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第 161 章 大結(jié)局
小小的房間里,陷入一瞬的安靜,兩人都以為自己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足夠神奇,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卻沒想到,竟然有另一個人與自己有著相同的遭遇。
最后還是顧宗華打破了沉默:“后面是誰贏了?有頭發(fā)的,還是沒頭發(fā)的。”
“有頭發(fā)的。”
“看來我預(yù)估的沒錯。”顧宗華的語氣里帶著一點小得意。
劉嘉好奇地問:“你就這么一直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嗎?”
“算是吧。”顧宗華笑笑,“第一次死的時候,是義和團火燒我家旁邊的教堂,我正好在里面玩。當(dāng)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以為只是被救活了,沒想到又重活一次,幸好記憶都在,我可以免得再背一次四書五經(jīng),所有人都說我是天才,說我可以考上狀元,成為國家棟梁,我從四歲開始就努力讀書,沒想到……”
“沒想到1905年,清朝就廢除了科舉制。”劉嘉開始同情他了,浪費青春死磕了五年的八股文。
“是啊,我家條件不錯,我原想做個鄉(xiāng)紳,收租平安過一世也不錯,結(jié)果隔三岔五就被各路大帥劫一遍。于是我加入了洪門,去了廣州,運氣不太好,1911年4月27日又死了一回。”
“原來你是黃花崗的第七十三個。”
顧宗華笑笑:“再后面不說了,你既然比我生的晚那么多,你知道的所有大事我都參加過,你不知道的我也參加過。武昌、南昌我都參加了,雪山草地,我也走過,你不是問我怎么對華北饑荒那么上心嗎?因為我餓過,在毛兒蓋草地的時候,大家都沒有吃的,我還得照顧三個小病號,那三個小孩子,真可憐,我很想給他們釣些魚上來,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也只能釣到手指那么小的一條魚。”
“用縫衣針釣的?你就是那個沒有名字的老班長?”
顧宗華一愣:“那么小的事,你怎么會知道?難道你是其中的一個?不對,我照顧的三個都是男孩子啊,難道……你是女扮男裝?”
“不是,我是在課本上看到你的。”
“那就好,”顧宗華笑起來,“上課本了啊……能在課本上看到我,說明他們都活下來了。”
他又繼續(xù)說:“我試過很多次,每次都試著不同的方向,你一定猜不到我第一個幫助的人是誰,他說他要刺殺攝政王載灃,我以為他必是能改天換地的人,幫他買到炸.藥,沒想到后來他竟然……”
劉嘉點點頭:“任誰聽到’引刀成一快,不負(fù)少年頭’,都會以為他是個英雄好漢,誰能想到將來成了頭號賣國賊……聽說他長得很帥,是真的嗎?”
“相由心生,他不如我。”顧宗華說的有理有據(jù),劉嘉也無法反駁。
顧宗華又繼續(xù)說:“我不知道我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總是死不掉,我想過獨善其身,但是天地之大,竟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平平靜靜地活到二十歲,稍微好一點的山林里有土匪,原始森林里沒土匪,但是到處都是毒蛇毒蟲缺食少藥,摔死一次咬死一次之后,我就放棄開辟桃花源的想法了。”
“那你有想過加入反派陣營嗎?”
“反派?你說誰?清政府嗎?已經(jīng)救不了了。各位大帥自身難保,你方唱罷我登場,我加入他們干什么。日本?1937年12月我在南京被他們來來回回殺了好幾次,心里過不了這一關(guān)。
至于土匪,他們腦子都不太行,眼界又淺,我這次在琿春被抓進土匪窩,我用了兩天的時間,就成了他們的二當(dāng)家啦。我讓他們悄悄地把日本陸軍的計劃透露給海軍,讓兩邊打起來,他們從中漁利,還謝謝我呢。結(jié)果他們自己搶得太投入,被張大帥的人跟上山一鍋端,真是扶不起。”
顧宗華說得輕松,臉上還帶著笑,劉嘉輕聲問道:“那每次你死的時候,疼嗎?”
顧宗華的嘴唇微微抖動,努力保持笑容:“餓死的時候不疼,就是很難受。被人從背后一槍打中頭的時候最舒適,不怎么疼,就像被敲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最疼的一次還是被燒死,還有感染鼠疫,喘不上氣,就好像被人掐著脖子,拖了一兩天才死。”
他說著自己的花式死法,語氣平靜,就像紀(jì)錄片里的旁白,好像死的那個人不是他:“上一次缺口罩,又缺人手,所以我提前買了許多口罩運過去,沒想到,還是染上了,本來以為又要再死一回,竟然沒死成。”
劉嘉哼了一聲:“怎么聽起來你還挺遺憾。”
“不,我很意外,那個時候,我就覺得你不同一般,也許是我這一生的最大變數(shù)。這個時代沒有磺胺,能知道百浪多息的人少之又少。”
“你那個時候沒想到我也不屬于這個時代?”
“沒有,我以為你只是學(xué)富五車,比尋常人見識更廣一些。”
這話說得動聽,劉嘉很滿意。
“我的運氣非常不好,在所有的排列組合中試了無數(shù)次,才找到我覺得有希望成功的那一條。我跟隨他們在南昌起義,上井岡山,好不容易等到1945年8月15日,以為從此天下太平,我被派駐孝感宣化店,沒想到……”顧宗華苦笑一聲,“我又死了,打死我的人,還曾經(jīng)跟我一起偷襲過日本鬼子的據(jù)點。”
“失敗了那么多次,我終于明白,從軍救國于我是無望了,想要走這條路,真的又要有天賦,還要有運氣。運氣好的人,能在包圍沒成的時候突然驚醒,帶著大軍撤離,還能跟敵軍并肩走在一條山道上,對面竟然以為是自己人,一槍不開,平平靜靜地走完,這事在我身上從未發(fā)生過。所以,我決定棄戎從商,如果可以的話,至少可以讓同志們的補給再充足一點。就算爬雪山過草地,能吃飽穿暖的走,比起腹中空空,穿著單衣薄衫,要好太多。”
劉嘉好奇道:“然后你就到了法國?見過我?guī)状危俊?br />
“算上這一回,一共六次。前面五次,你都……”顧宗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猶豫半天,也沒說出什么。
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話,劉嘉大大方方:“沒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說,反正前面的那個傻妞也不是我,隨便評隨便罵。”
“第一次,你不會法語,在船上無依無靠,最后被人騙了錢,投海自盡了。”
劉嘉臉色由白轉(zhuǎn)紅,再轉(zhuǎn)青:“……傻妞!”
顧宗華繼續(xù)說:“第二次,我想辦法讓你遠(yuǎn)離了那個騙子,沒想到,你又被另一個花花公子騙了…咳…身子,然后就投海自盡。”
劉嘉扶額:“白癡。”
“第三次,我一直跟著你,到了巴黎之后,我為你找房子,帶你參加很多活動,給你安排好一切,可是你嫌我煩,總是管著你,懷疑我是在拘禁你,所以一天深夜你偷跑出去,結(jié)果死于車禍。”
劉嘉對這次的死法表示不解:“你沒跟我說清楚嗎?”
“說了,你不信啊。你說我是想讓所有人都認(rèn)為你已經(jīng)是我的人,讓誰都不敢接近你,這樣就可以徹底絕了你一切的自由和人際交往。”
劉嘉捂臉,第三次的這位腦洞很大,可以寫狗血電視劇的劇本。
“第四次,曹之楠在公使那里得到了一個職位,你被他在演講時的慷慨陳詞吸引,對我說,你逃婚只是不想守活寡,既然曹之楠是個心有天下大義的有志男兒,不如和他重新在一起了,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很快又娶了一個,他們的新婚之夜的第二天,我就在報紙上看到,你的尸體被人從塞納河里撈了上來。”
劉嘉表情僵硬,第四次的這位真是有夠單純,居然還跑回去,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
“第五次,你開始工作,在唐人街做小生意。”
說到這里,他沒有再繼續(xù)往下說。
劉嘉追問:“那我這次是怎么死的呢?”
“不知道,因為我死了,在東北死于鼠疫。”
“難道上一次,你也是跑去海拉爾給我買貂皮?”
“不,我只是想要打通從中國到歐洲的陸地鐵道交通線,這件事,如果我不做,就是美國人做。如果要買貂皮,我隨便在哪里買都行,哪需要親自跑到原產(chǎn)地。”
顧宗華抿了抿嘴唇:“再次在船上睜開眼睛的時候,我覺得我很對不起你。本來,你已經(jīng)在巴黎做起了小生意,好好的過日子,結(jié)果因為我,你又要從頭再來一次,還要再從雷區(qū)趟一回。你又不像我,有不斷的經(jīng)驗積累,每一次都要重新開始。”
“所以,你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會想到要把財產(chǎn)都給我?就因為內(nèi)疚?”
“算是吧。”顧宗華的口氣有點口不對心,“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又會把你牽扯回來,但是,萬一只有我重新再活一次,你還可以過得更好一點。”
前面幾次看到劉嘉,他就像看見所有想要掙脫牢籠,卻被困的女性,心里充滿同情,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但是一次次的相幫,劉嘉的結(jié)局依舊沒有任何改變,讓他的心里更加難過,同時也產(chǎn)生了一股執(zhí)念。
就好像做一件事,每每到快要成功的時候,總是功虧一簣,那種不甘讓他在劉嘉身上投入的情感越來越多。
直到這一次,在船上見到劉嘉,她竟然是自己主動走出來的,而且法語流利,舉止氣質(zhì)優(yōu)雅從容,不再像前幾次見到的那個看到什么都新奇,懵懂無知的模樣。
甚至在船上就做起了生意,在沙龍中成為焦點人物,還與四等艙的留學(xué)生們結(jié)交。
她整個人都變了,與前面五次完全不一樣!
那個時候,顧宗華的心里充滿了希望,這樣的不同,也許說明這一次他會從循環(huán)之中解脫,但又不敢太抱希望。
他想盡全力幫她,又怕她像之前那樣嫌他,為了躲他,反而身遭橫禍。
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守著她,她有需要幫忙的時候,他才會出手相助。
幫完之后,又馬上消失在她的視野,不敢向她多走近一絲一毫。
看著劉嘉的生意越做越大,風(fēng)生水起,他才放心,他相信這一次她的命運會與之前完全不同。
那個自信、大方、與巴黎各方勢力打交道都游刃有余的劉嘉,讓他的心里產(chǎn)生了別樣的情愫,與此前單純的同情完全不一樣,他很想親近她,但是他不敢。
他的運氣總是不好,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死掉,如果劉嘉喜歡上了他,不,就算沒有喜歡他,只是把他當(dāng)然普通朋友,一個相識的朋友死了,也會讓人難過的吧。
劉嘉問道:“你活了那么多次,有沒有試過把一些必死的人救回來?”
“試過,但都失敗了,一切就好像命中注定那樣,每一步,看似偶然,但都是必然,國運、時勢、性格,還有運氣,總會將他們引導(dǎo)到那條路上去,只是早晚的事。”
說到這些的事情,顧宗華的表情有些疲憊,他看著劉嘉,問道:“后來,什么時候國內(nèi)才穩(wěn)定下來?”
劉嘉對他說了很多,一直說到改革開放。
“原來我上次只差三年,就能看到建國了,運氣真的不行。” 顧宗華無奈地?fù)u搖頭。
“這次努力一下,爭取活到能跟我一起打網(wǎng)游,我可以帶你上分帶你打排位!”說到打游戲,劉嘉激動地搓手手。
顧宗華笑著說:“那不成老妖怪了,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又不是沒人活到過。我都想好了,你成為商業(yè)巨子,名字進商學(xué)院教科書的那種,然后我開游戲公司,你給我當(dāng)活招牌,別人要是說打游戲的人都沒出息,你就亮出你的身份,說玩這款游戲,益智健腦,強身健體,每次在事業(yè)上遇到困難的時候,就玩一局,然后就豁然開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活到現(xiàn)在。”
顧宗華眨了兩下眼睛,大笑出聲:“哈哈哈,你還真是……真是……”
“笑什么,你不覺得這個主意很棒嘛。”
“很棒,很棒,特別好,哈哈哈哈哈。”
當(dāng)兩人從小屋里出來的時候,外面的舞會已經(jīng)快要結(jié)束了,美國駐法大使和夫人正在一個一個的送客。
有認(rèn)識兩人的客人看見他倆,笑著問:“你們倆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一眨眼就不見了。”
旁邊有人擠擠眼睛:“你管人家這么多。”
“哦哦~哈哈哈,我懂了,難怪時間這么久。”語氣十分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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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舞會之后,兩人到顧宗華那個始終沒有讓劉嘉參與的軍火公司的辦公室。
在那里放著顧宗華從各處收集來的資料,在這個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連電話都不能打國際長途的時代,他的資料庫可以說相當(dāng)?shù)娜娑倚拢罱囊环菹ⅲ踔潦?2小時之前,關(guān)于美國國會內(nèi)部的一些人事變動。
劉嘉活得比較久,她把自己記憶中的一些細(xì)節(jié)補充給顧宗華聽。
“以后隔著半個地球都能互相通訊。”
“從中國飛到美國就十幾個小時。”
“想買什么,都能在家里下單。”
“雖然還是有很多不如意、讓人罵罵咧咧的地方,不過比現(xiàn)在的平均水平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你努力一下,爭取活著看見。”
顧宗華笑起來:“你還挺客觀。”
“那當(dāng)然。”
劉嘉問:“鐘和馨他有之前的記憶嗎?”
“應(yīng)該沒有,他每一次的反應(yīng)都一模一樣,我都能學(xué)出來。”
“那他知道你的經(jīng)歷嗎?”
“知道,不是我告訴他的,是他猜到的。”
“這么厲害?怎么猜到的?”?“讀書的時候我總是不上課,但是考試成績都不錯,他先懷疑我跟教授有什么私人關(guān)系,后來發(fā)現(xiàn)十幾門課都這樣。”
“他沒懷疑你只是私生活過于混亂?”劉嘉問道。
顧宗華搖搖頭:“他還發(fā)現(xiàn)了很多其他的事情,他很細(xì)心,我就坦白告訴他了。”
“難怪,那么忠誠執(zhí)行你的命令,哼。”
“也不是那么忠誠吧?比如,你用他的名義給我發(fā)電報的時候,他一直都沒告訴我,如果他想,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告訴我。”
“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預(yù)知到哪一步,沒想到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鐘和馨的聲音突然從關(guān)著的門里傳出來,把兩人嚇了一跳。
那里是鐘和馨的辦公室,今天是休息日,又這么晚了,劉嘉和顧宗華都沒想到還有人在里面。
鐘和馨打開門,身上披著毯子,手里捧著茶杯,頭發(fā)左卷右翹,好像剛醒。
“你怎么在這?”顧宗華驚訝。
“你風(fēng)流快活去了,那些事會自己做完嗎?還不是我做。”鐘和馨一臉哀怨,“你看人家錦兒,日子過得比我舒坦多了,劉小姐,你那還缺人嗎?我想跳槽。”
鐘和馨現(xiàn)在負(fù)責(zé)盯著美國的幾大財團的消息,美國自立國之日起,到處挖人才,囤資源,在太平洋戰(zhàn)爭之前到處賣武器,賺得嘩嘩,對日宣戰(zhàn)之后,更是一掃1929年以來的經(jīng)濟頹勢,堪稱二戰(zhàn)最大贏家。
顧宗華想試試,看看能不能在真正掌控美國政局的財團內(nèi)部打下釘子,哪怕能對未來有一丁點的改善,也是好的。
鐘和馨就是負(fù)責(zé)與美國方面聯(lián)絡(luò)的人,由于法國與美國之間有時差,他已經(jīng)日夜顛倒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好好休息。
“洛克希德公司發(fā)消息過來說,國會要他們減少對我們的銷售。因為美國忽然發(fā)現(xiàn)俄國的鐵路公司股份對他們來說也非常有用處。所以,你要趕緊跟俄國人把股權(quán)轉(zhuǎn)讓手續(xù)辦完。我已經(jīng)幫你搞定這些了,你得親自去一趟莫斯科,跟他們簽約。”
鐘和馨把一撂資料放在桌上:“您二位天選之子誰去都行,我要回去睡覺了。”
資料的內(nèi)容很豐富,不僅僅有俄國鐵路股份,還有其他幾個歐洲大國之間最近對彼此的一些態(tài)度。
意大利和德國兩邊民眾已經(jīng)被忽悠地?zé)嵫序v,兩位軸心國的老大正在計劃初次會面。
“比我知道的早!”劉嘉睜大眼睛,在歷史上,1924年的時候,墨索里尼拒絕借給希特勒幾百萬里拉,雙方關(guān)系一直不好,拖到1934年才第一次見面,見面之后,兩人互相看不起。
現(xiàn)在居然計劃見面?小小的一個變動,會不會引起什么巨大的格局變化?
“見不成的。”顧宗華安慰她,“在我經(jīng)過的幾次中,他們見面的時間也發(fā)生過改變,我干涉過,也沒有干涉過,既然按照你所知道的路線發(fā)展會得到最好的發(fā)展,那么我就按你所知的一切盡力而為。”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按照以前干涉的結(jié)果,我就得移居美國,否則就會被……”顧宗華用手比了一個槍的姿勢,對著自己的太陽穴。
“那就去唄。”劉嘉回答地非常爽快。
顧宗華知道自己選擇去美國,又會牽扯到后面的許多事情,在他曾做出過的選擇里,他最快也得在二十年之后才能再次踏上歐洲的地面。
“我……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啊?法國這邊的公司又不用關(guān),我看那幾個經(jīng)理都挺不錯,人家大財團的老板公司開遍全世界,也沒說處處都得自己坐鎮(zhèn),那得把他切成多少塊才夠啊。”
劉嘉覺得顧宗華就是太愛操心了,也可能他覺得只有鐘和馨才能堅定地執(zhí)行他的命令?膚淺,明明公司里就有好幾個可以用的,雖然不是那么的天縱英才,但是勝在聽從指令,也有一定的機變性,當(dāng)一個分公司的負(fù)責(zé)人綽綽有余。
“不是公司,是舍不得你。”顧宗華被劉嘉一通鄙視,心里著急,被逼出真心話。他想和劉嘉在一起,但是他又不可能要求劉嘉跟他一起走,她的事業(yè)在時尚之都巴黎才能得到最好的發(fā)展。
劉嘉眨眨眼睛:“哈?你擔(dān)心的是這個啊。我去美國開一個分公司又不會被槍斃……依你的經(jīng)驗,確實是不會被槍斃吧?”
“我缺乏這方面的經(jīng)驗,以前我去美國的時候,你已經(jīng)不在了。”穿越者在循環(huán)者的知識儲備上狠狠砸出一個盲區(qū)。
“那就是了嘛,我可不能讓香奈爾搶了先,哼哼。”劉嘉知道紐約的第五大道,就相當(dāng)于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絕佳市口,無數(shù)奢侈品要前赴后繼往那里跑,房價也水漲船高。
趁現(xiàn)在那里的地價還在合理范圍的時候,趕緊下手,將來就算經(jīng)濟危機到來,第五大道的地價也不會降,隨便賣一塊地,就能活得很好。
在火車站,劉嘉前去送行。
站臺上無數(shù)將要分開的男女在擁吻,氣氛十分的旖旎,顧宗華看著劉嘉,他握著公文包的手十分僵硬,似乎想靠近她,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
劉嘉站在他面前,突然雙手捧住他的臉頰,重重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許久才分開,她對著僵住的顧宗華兇巴巴地說:“我不知道你以前在俄國有沒有死過,不過這一次,你不許死,以前沒有人等你,現(xiàn)在我在等你回來,一起去美國為禍華爾街。”
“好,一起為禍華爾街。”顧宗華伸手摟住她的腰,再次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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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宗華有驚無險的在俄國內(nèi)部的派系斗爭中躲過流彈和爆炸,順利拿到俄國鐵路公司的股份。
與此同時,劉嘉與好萊塢幾大電影制作公司達成合作,讓這段時間拍攝的影片女主角全部穿上Emma的服裝,涉及室內(nèi)情節(jié),女主角的梳妝臺上也一應(yīng)全是Emma的彩妝。
在短時間之內(nèi),讓Emma 成為美國女性人盡皆知的品牌。
在1927年,劉嘉將大部分資產(chǎn)投進主要工業(yè)股票,股票價格不斷創(chuàng)新高。
1929年9月3日,劉嘉婉拒了證券經(jīng)紀(jì)人再加倉的建議,將所有股票盡數(shù)拋出,轉(zhuǎn)而購買地產(chǎn)和礦山。
在美國急速擴張的時尚巨頭Emma忽然收攏業(yè)務(wù),將如日中天的幾項業(yè)務(wù)出售,很多人不明白,認(rèn)為Emma一定欠下巨債。
直到道瓊斯指數(shù)由419點砸到37點,無數(shù)人失業(yè),曾經(jīng)的中產(chǎn)要在褲子里塞舊報紙取暖,許多奢侈品公司紛紛倒閉,而被人收購,人們才想起Emma賣出股票的時機,竟是在這四年間最高點位。
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全世界華僑紛紛捐款捐物。
奇怪的是,有一批錢物并不像其他捐贈一樣,到沿海口岸為止,而是有專人一路護送進入陜北,曾有土匪打過這批捐贈的主意,沒想到車上放著全新美械,子彈管夠,土匪送了幾回人頭,只得放他們過去。
戰(zhàn)后,人們才有心思關(guān)心起生存之外的東西,他們這才發(fā)現(xiàn)在巴黎顯赫一時的Emma突然間消失了,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開始還有人猜測,也許她將事業(yè)擴張到美國之后,攤子鋪得太大,最終沒有挺過大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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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9月29日,劉嘉在紐約睡下之前,心中想著大半年前以美國顧問身份回國,暗中努力讓沒頭發(fā)男人早日雄踞寶島的顧宗華應(yīng)該快要回來了。也許他此時在北京等著看開國大典吧?唉,我也想看。
劉嘉在思念中沉沉睡去,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吵醒,枕邊的手機亮著屏,上面顯示來電人是她的小助理。
“嘉姐,今天十點要開會,您怎么還沒到?”小助理的聲音萬分焦急。
劉嘉再看手機上的時間,臥了個大槽,九點五十八。
除非她會瞬移,否則遲到已成定局。
“你先穩(wěn)住他們!”
坐在車上,劉嘉大腦一片混亂:我怎么回來了?一會兒要開什么會?跟誰開?要討論什么?想達到什么目的?顧宗華呢?他在哪里?現(xiàn)在得一百二十歲了吧,他還活著嗎?
現(xiàn)在這個日期,是她穿到1920年那一天的次日。
可是,劉嘉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自己要干什么了,誰會記得自己二十八年前某一天的工作計劃。
小助理很體貼的把會議相關(guān)文件又給她發(fā)了一次,原來是跟乙方廣告公司進行的一次活動策劃。
“就這點小事,還要我管?”劉嘉皺眉,手下人是怎么回事。
她猛然想起,在這個時代,她不是Emma集團至高無上的大老板,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事業(yè)部副總裁,一些大型的營銷計劃,她還是要實時跟進的。
乙方公司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完他們做的策略,然后等待劉嘉開口,像往日那樣挑刺,打回重改。
沒想到劉嘉這次卻異乎尋常的溫和,只問了幾個問題,最后說:“我先留下仔細(xì)看看,你們也回去想想,有沒有更好的方案。”
乙方代表簡直想當(dāng)場撒花慶祝。
劉嘉的腦子完全沒有回到現(xiàn)代廣告的節(jié)奏上,20年代30年代那些簡陋的營銷手法就已經(jīng)足夠碾壓對手。劉嘉需要一點時間,把思維調(diào)整回來。
在復(fù)習(xí)工作內(nèi)容的同時,她也在努力尋找顧宗華,還有自己曾經(jīng)留下的痕跡。
那些在巴黎遇到的人,有些名垂青史,閃閃發(fā)光,有些人卻再無消息,如1927年執(zhí)意回國的彭舉,麗娜的哀求與眼淚沒有留住他,按照船期,他應(yīng)該是在4月1日到達上海,然后,與趙大哥一起開展工作。
顧宗華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假名,劉嘉始終找不到關(guān)于他一星半點的消息。
也許就像所有倒在黎明前的那些人一樣,姓名長埋地底了吧。
劉嘉抱著一大捧花,去了烈士陵園,她將花放在大理石雕成的烈士群像前,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聽說有大功的人是不會再入輪回的,你們一定都在地府里有挺大官職的吧,能不能以權(quán)幫我謀個私?求求你們托夢告訴我,顧宗華他去了哪里,現(xiàn)在怎么樣了?他現(xiàn)在還活著嗎?如果還活著,這種一百二十歲老人肯定不多吧,我應(yīng)該上哪里去找他呢?”
悠悠生死別經(jīng)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劉嘉始終沒有等到任何一個預(yù)言似的夢境,只有顧宗華離開她時留下的最后一個揮手的背影。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公司計劃要與一家名為嘉安的科技公司聯(lián)名推出一些產(chǎn)品,聽說那家公司的老板家里是煤老板,他不愿意繼承家業(yè),先想去做電競選手,結(jié)果手殘,連網(wǎng)吧的網(wǎng)管都打不過,后來在北京中關(guān)村、南京珠江路和深圳華強北三點同時發(fā)力,猛賺了一筆,又轉(zhuǎn)而自己做硬件。
現(xiàn)在從電腦各個配件到電競椅,他都做。
而且做得很花哨,別人的電競椅追求科技感,以實用為上。
他們公司所有的款式,都以好看為第一位。
看到樣品照片之后的劉嘉,也忍不住說了一句:“這么花哨。”
小助理用力點頭:“對啊,好多人都說他如果把搞外表的投資劃一半到功能上,在技術(shù)論壇上的評分,絕對會比現(xiàn)在高好多。”
“那可不一定。”劉嘉笑笑,技術(shù)提升哪有這么容易,外表好看來湊也可以的。
再看公司對接人的名字,劉嘉愣住了。
顧宗華?
會是她認(rèn)識的那個顧宗華嗎?
公司應(yīng)該不會派一個一百二十歲的人來談工作吧?
他穿過來了?
可是他不是一直在循環(huán)里嗎?
他死了的話,不是應(yīng)該回到1896,重新開始嗎?
是他嗎?
不是他吧……
正在胡思亂想,劉嘉桌上的電話響起,是前臺秘書的聲音:“劉總,嘉安科技的顧宗華先生想與您通話。”
“接進來!”劉嘉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么急促。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Emma是你嗎?”
劉嘉咬牙切齒:“你現(xiàn)在就馬上給我滾過來!”
小助理嚇了一跳,劉嘉在公司里一向很有氣勢,不怒自威,就算下屬做錯事,她也不會用這種口氣對他們說話,最嚴(yán)重的一次,她也只是聲音冰冷的通知人力資源部,給那人辦理離職手續(xù)。
臟話從不會有,“滾”也不可能說。
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怎么得罪劉嘉了,才會被說得這么難聽。
電話剛放下,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大樓的前臺,他們說有一位叫顧宗華的訪客想要見她,是否給予權(quán)限。
小助理將顧宗華接上來之后,劉嘉就讓她出去了。
顧宗華就這么站在劉嘉面前,容貌是劉嘉第一次在船上見到他時的青年模樣,仿佛兩人剛剛相識。
門剛一關(guān)上,劉嘉就死死盯著顧宗華看:“你死哪去了?!”
?“咳,我,其實是想試試,能不能把渣滓洞里的人都救出來,那不是中美合作所嗎,我想我是美國顧問,他們應(yīng)該會給我一點面子。沒想到,他們沒給。”
顧宗華說這些的時候,就像在說別人的事,他笑著說自己是怎么被發(fā)現(xiàn)的,又是怎么被抓的,最后是怎么被槍斃的。
“我聽你說過,10月1日就是開國大典,本來以為他們會望風(fēng)而逃,沒想到失算了,我竟然死在10月2日,他們怎么這么執(zhí)著,把我們放了會怎么樣嘛。”
看著劉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顧宗華不敢再說話。
“你有沒有想過我?你不是說過,命定要死的人,是救不了的嗎!”
“想過!我想起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想起你對烈士們的惋惜,你說過希望他們能看見新中國成立。我只是想再試一次,去實現(xiàn)你的愿望。而且他們受刑時痛苦的樣子,我親眼看見,親耳聽見,我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
劉嘉努力想忍住,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來:“那你呢?他們打你了嗎?”
“……別哭,”顧宗華手忙腳亂的四下尋找紙巾無果,趕緊從口袋里抽出手帕給她擦眼淚。
“打是打了,但是不疼。”
“說謊。”
“真的,因為我很快就死了。”
劉嘉被噎住:“你算是在安慰嗎!”
“算吧?”顧宗華露出尷尬的表情。
劉嘉氣絕:“我干嘛要跟你說這些,遲早被你氣死。快,你們公司有什么計劃,快拿出來,還不如談工作能讓我心平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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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公司以來,連年假都不休的劉嘉居然請假了,婚假。
公司同事問她蜜月去哪兒,她說歐洲。
延續(xù)了好久的疫情終于結(jié)束,國際旅行剛剛放開,確實有很多憋壞了的人四處旅行。
“歐洲,好地方啊!”同事們十分羨慕。
在巴黎,劉嘉與顧宗華一同去了芳登廣場,看看她當(dāng)年打下的江山,如今變成了一家新的奢侈品公司。
劉嘉和顧宗華移居美國之后,由錦兒和鐘和馨兩人留在法國打理這里的工作,兩人日久生情,結(jié)為夫妻。德國入侵之前,他倆已經(jīng)根據(jù)劉嘉的指示,將所有的業(yè)務(wù)關(guān)閉,也去了美國,不過他們沒有去紐約,而是去了洛杉磯的伯班克,帶資進門,加入了迪斯尼工作室。
由于法國投降太快,巴黎市區(qū)沒有受到破壞,一切都與劉嘉當(dāng)初在這里的時候一樣,連左岸的咖啡館們都沒有變。
在卡地亞的老店,有一處陳列品牌歷史的地方,在那里,劉嘉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在當(dāng)時女性剛剛獲準(zhǔn)出門工作,COCO、PANPAN和EMMA三位女性,結(jié)成同盟,推行了現(xiàn)在看也不過時的聯(lián)名時裝秀……”
在荷蘭飛利浦公司的史料中,則記載著“早在上世紀(jì)20年代,飛利浦公司就在一位客戶的建議下,開始研制冷光源燈泡,最終誕生了LED燈。”
“呸!”劉嘉小聲嘀咕,“你們當(dāng)時可是不情不愿,好像我要殺了你們似的。”
丹麥的樂高公司,不用去看,就知道他們是如何的牛逼了,搶錢沒商量,在有些地方,樂高積木甚至可以當(dāng)貨幣用。
公司史陳列館中,講解人員對游客們說:“樂高的創(chuàng)始人對營銷一竅不通,直到一位來自法國的客戶為他指點迷津,她的要求非常高,為了滿足挑剔的客戶,克里斯第森先生絞盡腦汁,才能做出符合要求的產(chǎn)品,這也是樂高產(chǎn)品延續(xù)至今的良品質(zhì)量保證……”
最后,她們又回到了法國唐人街,小梅武館早已拆了,柳靜宇的風(fēng)水命理屋也變成了一座廟,廟里進門的墻上掛著一塊木牌。
木牌上寫著:“龍運交替命格轉(zhuǎn),有緣終會再相聚。”
“感覺第一句應(yīng)該掛在風(fēng)水先生那里,第二句應(yīng)該掛在酒樓,怎么會出現(xiàn)在廟里?”劉嘉又在小聲嘀咕。
顧宗華笑著說:“你回來就是為了吐槽嗎?”
“對啊。”劉嘉大大方方承認(rèn)。
顧宗華看見木牌旁還貼著一張說明,上面寫著這個木牌是柳靜宇老先生1945年臨終之前所寫,他將房產(chǎn)捐出來做寺廟,要求就是必須一直掛著這個木牌:“該懂的人,一定會看懂,她一定會回來看見,到時候,她就會向我道歉。”
寫得莫名其妙,遺言也莫名其妙,沒人理解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唯一能懂的就是:一直掛著木牌。
于是,這個木牌經(jīng)歷了數(shù)年,依舊好好的掛在墻上。
“肯定是在說我吧,我說他是江湖騙子,他很不服氣。”劉嘉托著下巴琢磨那幾個字的意思。
“算命的就喜歡神叨叨,遺言就不能寫清楚一點,還要猜。”
顧宗華看了幾遍:“可能是在說你與我的事情。”
“龍運,在中國一般是指國運,龍運交替,是指改朝換代。你從一百年后穿越,而我被卡在無限循環(huán),是命格。你回到了自己的時代,就是命格轉(zhuǎn)。最后一句有緣終會再相聚,就是我和你現(xiàn)在在一起。”
“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可以解釋不止一件事,真不愧是算命的。”劉嘉還在嘀咕。
廟里放著捐贈者柳靜宇的靈位,劉嘉不拜菩薩不禮佛,單給柳靜宇上了三炷香:“好啦,就當(dāng)你說對了,相識一場,不知你現(xiàn)在是轉(zhuǎn)世了,還是跳出輪回去天庭當(dāng)官了,又或者穿越去了什么地方,不管在哪里,祝你順?biāo)炱桨病!?br />
劉嘉和顧宗華剛轉(zhuǎn)身往外走,三炷香的香灰同時落下,與先前落下的香灰一起組成了一個特別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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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外,劉嘉拉著顧宗華:“走,我們?nèi)惼澗频昕纯矗記得嗎,我在那里糊了你一臉奶油。”
“記得,走慢一點,小心摔跤。”顧宗華將她緊摟在懷中,兩人并肩而行,踩過古老的青石板路面,經(jīng)過老公寓門頭上古老的石像,夕陽將兩人身影拉長,糾纏在一起,不再分開。