浪凡夫人使用樂高積木來做場景布置，只要提前練習(xí)好，小模特還能自己動手換場景，多有意思。

    積木場景確實很好，但是浪凡夫人還是想要能在天上飛的彼得·潘。

    “小喬治安娜也是這么想的，對不對呀？”

    在一旁乖乖坐著畫畫的喬治安娜用力點頭：“要會飛的！”

    劉嘉認(rèn)真地想了想，能在展館的房間里飛的東西，能有什么？

    氫氣球易炸，孔明燈易燃，無人機(jī)沒有。

    “用光嘛。”

    劉嘉比劃了一下，舞臺的上層部分使用黑色，把追光燈改造成打在墻上能看見小精靈影子，彼得·潘一出來的時候，就可以造成有小精靈跟著他飛的錯覺。

    “這要怎么做？”浪凡夫人對光影沒有任何研究。

    “交給我來處理�！眲⒓萎�(dāng)年親自抓過一段時間展廳布置，沒想到技多不壓身，如今連燈光的使用技能都能派上用場。

    劉嘉愿意接下這活，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見過21世紀(jì)的汽車改造之后，拉開車門，會在地上投射出不同的影子，可以放各種自己想要的形象。

    她早就想讓改造汽車工坊早日擁有這個能力，就算不行，這種投影技術(shù)也能用在別的東西上面。

    只不過開發(fā)需要時間和錢，它的重要性又不是那么強(qiáng)，所以一直沒有動手，現(xiàn)在有人分?jǐn)傞_發(fā)費用的機(jī)會這不就來了嗎？

    討論完要展示的東西、布景之后，劉嘉便問喬治安娜，有沒有看過《白雪皇后》這部劇。

    “看過了，你看，我在畫！”喬治安娜興沖沖地把自己用鉛筆畫的小人人拿給劉嘉看。

    在她的想像中，白雪皇后是個藍(lán)頭發(fā)，藍(lán)眼睛，白裙子的高冷模樣，身材比例也很夸張。

    劉嘉一時手癢：“我也來畫一個�！�

    她一口氣畫了一個四格，人物風(fēng)格是早期的日漫風(fēng)，身高腿長腰細(xì)大胸，眼睛很大。

    喬治安娜一點點看她畫出來，撅起嘴：“不好看。”

    劉嘉又繼續(xù)畫了一個四格，這次風(fēng)格改成了偏真人風(fēng)格的畫風(fēng)，差不多屬于網(wǎng)紅P圖之后的效果。

    這下喬治安娜滿意多了。

    “我喜歡看你畫的，比演員好看。 ”喬治安娜抱著劉嘉的胳膊，死皮賴臉地纏著她再畫一個四格，要畫到白雪皇后把小男孩帶走。

    “來不及啦，我還有別的事情，下次再給你畫吧�！眲⒓涡χ�把畫遞給喬治安娜。

    她又問：“如果這些畫畫動起來，你會喜歡嗎？”

    “喜歡！��！”

    劉嘉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她對浪凡夫人說：“我想拍一段動畫片。把要展示的衣服，先穿在動畫人物的身上，然后把銀幕拉上去，真正的模特出場，展示衣服。”

    “可以是可以，但是要怎么做？”浪凡夫人不理解。

    拍電影都是扛著攝像機(jī)對著真人一通拍，拍完了再拿去播放。

    拍動畫，是扛著攝像機(jī)，對著畫著這些小人人的紙拍，拍完了再播放嗎？

    可是真人會動，這些被畫在紙上的小人人怎么動？

    劉嘉隨便畫了五張動作區(qū)別不大的小人，然后用“量子閱讀”的手法翻動紙頁。

    果然，那個小人看起來就好像是自己往前走了幾步。

    浪凡夫人：“啊，我明白了！”

    “我先找人試試，如果能實現(xiàn)的話，就可以在邀請一些小朋友，他們才是真正穿衣服的，如果他們非常喜歡的話，他們的父母一定會愿意為他們買�！�

    浪凡夫人點點頭。

    基礎(chǔ)原理，劉嘉是知道的，具體怎么做，不知道。

    劉嘉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忽悠了投資人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還是得想想辦法。

    她找到盧米埃兄弟，詢問他們知不知道有沒有人做過動畫片。

    “當(dāng)然有！”盧米埃哥哥非常自豪地說：“我們法國，什么都有！”

    又是法國人，在1882年，在盧米埃兄弟還沒有搞出電影攝影機(jī)之前，就已經(jīng)用手工繪畫的方式做了一個光學(xué)影戲機(jī)。

    都這么多年了，他的技術(shù)肯定更加精湛了！

    劉嘉連忙問：“他在哪？”

    “你說老雷諾嗎？”盧米埃哥哥無限遺憾地說：“他已經(jīng)在1918年去世了。”

    ……

    那你說個啥！

    盧米埃哥哥聳聳肩：“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

    嗯？

    那位動畫電影之父，埃米爾·雷諾，是全世界第一位制作動畫電影的人，他的發(fā)明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成功，也讓他偏執(zhí)地固步自封，類似于別人都已經(jīng)坐上汽車了，他還在用心研究怎么讓轎子抬起來更穩(wěn)當(dāng)。

    盧米埃兄弟的電影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臨死前，他砸了自己最驕傲的發(fā)明，燒了自己制作的七部動畫中的五部。

    “我哥哥一直很同情他�！北R米埃弟弟說，“他太固執(zhí)了，沒有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惜了上帝給他的天賦�！�

    劉嘉感嘆他的命運之余，又追問還有沒有其他的人做過動畫，要活的。

    兄弟倆互相看了一眼，又想了半天，弟弟先說：“埃米爾·科爾，他今年還做了部《木偶的房子》，我看過�！�

    劉嘉眼睛一亮：“他在哪？”

    “在巴黎，我?guī)湍銌枂��！?盧米埃弟弟幫劉嘉打了幾個電話，最后記下了一個地址，交給劉嘉。

    “他就住在這里，不過他的脾氣很硬，祝你好運�！�

    “脾氣……很硬？”劉嘉以為做動畫的人，應(yīng)該有些童心，應(yīng)該比較好打交道。

    事實上，是她太天真了，搞藝術(shù)的人，特別是搞得好的人，有幾個是不偏執(zhí)沒有自己小脾氣的。

    劉嘉的彩妝首席設(shè)計師、服裝首席設(shè)計師之所以沒杠過她，是因為自知杠不過她，劉嘉的設(shè)計思路已經(jīng)被市場證實了是行之有效的，而他們不敢保證自己的思路一定更強(qiáng)大。

    盧米埃弟弟給她倒了一杯咖啡：“是的。”

    這位科爾先生，當(dāng)年第一份工作是給諷刺漫畫家當(dāng)助手。

    當(dāng)時的諷刺漫畫，不拿政客開涮，都不好意思出門跟人打招呼。

    于是，剛干了一年，這位漫畫家就因為太剛，直接給抓進(jìn)監(jiān)獄去了。

    一直到后面結(jié)婚生子，才從諷刺變成了幽默。

    “但是人的本性很難改變的，他為了他的家庭改變，不代表他真的變了�！钡艿苷f。

    哥哥表示贊同：“他確實很難相處，聽說拍《木偶的房子》的時候，他跟制造公司又鬧翻了�！�

    呃……

    聽起來，是個地獄難度。

    但是，現(xiàn)在放眼全巴黎，或者說全世界，在動畫方面最強(qiáng)的也就是他了。

    劉嘉要自己從頭研究不是不行，畢竟中國人在1927年都搞出了自己的動畫。

    只不過，既然有巨人的肩膀，為什么不踩一踩，省點力呢。

    劉嘉本打算直接去，后來想想，決定換一身看起來溫和無害，楚楚可憐的打扮。

    她回到辦公室，專門挑了一件野天鵝開場時那身公主的衣服，又仔細(xì)給自己畫了一張粉嘟嘟的大眼無辜妝。

    阿牙出來上廁所，正撞上劉嘉準(zhǔn)備出門，他向后退了兩步。

    “誒？怎么了嘛？”劉嘉發(fā)出與打扮相符的蘿莉軟妹音。

    阿牙的表情好像被雷劈了一樣：“老板，您這是要去干什么大事？招納哪位賢才？這么下本錢？”

    “呵呵呵呵呵……”劉嘉嬌羞地一低頭，“你亂說什么呀，真是的，上回你在新人來的時候晃的那張歡迎，晃得特別好，我覺得你過年的時候，去唐人街舞獅隊前面晃那顆球，就能拿到不少錢，我就不用給你年終獎了吧。”

    阿牙馬上變得正經(jīng)起來：“老板，您不能這么說，我完全是按您的要求做的。”

    “什么要求？我有讓你這么干嗎？”

    阿牙鏗鏘有力，一字一句地背誦：“精神病人思路廣，弱智兒童歡樂多。”

    劉嘉一怔，然后想起來，自己確實跟錦兒他們幾個中國人嘻嘻哈哈的時候說過這么一句話。

    阿牙，這個平時默不作聲的家伙，居然記得挺清楚。

    “我要去見一個藝術(shù)家，性格可能比你還差，要不要一起去見識見識？”

    “不了不了，我又不是藝術(shù)家，再說還有工作沒有完成，老板好走，老板一路平安�！卑⒀谰瞎�，飛快消失。

    劉嘉找到地方，位于富人區(qū)的獨棟別墅。

    按響門鈴，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過來開門，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你找誰？”

    “你好，請問這里是愛米爾·科爾先生的家嗎？”

    “是的，你是誰�！�

    “我是Emma 公司的，我叫Emma Liu，想見見科爾先生�！�

    年輕男人上下打量了劉嘉一番，把她讓了進(jìn)去。

    女主人蘇珊娜看見劉嘉，很高興：“哦，我的上帝，你是Emma？”

    “是的，你好，夫人�！�

    “我太喜歡你們品牌了，無論是衣服還是彩妝，都超出了我的預(yù)期，非常漂亮。”

    劉嘉與她寒暄了幾句，就看見聞聲出來的男主人埃米爾·科爾。

    如果說顧拜旦的胡子是看起來很好玩的毛茸茸兩大撇，科爾的胡子就是霸氣十足的尖尖兩撇，胡子兩端被修得很尖，囂張地向上揚(yáng)著。

    看外表就很不好惹的樣子。

    劉嘉說明自己的來意：“我想拍一段動畫短片，想向您請教。”

    科爾冷冷地看著她：“回去吧，法國動畫已經(jīng)死了�！�

    �。吭趺淳退懒�？

    劉嘉眨巴著努力畫出淚眼效果的大眼睛：“怎么會呢？不是一直都發(fā)展的很好嗎？您可是動畫之父啊�！�

    科爾搖搖頭：“沒用了�！�

    說罷，轉(zhuǎn)身回到屋里，關(guān)上門。

    劉嘉想過被拒絕，沒想過會被拒絕的這么快，這么徹底。

    她想過科爾會以藝術(shù)家的高潔來鄙視她這個商人，或者說她根本就不懂藝術(shù)，設(shè)計出來的衣服，做出來的布景都是什么鬼東西。

    萬萬沒想到，他會以“法國動畫已死”來做借口。

    誒，不是，咱們蒼天已死，不是還有黃天當(dāng)立嗎？

    法國動畫已死，咱們來個中法合拍動畫，那不又能活過來了嗎？

    別拒絕這么快啊。

    蘇珊娜見劉嘉站在那里，十分可憐的模樣，忙請她到小客廳坐下，給她端來咖啡和小餅干：“真是很抱歉，他不是沖著您生氣�！�

    “我明白，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了，可是他不是剛剛才拍完一部片子嗎，是不是與合作方不愉快�！眲⒓螖噭涌Х�，心中已經(jīng)在想這個不行的話，下一個找誰的問題。

    蘇珊娜在劉嘉身旁坐下：“不是的，是有一個叫羅爾塔克的美國人，開始做剪紙的側(cè)影做動畫，比他們一張膠片一張膠片畫要快很多�！�

    聽著怎么這么耳熟呢？

    剪紙、側(cè)影，然后上色，讓它動起來？？？

    那不就是皮影戲嗎？

    原來現(xiàn)在歐美居然流行起了皮影戲風(fēng)格？！

    那可太好了。

    善于模仿的阿牙又可以跳出舒適圈了。

    他肯定見過皮影，肯定能仿出來。

    反正不是像真的皮影戲那樣，指望一套皮影能演上好幾輪。

    不要求他刻皮子，拿硬紙板剪剪，能把服裝秀開場動畫演完就行。

    劉嘉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不用電影了。

    直接用光把紙影投在觀眾們的面前，只要調(diào)節(jié)光距，紙影就可以變得很大，有電影的效果。

    這下連隨時會起火的風(fēng)險都沒有。

    她向蘇珊娜告辭，并希望科爾先生早日走出不開心，順便又提及元旦之后，Emma’s SPA將會開業(yè)，歡迎她的光臨。

    劉嘉頂著一臉天真無辜的妝容去找阿牙，阿牙眼神空洞的坐在那里，望著天花板：“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老板打扮成這樣出去，一定是去折騰人，我不知道被折騰的還是我……”

    “不愧是藝術(shù)家！”劉嘉鼓掌，“表情到位，語氣到位，要是哪天劇場需要中國表演藝術(shù)家，我一定推薦你。”

    “什么藝術(shù)家？”鄭不艾和彭舉笑嘻嘻地路過。

    “噓，藝術(shù)家需要一個私密安靜的空間，放飛靈魂，追尋自我，我們出去吧，不要吵到阿牙大師。”

    劉嘉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

    她看著兩人：“你們倆怎么會在這里？”

    兩人一頭霧水，這問題問得奇怪，彭舉說：“現(xiàn)在不是工作時間嗎？”

    “啊……哦……你們沒請假��？”

    鄭不艾問：“我們?yōu)槭裁匆�請假��？�?br />
    “法共成立了，你們不干點什么？順便一起成立一個啥？”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劉嘉這是替法國警察釣魚執(zhí)法，還是真有這個想法。

    可是平時看她一點都不像個堅定的想推翻舊社會的人，事實上，不管是中國還是法國，她都屬于即得利益階層，最多算是同情窮人的那一撥資本家。

    劉嘉也猜到他們心中所想，不想再刺激他們。

    “不說這個，對了，你們要發(fā)個電報回國嗎？”

    “發(fā)給誰？”

    “你們不是有個朋友比耶穌晚一天過生日嗎？又剛結(jié)婚，你們這些駐法大使不發(fā)個賀電？”

    鄭不艾和彭舉又對看一眼，不知劉嘉怎么知道這么多。

    115.  第 115 章   剪紙動畫和遮瑕膏……

    拼命想賴在舒適圈的阿牙表示：“我會剪紙，但是我不知道要剪成啥樣啊。你讓我剪成什么樣我就剪成什么樣，你讓我自己想要剪成什么樣，那我怎么知道�！�

    劉嘉只明白皮影的原理，去西安回民街的時候，隨手買了一個，過幾天就手欠把它給拆了。

    其他的一竅不通。

    她也不知道怎么弄出皮影的效果。

    這件事還是交給專業(yè)的人去煩惱吧，劉嘉又去找了巴黎美術(shù)學(xué)院的同學(xué)們，他們中有人研究過剪紙，但是并不懂皮影。

    他們只能想到一個笨辦法：先用紙剪了，再貼到硬的紙板上。

    做出來的東西，大概只能用來糊弄外國人，反正在場看效果的中國人都陷入了沉默。

    雖然劉嘉一直覺得自己為了錢什么都能干得出來，但是真到這種連自己都不能說服的玩意兒產(chǎn)出之后，她也實在是沒辦法假裝很好很強(qiáng)大。

    離開咖啡館之后，同學(xué)們還在討論皮影的事，劉嘉感嘆：“唉，這么多人，怎么就沒有一個能做的？”

    “你們要做皮影？”一個頭發(fā)遮了大半邊臉的女人突然出聲，她身上散發(fā)著一股可怕的氣味兒，手里拖著一個大布口袋，看樣子很像朱利安半夜撿垃圾的競爭對手。

    劉嘉點點頭：“你知道誰會做嗎？”

    “我會呀。”女人說，“你要做什么樣的，能給多少錢？”

    女人叫大妞，不用她說，張口就是一嘴的陜西味兒，劉嘉猜測她就是那一帶的人。

    她把女人帶到家政部，讓她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

    那女人的頭發(fā)一直遮著半張臉，就連吹頭發(fā)的時候都用力按著頭發(fā)，不讓人吹：“讓它自己干吧，我不想吹�！�

    店員對她說：“外面冷，不把頭發(fā)吹干，會感冒的�！�

    女人十分堅持：“我不想吹。”

    店員看著劉嘉，劉嘉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劉嘉拿了一塊毛巾給女人：“還是擦干吧，頭發(fā)濕著要生病，生病要吃藥，吃藥要花錢……”

    勸什么都沒告訴她要花錢好使，女人聞言，拿著毛巾，用力地把半濕不干的頭發(fā)給擦干了。

    劉嘉將她帶到阿牙的工作間，這里的東西最齊。

    阿牙見到她，當(dāng)即睜大眼睛：“大妞？”

    “誒？你們認(rèn)識�。俊眲⒓螁柕�。

    原來大妞的丈夫也是華工，大妞聽說到洋人的國家打工能多掙幾個錢，于是她仗著自己身形瘦小，再加上當(dāng)時戰(zhàn)爭正酣，能有活人肯報名就不錯了。在中國負(fù)責(zé)招工的人根本就沒體檢，讓她在勞工合同上按了個手印就上船了，在船上遇到了阿牙。

    后來，阿牙被分進(jìn)了法軍的大營，大妞和丈夫分進(jìn)了英軍的大營。

    法國人對中國勞工還算有點良心，英國人簡直就是把中國勞工當(dāng)牛做馬。

    大妞的丈夫本來能活下來的，但是后來大妞被抽去索姆河前線，她的丈夫擔(dān)心大妞一個女人，在河邊那種陰濕的地方勞作會落下病根，便頂她去了。

    索姆河戰(zhàn)役，一戰(zhàn)烈度最大的戰(zhàn)役，勝過“凡爾登絞肉機(jī)”。

    大妞的丈夫自然也沒有幸免，尸骨無存，大妞去戰(zhàn)場找了幾回，找到了許多其他華工的尸體，唯獨沒有找到自己的丈夫。

    大妞靜靜地聽阿牙說完這些事，臉上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悲傷，生活太艱難了，已經(jīng)沖淡了生離死別帶來的痛苦，她現(xiàn)在每一天就想著，要怎么活下去。

    “丫頭還好嗎？”阿牙問道。

    “還好，現(xiàn)在也會幫我做些家務(wù)了。”大妞說。

    劉嘉問道：“丫頭是……”

    “我的女兒，在當(dāng)家的去索姆河之前懷上的，我自己都不知道�！贝箧て届o地說。

    她為了女兒，每天都在努力想辦法活下來，不僅要自己活下來，女兒也要活下來。

    劉嘉對她肅然起敬。

    然后開始討論起怎么用剪紙來實現(xiàn)皮影動畫的效果。

    劉嘉只看過一部剪紙動畫片《漁童》，除了那句經(jīng)典臺詞“老頭，漁盆是我的！”之外，也記不清具體情節(jié)，只記得人物一點也不突兀，動作也比皮影戲要流暢。

    現(xiàn)在她只能把自己看到的樣子說出來，然后倒推制作過程。

    大妞聽她說完，垂下眼皮：“原來你要的不止是皮影，得加錢�！�

    “你能做出來的話，加錢就加錢！但是我要看到我付出去的錢，物有所值�！眲⒓问莻�大方的甲方。

    大妞看著阿牙，似乎在用眼神問他：這個女人靠不靠譜啊，別是騙了我的東西就不給錢了吧？你給我個準(zhǔn)話，中國人不騙中國人。

    阿牙點點頭：“老板對能做出東西的人，一向是很大方的。就是她的要求比較多，你可能……”

    話沒說完，大妞淡定的表示：“這有什么，只要能比她的要求做得還要好，那不就行了�！�

    嚯！劉嘉上班的時候都沒這么自信的。

    老板的要求只會水漲船高，永遠(yuǎn)都沒有滿足的時候。

    會勸人快逃的阿牙，這次倒沒有給大妞打退堂鼓，他應(yīng)聲：“確實，一般人也越不過你去。”

    這下把劉嘉的胃口給吊起來了，她倒想看看，這個女人能有多牛逼？

    大妞從容地拿起剪子和紙：“你說嘛，想要什么樣的？”

    劉嘉說要她做一個最簡單的兔子撞樹，不能像皮影戲那樣只有側(cè)面，要有多角度，有側(cè)面，有正面。

    大妞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睜開眼睛，手下剪刀隨心所欲的在紙上剪了剪，又用刀子刻了刻。

    再把紙展開，是一只正在疾奔的兔子側(cè)影，頭朝右。

    她又連剪了四只兔子，分別是正在狂奔的兔子正面、頭朝左的疾奔兔子側(cè)影，還有一只微側(cè)身的兔子，最后一只是躺在地上斷氣的兔子。

    然后是剪樹，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不僅有樹枝有樹葉，仔細(xì)看，樹上還結(jié)了幾個小蘋果。

    這確實是劉嘉沒有想到的，太厲害了。

    “我要細(xì)鐵絲，或者細(xì)線。”大妞說，一旁的阿牙趕緊從工具箱里翻找，劉嘉和阿牙一起給她把細(xì)鐵絲剪成一小截一小截。

    “今天我終于見識到力士脫靴、貴妃捧墨的場面了�！卑⒀酪贿呫Q鐵絲，一邊說。

    劉嘉應(yīng)了一聲：“沒錯，我肯定是貴妃，那你就是高力士。”

    “嘶……”阿牙忽然覺得劉嘉是不是在影射什么。

    大妞認(rèn)真工作，根本就不關(guān)心他們的胡扯，她把幾只剪紙小兔的關(guān)節(jié)拼裝上去。

    “膠�！贝箧は虬⒀郎斐鍪郑�那氣勢，就像做手術(shù)的醫(yī)生，又像正在修車的工程師，阿牙又趕緊給她找膠。

    第一只狂奔的兔子做好了，緊接著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大妞熟練地把大樹固定在紙板上，接著開始展示兔子撞樹。

    正臉兔先上，接著是頭朝左的側(cè)面兔，然后是頭朝右的側(cè)面，與大樹相撞，最后換成四腳朝天死翹翹的兔子。

    可以啊……居然有分鏡的意識。

    劉嘉頓時理解為什么大妞剛才那么自信了，她真的可以那么自信。

    實在超出劉嘉對她的預(yù)期太多。

    “看看，這自主研發(fā)的手藝，我沒要求分鏡，她還給做上了。自己就跳出了舒適圈，你說是吧，阿牙？”劉嘉故意看了一眼阿牙。

    阿牙扭過頭：“我可拿什么跟她比呢，哼�！�

    剛才看完那段簡短的剪紙表演，劉嘉腦中已經(jīng)把它們組成了動畫，對這樣的效果非常滿意。

    她給大妞報了一個價：“這是做一場的價格，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話，我還會找你。”

    大妞聽見劉嘉開出的數(shù)字，眼睛都直了，脫口而出：“這么多？！”

    她趕緊看了阿牙一眼，擔(dān)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不用這么驚訝，你的技術(shù)超出了我的預(yù)期，我給你的薪水也超出你的預(yù)期，雙向奔赴�！眲⒓握f。

    大妞聽不懂什么雙向奔赴，只想趕緊拿到錢。

    劉嘉想再問問她還會什么，這樣的話，以后有活可以直接找她，也省得自己滿世界找人，還不一定能找到。

    “你這手是在哪學(xué)的？”劉嘉好奇。

    大妞回答：“我家是華縣有名的皮影戲世家，祖?zhèn)魇炙�！這活計您看怎么樣，保證您不吃虧�！�

    聽到華縣，劉嘉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她記得之前看過一個關(guān)于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紀(jì)錄片，里面有提到好幾個有皮影的地方，手藝都是傳男不傳女，到21世紀(jì)才開始有女傳人。

    其中就有華縣。

    “我敬重手藝人，但是我不喜歡騙我的人，你的手藝是父母教的也好，丈夫教的也好，或是自己偷師也好，都不要緊，但是不要騙我，我記得華縣皮影，傳男不傳女，你是怎么學(xué)到的？難道你在爹媽面前也女扮男裝？”

    劉嘉最討厭別人騙她，再差的情況，她也要聽真話，她以前說過：“我就算是跳懸崖，也要睜著眼睛跳，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見劉嘉變了臉色，大妞十分緊張，她咬咬牙：“我真的是在皮影世家學(xué)的。”

    阿牙嘆了一口氣：“沒關(guān)系的，你跟老板說吧，她人很好的，不會在乎賺錢之外的事�！�

    劉嘉：……謝謝你哦。

    大妞不想說真話，又怕這么一大筆巨額跑了，她咬咬牙，只得說出來。

    “我是被當(dāng)成童養(yǎng)媳，賣到魏家的�！贝箧ふf。

    大妞家里有五個姐姐：招娣引娣愛娣憐娣帶娣，生到大妞的時候，爹媽連名字都懶得起，直接送去給魏家，給他家那個小時候調(diào)皮，丟了兩條腿的兒子做童養(yǎng)媳。

    魏家，就是華縣的一家做皮影的老字號，少了兩條腿的兒子脾氣暴躁，整天對大妞非打即罵，大妞整天以淚洗面，只能靠偷偷看著皮影，想像著故事中的世界聊以慰寂。

    后來她在伺候瘸腿丈夫的時候，也偷學(xué)了不少刻皮影的手藝，學(xué)會了，就偷偷在紙上練，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紙上能做得比丈夫做的還好。

    她希望丈夫能教她，卻挨了一頓棍子，瘸腿丈夫問她是不是有相好的了，想要偷學(xué)會刻皮影的手藝，跟外面的野男人私奔。

    十八歲那年，大妞終于被打成重傷，躺在床上幾乎不能動，還被丈夫說是裝死，硬把她趕到田里干活，她支撐不住，昏了過去，被同村的人所救送回家。

    瘸腿丈夫見她是被一個四肢健全的男人抬回來的，當(dāng)即便說她敗壞了家風(fēng)，吆喝著要開祠堂請祖宗，把這個不守婦道的婆姨打死。

    “救了我的男人，后來成了我的丈夫，我們一起來法國。事情就是這樣，你想罵就罵吧�！贝箧さ�淡地說。

    劉嘉一頭霧水：“�。课覟槭裁匆�罵你？”

    “罵我不守婦道，罵我淫. 奔失節(jié)，罵我偷學(xué)手藝，呵，我什么沒聽過。”大妞的眼神像一團(tuán)冷掉的灰燼，看不見希望。

    劉嘉眨巴眨巴眼睛：“那個死瘸子自卑拿你撒氣，我唯一覺得你做得不夠好的一點是臨走前沒把他給打一頓。就算是條狗也受不得這么打，你要是不走，我才要罵你呢。

    再說，什么偷學(xué)，要我說，學(xué)得好！我最煩這種什么傳兒不傳女，傳子不傳媳的狗屁規(guī)定。照他們這樣藏著掖著，到最后一個會的人都沒有，全失傳了，他們才高興呢，才不愧對祖宗呢。呸！”

    現(xiàn)在輪到大妞感到驚訝了，她在逃離家鄉(xiāng)之前，聽了多少難聽的辱罵，怎么在劉嘉這里，這不是一件丑事，反倒是值得敲鑼打鼓到處宣傳的天大好事？

    大妞現(xiàn)在覺得這個老板，可以處！

    劉嘉與大妞的交談非常順利，錢談好了，事也談好了，過幾天，劉嘉帶她跟巴黎美術(shù)學(xué)院的同學(xué)們見個面，看看她能把技術(shù)教給同學(xué)們多少，這樣加快工作效率。

    大妞一邊聽劉嘉說，一邊點頭。

    窗外又傳來一陣熱鬧的聲音，又有一群人舉著橫幅路過，阿牙打開窗，向外伸頭望。

    就在此時，一陣風(fēng)吹進(jìn)窗戶，吹起蓋在大妞臉上蓋著的頭發(fā)。

    就在她的左眼處，赫然有一大片太田痣，青黑色，從額頭到眼瞼下方，就好像故意涂上去的一大塊。

    大妞注意到劉嘉的眼神，整個人都慌了，比剛才說出自己身世時還要慌。

    她手忙腳亂的扒弄著自己的頭發(fā)，看她的模樣，恨不得拿膠水把那撮頭發(fā)粘在臉上。

    “大冬天的，開什么窗戶，快關(guān)上！”劉嘉怒斥阿牙。

    阿牙還在看熱鬧，不明白劉嘉怎么沖自己發(fā)那么大的火，轉(zhuǎn)頭看見大妞的模樣，才趕緊把窗戶鎖上。

    “對不起。”阿牙趕緊道歉。

    大妞的心神混亂，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左臉，身體不停的發(fā)抖。

    阿牙自知理虧，憋了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們又不會嫌你，你這么緊張干嘛�！�

    劉嘉瞪了他一眼：“活干完了是吧？！沒事了是吧！”

    “沒沒沒……”阿牙低頭搓著手。

    “沒干完還不干活！幾個人并排逛街你都要看，扣你工資！”

    大妞稍稍緩過勁：“沒事的……我反正都人老珠黃了，長成什么樣，不會有人介意�！�

    “你才二十三歲，什么人老珠黃，又不是活到二十五歲就不活了！”劉嘉聽不下去。

    她拉著大妞到放著彩妝產(chǎn)品的房間，拿出研發(fā)部門剛剛送來的遮瑕膏。

    歐洲宮廷一直流行那種慘白慘白的膚色，有些人天生皮膚發(fā)黑發(fā)黃，他們用慘白的粉蓋上去之后，還要用筆畫出淡淡的青筋，假裝自己是天生的冷白皮。

    要論遮瑕，他們一直很可以的。

    雖然現(xiàn)在外面不流行死人白的顏色，但是，對遮瑕的要求一直都有，只是要求更接近天然膚色罷了。

    劉嘉讓大妞坐下，自己拿著遮瑕膏，給她一點一點的蓋住臉上的青色太田痣。

    法國人的天然膚色色號，對于大妞來說，還是太白了。

    劉嘉又往里調(diào)了一些大地色系的眼影進(jìn)去。

    再試試顏色，這下看起來與大妞本身的膚色比較接近了。

    全程，大妞都靜靜地坐著，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像是一只待宰羔羊，她不知道劉嘉在她臉上涂什么，不過，那都沒有用的。

    她剛剛六七歲的時候，就得每天出門挑水回家伺候公婆丈夫，從什么都不懂，到無數(shù)次被村頭頑童罵丑八怪，終于喚起了她的羞恥和愛美之心。

    她在村頭撿了泥巴往臉上涂，想把那個難看的色塊遮掉，卻招來夫家更大的辱罵，說她瘋瘋癲癲用泥糊臉，是不是想讓全村的人都笑話他們老魏家。

    泥巴、面粉、乃至村里有人結(jié)婚，她也會偷偷去找新娘子借胭脂，能想的辦法，她都試過了。

    沒有用，全都沒有用，沒有一樣?xùn)|西能遮住她臉上的青黑色，每一次的嘗試，只會招來更多的辱罵。

    劉嘉看出她的心思，對她說：“你臉上的這個痣是平的，應(yīng)該可以遮住，我先試試。要是遮不住，我再找他們開發(fā)一個威力加強(qiáng)版�！�

    認(rèn)真的涂涂抹抹之后，再上腮紅，最后上定妝散粉，大妞覺得自己的臉皮好像磚墻，被刷了一層又一層。

    最后，劉嘉把鏡子遞給她：“你看看，怎么樣？”

    大妞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她不想看，但是要給她開高工資的老板遞來的鏡子，她不敢不接。

    她接過鏡子，閉著眼睛，劉嘉笑道：“怎么？怕里面照出一個白骨精�。俊�

    大妞這才鼓足勇氣往鏡子里瞧，她大張著嘴，伸手去摸左臉。

    “哎哎哎，別摸別摸�！眲⒓我话褜⑺�的手拉下來，“小心給摸沒了。我這不是糊墻的白灰，不結(jié)實�！�

    大妞又驚又喜地抱著鏡子，左照右照。

    劉嘉笑道：“要不，我把這鏡子便宜賣給你吧�！�

    大妞尷尬地笑笑，放下鏡子，過了幾秒，她又偷偷往鏡子里瞧了一眼自己的模樣。

    遮瑕膏竟然把太田痣完全徹底的遮沒了，而且她的膚質(zhì)要比原來細(xì)膩許多，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常的二十多歲的少女，風(fēng)刀霜劍與生活的苦難都與太田痣一起被遮住了。

    劉嘉說：“不過，這是給劇場演員用的遮瑕，效力強(qiáng)，但是對皮膚不太好，你得在每天睡前把它徹底的洗干凈，不然對皮膚不好。”

    大妞連聲答應(yīng)。

    臉上的色塊看不見了，劉嘉又帶大妞去歐萊雅先生的發(fā)廊那里幫她換個發(fā)型。

    “好好的，遮著半邊眼睛做什么，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當(dāng)海盜呢�！眲⒓涡Φ�。

    歐萊雅先生驕傲地拿著理發(fā)剪：“我一定會給你剪最合適的發(fā)型。Emma小姐，您的SPA什么時候開，我們說好的……”

    “放心啦，一月就開了，到時候店里的發(fā)型主剪和用的所有的洗發(fā)護(hù)發(fā)染發(fā)用品都必須是歐萊雅的。”

    兩人相視一笑。

    大妞的頭發(fā)被剪成了當(dāng)下最時尚最流行的BOBO頭，她對著鏡子看了半天，她驚喜地對劉嘉說：“額滴老天爺呀，額都不知道鏡子里頭的女娃子是誰�！�

    “呃……你娘家姓楚嗎？”

    “你咋滴知道？”

    劉嘉揉了揉額角：“沒什么，隨便瞎猜的�！�

    洗剪吹一條龍之后，大妞發(fā)現(xiàn)臉上的遮瑕有點要掉的意思，把她嚇壞了。

    劉嘉趕緊給她補(bǔ)妝。

    “唉，好看的東西就是不長久�！贝箧じ锌�，“這若是趕上陰天下雨，可怎么好�！�

    “就打傘嘛�！眲⒓伟参克�。

    美妝研發(fā)部剛剛交了強(qiáng)力遮瑕膏，以為可以快樂的躺平幾天，沒想到別說幾天，劉嘉的命令馬上就來了：“抓緊研究防水的彩妝�！�

    全組皆驚，組長壯著膽子問：“可是，如果彩妝防水，要怎么洗掉呢？”

    話筒里，劉嘉的聲音是那樣溫柔親切：“這就是我要你們做的第二個任務(wù)，做出可以把防水彩妝卸掉的卸妝水或者卸妝油，隨便你們，只要能卸掉就行。”

    組長有不怕死的精神，他繼續(xù)問：“卸妝油？可是這樣的話，油在臉上，不會不舒服嗎？”

    “你很聰明，竟然猜到了我要你們做的第三個任務(wù)，做出能把卸妝油洗干凈的洗面產(chǎn)品。”

    眾人面面相覷。

    組長繼續(xù)問：“強(qiáng)力清潔產(chǎn)品基本會讓皮膚脫水，還有破壞表層，會讓人感到很不舒服�！�

    本以為劉嘉還要繼續(xù)給他們安排工作，沒想到，劉嘉溫柔地對他說：“把電話交給護(hù)膚品開發(fā)組的組長�！�

    以為沒自己事的護(hù)膚品開發(fā)組同仁正在彩妝組聽他們接活，忽然被召喚，護(hù)膚品開發(fā)組的組長接過電話。

    劉嘉告訴他們：“剛才彩妝組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吧？洗完臉之后的護(hù)膚品開發(fā)任務(wù)，就交給你了，相信你們一定能順利完成�！�

    掛了電話之后，護(hù)膚品組長與彩妝組組長先去約了個架，然后抱頭痛哭。

    ·

    ·

    錦兒聽劉嘉說完那么一長串，笑道：“這可算得上是連環(huán)計了吧，小姐，你不厚道喲�！�

    “我有什么不厚道的，法國人自己都這么干的呀�！�

    “他們干什么了？”錦兒不明白。

    “他們先把白咖啡烤黑讓它變苦，再加糖讓它變甜，還加牛奶讓它變白，然后加熱煮沸，再把它放涼……”

    錦兒覺得好像哪里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

    算了，論詭辯，她是贏不了小姐的。

    116.  第 116 章   既然是動畫，就要讓他……

    劉嘉叫美院的學(xué)生們過來聽大妞講課，讓大妞準(zhǔn)備準(zhǔn)備。

    她慌得要命，連家鄉(xiāng)話都出來了。：“額不會說呀，怎么說？他們都是文化人，比額強(qiáng)滴多，額真滴不行……”

    劉嘉安慰她：“那你不說，我說，你就負(fù)責(zé)做剪紙。我說得不對的地方，你可以馬上打斷修正，不要誤人子弟，那就不好了�！�

    “嗯�！贝箧�點點頭。

    大妞進(jìn)門的時候，一屋子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膶W(xué)生都站了起來：“楚老師好�！饼R唰唰的鞠躬，把大妞嚇得倒退兩步，差點奪門而逃：“可不敢呀，額……他們個個學(xué)問都比我高，我算什么老師呀……”

    劉嘉不動聲色的擋在她的身后，攔住了企圖落荒而逃的大妞：“在剪紙方面，你就是老師。在皮影戲方面，你是祖師。不信你問問這滿屋子的人，誰會皮影呀。你會的，他們不會，你就是他們的老師�！�

    大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進(jìn)環(huán)形教室，正中間是屬于她的講臺，上面擺著很多紙、剪子、刀子以及各種工具。

    “我我我我應(yīng)該先干什么？”她小聲問劉嘉。

    “先從你最拿手的開始，教他們應(yīng)該怎么拆關(guān)節(jié)，怎么讓剪紙動起來�！�

    見大妞還是緊張，劉嘉讓她就剪那天演示給她看的兔子。

    被一堆人盯著，大妞的腦子一片空白，她的手完全在機(jī)械無意識的剪。

    就聽見劉嘉在一邊說：“楚老師的手法是剪紙的手法，但是組合思路是皮影的思路，你們看，她剪了，剪的這是兔子耳朵……哦，是腿……看，這是兔子的嘴……是鼻子……現(xiàn)在剪的是關(guān)節(jié)，非常重要啊，大家仔細(xì)看，這是前腿的關(guān)節(jié)……誒？是后腿……哦不，還是前腿……”

    終于，大妞在她的胡說八道中回魂了。

    不僅回魂了，還精神了。

    劉嘉的胡說八道讓她終于忍無可忍，她輕聲打斷：“這都是前腿上的關(guān)節(jié)，小兔子是靈活的動物，所以要給它的關(guān)節(jié)制作的復(fù)雜一些，這樣才能做出更多的動作。”

    “哦……原來如此，然后呢……你現(xiàn)在在干嘛？”劉嘉在一邊，就像個記者一樣的守著。

    經(jīng)過第一次開口之后，大妞的膽子越來越大，說話聲音也越來越響亮，她又是那個能在黃土地上亮著嗓子喊出好遠(yuǎn)的女人，不需要劉嘉再給她轉(zhuǎn)述了。

    劉嘉悄悄退到一邊，看著大妞一邊剪一邊解釋，時而回答同學(xué)們的問題，神情自若，就好像在自家炕上剪紙，回答過來串門的鄰居那樣。

    “小姐，你剛才是故意的嗎？”錦兒問道。

    劉嘉笑笑：“當(dāng)然啦，我再不懂剪紙，好歹也看過一回，怎么也不可能把兔腿看成兔子耳朵。她得敢說，以后的日子才會好過�！�

    奉命來跳出舒適圈的阿牙轉(zhuǎn)過頭：“你真是太拼了，剛才連我都替你尷尬�！�

    “要是你這么大方的話，可以替我還清銀行貸款，就不用替我尷尬了。”劉嘉抬起眉毛。

    “聽課聽課。”阿牙趕緊把頭轉(zhuǎn)回去。

    做成剪紙小人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剪紙小人要穿什么。

    劉嘉找到浪凡夫人，要來了她計劃展示的童裝款式。

    美術(shù)生們將要展示的童裝款式和劉嘉要展示的玩具款式轉(zhuǎn)成剪紙。

    光是劉嘉的氣球，就有兩處可以活動的，讓氣球看起來就像真正在風(fēng)中飄蕩的氣球。

    剪紙加手繪，組成了可以活動的剪紙人物。

    在大妞的指揮下，眾人分工合作，不同的人剪小人的不同部分，然后另一批人接力上色。

    很快，一個穿著要展示的衣服的小人，就做好了。

    劉嘉的原計劃是只做皮影展示，現(xiàn)在她又覺得，可以試一試拍動畫片。

    同學(xué)們除了上次拍時裝秀的時候看過一次攝影機(jī)，平時還沒有機(jī)會接觸，今天又見著了，忍不住好奇地湊過去看。

    在鏡頭里，剪紙小人左動右扭，十分靈活，每做一個動作，只要操縱一下關(guān)節(jié)就行了，比起手繪動畫，要一幀一幀的把每一個相似的動作畫好多張確實省事。

    也難怪早期動畫產(chǎn)量那么低。

    劉嘉挺滿意的，她對剪紙動畫的印象已經(jīng)不深了，只記得皮影戲。

    除了材質(zhì)問題，現(xiàn)在眼前的已經(jīng)是合格的皮影，哦不，紙影戲了。

    然而，藝術(shù)家們總是會精益求精。

    “不行��！沒背景�。　�

    “對！光也不好，我們要分層布光！”

    “光背景不夠，我們還要前后景！”

    美術(shù)生們的熱情逐漸高漲，他們提出了很多想法，還有什么散點透視之類劉嘉好像聽過，但想不起來的名詞。

    她這個外行就不指導(dǎo)內(nèi)行了，笑瞇瞇地坐在一旁，看著學(xué)生們自動分成幾個小組，又各自向大妞請教。

    “楚老師，您看這邊應(yīng)該怎么辦？”

    “楚老師，您看這樣行不行？”

    “楚老師，您看我們這樣做好不好？”

    “楚老師……”

    “楚老師……”

    學(xué)生們此起彼伏的呼喚著大妞，個個都眼巴巴地看著她。

    大妞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如此被人需要，她過去在夫家，小小年紀(jì)就起早貪黑干活，卻還被人罵沒用、廢物、丑鬼、懶豬。

    現(xiàn)在這些學(xué)識遠(yuǎn)高于她的年輕人一聲聲的呼喚她，真誠地向她請教。

    在同學(xué)們的不斷努力之下，第一個完整的世界誕生了。

    這里有太陽，有花草，有小鳥，有流水和游魚，還有拍擊岸邊飛起的浪花。

    穿著浪凡童裝的小女孩蹲在草地上與小狗說話，小男孩則在岸邊追蜻蜓。

    “要不，先拍個四秒試試？”劉嘉問。

    “才四秒�。俊蓖瑢W(xué)們飄了。

    劉嘉別的不知道，對正經(jīng)的動畫幀數(shù)還是了解的。

    “同學(xué)們，看著不卡殼的視頻是一秒24幀，也就是24個連續(xù)動作。你們要是這么講究呢，咱們就拍一秒60幀的，你們自己感受一下，四秒是什么概念�！�

    每個需要動的東西，都要稍稍擺一下，拍一個定格。

    一共要拍24個定格，才是一秒的量。

    劉嘉以為這樣就能嚇退美術(shù)生了。

    美術(shù)生！是不怕麻煩的！

    他們不僅想拍十五秒，還真的想挑戰(zhàn)劉嘉說的每秒60幀。

    這是一個瑣碎而磨人的活。好在這事有他們自己做，包括設(shè)計分鏡。

    雖然劉嘉認(rèn)為，十五秒也沒啥鏡頭好分的。

    一個同學(xué)問：“這次要配什么樣的音樂？要是能用在這個動畫里就更好了�！�

    “還沒想好，反正現(xiàn)在的電影都是默片，到時候另外拿個大喇叭在旁邊配就行了�！�

    “其實有聲音的。”那個同學(xué)說。

    劉嘉問道：“你是說，電影膠片可以直接帶聲音？”

    “是呀，我們老師說的，1910年就有可以同時錄聲音和影像的膠片了。”

    “誒？那為什么不用？”劉嘉對有聲電影的印象是1927年，之前的片子都是人先演著，然后出個擋板一樣的字幕說明剛才人物在說什么。

    “因為太貴�！�

    “啊？？？”怎么又是這個理由。

    劉嘉不信了，不就是錢么，我缺嗎？！

    劉嘉問道：“那么，在哪里可以買到呢？”

    “美國的通用電氣公司，是他們的老板發(fā)明的有聲電影膠片�！�

    通用電氣，不就是GE嘛，這名字，熟！

    可以聊聊。

    再一打聽，劉嘉又打起了退堂鼓。

    GE公司現(xiàn)任老板是誰啊！

    愛迪生啊！

    這兄弟的版權(quán)意識賊強(qiáng)，他根本就不轉(zhuǎn)讓專利，也不只是單單出售專利。

    他手上有16項電影專利，想用他的專利拍東西，每年要交五千美元的租金，而且還要經(jīng)過他名下的電影專利公司的同意和特許，放映單位還要交貢金……

    劉嘉覺得她暫時應(yīng)該用不上有聲電影這種高大上的東西，這次只要另外配個BGM就行了。

    等下次有機(jī)會再跟專利狂魔打交道。

    劉嘉這么想著，發(fā)現(xiàn)同學(xué)們已經(jīng)拍了一段時間了，他們的效率還是很高的，就這么一會兒，已經(jīng)拍了三秒。

    “先三秒吧，我挺好奇你們這個60幀拍出來是什么效果�！�

    不僅她好奇，同學(xué)們也好奇。

    沖出來播放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劉嘉說，“這動畫片，有王家衛(wèi)的味道�！�

    117.  第 117 章   馬超獅

    學(xué)生們不知道王家衛(wèi)是誰，只是猜測此人的動畫制作水平一定也不怎么樣。

    如果靠眨眼補(bǔ)幀過日子，劉嘉就可以在觀眾席上賣眼霜，眨得太多，眼角皺紋生得快。

    他們再次進(jìn)行討論，很快進(jìn)行第二次嘗試。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老老實實搞24幀，每次只改變一點點，這次做出來的動畫明顯好很多。

    “偷懶的方法也不是完全不能用，比如在表示人物心里有事的時候，或者驚恐的時候，就可以多定格一段時間。表示依依不舍的時候，可以讓它多抽幾幀，照片效果都行。”劉嘉拿出王家衛(wèi)迷對抽幀的解讀告知同學(xué)們。

    美術(shù)生們都有一顆搞文學(xué)的心，劉嘉這么一說，他們的精神來了，重新做分鏡，重新做畫面設(shè)計。

    劉嘉先回到辦公室，想先處理一下其他工作，剛好浪凡夫人打電話過來，告訴劉嘉：“嗨，EMMA，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我已經(jīng)決定好日期了�！�

    “是嗎？是什么時候？”

    “二月八日�！�

    劉嘉心中暗想，雖說二八，在中文里，可以理解為兩人一起發(fā)財，但是法語的“八”也沒有發(fā)財?shù)囊馑�，浪凡夫人�?yīng)該不會玩中國的諧音栵吧？

    她笑著問道：“這個日子有什么特別？”

    “是你們中國人的春節(jié)呀�！崩朔卜蛉苏f。

    接著，她侃侃而談，說了一堆關(guān)于定這個日子的道理。

    她發(fā)現(xiàn)這段時間，有一些中國人過來買她家的童裝，那些人有不少是在唐人街開餐廳的老板，她打聽到中國人特別講究過新年穿新衣，對自家孩子尤其大方，所以，她想趁著這機(jī)會，蹭一波熱度。

    劉嘉深感慚愧，她用的日歷只有法文，沒有提示農(nóng)歷，她自己都忘記這件事了。

    “沒想到您對我國的傳統(tǒng)文化這么有興趣�！�

    浪凡夫人的笑聲從電話那頭傳過來：“是呀，聽說在你們國家，正月初一是個特別大的日子，前一天晚上惡魔被趕走，第二天，人們重新安居樂業(yè)，過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哦，原來是討個彩頭，行，理解，明白。

    再往下聊，浪凡夫人居然認(rèn)真的相信中國人都有特別的探尋靈氣的技巧，有著隱秘的靈力與法術(shù)。

    劉嘉困惑地眨巴著眼睛，怎么突然從商業(yè)故事變成都市修仙了？

    浪凡夫人歡欣鼓舞地告訴劉嘉，有一位中國的風(fēng)水大師，準(zhǔn)確預(yù)言了她的股票上漲，所以她現(xiàn)在非常相信中國的玄學(xué)。

    劉嘉問道：“那位大師預(yù)測上漲了多少個百分點？”

    浪凡夫人：“不，是我投資的股票已經(jīng)連續(xù)跌了三天，我在一次靈媒會上遇到他的時候，一位用水晶球的占星師說會繼續(xù)跌，他說會漲。哦，我的上帝，它真的漲了�！�

    就……這……

    劉嘉對這套路可熟了，二十一世紀(jì)騙韭菜也是這么騙的。

    “你給他錢了嗎？”

    “給了，實在太準(zhǔn)了�！�

    “然后，他又幫你算了嗎？”

    “沒有，他說了一句什么神的旨意不能泄露太多，不然神會派天使下來追殺他�！�

    行吧，天機(jī)不可泄露是吧。

    劉嘉心想這風(fēng)水師不行，要是她，就多拉幾個人來，一半人預(yù)言漲，一半人預(yù)言跌，先取二分之一，然后再取二分之一的二分之一，只要大師連續(xù)三次都預(yù)言對了，那之后再說什么“這是上天對你的考驗”，都有人會死心塌地地相信。

    劉嘉沒有對此封建迷信行為做什么評價，轉(zhuǎn)發(fā)錦鯉什么的，也不是沒干過。

    浪凡夫人的意思希望可以加入一些新年喜慶的元素。

    至于怎么喜慶，她也不知道。

    “你是中國人，相信你肯定比我強(qiáng)�！�

    這句話，劉嘉倒真的無法辯駁。

    兩人寒暄了幾句，就掛了電話。

    愁人，劉嘉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好好過年了。

    鞭炮早就禁放了。

    新衣服隨時都能買，隨時都能穿，也不會為了過年準(zhǔn)備什么新衣裳。

    吃好吃的，也沒什么特別想吃的，她對身材管理很嚴(yán)格，就算過年也不會放松。

    對過年唯一的期盼是公司發(fā)的年終獎。

    唯一的過年儀式感就是在微博上與萬千網(wǎng)友一起吐槽今年的春晚太爛。

    有時候不幸趕上去國外出差，連吐槽都趕不上實時同步。

    那么，春節(jié)的氣氛，在法國的服裝秀上，要怎么展示？

    在服裝秀上放鞭炮？

    不僅有火災(zāi)隱患，還弄得一屋子的硝煙味兒，這不現(xiàn)實，場館也不會同意的。

    掛滿福字和春聯(lián)？

    劉嘉想象了一下，覺得太傻，圣誕大秀也沒有掛滿禮物盒的。

    還有什么可以有過年的氣氛？

    總不能讓法國小模特上臺“恭喜發(fā)財，紅包拿來。”

    誒？

    樓下這么多留學(xué)生，問他們不就行了，省得自己想得太多掉頭發(fā)。

    劉嘉跑下樓，學(xué)生們還在努力調(diào)整剪紙小人人。

    他們分工明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燈光組、動作組，還有導(dǎo)演組：“好，停，繼續(xù)，好，停……”

    劉嘉過來看，他們把一秒鐘內(nèi)要完成的動作先做一下，然后再根據(jù)分鏡，把調(diào)整范圍精確到頭發(fā)絲那么點細(xì)的距離。

    導(dǎo)演大人萬萬不可打擾，劉嘉找來旁邊幾個沒事的學(xué)生，詢問他們對過年的印象是什么。

    鞭炮新衣服年夜飯是少不了的，還有一位來自廣東湛江的同學(xué)說是舞獅。

    “我們家那邊正月初一就會有舞獅，舞獅隊到商戶門前拜年，商戶給他們派利是�！�

    對哦，舞獅，熱鬧，活蹦亂跳的，很有小朋友的快樂氣氛。

    劉嘉恍然大悟，腦子里迅速過了一遍可能的場景：

    劇情就是小朋友們在森林里遇到魔王，被獅子救下，然后他們開開心心的一起玩。

    小孩子的事情，可愛就行了，不需要像之前的兩次秀那樣搞太過復(fù)雜的劇情。

    聯(lián)合秀的主題定了，那動畫的主題也有了。

    同學(xué)們剛剛做好四秒鐘的動畫，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進(jìn)步慶祝，就看到劉嘉笑瞇瞇地過來，告訴他們：“現(xiàn)在有一個全新的挑戰(zhàn)�！�

    坐在一旁的阿牙看著興奮的同學(xué)們，露出謎之微笑，哦，全新的挑戰(zhàn)，不是舒適圈了�。�

    劉嘉把她想的故事告訴大家：“這是用于服裝秀的開場動畫，不需要太長，三十秒就行了�！�

    三十秒是用來講述獅子的故事的，算是前情提要，讓觀眾們看見小朋友遇到大魔王后，再遇到獅子不會覺得獅子也是來吃小孩的反派之一。

    “獅子啊？”同學(xué)們面面相覷，“是去動物園看嗎？”

    “這次表演會找舞獅隊，所以，動畫里的獅子的動作，不用參考真獅子，參考舞獅隊的獅子就行了。”

    “啊，我知道，十三區(qū)的唐人街明天會有一家店要開張，店主人說會請舞獅隊，我們明天去看看吧。”

    同學(xué)們齊聲贊同。

    第二天一早，唐人街某餐廳附近悄悄聚集了二十幾個學(xué)生，他們個個手拿素描本，等著把獅子的分解動作畫下來。

    劉嘉端著攝影機(jī)，打算攝制整個過程。

    吉時到了，鑼鼓起調(diào)，整條街都回蕩著“鏘鏘鏘鏘”的聲音，舞獅隊從街的那頭過來。

    最早在唐人街扎根的華人的祖籍一般是兩廣和福建，因此舞的獅子也是南獅，又稱醒獅。

    今兒舞的獅子的主色調(diào)是紅色，有一位北方口音的女生問：“哎，我上次看的獅子不是這顏色，是有什么講究，還是按好看來的？”

    湛江的同學(xué)驕傲地向她介紹：“這叫關(guān)公獅，代表富貴來的�！�

    女生笑道：“關(guān)公？武財神嘛？哈哈哈，還有劉備和張飛嗎，有曹操嗎？”

    “有劉備獅和張飛獅，沒有曹操獅，曹操是奸臣來的嘛。劉備獅是三圣獅之首，除了祈福，不輕易拿出來的。張飛獅是黑色的，是斗獅來的，出獅就是要踢館啦，輕易不用，能動得了張飛獅的都是大師�！�

    “就三種嗎？”

    “還有一種，叫馬超獅，是全身素白的，就是三國的時候，馬超穿一身白，率兩萬大軍為父親馬騰報仇時候的樣子。那種獅子很少見到啦，叫孝獅，只有做白事的時候才會看到�！�

    同學(xué)正說著，舞獅隊靠近了。

    忽然，在背后又響起了鑼鼓聲，眾人齊齊回頭，發(fā)現(xiàn)身后竟然又出來了一隊舞獅隊，也舞的是關(guān)公獅。

    原來是今日唐人街上有兩家店同時開張大吉，各自請的師傅。

    會獅的場面很多人從來沒有見過，大家都好奇的睜大了眼睛，不知是怎樣的規(guī)矩。

    只見雙方同時停止鼓樂，兩頭獅子靠近了，靠近了。

    “哇，離這么近，不會要打起來吧？”有人輕聲說。

    兩獅同時蹲下身子，獅頭互相向?qū)Ψ桨萘巳�拜，然后各自搖頭晃腦的走開。

    同學(xué)中有人發(fā)出輕嘆：“呀，好可愛啊。”

    有人說：“嗨，今天這大吉日的，怎么可能打起來�！�

    湛江同學(xué)表示：“真有會獅的時候不講規(guī)矩打起來的，會獅的時候獅子眨眼睛，或者跳起來，都是挑釁。”

    “嗬，這么嚴(yán)重嗎？”

    ·

    ·

    劉嘉扛著攝影機(jī)，跑到另一邊舞獅隊，想多拍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兩家店在比誰請的舞獅隊更厲害，剛才那家店門口搭了個小架子，架子上掛著象征著彩頭的青菜。

    這家店的架子比那家店要高好多，比店都要高，起碼有兩層樓高。

    獅子又蹦又跳，又眨眼睛又?jǐn)[頭，憨憨萌萌的，看著就喜慶，它一搖一晃的從矮墩開始跳，一層一層的往上蹦，引來周圍人群一片歡呼。

    劉嘉拿著攝影機(jī)一時不停的拍，腦中已經(jīng)把這些動作變成開場動畫時的分鏡動作。

    那獅子跳到最高層時，負(fù)責(zé)后腿的人在跳過倒數(shù)第二個高臺時，腳下一帶，高臺竟然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發(fā)出好大一聲響。

    舞獅的兩人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還在繼續(xù)爬高臺，去叼最高處的青菜。

    此時店家的人已經(jīng)急忙搶上去，想把那個高臺扶起來，卻赫然發(fā)現(xiàn)，竹竿做的高臺已經(jīng)裂開了，說不好踩它會不會更危險。

    此時，隨著鼓點的聲音，“采青”完畢的獅子已經(jīng)回頭，準(zhǔn)備下來，他們也發(fā)現(xiàn)面前的高臺少了一個，距離下一個高臺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下面的人議論紛紛：“這得讓店家把后面的臺子移過來才行了�！�

    “是啊，不然怎么下來�！�

    每個高臺都很重，移起來也不方便，要是不小心把其他桿子砸倒了，那未免也太晦氣。

    要直接跳，對于舞獅頭的人來說壓力太大了，他必須比后面的人多跳一格，否則后面的獅腿無立足之地。

    還沒等店家開始挪高臺，那只獅子忽然縱身高高一躍，整個獅頭好像飛了起來，負(fù)責(zé)后腿的人也緊隨其后，獅頭踩在它應(yīng)該踩的位置，后面一個人也平安落下。

    那一瞬間，所有圍觀的人齊齊發(fā)出：“哦～～～”的驚呼聲。

    而獅子與鼓點就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似的，繼續(xù)他們的表演，一絲不亂的下樁，退場。

    “你們剛才看見了嗎？！”

    “看見啦，太厲害了，我看見后面的那個人腿稍微彎了一下，前面舞獅頭的人踩在他的大腿上，然后就飛了起來。”

    “太懸了，這么高，要是摔下來可怎么好。”

    “嗨，你這就是瞎操心了，人家都是練過的�！�

    “哈？我才不信，他們平時會把梅花樁抽掉幾根練跳遠(yuǎn)�！�

    劉嘉匆匆收了攝影機(jī)，把它塞給跟著過來的一位同學(xué)，讓他帶回去。

    她自己去找店家問，剛才那舞獅隊是在哪里請的。

    像這樣的身手，說不定將來做活動的時候可以用得上，哪怕不是舞獅，讓他們做些其他的類似動作應(yīng)該也沒有問題。

    劉嘉找到舞獅隊，發(fā)現(xiàn)他們就住在十三區(qū)，一個不大的屋子里塞了好多人，除了舞獅隊，居然還有唱京劇的。

    開門的人看見劉嘉，客氣地問：“您是想唱堂會，還是想請舞獅隊？”

    “你們這……這么齊全的嗎？”劉嘉十分驚訝。

    他們都是早期來歐洲打拼的人，先是只能賣勞力，后來有些中國的有錢人也會來歐洲，開業(yè)會請舞獅，生日要唱堂會，便會請他們。

    一位身上扎著練功腰帶的人指著屋里幾個倒立著的年輕人：“我們這里的幾位，有人師從名角路三寶！還有小叫天的關(guān)門弟子，您請去了，包您滿意�！�

    劉嘉笑道：“以后有機(jī)會一定請你們。不過，我今天是來找舞獅隊的。”

    “哦……”那人指了指另一個門：“他們在那邊�！�

    舞獅隊有一個小院子，地上擺著壇壇罐罐，有幾個年輕人正在壇子上跳來跳去，練習(xí)舞獅的動作。

    見劉嘉過來，有人忙過來，一口廣普腔：“您想請出獅？”

    “嗯，我想請今天在唐人街胡記酒樓前面舞獅的那兩位�！�

    一個年輕人被人叫過來，接待的人看著他：“小梅呢？”

    “啊，她……”年輕人看了劉嘉一眼，輕聲附耳說了幾句。

    接待的人神色變得凝重：“這樣啊……”

    他對劉嘉說：“小梅今天家里有點事，您看，要不換一個？”

    小梅？

    劉嘉好奇：“小梅是今天舞獅頭的，還是后面的？”

    接待的人清了清嗓子：“咳，小梅是舞圣頭的，不過您放心，我們這邊其他人也很棒的�！�

    “小梅，是女孩子嗎？”

    “對，您一定要女孩子嗎？”

    “我今天看到她舞獅，舞得特別好，梅花高樁倒了，她一下子跳起來，飛了過去�！�

    “那系當(dāng)然啦，舞到一半要是卡住了，不吉利噠～跳過去，店家也會給多紅包的啦。小梅練舞圣頭很努力，不容易�！�

    他連續(xù)兩次把“獅頭”說成“圣頭”，劉嘉覺得自己莫不是不小心觸了什么忌諱。

    “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什么了？”劉嘉小心翼翼地問。

    接待的人笑笑：“干我們這行，是不說獅頭的，要么是圣人的圣，圣頭，要么是勝利的勝。獅這個音嘛，像尸體的尸，不吉利。沒有關(guān)系的，你又不知道。”

    “那我也不是很著急，我就等等小梅吧，女孩子能練出來不容易，我想多給她一點機(jī)會。”

    接待的人為難：“呃，那您可能要等很久了。”

    “�。繛槭裁�？”劉嘉不解。

    “她的師父，今天上午去世了，她要去照應(yīng)幾天。”

    劉嘉愣了一下。

    “其實，老爺子去了也好，幾年前他被毒.氣彈炸到，一直靠小梅到處找活干給他買藥，他也很痛苦的。前天開始就昏迷啦，現(xiàn)在去了，也算系解脫�！�

    劉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今天早上小梅所有的動作，抬起獅頭時露出的笑臉，完全看不出來她的師父已經(jīng)昏迷。

    “她家在哪里？我想去給老先生上炷香。”

    劉嘉找到小梅住的地址，門頭上掛著一塊大大的招牌——陳氏武館。

    招牌上掛著一朵白色的花，兩條長長的白色挽帶垂在兩邊。

    小梅的師父生前大概是個特別體面的人，前來舉哀的人許多。

    與劉嘉曾見過的其他葬禮不同。

    門外地面放著草席，鑼鼓聲也是沉悶的單調(diào)。

    兩頭白底藍(lán)紋的獅子，也就是馬超獅，正跪在門口，圣頭上的眼睛與普通醒獅精神振奮的模樣不同，孝獅黑色的眼睛半開半合，眼角有淚，獅角上還掛著白色的布條，眉毛與獅須都是白色的，后腦只用黑色寫著大大的“孝”字。

    逝者的家屬將那兩只獅子領(lǐng)進(jìn)門，兩只獅子膝行而入，一步一步，緩緩前行，動作非常緩慢。

    隨著鼓點聲，那獅頭一點一點的顫動，向下頓首，像極了哀痛過度的人。

    接下來，獅口不斷張合，如同仰天長哭，身體不斷抖動。

    劉嘉從來沒想過，她竟能在一顆南獅的獅頭上看出人類的情緒，把她也拉進(jìn)去，徹底浸染，感受到相同的悲傷。

    她上完香之后，發(fā)現(xiàn)跪著的家屬里沒有小梅，不知她去了哪里。

    那兩只白色的馬超獅伏坐在禮堂入門之處的禮賓桌旁，低頭垂眼，似乎在代替主家招呼客人。

    實在見不到小梅，劉嘉便打算離開，卻聽見出了門的賓客們在小聲議論。

    說舞獅實在不賺錢，也就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能拿得多一些，在老先生還沒仙逝的時候，他的徒弟們就打算把師父的宅子賣掉，把正經(jīng)的主業(yè)做起來。

    舞獅和開武館在法國都賺不了大錢，他們的正經(jīng)主業(yè)是醫(yī)生。

    有了多年的實習(xí)經(jīng)驗，他們的藥和正骨手法都是一絕，不管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就算沒傷，累了也會找他們按一按。

    因此不管是在唐人街還是在洋人多的地方，都比舞獅的收入多。

    只有他的小徒弟小梅不樂意，她想守著師父的招牌，跟師兄弟們急起來的時候，說話比較難聽，罵他們數(shù)典忘祖。

    師兄弟們則說她是頭發(fā)長，見識短：“我們跟你又不一樣，你要是活不下去，一嫁人，就有人養(yǎng)，我們是要養(yǎng)家糊口的，壓力比你大多了。”

    來回幾次，把小梅氣得夠嗆。

    “唉，都這樣，別說他們只是師兄師妹了，我們家，老一輩兒的走光了，小一輩的根本連來往都不來往了，就連過年都是各自小家在一起過�！�

    “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看見陳家班的舞獅了。”

    “是啊，要是就這么丟了，太可惜。”

    劉嘉在一旁沉默地聽著，誠然很多東西消失了不會對日常生活有什么影響，不過曾經(jīng)給世間帶來美好的事物一件一件消失，到想要再追回的時候，回憶起來只有遺憾。

    留下的東西越多，后人能從中找出新思路的可能性就越多。

    如《肘后方》之于青蒿素，哪怕只是一句話，也能點亮一個靈感。

    能留下的東西盡量留下吧，就當(dāng)遠(yuǎn)程云服務(wù)器備份了。

    劉嘉先回辦公室處理公務(wù)，同學(xué)們已經(jīng)回來了，他們根據(jù)白天看到的舞獅動作，與大妞一起合作研究出幾種獅子的剪法，根據(jù)動作設(shè)計關(guān)節(jié)的制作。

    劉嘉忽然想到，可以找一個小孩子扮成小獅子，在秀場上與小模特們一起玩耍，然后大獅子再威武出場。

    小獅子就不用耍那么多復(fù)雜的動作，只要披著一層皮，打滾撒嬌就行。

    等到晚上，劉嘉又去小梅的師父家，此時已經(jīng)沒有賓客了。

    黑色的大門緊閉，只有門上掛著的白色孝布被風(fēng)吹動。

    劉嘉上前敲門，來開門的是一個老婦人，劉嘉認(rèn)得她，知道她是這戶人家的老仆，她看著劉嘉，困惑地問：“請問您找誰？”

    “請問小梅姑娘在嗎？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在，請進(jìn)來吧�！�

    老婦人打開門，劉嘉看見小梅一個人在靈堂那里跪著，一張一張地往火盆里燒紙錢。

    劉嘉沒有開口打擾她，只等到她自己望過來：“您有什么事嗎？”

    “你師父的房子……”劉嘉剛說到一半。

    小梅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我是不會同意賣的！”

    “可是你的師兄弟都想賣，我聽說，這房子的產(chǎn)權(quán)在你大師兄手里。”

    小梅緊抿著嘴，這個練武摔成重傷都不哭的姑娘，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的青石磚上。

    劉嘉又說：“我可以買下來，讓你繼續(xù)住�！�

    小梅驚訝地抬起頭，不知眼前的這個女人在想什么。

    “不過我有個條件，如果我要找你的時候，你得優(yōu)先給我干活，如果我不找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劉嘉的話，顯然讓小梅產(chǎn)生了歧義，她警惕地看著劉嘉：“我雖然沒有什么錢，但也絕對不會出賣身體�！�

    誒……你似乎哪里弄錯了。

    劉嘉眨眨眼睛：“不，我可能會需要一些像你這樣會武藝的女孩子，做表演，或者是給我當(dāng)保鏢，或者請你擺一個動作，定著不動，讓人畫你，或者請你打一套拳法，讓人拍你。”

    聽起來要求挺多，不過能保住師父的武館，又不是什么不名譽(yù)的事，小梅很快答應(yīng)下來。

    劉嘉看著放在一旁的馬超獅頭，問道：“今天舞獅的人，是你嗎？”

    小梅點點頭。

    海外華人都要討生活，小梅不可能真的守孝七七四十九天，她告訴劉嘉，頭七之后，師父就會下葬，到時候，再與劉嘉詳談。

    ·

    ·

    再次回到公司，同學(xué)們已經(jīng)拍完了十五秒的動畫。

    大獅子帶著小獅子在河邊散步，大獅子睡著了，小獅子偷偷溜出來，蹦蹦跳跳地追逐著蝴蝶與小鳥，一陣風(fēng)起，將蒲公英的種子揚(yáng)起好高，小獅子好奇地追著蒲公英的種子，消失在鏡頭之中。

    下面，就是要接真人小模特上場的內(nèi)容。

    “很好，剪片吧�！眲⒓伪硎究梢酝ㄟ^。

    “哦哦哦～～”同學(xué)們開心地散了。

    教室里空無一人，大妞走過來，低聲問：“是不是陳師傅過世了？”

    “是，你們認(rèn)識？”劉嘉問道。

    阿牙開口：“留在巴黎的華工，基本都認(rèn)識�！�

    大妞看著剛剛剪的大獅子和小獅子，她無聲嘆息：“陳師傅是個好人，我們很多人在巴黎，缺醫(yī)少藥，他都會免費給我們看病，還會免費給我們藥，要不是他，我家丫頭早就死了。”

    “陳師傅也幫過我很多。”阿牙的聲音低沉，有壓抑不住的悲傷，“我們倆，想明天去祭拜他�！�

    劉嘉點點頭：“應(yīng)該的。”

    ·

    ·

    小梅收到兩個不認(rèn)識的人送來的禮物：兩個用紙剪成的獅子，一個大獅子，一個小獅子，兩只獅子連在一起，頭部可以動。

    小梅輕輕地?fù)芰藫P(yáng)，大獅子愛憐地蹭小獅子的臉，小獅子揚(yáng)起頭，眼睛忽閃忽閃的眨著。

    像極了當(dāng)初師父收養(yǎng)她這個孤女，手把手教她練武習(xí)文，夏夜里給她講故事的模樣。

    118.  第 118 章   冰上芭蕾

    動畫短片拍好了，劉嘉拿去給浪凡夫人看，然后把自己的思路告訴她。

    浪凡夫人從來沒想過服裝秀還可以加上電影，不僅是電影，還是動畫電影，對她，甚至說對于整個服裝秀場都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這讓她有些猶豫，資本討厭風(fēng)險。

    劉嘉是什么人。

    為了說服老板和代理商，什么招都能使出來的人。

    她擺事實講道理：“在我與香奈爾女士舉辦聯(lián)名秀之前，整個歐洲的秀場就是模特走來走去，只有音樂，連場景都沒有。但是很明顯，那次聯(lián)名秀成功了。后來我在沃子爵城堡舉辦的那次秀，不僅讓巴黎門店的銷量翻了三倍，其他國家的郵購訂單也源源不斷。這是一個變革的世界，我們只有拼盡全力，才能留在原地。”

    浪凡夫人仔細(xì)想了想，明白劉嘉最后一句話的意思，現(xiàn)在各家大牌都做了起來，做童裝的也越來越多，如果不努力，就會被其他品牌趕過去。

    “想想蒂凡尼，如果他們還在做銀餐具，而不想著做新的突破，他們能有現(xiàn)在的成就嗎？”

    劉嘉的話……主要是劉嘉的業(yè)績，讓浪凡夫人也不得不相信她。

    當(dāng)一個人做出來的東西，被其他人看不順眼的時候，大家都可以說她做的是垃圾。

    但是當(dāng)她做出來的東西你看的不順眼，可是賣得非常好的時候，看不順眼的人就要反思，是不是自己的品味有問題，沒有跟上時代。

    哪怕她成功的原因只是運氣，或是時代給予的紅利。

    所以，浪凡夫人覺得自己對劉嘉創(chuàng)意的猶豫一定是“我不懂她的美”，便說服自己接受了劉嘉對服裝秀的場景設(shè)定。

    鋼鐵直男3M公司把劉嘉要的，可以用來貼在家里墻紙上的不干膠發(fā)來了，結(jié)實程度相當(dāng)符合劉嘉的預(yù)期，顏色和花紋也是嚴(yán)格按照劉嘉的要求來的，沒有一絲絲的自作主張。

    劉嘉拿了幾個膠帶到樓下：“大家看看這些膠帶可以用在什么地方，隨便什么地方都行，除了眼睛，這個粘力很強(qiáng)，眼睫毛被粘掉了別找我哭。”

    剛把膠帶放下，錦兒就叫她上樓接電話。

    接完電話下來，店員們已經(jīng)開始撒開了折騰。

    有人把膠帶貼墻上，這是劉嘉最早想出的使用方法。

    有人貼衣服上，用條紋貼出了她的名字。

    還有人貼在地上，貼出了“歡迎光臨”，“收銀臺向前”之類的字樣。

    大家都很努力，但是還是沒有跳出基本功能。

    劉嘉的想法，就是在玩具柜那里再開一個花里胡哨的本子和筆，以及文柜盒貨架。

    不能讓她一個人被說差生文具多。

    雖然不知道這個年代手賬會賣得怎么樣，不過所謂少女心，總是會被點燃的。

    檢查完各個部門的試驗情況，劉嘉發(fā)現(xiàn)有一整卷印著小玫瑰的膠帶不見了，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款花型，問了才知道，被美甲部拿走了。

    她們把小玫瑰剪下來，直接貼在做好的指甲上。

    整齊又省事，一撕一貼，比拿小刷子一筆一筆畫要簡單多了。

    只是不如指甲油刷上去那么服貼，畢竟不是為指甲設(shè)計的，總有一些地方會翹起來。

    美甲部的員工們發(fā)出不開心的哀嘆，另外幾個部門的人嘲笑她們竟然企圖偷懶。

    劉嘉對有效率的偷懶沒有什么意見。

    世間有很多好東西，都是為了偷懶而發(fā)明出來的。

    她忽然生出一個美好的想法，她趕緊上樓發(fā)電報給3M公司，并傳真了她的要求。

    3M公司的人收到Emma公司的傳真，以為她又要提出新的花型、新的顏色。

    沒想到，這次她要做的東西更邪門了。

    “她要做的這個東西，能粘住什么？”一位工程師困惑地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劉嘉發(fā)來的圖，比指甲蓋還小，還要方便撕。

    “是不是嫌我們做的膠帶粘性太大，不好撕，所以要做得小一點好撕？”另一個工程師認(rèn)真思考。

    “但是這個形狀也太奇怪了，花花草草還有星星動物？”

    “女人的心思你別猜，要是你能猜得中，也不至于談了三個女朋友都沒有成功。”

    “閉嘴，邁克！”

    第二份傳真吱吱嘎嘎地也吐出來了，這次是奇怪的半圓形狀，上面還有法國國旗、雪花、雪山之類的圖案，也要求圖案邊緣容易撕下來，而且正面也要求有膠。

    “她要求正面也有膠？？？”設(shè)計師理解不能，兩面都有膠，如果沒有圖案，他還能理解是想把兩個東西粘在一起，可是現(xiàn)在這膠帶表面有圖案，那要怎么用？

    “你管人家要干什么呢？她給錢，我們做出來，不就行了嗎？想太多，你腦袋上最后的幾根毛都要保不住。”

    在設(shè)計需求的最后一行，寫的是：適用范圍：指甲。

    “指甲？”設(shè)計師們越發(fā)的困惑。

    在他們心中，透明膠是用來粘各種東西的，要用其無以倫比的粘合力，將東西粘住，從紙片到木頭到塑料到鋼鐵，都能粘上。

    “貼指甲？不是有指甲油嗎？我老婆經(jīng)常涂�！�

    他們大概領(lǐng)悟了劉嘉的要求和適用范圍，只是非常的不以為意，收錢干活就完事了。

    與卡地亞的聯(lián)名秀是在一月份，劉嘉這邊要出的是彩妝。

    彩妝的展示很難，不像珠寶可以直接看出它的美，好看的珠寶隨便掛在一個塑料人身上都好看。

    彩妝就不一樣了，除了化妝品的質(zhì)量之外，還很講究化妝的手法和表現(xiàn)力。

    劉嘉與PanPan討論了整場秀的主題，春暖花開的主題，前半場以鉆石和其他無色寶石、鉑金為主打，象征著冬季，間雜以祖母綠、碧璽、橄欖石等綠色系，最后就是各種有色寶石單品，象征著春暖花開。

    按PanPan的想法，前半段要肅殺，像十九世紀(jì)的優(yōu)雅氣質(zhì)，鉆石飾品價格比較高，多年來都是各國王室會選擇鑲在王冠與權(quán)杖的裝飾物，代表著高貴、權(quán)威、典雅，也符合冰雪的調(diào)性。

    鉆石似乎天然就帶著一種寶相莊嚴(yán)，不可侵犯的氣質(zhì)。

    劉嘉則認(rèn)為這樣會讓鉆石被打上了嚴(yán)肅風(fēng)格的標(biāo)簽，影響新一代消費者的購買。

    再說，咱們這是做生意，又不是雕佛像。

    啊不是，就連宗教，也指望著能有更多的人來信自家，而不是像有些粉圈那樣，搞一大堆別人看不懂的名詞，圈一個小圈子。

    不管是哪家的教徒，都想讓自家的真愛得到更多人的認(rèn)可。

    而不是“佛祖大神菩薩天父只剩我們了。”

    劉嘉十分確信營銷可以改變?nèi)藢κ挛锏挠^感，在八十年代早期，許多年輕人都認(rèn)為翡翠和黃金是老年人的專屬，除了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給小孩子買戴在身上的生肖金飾，平時都不喜歡。就因為翡翠和黃金當(dāng)時的營銷手段非常老套。

    翡翠的模特往往是穿著旗袍的女人，十分端莊的坐在那里，看著就很上世紀(jì)，自認(rèn)時尚新潮的人根本就不會看。

    黃金就更慘了，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老太太手上戴著金戒指，說不定還纏著紅線，戴著金鐲子，總之，暮氣沉沉。后來好不容易出個活力四射的，還是“金鏈大哥”——光頭、金鏈、大肚子、一臉橫肉，怎么看都是嚴(yán).打?qū)ο蟆?br />
    再加上各種宣傳都把黃金往“俗、土”來做，在年輕人的心中，黃金幾乎又回歸了它的基本職能——貨幣天然是金銀，金銀天然不是貨幣……

    后來有些珠寶商對此進(jìn)行改變，優(yōu)質(zhì)翡翠因其價格還在神壇上，黃金可大可小，可空心可實心，價格讓年輕人能接受，款式也常變常新，時常有些很有趣的造型設(shè)計，于是黃金飾品的銷售也被帶了起來。

    劉嘉把她記憶中的黃金珠寶營銷策略套用在現(xiàn)在：

    “現(xiàn)在的old money喜歡買古董首飾，卡地亞要賣的新首飾，就得把鉆石首飾往新潮了做，不然鉆石在大眾心中變成老年人的專屬，那就不好了�！�

    劉嘉說得十分在理，PanPan重新思考調(diào)整戰(zhàn)略，劉嘉強(qiáng)烈推薦她的思路——蹭北歐運動會的熱度。

    “北歐運動會？可是參加的國家并不多，據(jù)我所知，法國也只參加其中兩個項目。”PanPan不明白，這么一個小眾的熱度，有什么蹭的必要。

    對劉嘉來說太有必要了，她不僅打算在這次大秀里推出彩妝，還要推出她新設(shè)計的冰雪系的衣服。

    “這個星期，奧委會就會做出決議，有可能1924年的巴黎奧運會會附帶一個冬奧會。沒有意外的話，開辦地點就是法國。”

    夏季奧運會一向是各個商家蹭熱點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冬奧會以前從來沒有過，不過既然是第一屆，那么主辦方一定會積極營銷，打出廣告，好從北歐運動會那里搶人頭。

    如果能蹭上這一波熱度，那么確實會收到更好的效果。

    “就算沒有冬奧會，活潑的冰雪精靈也算是反傳統(tǒng)，與現(xiàn)在時下流行趨勢相合。”劉嘉繼續(xù)說服。

    PanPan認(rèn)真考慮一番，認(rèn)為劉嘉說的沒有錯，于是，她調(diào)整了策略，決定讓開場的鉆石系首飾也走活潑輕快的路線，與后面的春之精靈無縫銜接。

    ·

    ·

    Emma的護(hù)膚品開發(fā)中心以為他們的人生僅僅在于實現(xiàn)產(chǎn)品功能，他們正在熱火朝天的開發(fā)劉嘉想要的強(qiáng)效護(hù)膚，用來對沖強(qiáng)力清潔之后造成的臉部皮膚干燥問題。

    萬萬沒想到，老板的任務(wù)又來了——不僅要強(qiáng)效護(hù)膚，護(hù)膚品本身要閃閃發(fā)光。

    開發(fā)組小組會議上，哀鴻遍野：

    “她怎么這么喜歡閃閃發(fā)亮啊……”

    “彩妝閃就算了，為什么護(hù)膚品也要閃？”

    “是啊，誰關(guān)心護(hù)膚品閃不閃，只要保濕潤膚不就行了？”

    吐槽完畢，還得想辦法讓護(hù)膚品閃起來，想要撼動劉嘉的想法，沒有有力證據(jù)是不行的。

    就算告訴她：“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人用這個，不會有人喜歡的。”

    她也會說：“你有證據(jù)可以證明，現(xiàn)在的人不用這個，是因為不喜歡，還是因為以前從來沒有？在面包發(fā)明之前，人都不吃面包，這能說明面包做出來之后就賣不出去嗎？”

    可憐那位兄弟被她懟的啞口無言。

    這是隔壁彩妝組的血淚教訓(xùn)，有一位先驅(qū)者被祭天就算了，他們護(hù)膚組只想好好的茍全性命于Emma。

    “我們先想想，有什么東西可以閃起來吧。”

    “鐳！”當(dāng)下最流行最火的就是這個了。

    這個提議直接被否：“我們有夜光粉了，而且老板要的是閃亮的白光或者彩光，不是綠光�！�

    “鉛！”指甲油里用的亮色就是這種。

    這個也被否了：“老板說過鉛有毒，讓我們不要用在直接涂在皮膚上的護(hù)膚品里。”

    眾人痛苦地憋了半天，最后交給劉嘉的是一堆金屬物提名。

    不得不說，能當(dāng)上開發(fā)組組長的人，工作就是細(xì)致，每一個金屬物后面都附上“現(xiàn)在已知對人體的影響”“使用后產(chǎn)生的效果”。

    劉嘉從頭看到尾，從尾看到頭，腦中只有五個字“重金屬中毒”。

    “我說……你們?yōu)槭裁炊荚诟憬饘�，沒有想過其他的東西嗎？比如云母？”

    此時的云母，因其強(qiáng)大的電絕緣性，被用來做為絕緣體，用于機(jī)電工業(yè)。同時也是塑料、油漆和橡膠的功能性填料，用來提高機(jī)械強(qiáng)度。

    總之，那是工業(yè)的一部分，提到云母，大家腦中閃過的就是穿著工裝，一身臟的工人，完全無法把它和香香美美的化妝品聯(lián)系到一起。

    “嘖，你們這就狹隘了吧，鐵礦在被煉出來之前，不也是在泥巴里的石頭，做化妝盒不是挺好的嗎？”劉嘉把組長認(rèn)真做了三天檢測才寫出來的報告還給他。

    “去弄點云母，試試它的反光性和效果�！�

    為了能研究出適合冰雪運動的衣服，劉嘉親自去了一趟羅納-阿爾卑斯地區(qū)，那里是法國滑雪隊和花滑隊訓(xùn)練的場地。

    她站在一邊，仔細(xì)觀察每個人的動作，衣服的款式會對動作有什么影響。

    以及，雪山上的人們與后世那些花花綠綠的風(fēng)格真的好不一樣，一水的黑和灰，真的有一種“拆了雪橇就能進(jìn)辦公室”的感覺。

    隔窗往溫暖的休息室里看，脫下黑與灰外套的人們露出的毛衣也很是無趣。

    劉嘉走進(jìn)門，一陣寒風(fēng)吹進(jìn)，屋里的人們下意識地向門口看來。

    “呼，今天真冷啊�！眲⒓握f著，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露出里面那件藍(lán)底白雪花的毛衣。

    白色的雪花與藍(lán)底色之間是斷點狀連接，看起來十分輕盈。

    她的脖子上戴著一只伸手去夠落在鼻子上雪花的小黑豹，活潑又調(diào)皮。

    在座的女士們出于禮貌，很快挪開視線，但是在劉嘉坐下，點單的這段時間，有許多人都在偷偷打量著她的衣服。

    咖啡和小點心上了，劉嘉伸出手，她的手指在閃！

    指甲上也彩繪著雪花，六角形雪花的中心不知粘了一顆什么東西，在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

    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打聽，她的指甲、她的毛衣和她的項鏈?zhǔn)窃谀睦镔I的。

    項鏈和毛衣還好，可以托人帶過來。

    指甲就不行了，一定要本人親自去巴黎的Emma’s house，這讓住在其他地方的女士們表示非常遺憾。

    劉嘉告訴她們：“我聽說，很快就會有非常方便的指甲彩繪了�！�

    女士們十分好奇，劉嘉卻賣了個關(guān)子，不再多說，只告訴她們Emma的郵購目錄上會有。

    “還有郵購目錄？”大家十分驚訝。

    劉嘉感嘆這個時代就是很不方便，連隔著英吉利海峽的倫敦都有許多人知道的東西，怎么在法國與瑞士意大利交界的地方還沒有傳播到。

    與滑雪運動不一樣，花滑講究的是三點：好看！好看！還是好看！

    比賽時穿的衣服不能影響動作，最好能把動作的美強(qiáng)化。

    對于款式，劉嘉也很為難。

    運動會排斥女選手是有歷史傳統(tǒng)的。

    在很久以前的古代奧運會，女人連觀看的權(quán)力都沒有，第一個打破這個規(guī)矩的是一位冠軍的母親，如果不是她的兒子得了冠軍，已升格為半神之身，沒人敢懲罰半神的母親，那她將會受到嚴(yán)厲的處罰。

    1896年的第一屆花滑世錦賽上倒是沒有嚴(yán)厲禁止女人參賽，因為組委會根本就沒想到女人這種應(yīng)該待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動不動就昏倒的生物居然可以參加花滑比賽。

    當(dāng)1902年，一位英國女選手拿到銀牌之后，組委會的老爺們非常生氣，馬上做了一個規(guī)定，說因為女選手穿的長裙讓評委看不清腳步的細(xì)節(jié)動作，所以女人不能參賽。

    還是這位女選手，執(zhí)著的參加了1908年的倫敦奧運會，拿到了金牌。

    老爺們在1988年又出了新規(guī)定，裙子必須過膝蓋，不得穿緊身衣和連身褲。

    盡管現(xiàn)在沒有這個規(guī)定，可是花滑隊的姑娘們還跟上次見一樣，不敢違逆家里的要求，穿短裙什么的是萬萬不行的，穿褲子也是萬萬不行的。

    老爺們還沒出規(guī)定，她們已經(jīng)不敢越雷池一步。

    所以劉嘉的設(shè)計思路是敦煌飛天風(fēng)格的比賽服。

    寬松的燈籠褲，看起來不那么褲子。

    腳腕處扎緊，不影響運動。

    上半身是緊身的短衫，用亮片與水鉆拼出了敦煌菩薩戴著的瓔珞模樣，一串一串掛在身上。

    這身衣服已經(jīng)做好帶了過來，劉嘉本來想嘗試說服法國花滑隊的人試穿一下。

    可惜，沒有一個人愿意。

    如果不是劉嘉不會滑冰刀的話，她早就自己上了，在冰場上轉(zhuǎn)一圈，就算法國花滑隊沒有被打動，意大利和瑞士來這里玩花滑的人，總有膽子大愿意嘗試的吧。

    劉嘉只會滑輪滑，在大馬路上滑旱冰還穿著花滑的 costume，就很奇怪，有一種在馬路上走路卻穿著泳裝或是露背拖尾晚禮服的不適感。

    想來想去，把這身漂亮衣服帶過來，再完璧歸趙的帶回去，未免太憋屈。

    劉嘉左思右想，還是找了一個滑冰場，這會兒時間還早，冰場上沒有人，劉嘉想試試自己的水平，她脫下厚重的外套。

    她站起來了，她向前滑了，前面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人類的蹤影，她停不下來。

    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了，慘烈的五人連環(huán)撞事故。

    被撞的四個人技術(shù)很好，見劉嘉過來都采取了緊急避讓，只被她帶了個趔趄。

    還眼疾手快的拉住眼看著就要與冰面親密接觸的劉嘉。

    劉嘉趕緊道歉，驚魂未定，她就看見被撞的四個人衣服也很與眾不同，白色的輕紗裙子。剛才劉嘉撞到她們的時候，她們在冰上手拉著手，四個人并肩站成一排。

    “你們的衣服好漂亮，是參加比賽的嗎？”劉嘉問道。

    一個人回答：“嗯，我們要參加的英國大學(xué)校際表演賽，正在想可以出什么節(jié)目，這是剛剛想出來的四小天鵝�！�

    “你是參加比賽的嗎？”一個人問道。

    “不是，我只是喜歡做漂亮的衣服，不怎么會滑。你們覺得這衣服怎么樣？”劉嘉笑著問。

    “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啊，想起來了，是大英博物館，原來這么漂亮�！�

    對于這些女生來說，中國遙遠(yuǎn)而神秘，她們對中國的一切了解，只有一些玄幻的傳說，還有馬爾克·奧萊爾·斯坦因帶回英國的那些壁畫。

    劉嘉現(xiàn)在身上穿著的正是她們在大英博物館見到的敦煌壁畫上的服飾。

    “是啊……要是不漂亮，也不會讓人動心�！眲⒓斡X得自己的牙又開始癢起來了。

    冷靜冷靜，現(xiàn)在就算她想辦法把那些壁畫弄出來也沒地方放，國內(nèi)一團(tuán)亂，再過十二年，故宮文物都得南遷，就不讓敦煌壁畫多受這茬罪了，等她的錢再多一點，有了保存條件之后再想辦法。

    劉嘉再次露出商人的微笑：“四小天鵝對普通觀眾來說已經(jīng)太熟悉了，普通的技巧都無法打動……”

    “可是，我們也沒有別的可以換了�！闭�說著，那四個姑娘的目光一起望向冰場入口，笑著召呼道：“賽爾斯太太�！�

    她們的教練來了。

    教練賽爾斯太太告訴她們：“姑娘們，我必須告訴你們一個壞消息，已經(jīng)有三支隊伍想表演冰上天鵝湖，其中就有去年的冠軍萊斯利大學(xué)�！�

    跟冠軍滑一樣的節(jié)目，那真的是撞節(jié)目不可怕，誰差誰尷尬。

    姑娘們十分苦惱，有一個女孩子輕聲說：“賽爾斯太太，我們也許可以換成東方的音樂，重新?lián)Q編舞？”

    “東方的音樂？”賽爾斯太太疑惑地看著她，“你會嗎？”

    劉嘉在一旁微笑：“我會�！�

    119.  第 119 章   十面埋伏是佛教相關(guān)，……

    賽里斯太太也看過敦煌壁畫，非常喜歡畫里的味道，特別喜歡佛像身上的飄帶，她自己曾經(jīng)在手臂上挽著兩條絲帶，想要達(dá)到那種效果，但是身上的厚裙子讓那兩條絲帶顯得非常的不倫不類。

    現(xiàn)在她看到劉嘉的衣服，驚訝于她的大膽之余，又勾起她對敦煌壁畫的回憶。

    穿著這身衣服，要是能在冰上起舞，多好看。

    她問劉嘉能不能在冰上滑一圈，讓她看看效果。

    呵呵呵……滑一圈是吧……

    劉嘉露出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剛才滑了那么幾步，她已經(jīng)可以做到站在冰刀不倒。

    至于怎么往前滑，怎么停下……那么難的事情，怎么可能做到！

    為了能打開局面，劉嘉也是拼了，她一咬牙，站起身，請一個姑娘在前面拉著她，她就好像一個石雕木像，被人拖著跑。

    劉嘉腦中閃過一個想法：當(dāng)初給宋徽宗運送“花石綱”的人，也是這么拖著奇石往皇宮里走的嗎？

    她勉強(qiáng)努力揮了揮袖子，讓袖子上的披帛飛揚(yáng)起來，也不枉做了這么一個設(shè)計。

    大概看出她實在不會滑，只滑了半圈，賽里斯太太體貼的讓學(xué)生把劉嘉拖回來了。

    “衣服確實很好看�！辟惱锼固�太很滿意地打量著衣服，從款式上說，那衣服似裙又似褲，參加表演賽的姑娘們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fù)擔(dān)。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完全不會滑冰，還全身僵硬的人身上穿著，都能看出它的飄逸，可見這衣服是真的不錯。

    賽里斯太太又問劉嘉有什么東方音樂可以推薦做為表演賽曲目。

    此時，遠(yuǎn)處是雪山，眼前是冰場，冷風(fēng)又一直吹啊吹，劉嘉腦中翻來覆去只有一個調(diào)：“雪花飄飄，北風(fēng)蕭蕭，天地一片蒼茫，一剪寒梅傲立雪中……”

    她便哼唱起這首歌。

    《一剪梅》的音樂舒緩，賽里斯太太滑了一圈，覺得施展不開，她問劉嘉有沒有更激烈的東方音樂。

    要聽起來更中國一點，節(jié)奏更強(qiáng)烈一點，她的個人風(fēng)格就是激烈的，太軟的音樂她沒有靈感。

    而且，既然衣服是敦煌的，最好音樂也與佛教相關(guān)。

    劉嘉腦中閃出一個敲著木魚的和尚，在唱“南無～～阿彌陀～～佛……”

    想了一圈，她終于想到了一個《十面埋伏》。

    它就是中國的曲子，誰敢說它不東方。

    它是用琵琶彈的，佛教四大天王之北方天王毗沙門天用的就是琵琶，誰敢說它不佛教！

    至于這曲子的內(nèi)在含義，垓下之圍，霸王魂斷烏江之類的……那叫物理超渡！早點給項羽解脫，他早登極樂！

    就它吧。

    《十面埋伏》跟《一剪梅》又不一樣了，如果不是彈撥樂器，靠哼唱曲子，整個曲子的味道都要少一大半。

    劉嘉沒辦法，只好“京中擅口技者”，用舌頭彈音模仿琵琶的聲音。

    聽到開頭的聲音，賽里斯太太就好像來了靈感，她在場上滑動，做出各種動作。

    剛才她站在那里的時候，比那四個小姑娘年紀(jì)要大很多，動起來之后，她的身姿輕靈，完全看不出年紀(jì)。

    最后口技停止，賽里斯太太溜過來，問道：“佛教也有這么激烈的音樂？”

    劉嘉故作高深：“佛家有菩薩低眉，也有金剛怒目。有我佛慈悲，也有佛門獅子吼。凡事要一分為二的看待……”

    在劉嘉的努力胡扯之下，賽里斯太太雖然完全不明白，但是覺得很厲害：“東方的哲學(xué)真的很高深�！�

    然后她問在哪里可以找到有這個音樂的唱片。

    “在歐洲找不到，不過我可以找人幫你現(xiàn)灌。”

    上回她在唐人街看到有人彈琵琶，這種傳統(tǒng)經(jīng)典曲目，沒道理不會。

    最后，賽里斯太太敲定就使用《敦煌》做為校際表演賽的曲目：“我看到敦煌畫上有很多好看的姿勢，也可以用上。”

    劉嘉給姑娘們量好尺寸，收了定金。

    她馬上打電話給錦兒，讓她先去唐人街，找人彈一首《十面埋伏》，錄下來寄到這里，然后讓縫紉廠加急把這四條裙子做出來。

    一動不動站在場邊實在太冷了，劉嘉決定把那身表演服換下來。

    “可以給我試試嗎？”賽里斯太太說，“我想穿上這身衣服，編排的時候就更有感覺了�！�

    “可以！”劉嘉一口答應(yīng)：“我再幫您收拾一下頭發(fā)。”

    不一會兒，賽里斯太太從屋里出來，她的容貌是典型的盎格魯-撒克遜模樣，站在那里的時候，一點都不敦煌。

    當(dāng)她滑到冰場中心，速度加快的時候，劉嘉仿佛看到了佛在說法時，頭頂上的伎樂天手持鮮花，在天空中穿行散花的模樣。

    太飄逸太好看了，她的腿居然真的可以彎成天女的模樣。

    劉嘉看得眼饞的要命，只想說：教練，我想學(xué)花滑……

    可惜她也知道自己根本沒什么時間練習(xí)，還是看別人滑比較現(xiàn)實。

    她無比后悔為什么要嫌攝影機(jī)重，沒有帶來，要是能把這一段錄下來多好。

    帶回去放在櫥窗里重復(fù)重復(fù)再重復(fù)的播放，肯定能帶動一波銷量。

    劉嘉一邊看美人溜冰，一邊狠狠告誡自己：人，要發(fā)財，就不能懶。

    現(xiàn)在就只能期待這幾位在英國聯(lián)賽的賽場上露臉了。

    聯(lián)賽也就這幾天的功夫，比賽結(jié)果大概率會跟奧委會對冬奧會的最后裁定一起下來。

    劉嘉悄聲問她們，對服裝有沒有別的方面的顧慮。

    她們笑著搖頭，其中一個把賽爾斯太太的事跡告訴劉嘉：“我們是她的學(xué)生，怎么會因為這種成見就不參加比賽了呢，再說，現(xiàn)在禁止穿的是長裙，又不禁止穿裙褲，嘻嘻。”

    “原來就是她��！”劉嘉驚嘆道，她只記得有這么一個女人干過這么一件拉風(fēng)的事，但是沒記住這位女英雄的名字。

    沒想到這位能跟組委會老爺們一直斗了十二年，還斗贏了的女俠就在眼前。

    別說是在女人剛剛能出門工作的二十年代，就算是21世紀(jì)，女人想要爭取平等都會被人說成“拳師”，各種臟水污名劈頭潑，賽爾斯太太屬實厲害。

    劉嘉剛才看賽爾斯太太的眼神是看仙女，現(xiàn)在看她的眼神是看雅典娜女神。

    賽里斯太太滑了一圈回來，對這身衣服非常滿意：“您做的這身衣服真是太棒了，動起來完全沒有任何被束縛的感覺。我從來沒想過衣服可以像束腰一樣貼身，又不會讓我感到窒息�！�

    “嗯，這是因為衣服的背后使用的是拉鏈，而不是沒有彈性的繩子�！眲⒓谓忉尩溃�“今年安特衛(wèi)普奧運會上的網(wǎng)球女單冠軍蘇珊，她穿的就是裝了拉鏈的裙褲，運動起來非常方便�！�

    “哦，真是太遺憾了，我不喜歡網(wǎng)球，沒有關(guān)注這方面的新聞�！辟惱锼固�太露出可惜的表情。

    “蘇珊和您一樣，都是敢于打破陳規(guī)的勇士�！眲⒓畏Q贊道。

    賽里斯太太笑著說：“你也是，能設(shè)計出這樣的衣服，足以說明你的與眾不同�！�

    當(dāng)天晚上，錦兒派專人專車送過來的《十面埋伏》琵琶曲就到了。

    姑娘們先練了起來。

    第二天中午，又來了一輛專車，送來的是四條敦煌風(fēng)格的表演服。

    兩輛專車！還有油錢。

    賽爾斯太太家里有車，知道跑這兩趟要花多少錢。

    “時間挨得這么近，你可以讓人合在一起送來的。”賽爾斯太太真誠地說。

    劉嘉認(rèn)真地說：“既然姑娘們有音樂才能開始正式練習(xí)，那么能多練一會兒都是好的，保障客戶能夠順利完成工作，是我們這些提供商品和服務(wù)者的責(zé)任和義務(wù)。”

    一番話說得賽爾斯太太心里暖暖的，她讓姑娘們換上衣服，開始放音樂。

    打電話讓錦兒錄音和做衣服的時候，劉嘉忘記讓錦兒把攝像機(jī)和膠片一并送來。

    沒想到錦兒竟然主動想到了，劉嘉很高興，不枉她訓(xùn)練錦兒這么久，錦兒已經(jīng)可以判斷劉嘉可能遇到的事情，并提供支持。

    劉嘉馬上支起攝影機(jī)，把穿著演出服的賽里斯太太拍下來，還有站在一旁嘰嘰喳喳的四個小姑娘也一并拍進(jìn)鏡頭。

    雪山之行結(jié)束，劉嘉的戰(zhàn)略目標(biāo)完成了一半，花滑的問題可以解決，滑雪服實在是沒有辦法，材料跟不上。

    回到巴黎后，劉嘉接到了一部分來自瑞士和意大利的郵購訂單，要求購買毛衣，卡地亞那里也接到電話，要求訂購頂著雪花的小豹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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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終于下雪了，鉛灰色的云層里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飄落冰晶落在地上。

    劉嘉坐在辦公室里，望著窗外，神思飄向有六個小時時差的中國。

    不知東北的雪大不大，冷不冷。

    鎢砂礦依舊沒有到達(dá)喀山，俄方?jīng)]有繼續(xù)再催的原因是，十二月的時候，在伍連德的大力呼吁下，哈爾濱市國際防鼠疫委員會成立。

    當(dāng)時哈爾濱有十萬俄國人，喀山方面稍微一打聽就會知道真相。

    劉嘉已經(jīng)采購了四批紗布和藥物往東北發(fā)，此時波蘭與俄國還在打仗，替她采購的江南幾個商戶也沒多想。

    至于什么防鼠疫委員會，他們也沒多關(guān)心，只當(dāng)是張大帥手下的人收苛捐雜稅的新花樣。

    因此，這四批貨的價格沒有水漲船高。

    鐘和馨按照之前的約定，老老實實把顧宗華發(fā)來的電報拿給劉嘉看。

    最近的一封提到法國人寄給伍連德的四批紗布和藥物已經(jīng)收到，問是是不是劉嘉寄的，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最后一句話是：我與你聯(lián)系之事，絕不可讓她知曉。

    劉嘉冷哼一聲，你想得太美了，鬼要擔(dān)心你。

    她親自撰寫回復(fù)電文：“自你走后，劉小姐日進(jìn)斗金，與法國各高官巨賈相聚甚歡，除法國貴族之外，亦有國人赴法貴公子圍繞其身邊，不惜萬金搏她一笑。”

    鐘和馨抹抹額頭：“劉總，您這……也太……”

    “我是讓你發(fā)電報，沒有征求你對電報內(nèi)容的意見�！眲⒓螕P(yáng)起眉毛。

    顧宗華回電十分簡單：“那我便放心了，你們要好好做事，不得懈怠�！�

    “看見沒，讓你們好好做事，不得懈怠�！眲⒓伟央妶蠓旁谧郎�，揮手讓鐘和馨出去了。

    120.  第 120 章   世間有滑旱冰，為什么……

    會議室，劉嘉正在與彩妝開發(fā)部、護(hù)膚品開發(fā)部、服裝開發(fā)部開會，商議春季的流行色與品牌。

    設(shè)計師們不理解，流行色，難道不應(yīng)該是流行起來之后的事情嗎？

    怎么還有沒流行先定流行色的事情？

    那叫什么流行色。

    劉嘉笑道：“自信一點，各位都是時尚行業(yè)的一流人物，你們說什么是流行，什么就是流行。不流行也流行�！�

    “這……可是……”眾人面面相覷。

    自信是很好的品質(zhì)，但是他們實在沒有辦法獲得莫名其妙的自信。

    有人壯著膽子問：“您從什么地方得到了消息嗎？”

    嘖……劉嘉揉了揉額角，很顯然，他們的思路還沒有轉(zhuǎn)變，強(qiáng)求不得。

    沒辦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要人改變慣性思維，沒那么容易，劉嘉決定給他們降低難度：“對，確實有，不過，我想先鍛煉鍛煉你們，看看你們能不能猜中�！�

    大家還是一臉懵逼。

    劉嘉循循善誘：“你們從社會現(xiàn)狀、普羅大眾的心態(tài)來分析�！�

    要他們主動提出，思路轉(zhuǎn)不過來，讓他們猜，那還是可以試試的。

    有人猜黑白灰，那是經(jīng)典色，現(xiàn)在的風(fēng)氣是簡約，沒有比黑白灰更簡約的了。

    有人猜火焰般的赤紅色，因為最近實在太喪了，大家還是希望生活更積極一點。

    還有人猜綠色，那代表著復(fù)蘇和生機(jī)，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兩年了，受過傷害的人也應(yīng)該像春天的植物那樣，從廢墟瓦礫堆中生出新芽。

    所有人都猜完，然后對別人的猜想做出點評，指出可能或不可能的理由。

    最后他們一起望向劉嘉，等待她公布答案：“到底是什么呢？”

    劉嘉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眼睛從與會人員的臉上慢慢掃過去。

    她怎么會知道，她就等著他們給靈感呢。

    要推什么顏色比較好？

    忽然，她想到了在維也納買回來的梵高真跡——那一堆一堆的《向日葵》。

    算算日子，今年差不多是喬安娜·梵高在紐約辦展，讓梵高的名字火起來的時候了。

    “是金色。”劉嘉說。

    眾設(shè)計師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各位都是科班出身，正經(jīng)的美術(shù)生，現(xiàn)在請大家分析為什么金色是今年的流行色。”劉嘉說。

    有人說：金色象征著財富。

    有人說：金色象征著陽光，象征著希望。

    有人說：金色代表著金羊毛，象征著勇氣和進(jìn)取精神。

    ……

    劉嘉一邊聽，一邊在心中暗暗記下：很好，會說就多說一點。

    她要拿這套理論出去講給她的合作伙伴們聽，現(xiàn)在Emma在各位大牌面前，還是個新生的嬰兒，還不足以一語定乾坤。

    只有所有的大牌同時認(rèn)可金色，它才能成為真正的流行色。

    完全不知自家老板心里在做什么打算的設(shè)計師們繼續(xù)分析為什么金色是1921年流行色。

    劉嘉一邊聽一邊點評：“太膚淺�！�

    “不夠深層次�！�

    “還沒有找到它的底層邏輯�！�

    “再好好想想�！�

    好不容易把好聽的話都分析完了，劉嘉竟然一個轉(zhuǎn)身回刺，要他們分析如果使用金色，會有什么風(fēng)險。

    每個人必須說出三個風(fēng)險。

    可憐設(shè)計師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頭發(fā)竟然會為了深度解析一個設(shè)定的顏色而掉。

    劉嘉也很絕望啊，她有什么辦法，一個破顏色，被人賦予那么多的意義。

    比如純潔無辜的藍(lán)色，一會兒代表著憂郁，一會兒代表著理性和科技，一會兒又代表著色.情。

    在不同的語系，不同的民族，說不定有不同的意思。

    已經(jīng)有不少前輩踩雷了。

    比如蓮花牌味精，在另一個國家代表著祭奠死人，怎么可以入口。

    比如白象牌方便面，在另一個國家代表著浪費時間，笨拙，無用。

    更別提往印度出口的相框上包著的是小牛皮，往中國賣綠色的帽子之類的悲劇。

    設(shè)計師們來自歐洲幾個大國，學(xué)藝術(shù)的人家境也都還不錯。

    讀書的時候，應(yīng)該也能看到一些關(guān)于各國顏色使用方面的忌諱……吧

    盡管劉嘉努力壓榨，不過大家還是想不出來金色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從南半球到北半球，從東半球到西半球，誰不喜歡黃金？

    硬要說不好，也就是太高調(diào)，不能大面積的在普通衣服上使用。

    劉嘉點點頭，剛才按著設(shè)計師們的腦袋憋出來的那些色彩解析，足夠她去其他地方找人忽悠了。

    正打算進(jìn)行下一個議題的時候，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錦兒手里拿著報紙，急匆匆上樓：“小姐，奧委會公布了！”

    劉嘉接過報紙，看見頭版上寫著：

    奧委會公開發(fā)布消息：1924年，將會在法國的夏蒙尼舉行“1924年國際冬季體育運動周”活動。

    “很好，錦兒，你去催一下3M公司，趕緊把我們的指甲貼做好發(fā)過來。再去催一下工廠，讓他們抓緊把冰雪系列的設(shè)計做出來�！�

    錦兒出去之后，劉嘉看著坐在會議桌兩側(cè)的設(shè)計師們：“現(xiàn)在我們繼續(xù)討論春天的故事�！�

    剛才還在對劉嘉頗有微詞的設(shè)計師們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之前劉嘉就讓他們想冰雪系列的中高檔系列產(chǎn)品，他們覺得沒必要，法國跟北歐不一樣，冬天不會大面積的降雪，有錢人家才會去滑雪，但那也不能算是全民熱點，做成高定就很好，沒必要做中高檔。

    結(jié)果劉嘉不僅沒聽他們的，還把冰雪系列做成了服裝、彩妝、玩具、運動用品等一系列。

    誰能想到，法國竟然會承辦1924年的冬季體育運動周。

    雖然名字不叫冬奧會，但是由奧組委宣布的，再怎么規(guī)格也不會太差。

    身為東道主的法國，要是不能多拿幾塊牌子，那就會很丟臉。

    為了不丟臉，現(xiàn)在就得抓緊掀起全民對冰雪運動的興趣，這樣才有足夠的好苗子供挑選。

    有關(guān)部門一定會在媒體上大肆宣傳，到時候只要跟著蹭熱度就行了。

    每一個老板手下總有那么幾個想法獨特，且敢于說出來跟老板對著干的人。

    劉嘉手下也不例外。

    林德·弗蘭克就是Emma招牌下的設(shè)計師脊梁，他從不盲從，勇于挑戰(zhàn)老板的權(quán)威，經(jīng)常會對劉嘉的想法提出反對意見，劉嘉也尊重他的想法，除非她明確知道這樣可行的事情之外，其他事情，她也會盡量回應(yīng)他的質(zhì)疑，告訴他要這么做的理由。

    這次他又提出：“雖然國家可能會加大宣傳力度，但是冰雪運動確實不是全民運動，尼斯之類的南部地區(qū)不用說，就連巴黎的第一場雪，都是從我們公司的樓頂造雪機(jī)噴出來的，大眾對冰雪運動的接受度確實不高，沒有人會對自己從來沒有參與過的項目感興趣�！�

    劉嘉認(rèn)真的想了想，確實在理，她記得中國發(fā)明了蹴鞠，但是近現(xiàn)代的國足簡直就是一個大笑話，但是中國人玩英國人發(fā)明的乒乓球卻玩得很好，因為它有群眾基礎(chǔ)。

    以前上學(xué)的時候，下課就要搶臺子，搶不著臺子，就在教室里拼課桌，放了學(xué)之后，隨便找個桌子，中間用鉛筆盒一擋，就算是乒乓球桌了。

    隨便走進(jìn)一個像樣的有運動設(shè)施的小區(qū)，就一定會有乒乓球臺。

    全民性，是引起興趣，讓大家HIGH起來的重要組成部分。

    溜冰有輪滑可以湊數(shù)。

    滑雪靠什么湊數(shù)呢？

    劉嘉腦中閃過在滑雪板下裝兩個輪子，感覺怪里怪氣的。

    誒？誰說不能裝。

    單板滑板，裝上輪子，那不就是滑板嗎？

    柯南最愛，能飛天遁地的滑板，怎么能忘了。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玩滑板嗎？”劉嘉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大家一起望著最年輕的設(shè)計師，他今年剛二十三歲，被大家期待的眼神盯著，他很慌：“我我我，沒聽說過滑板。我們也沒有玩過�！�

    他想了想，為了不讓老板覺得自己孤陋寡聞，他又補(bǔ)充了一句：“我們平時都忙著畫畫，閑了也要去圖書館和美術(shù)館，確實體育運動玩得比較少�！�

    劉嘉點點頭，心想一會兒去學(xué)校打聽打聽就知道了。

    便繼續(xù)開初春新款的開發(fā)會議，在最常見的綠色意象之中，還要想辦法加上金色，無論是在外包裝，還是產(chǎn)品本身，總之，要加上。

    浮雕粉餅設(shè)計部提議把向日葵用在粉餅上：“在希臘神話里，向日葵代表著期待愛情。在法國傳統(tǒng)的含義中，向日葵代表著落在地上的太陽，是光明和希望的象征，與春天的意境相吻合�！�

    “嗯，不錯，一會兒去我辦公室一趟。”劉嘉說。

    粉餅設(shè)計師的小心肝都要跳出來了，老板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是嫌他的設(shè)計太過老土，他不配在Emma繼續(xù)工作？

    其他各部門討論了一圈之后，劉嘉給他們安排了新的任務(wù)和時間表，然后帶著粉餅設(shè)計師走了。

    粉餅設(shè)計師惴惴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手心微微出汗，他感覺自己就好像死刑犯坐在電椅上，等待電閘被劊子手拉下。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幾個人拿著幾幅畫魚貫而入。

    “就放那吧�！眲⒓沃噶艘幌驴繅Φ拈L條桌。

    那些畫都是向日葵，大體長得都差不多，仔細(xì)看略有細(xì)節(jié)的差距。

    劉嘉說：“這是我收集的藏品，建議你可以仿這上面的一些花朵，做在粉餅上�！�

    設(shè)計師這才大大松了一口氣，原來老板叫他過來不是想開除他，而是給資料啊。

    “請問這是哪位大師的畫作？”他問道。

    劉嘉回答：“文森特·梵高�！�

    “啊，原來是他啊，我看到關(guān)于他的書了。”設(shè)計師有些激動，“沒想到你的眼光這么獨到，很早之前就買了他這么多畫作。”

    “是啊，我覺得挺好看�！眲⒓涡π�。

    設(shè)計師在看過喬安娜為梵高出的書之后，對梵高產(chǎn)生了興趣，同時他也喜歡野獸派畫家的風(fēng)格，所以很順利的接受了梵高的后印象派畫法，并且真心覺得好看。

    劉嘉挺高興，搞設(shè)計的人特別講究靈感，要是他們真心不喜歡什么東西，就算按著他們的頭，告訴他們從理性分析如何如何的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喜歡的東西，他們是拿不出象樣成果的。

    ·

    ·

    找了幾家學(xué)校，包括出過奧運會選手的大學(xué)，沒有一個人聽說滑板是什么，更不知道一個木板下面裝著輪子是什么東西。

    不會吧不會吧，1863年就有旱冰了，怎么1921年還沒有旱雪？

    沒辦法，劉嘉也只好搶滑板的首創(chuàng)了。

    滑板制作起來，其實也沒有什么太大的難度，又不是做柯南的滑板。

    就比旱冰鞋稍稍復(fù)雜一點，因為滑板不能像鞋那樣兩腿交替前行，不能轉(zhuǎn)彎，板子與輪子之間是微微活動的，要靠腳尖用力改變板子的傾斜度來控制方向。

    劉嘉的計劃是找一個做單板滑雪板的廠家做滑板。

    大家都是一片板，往上加四個輪子，對他們來說應(yīng)該很簡單。

    是她天真了。

    滑雪板工廠聽到她的要求之后一臉懵逼：“什么？滑雪怎么可能只有一片板的？那怎么劃？腿怎么動？方向怎么控制？這不合理！”

    劉嘉根本就不關(guān)心什么合不合理，她只想在一塊寬木板下面裝上四個輪子，讓寬木板跑起來。

    滑雪板工廠老板聽了連連搖頭，表示這不可能，他想象不出來那是什么怪東西。

    堅決不肯接這單活。

    又問了兩家滑雪板工廠，得到的回答是一樣的：“怎么可能，兩只腳踩在同一塊板子上，還想往前走？怎么動？怎么停？怎么拐彎？”

    而且他們都是固執(zhí)的人，完全不想聽劉嘉說，覺得這是一個異想天開的女人的瞎胡鬧。

    何況最近是滑雪季，大好的時光和生產(chǎn)線為什么要浪費在這種不知前途，沒有意義的事情上面？

    最后一個廠的廠長建議劉嘉去找汽車制造廠：“他們的汽車，把上面的部分去掉，就是你想要的一塊平板上裝著四個輪子。”

    劉嘉走后，他對身旁的人說：“女人就是會想很多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我老婆也是這樣�！�

    被連續(xù)拒絕也沒有打消劉嘉的想法，她不相信，就這么簡單的玩意兒，還能搞不出來？

    但是要跟其他的工廠說清楚這事，似乎難度更大，最好是有基礎(chǔ)的。

    既然滑雪沒有單板，那還有什么體育項目是人踩在一片板子上，然后動起來的呢？

    劉嘉站在路邊瞎琢磨，看見一個時髦女郎走進(jìn)路邊的咖啡屋，她在靠窗的座位坐下，脫下厚重的大衣，露出里面輕薄的衣服。

    “哇哦，身材真好，要是穿比基尼那得迷倒多少人�！眲⒓涡闹邪迪搿�

    忽然，一道靈光閃現(xiàn)，比基尼、泳裝、海邊、帆船……沖浪�。�！

    沖浪運動，就是人站在板子上，然后一會兒峰頂，一會兒谷底的浪起來。

    法國有海邊城市！有錢的人也會去海邊玩耍沖浪！

    劉嘉興沖沖的找到生產(chǎn)沖浪板的廠家，那是一個小廠，純手工，沒有生產(chǎn)線，不生產(chǎn)沖浪板的時候，老板就自己下手打家具為生。

    這年頭的廠家，還挺會玩跨界。

    聽到劉嘉的來意，廠長迷惑地看著她，提出了滑雪板廠的廠長提出的問題。

    剛才來的路上，劉嘉已經(jīng)想好了回答，她以旱冰鞋做例子，說法國已經(jīng)拿下了1924年的冬季運動周，一定會興起一股冰雪運動的浪潮，只有旱冰不夠，滑雪也必須擁有姓名。

    廠長覺得有道理，問劉嘉有什么樣的要求。

    劉嘉玩過滑板，對它的構(gòu)造比較熟悉，把輪子的機(jī)械構(gòu)造畫了出來。

    廠長研究了一下，覺得很簡單。

    簡單是簡單，就是沒有輪子。

    平白無故誰會做這么小的輪子，此時也沒有帶輪子的辦公椅。

    劉嘉沒想到，最后的攔路虎居然是輪子。

    用木輪子肯定不行，能把人顛下來。

    她找到為她做氣球的汽車輪胎廠。

    廠長覺得劉嘉是個奇怪的家伙，來汽車輪胎廠下訂單，就沒有一次是要做正經(jīng)的汽車輪胎的。

    上次是氣球，這次是巴掌大的輪子。

    “聽說你要做微型汽車玩具，這是為玩具汽車做的輪子嗎？”廠長問道。

    劉嘉笑著回答：“是做滑旱雪的板子用的。”

    “旱雪？”廠長困惑地重復(fù)了一遍，理解不能。

    “就跟滑旱冰一個意思，帶輪子的，假裝自己在地面上滑雪�！�

    “哦……”

    有了輪子，很快，沖浪板廠的老板就讓劉嘉去看貨。

    劉嘉接過裝上了輪子的木板，老板手一松，她差點沒接穩(wěn)，1好險沒砸在地上。

    怎么會這么重�。�

    她不是拿不起來，實在是沒有心理預(yù)期。

    在她的印象里，滑板都很輕，可以瀟灑的一只手舉過頭頂。

    “這有多重��？”劉嘉忍不住問。

    “不重，也就十五公斤。”

    老板覺得劉嘉大驚小怪：“沖浪板三十五公斤呢，這比沖浪板可輕多了。”

    說罷，他還驕傲地拍了拍另一個放在墻邊的：“這個，68公斤，還不是最重的！我做過最重的沖浪板是91公斤�！�

    誒……不是……你有什么可驕傲的��？

    這么重，小孩子怎么玩！女孩子怎么玩！

    普通男人要扛起這玩意兒也很艱辛。

    你這是自絕于人民群眾��！

    “能不能做輕一點？”劉嘉問道。

    老板也很為難：“我這都是好木頭！實木！結(jié)實！耐用！怎么踩都不會斷！我這雖然生意小，客人少，但是偷工減料這種昧良心的事我也不能干的，萬一客人用這塊板子出了什么問題，我是要負(fù)責(zé)任的！”

    他看著劉嘉的眼神，就好像劉嘉是一個喪盡天良的大奸商，滿腦子就是想怎么省材料省錢。

    “我想你誤會了�！眲⒓螣o奈地揉揉額角，“我不是要你偷工減料，是讓你在保證質(zhì)量的情況下，把板子做得輕一點。我的力氣在女人之中不算小，拿起來都吃力，你這讓孩子們怎么玩？”

    老板攤開雙手：“那你告訴我，我應(yīng)該怎么辦？用什么？”

    “呃……”劉嘉被為難住了，她玩的滑板是碳纖維，又結(jié)實又輕。

    再輕一點的應(yīng)該是塑料，但肯定不是這個時代的塑料，是更高級的聚脂纖維，起碼也得到1930以后才有。

    木板……輕的木板，她只能想到三合板，宜家的家具用的那種，但是質(zhì)量不太行的樣子，不然宜家的質(zhì)量也不會總是被人嘲。

    劉嘉琢磨半天，實在想不起來。

    算了，要不，干脆柯南化吧，給滑板裝個馬達(dá)，讓法國青少年們先飛起來？

    反正板子都這么重了，再加上幾斤重的鉛酸電池也不算什么。

    也不知道寶馬公司那邊把她的小汽車做成什么樣了，小汽車的動力是什么，不會也是鉛酸電池吧……

    誒？寶馬？

    劉嘉想起寶馬公司現(xiàn)在還在兼職做家具生意，無他，因為一戰(zhàn)時的飛機(jī)外殼是木頭的，他們不可以生產(chǎn)飛機(jī)，所以剩了好多做飛機(jī)的木料。

    她趕緊給寶馬公司打電話：“我是Emma�！�

    電話那頭傳來悉悉索索的奇怪聲音，劉嘉以為是線路不好。

    其實是接電話的經(jīng)理聽到Emma的名字，嚇得趕緊把電話塞給了一旁的總工。

    劉嘉委托他們做的玩具汽車，現(xiàn)在還有電池問題沒有解決，試了好多種方法，都沒有推進(jìn)。

    以她的暴脾氣，經(jīng)理覺得只有搞技術(shù)的人才能讓她相信他們真的有在認(rèn)真做事。

    總工被硬塞了電話，提起一口氣，按住嘭嘭亂跳的心臟，等待恐怖甲方的問候。

    劉嘉問：“你們給飛機(jī)做外殼的木頭，是實木嗎？”

    對面頓了一下，然后傳來快活的笑聲：“怎么可能，那飛機(jī)的油耗也太大了，我們是用幾層木頭粘連在一起做成的夾層木板……”

    沒等他說完，劉嘉馬上打斷他：“夠結(jié)實嗎？”

    “那當(dāng)然，機(jī)務(wù)在機(jī)翼上面走來走去都沒有問題。這可是我們德國的技術(shù)……”

    劉嘉沒有給他繼續(xù)往下吹的機(jī)會，追問：“如果是長一米，寬三十厘米的話，那塊木板會有多重？”

    那頭愣了一下：“請稍等。”

    過了好久，聽筒那頭才傳來聲音：“我剛剛稱了一下，是四點五公斤�！�

    真是講究人，居然現(xiàn)切現(xiàn)稱。

    4.5公斤，這可比現(xiàn)在輕太多了。

    劉嘉問：“我委托的玩具車做的怎么樣了？”

    該來的還是要來，他剛剛接到電話知道是劉嘉的時候，就猜老板是來催進(jìn)度的，提心吊膽好久，沒想到劉嘉一直沒提這碴，跟他東拉西扯聊木頭。

    “動力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發(fā)條供給動力的時間太短，我們還在找更合適的方法�！�

    劉嘉隨口說：“我不懂物理啊，不過能不能試試讓車子與賽道之間形成切割磁力線的效果，讓它自己產(chǎn)生電流，往前走？”

    寶馬就沒有做過汽車，更沒有做過電動汽車，總工能知道切割磁力線，還是在高中學(xué)的，劉嘉的建議讓他感到十分迷茫，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懂，切割磁力線是能產(chǎn)生電，但是那要怎么讓車子動起來？

    他又沒法再追問，因為剛才劉嘉第一句話就是“我不懂物理”。

    那邊半天不吭聲，劉嘉也不急著催：“玩具車的事你們再好好想想，先給我運十塊可以切出1米長三十厘米寬的膠合板過來。要快�！�

    這事本來是劉嘉不占理，她催得急，應(yīng)該加錢。

    但是做不出玩具小車的乙方感到心虛，所以，他們派司機(jī)一路飆車，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把那幾塊原用于飛機(jī)機(jī)翼上的木板送來了。

    劉嘉掂了掂板子的重量，對老板說：“用它做吧�！�

    121.  第 121 章   和諧的大會，友誼的大……

    滑板的技術(shù)問題已經(jīng)交給老板處理，接下來是推廣流行色的問題。

    劉嘉在工作的時候，最討厭開會，最討厭拉群。

    收到會議通知，或者被提示拉到群里的時候，整個人都像被電了一樣。

    但是定流行色這種事情，不開會不行，要是不能得到幾個大眾認(rèn)可品牌的支持，這個流行色就成了Emma圈地自萌的娛樂。

    “小姐，這是我擬定的名單，您看行嗎？”錦兒按照劉嘉打過交道的時尚圈人士，以及在時尚圈面子的大小，擬定了一份邀請名單。

    邀請誰不邀請誰，這是個難題。

    中國有句古話，寧可少敬一桌，不可少敬一個。

    西方童話則從娃娃抓起，要么別辦宴會，要么千萬不要少請人。

    比如，是誰給了《睡美人》詛咒，是沒有被邀請來參加宴會的第十三位女巫。

    比如，特洛伊戰(zhàn)爭的根源是什么，是宙斯開宴會沒有邀請不和女神，然后她自個兒偷偷去了，渾水摸魚往宴會人群中扔下了惹事生非的金蘋果。

    總體來說，錦兒擬定的名單比較齊全，Emma在巴黎的同行們自然是一個不能少的。

    除了在巴黎的品牌之外，她還邀請了意大利的寶格麗、PRADA、還有正琢磨著從賣馬具轉(zhuǎn)型成賣箱包的GUCCI，以及英國的Burberry、登喜路。

    “這個名單，你依據(jù)什么擬定的？”劉嘉問道。

    錦兒的心臟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小姐來追責(zé)了。

    她定了定神：“法國的，我是先在芳登廣場走了一圈，然后又根據(jù)您去參加沙龍的時候，收到的那些人的名片定了下來。其他國家的是根據(jù)《VOGUE》雜志上經(jīng)常提到的名字決定的�！�

    說完，她緊張地等著劉嘉的反應(yīng)。

    “很好�！眲⒓螌λ�的工作成果和思路表示贊許：“去發(fā)邀請信吧�！�

    收到邀請信的各位時尚大牌們有些困惑，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什么流行色，也不能理解流行色的討論是什么。

    如果邀請信是一個什么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寫來的，信紙多半連正主的臉都見不著，就被秘書扔進(jìn)紙簍了。

    但是這可是Emma。

    誰不知道Emma去年剛剛成立公司，業(yè)務(wù)到現(xiàn)在突飛猛進(jìn)，各種跨界，只要能賺錢的合法項目，她都干。

    他們也很想知道劉嘉要找他們一起開會是想干什么。

    所以，除了遠(yuǎn)在英國的登喜路、Burberry表示“謝邀，下次一定”之外，歐洲大陸上的邀請信都得到了肯定的回復(fù)。

    確定參會人員之后，劉嘉就要決定與會人員的座次了。

    Emma是邀請人，她坐在首位肯定不會有問題，但是，接下來怎么辦？

    按理說，香奈爾幫了她很多，是不是應(yīng)該坐在第二位，卡地亞的PANPAN是香奈爾的好朋友，她應(yīng)該坐在第三位還是坐在對面的次位？

    LV、PRADA，還有梵克雅寶、蒂凡尼……這些成名已久的前輩又應(yīng)該放在什么地方，總不能把他們放在最后吧。

    以蒂凡尼那身傲骨，要是看到這樣排的座次，只怕直接掉頭就走。

    劉嘉盯著名單琢磨了半天，然后，她向卡佩夫人打聽：法國人如果坐圓桌子的話，有沒有什么特別的規(guī)矩？比如坐在哪里代表著身份高低貴賤之類的。

    “圓桌？圓桌怎么會區(qū)分�！�

    盡管法國人各種看不上英國人，不過在對圓桌的態(tài)度上，算沿襲了英國亞瑟王的傳統(tǒng)禮儀。

    圓桌代表著平等和世界，所有的圓桌騎士彼此平等，互為伙伴，不分高低貴賤。

    “那就好，太謝謝你了�！眲⒓芜B連道謝。

    要是按中國的規(guī)矩來，圓桌的規(guī)矩都能讓她煩惱半天頭：什么第一主賓，第二主賓，遠(yuǎn)離房門為尊，正背對門的為次尊……

    決定坐圓桌之后，還得決定誰跟誰坐在一起，香奈爾跟PANPAN是朋友，肯定可以坐在一起。

    伊麗莎白·雅頓和赫蓮娜夫人現(xiàn)在還沒有開始大撕，但已經(jīng)互相看不順眼了，不能放在一起，也不能放在面對面剛好能看見彼此臉的地方。

    個人關(guān)系、宗教信仰，這些全部都要考慮在內(nèi)，不然也別討論什么流行色了，整個會議現(xiàn)場就等著看吵架吧。

    劉嘉從來沒想過，出于對八卦的熱愛，她在各種沙龍和聚會上聽到的誰誰誰跟誰誰誰的關(guān)系不好之類的狗血小故事，竟然有一天能用在正道上。

    有幾個人私下的關(guān)系有點混亂，還好有外國的品牌商過來參加，不然就連劉嘉都不知道怎么樣才能把他們安全和諧穩(wěn)定的安放在同一個會場上。

    等她把那二十幾個座位排定，又敲定了主持方案之后，已經(jīng)是法國時間凌晨一點，劉嘉重重吐出一口氣，身體后仰，靠在沙發(fā)上，腦子用得有點過度，精神很亢奮，根本睡不著。

    中國現(xiàn)在是早上七點。

    既然睡不著就找點樂子吧。

    劉嘉開車去顧宗華的公司，用公司里的發(fā)報機(jī)往哈爾濱發(fā)報。

    她模仿鐘和馨的口氣詢問東北的情況，鎢砂是否可以通過邊境，進(jìn)入喀山，以及一些其他方面零零碎碎的小事。

    過了半個小時，顧宗華的回電來了，他在回復(fù)了之后，同時表示十分驚訝，他不明白為什么這種小事還要來問他，劉嘉應(yīng)該可以獨自決斷，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劉嘉復(fù)電：劉小姐同時忙于兩邊公司的事務(wù)，十分辛苦，很難得到休息，已重病纏身，體虛氣促，臥床不起，無力顧及公務(wù)。

    再收到回電的時候，顧宗華字里行間的態(tài)度完全變了，前面他還是一個淡定從容，運籌帷幄的大佬形象，現(xiàn)在居然開始說廢話。

    又是問病癥怎樣，病了多久，又說劉嘉身邊只有一個錦兒照顧肯定不夠，趕緊再找?guī)讉�專業(yè)的家庭護(hù)士過去。

    劉嘉覺得好笑：我即不窮，又不笨，錦兒如果忙不過來，我不知道要請人，還是她不知道要請人。

    接著往下看，顧宗華特別叮囑不要隨便亂找大夫，花錢事小，萬一是個騙子，反倒耽誤了病情。

    他推薦了好幾個大夫，要鐘和馨馬上請他們過來。

    其中最遠(yuǎn)的一個大夫，人在倫敦，顧宗華說時間緊迫，向航空公司申請包機(jī)，把大夫送來。

    劉嘉心中越發(fā)好笑：我好歹在巴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身邊交往的朋友非富即貴，還要你給我介紹醫(yī)生？如果我真病成那樣的話，人家早就給我把醫(yī)生送到家啦。

    居然還說什么申請包機(jī)，這是什么霸道總裁的宣言。

    你的公司，你在法國的房產(chǎn)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都在我名下了啊，包機(jī)花的是我的錢好不好。

    那么豪橫地出了一個主意，結(jié)果卻要我花錢，這像話嗎！

    劉嘉一邊笑著吐槽，一邊又發(fā)了電文，告訴他公司帳上的流動資金不夠這么東南西北的請醫(yī)生。

    公司賬上的錢一部分匯到國內(nèi)救災(zāi)用，還有一部分在公司轉(zhuǎn)讓之后沒多久，就被劉嘉拿去做投資了。

    這次回電的時間等得有點長，劉嘉興沖沖地猜測他會說什么，是會說劉嘉急功近利，不懂經(jīng)營，還是急切地詢問公司被她糟蹋成什么樣了？或者關(guān)心公司員工下個月的工資能不能發(fā)得出來？

    又過了十分鐘，收到了顧宗華發(fā)來的電文。

    內(nèi)容清晰簡潔：找這幾家銀行貸款。

    附過來的幾家銀行的名稱、在中國的總經(jīng)理姓名，顧宗華在中國的幾處房產(chǎn)的地址。

    顧宗華讓鐘和馨找在法國的這幾家銀行的總經(jīng)理，由他們在中國的支行確認(rèn)抵押物的合法性，然后由在法國的銀行支行放款，給劉嘉包機(jī)請大夫。

    劉嘉：“……”

    本來只是想逗顧宗華玩，看到最后一封電報，劉嘉玩不下去了。

    她揉了揉眼睛：傻子，誰要你借。別以為你這樣，回來之后，我就會把公司還給你。

    她像心虛的小偷，匆匆關(guān)了收發(fā)報機(jī)，開車跑回了自己的公寓。

    ·

    ·

    三天后，十六位在20世紀(jì)有頭有臉的品牌大佬們齊聚Emma的會議室。

    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原來Emma請的人不僅僅是珠寶美妝服飾界的，甚至還有汽車領(lǐng)域和家居日用品制造業(yè)的人。

    不出劉嘉所料，伊麗莎白·雅頓和赫蓮娜夫人在門口，眼神交匯的那一瞬間，如同天雷勾動地火。

    不是愛情，是要滅世。

    沒等她倆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先開口，兩個工作人員已經(jīng)極為敏捷地分別把她們引向前后兩個不同的門，進(jìn)入會議室，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坐下之后，連目光都不可能看到彼此。

    這是劉嘉親自測試過好幾次的結(jié)果。

    坐下之后，劉嘉首先挨個介紹與會代表，然后說明她召開這次會議的目的。

    “在座各位的行業(yè)都與銷售鏈條終端的消費者息息相關(guān)，所以，決定什么樣的顏色，對我們很重要。

    所謂流行，并不是所有消費人群同時綻出的奇思妙想，而是由某些人引領(lǐng)風(fēng)潮，這些人往往是電影明星、王室成員，或是特別漂亮的人。

    但是，各位，我們才是時尚從業(yè)人員，論審美和品味，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比一般人要強(qiáng)。

    所以，為什么不是由我們來決定明年的流行顏色，制造流行，比追逐流行的不確定性要小很多�！�

    她說了這么多，其實意思很簡單：我們決定明年主要賣啥，這樣在準(zhǔn)備庫存和敲定設(shè)計思路的時候就會比較省事，就不用跟著鬼知道什么時候吹起來的流行跑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是成功的商人，就算性格之中有浪漫的感性成份在，精于計算的理性成份也是占壓倒性優(yōu)勢的。

    劉嘉的話讓他們十分認(rèn)同。

    接下來，劉嘉就拿出她要主推的金色。

    她的論據(jù)十分充分，今年是第一次試行由時尚品牌主導(dǎo)流行色，自然就要選擇大部分人都喜歡、也不會在民俗宗教問題上踩雷的顏色。

    其他的理由就是Emma的設(shè)計師們在脫發(fā)大會上提出的色彩分析。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但是歐洲經(jīng)濟(jì)卻始終低迷，金色有助于讓人想到財富，這是一個好兆頭。

    劉嘉又拿世界各國的傳統(tǒng)說事，不管是印加帝國，還是阿拉伯帝國，或是波斯帝國，亦或是中國皇朝，哪個皇帝不是閃閃發(fā)光一身金。

    幾家做珠寶生意的品牌自然沒有意見，賣鉆石也好，賣祖母綠也好，賣黃金也好，反正他們都有得賺。

    另外幾家就有意見了，香奈爾首先提出反對，她力主推薦簡約，喜歡單色調(diào)。

    全身上下只有黑、白、灰任何一個顏色，都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全身上下只有金色……

    想想就一言難盡，她完全無法接受。

    劉嘉解釋說：“不需要全部都是，比如黑色的裙子，領(lǐng)口和腰帶就可以是金色的，棕色的皮鞋，攀扣可以是金色的，禮服裙的金色面積可以更大一點�！�

    “那跟以前有什么不同？”浪凡夫人問道，“以前也會使用金色做為配色�！�

    “有一些不同，有一種孕婦效應(yīng)，就是當(dāng)自己懷孕之后，看街上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孕婦。其實數(shù)量并沒有增加，只是注意到了而已，自己穿一件紅衣服，走在路上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街上有好多穿紅衣服的人……”

    在座眾人點頭表示贊同，確實有這種感覺。

    有些人甚至有過走在路上覺得對面走過來的人衣服穿得跟自己一樣，但是身旁的朋友完全不覺得的經(jīng)歷。

    劉嘉又繼續(xù)說：“我們首先發(fā)布流行色，讓所有人都知道今年的流行色是金色。然后我們銷售的各種含有金色元素的衣服、飾品、家居，就會成為流行，除了意志特別堅定，特別有主見的人，不然大多數(shù)人，都會隨著時尚大潮走。”

    一時間，會議室里十分安靜，這是從未想過的道路。

    每個人都要掂量掂量這么做的投入與產(chǎn)出比例。

    劉嘉又循循善誘：“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就會成為一種習(xí)慣，除了在座各位之外，會有更多的行業(yè)與品牌跟隨�，F(xiàn)在是由我們推動，到時候，就是其他中小品牌主動跟上。大多數(shù)人知道自己的審美品味不是頂尖的，哪怕他們不喜歡，也不會提出質(zhì)疑，因為大眾會用數(shù)量告訴他們：不是這個顏色不行，是你不行。”

    時間已經(jīng)是中午，休會一個小時，讓各位與會人員吃午飯，放松精神，整理思緒，等下午再進(jìn)行表決，決定要不要聯(lián)合推進(jìn)流行色計劃。

    午餐時，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些人認(rèn)為這事不可能，顏色是個人喜好，怎么會因為什么品牌提出流行色而改變。

    有人則認(rèn)同劉嘉的觀點，既然一個電影明星能帶動一個款式的流行，為什么我們這些品牌不可以。

    反對的人則認(rèn)為電影明星跟品牌不一樣。

    “電影明星穿什么，那是她的愛好，代表著品味，不是被強(qiáng)行要求的。但是我們發(fā)布顏色，就好像教小孩子應(yīng)該穿什么的媽媽，會引起客人的反感，沒有人想被指指點點。”

    她說的也很有道理，于是另一些中間派就在猶豫，一會兒覺得應(yīng)該發(fā)布，一會兒覺得干涉不了別人的自由。

    劉嘉聽見這邊的對話，笑著走過來：“電影明星，也可以是根據(jù)我們的要求穿的呀�！�

    “嗯？”眾人不理解。

    也不怪他們不理解，這個時候的廣告還是以畫出來的人為主，就連VOGUE雜志都是畫出來的模特，而不是真人。

    明星帶貨、明星營銷這種對劉嘉來說已經(jīng)是常規(guī)操作的事情，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聞所未聞。

    明星穿什么款式的衣服，真就是看明星自己的心情，跟品牌方無關(guān)。

    “我們可以給明星錢，讓她們穿上有流行色元素的裙子、首飾、開有流行色的車……”

    被劉嘉這么一說，在場眾人頓悟，明星跟王室不一樣。

    王室穿什么，有一定的規(guī)矩，也不是輕易可以花錢收買的。

    電影明星，拍片是為了掙錢，穿戴指定的衣服和首飾也是掙錢，又不是讓她們干有傷風(fēng)化的事，有什么不能同意的，這個不同意，就換另一個，總有人會同意。

    新世界的門一旦打開，就合不上了。

    原定的一小時午餐時間，半個小時就結(jié)束。

    眾人各自主動回到會議室，迫不及待的討論起應(yīng)該怎么把金色運用到產(chǎn)品上，以及應(yīng)該怎么營銷出去。

    有幾個早已成名的經(jīng)典老品牌，比如為意大利王室提□□品的PRADA，為英國王室提□□品的愛瑪仕，已經(jīng)在琢磨怎么讓自家服務(wù)的各國國王、女王、公主和王子，一家齊齊整整的穿戴上金色。

    就連家具提供商，都想到要在家具鑲邊和鏡子邊框之類的地方下功夫。

    就連伊麗莎白·雅頓竟然都無意識地附和了一句赫蓮娜夫人的話。

    各位大佬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賺錢，賺錢，還是賺錢！

    最后，劉嘉給定了一個日子。

    今年流行色是金色的發(fā)布時間，就在卡地亞和Emma的聯(lián)名秀上，到時候會有很多報刊和雜志記者在，比單獨開一個記者發(fā)布會要省時省力，也不會顯得太刻意。

    聯(lián)名秀的時間是一月十五日，還有一段準(zhǔn)備時間。

    劉嘉笑著說：“大家看看倉庫里有沒有多余的金色布料，金漆、金絲，能用的都用起來，讓金色，帶我們打開財富的寶箱。”

    大會在親切友好，和諧團(tuán)結(jié)的氣氛中順利閉幕。

    劉嘉回到辦公室，向各個設(shè)計組宣布要把金色加入設(shè)計之中，不管是5%也好，95%也好，如果設(shè)計能力夠強(qiáng)，使用100%的金色也可以。

    她高高興興地開完會，另一邊鄭不艾彭舉則有些精神不振，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

    “怎么啦，快過年了怎么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鄭不艾張了張嘴，最后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劉嘉是不是可信的。

    上午，劉嘉在跟資本家們快樂開會討論賺錢的時候，他和彭舉跟著那幾位大哥去旁聽了法共的會議，本以為那是一個同仇敵愾、慷慨激昂的現(xiàn)場。

    沒想到，會議上的人想法竟然完全不一樣，有人認(rèn)為暴力武裝才是真理，有人認(rèn)為現(xiàn)在社會安定，大多數(shù)人追求平穩(wěn)，就應(yīng)該改良創(chuàng)新，像最近在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就很好嘛，一向牛逼哄哄的大英帝國不就退讓了嗎？

    最后他們吵起來了，場面一時混亂到無法控制，最終竟然有好幾個骨干帶著一群人當(dāng)場退出了法共，另投別處。

    鄭不艾想不通。

    彭舉也想說，他覺得劉嘉是可信的，而且他認(rèn)為她的見識和能力也許可以解決他們現(xiàn)在的困擾。

    但是他也不敢冒險，便編了一個故事：

    “今天中午我和麗娜都想吃飽肚子，但是我想吃中餐，她要吃法餐，我們身上的錢只夠我們進(jìn)一家店，這應(yīng)該怎么辦？”

    劉嘉完全不覺得這是事：“第一次嘛，女士優(yōu)先。第二次嘛，誰付錢聽誰的。這事很難解決？”

    “不是……”彭舉為難的抓了抓頭發(fā)，整理好思路之后補(bǔ)充說：“不是誰請誰，是我們倆平攤，就不能只由著一個人的性子來吧？”

    “誒？你出息了，竟然敢跟女朋友叫板了�！眲⒓涡λ�。

    彭舉滿心滿腦子都是意見不合的問題，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羞澀的紅臉，而是定定地看著劉嘉：“還有，如果我們最后決定吃什么菜了，但是廚師做壞了，我說應(yīng)該找廚師重做，她要我算了，那應(yīng)該怎么辦�！�

    彭舉會找廚師重做？麗娜，這個剛剛新上任的刑偵女警要算了。

    這是怎樣魔幻的世界。

    劉嘉的目光在彭舉和鄭不艾的臉上依次掃過，她想起那天在街上看到的橫幅。

    “什么中飯，什么麗娜，是在說法共的事吧�！眲⒓沃苯哟链�，“什找廚師算賬，是在說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

    被她一語道破，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眼，不知道劉嘉是怎么這么精準(zhǔn)的抓住重點的。

    劉嘉在他倆驚訝的眼神里看出自己猜對了，不由得有些小得意。

    政治課上提過非暴力不合作，雖然不是必考范圍，但是她覺得這種躺平任人打還能贏的操作非常迷惑，所以專門查了詳細(xì)的史料，于是記住了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發(fā)生在1920年9月。

    劉嘉也不管他們心中是怎樣的驚濤賅浪，平靜地對他們說：“我也跟你們說一個故事吧�，F(xiàn)在不是有很多女人出來工作了么。職業(yè)女性要爭取職業(yè)權(quán)力，她們希望獲得與男人一樣的薪酬待遇。但是還有一些女人，還在家里做家庭主婦。她們希望法律可以限制男人對婚姻的不忠，要求男人保證往家里交錢，維持家庭的開銷。”

    鄭不艾和彭舉看著她，不知她想說什么，女人工作或在家，跟政治有什么關(guān)系。

    劉嘉繼續(xù)說：“有些職業(yè)女性認(rèn)為在家的女人是不勞而獲，是女人中的敗類。有些家庭主婦認(rèn)為自己做家務(wù)也特別辛苦，是為家庭做貢獻(xiàn)，職業(yè)女性的出現(xiàn)會搶她們丈夫的地位，影響他們丈夫拿工資回家�！�

    “怎么會這樣？”兩個大男生一臉茫然。

    “然后，看起來都是在為女性爭取權(quán)利，結(jié)果根本沒到談同工同酬平權(quán)的那一步，職業(yè)女性與家庭主婦互相就打起來了�！�

    兩人聽了她的話，好像確實跟他們看到的情況有點像，又好像不是全懂，想說點什么，又說不上來。

    劉嘉接著說：“我不太懂政治，有些道理，我也說不出來，不過呢，我這邊有個反面案例�！�

    她把伊麗莎白·雅頓和赫蓮娜夫人的事情告訴他們。

    “你們不如想想，為什么意大利都靈工人折騰了幾個月，最后工會向資方投降，而我們資本家，開大半天的會，就能統(tǒng)一意見？”

    兩人決定把這個故事帶回去，說給其他人聽，看看能不能從中分析出什么來。

    他倆剛要走，劉嘉又叫住他們：“以后，你們可以不用避著我，怪累的。雖然我看起來像資本家，其實如果哪天法國要把我驅(qū)逐出境，回國我也是一無所有。說好了全世界無產(chǎn)者聯(lián)合起來呢，別把我漏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